在石墩上坐著的趙濴絲毫不覺得無聊,瞿伯非常克盡管家職責的把寶臥橋做的一些點心、蜜餞都搬出來招待這位九皇子。
像這種平民小食趙濴沒什麼機會可以吃,萬三管他管得緊,就算他出了宮,在飲食上仍然沒辦法像其他人一樣開懷的吃喝,可在陸玦這里,他卻不用擔心會被人在吃食上做手腳,見到喜歡的怎麼吃都可以。
半途,他已經讓萬三先行回宮,把鄭穿等一干人犯和證據都送到建隆帝面前,他和陸玦如今都在等建隆帝的回應,好計劃下一步。
可他心里也有數,要想一次性的扳倒蕭丞相那只老狐狸,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陸玦出來的時候趙濴正在吃笑口酥,一口一口,碟子里的點心已經一掃而空。
「傷勢、家務都處理好了?」趙濴調侃,他可是親眼看著那個承恩侯府的姑娘掩面從屋里跑出來。他對張勺勺的來去壓根不關心,對他來說兒女私情哪有大局重要,哪天自己有了權勢,女人只多不少。
他和陸玦會變成一路人,一來他想看陸玦如何扳倒蕭丞相,如今一起參與的感覺還不壞,至少日子不無聊;二來,陸玦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他的能力不只在帶兵打仗上,最讓他驚喜的是他還文武雙全,這樣的人才值得他拉攏。
「上過藥已經無礙。」陸玦淡淡帶過。
趙濴見他臉色的確沒有之前那麼難看,揮揮手指上的糖屑,「這幾日就在家好好休養,京里一有消息我就讓人通知你。」
現在的他畢竟是陸玦的上峰,建隆帝有什麼動靜,他的消息肯定來得比較快,還正確。
「多謝九殿下。」
趙濴擺擺手走了。
陸玦回到屋子的時候,寶臥橋手里正縫著衣服。
他湊到她身邊,「給我的新衫子?」
「我看你天天都穿那件衫子,都穿舊了,你啊,整天就穿那件衣服,人家還以為你只有一件衣裳。」
「娘子給我做的只有那麼一件衣裳,我不穿,穿什麼?」他腆著臉,氣息噴到了寶臥橋的鬢邊。
他經常穿上之前寶臥橋替他縫制的那套衣服,雖然沒有寶臥橋說得那麼夸張,但總歸是有些舊了。
陸玦壓低嗓子湊到寶臥橋耳邊,「以後我只穿橋橋給我做的衣服。」
寶臥橋臉上一熱,好端端說這種肉麻話,感覺不只有耳朵癢,整個人都麻癢起來了。
她要是不替他做衣裳,難道他還真的不穿衣服?說的是什麼不切實際的話,不要臉!
陸玦見她比鍋底還要黑的小臉,笑出聲,「橋橋忍心看我沒穿衣服嗎?」
接著她手里的活兒被他收走,她大叫出聲,「欸欸欸,你做什麼?」
「你馬上就會知道。」
帷帳一落,房間里很快傳出嬌喘和申吟聲,激烈的被翻紅浪,讓寶臥橋額頭的發被汗珠浸濕,又像渴望著水源的魚張著嘴直喘,雙臂緊緊抓著陸玦精壯的身軀,口中求饒著。
然而她喊得嗓子都有些啞了,仍一點用也沒有,只記得自己被翻來翻去,也不知陸玦做了多少回,像是要把她榨干,彌補這段時間的空白一般。
「看你還敢不敢這麼不相信我?」
寶臥橋就算心中月復誹他小人記仇,卻因為骨架要散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嗯,下次還敢不敢?」陸玦沉了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脅。
「僅此一次,下回不會了。」她慢吞吞的回答,「不過,下回你要是再有這種黏糊糊的女人找上門,沾上這種說不清楚的關系,我就把你所有的產業都卷走,再也不回來了。」
陸玦沒有承諾什麼,他只是反手把心愛的女人抱進懷里,好像要把她揉進骨血里那般,然後閉著眼睡了。
他心里百分之百的肯定,他死也不會給她離開他的機會!
日子很是平順的過去,陸玦已經很適應這種上職、下職,休沐日到地里去拔拔雜草,和陳平聊地里的作物,晚上摟著妻子一覺到天明的尋常日子。
此刻兩人剛用過晚飯,一同躺在軟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中間隔著茶幾,茶幾上放著兩樣糕點,一樣是馬蹄糕,一樣是椒鹽三角酥,另外寶臥橋嘴里還嚼著晚上剛炒好的蠶豆。
不一會兒她翻完半本書,把手往碟子里伸的時候也才發現已經把幾樣點心吃完了,就連陸玦吃了一半就放著的椒鹽三角酥也貌似進了她的肚子。
看著空空如也的盤子,為什麼肚子一點充實感都沒有呢?明明她晚飯扒了兩大碗的白米飯,還啃了一個大豬蹄,零嘴也吃光了……要不,再讓小寬去找林媽端些吃的過來?
跟著放下兵書的男人盯著彷佛沒吃飽的她,冷不丁說了一句,「你最近胖了。」
說她胖,是要她絕了再多吃一份點心的心嗎?這男人曾幾何時變得這麼小氣了?連她多吃點東西都要計較。
寶臥橋盤腿坐了起來,揉揉肚子,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餓啊!她果斷的吩咐小寬給她送點吃的過來,就著熱茶又嗑光第二份零嘴,這才覺得肚子有些飽足感,她隨意把盤子收拾了,才發現陸玦一直用若有所思的眼光看著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心虛,為了轉移陸玦的注意力,起身把這些日子默出來的《孫子兵法》和《三十六計》拿出來。「這東西也許你用不著,不過我都默出來了,你無聊的時候可以打發時間,當話本子看好了。」
陸玦先是漫不經心的接過來翻著,慢慢坐直了身軀,啞聲道︰「這是你寫的?」
「我可沒那等才華,左不過是拾人牙慧,以前看過這樣的書,也忘記出處作者,只記得內容,你是武人,我想著你應該會喜歡這類的書,便把它默了出來。」
就算只翻了幾頁,陸玦仍能看出價值,眼楮閃閃發亮的贊道︰「這是兵法奇書。」
不說兵法的兵詭之道,就那三十六計,每一計皆是兵法策略,只要鑽研得法,還怕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你喜歡就好。」能投他所好,也不枉費她伏案的辛勞了。
愛美之心只要是女子都難免,寶臥橋獨處的時候,看著銅鏡里的自己,又用手拍了拍臉,見臉上的肉彈了彈,不死心的又捏捏腰月復,結果驚訝的叫出聲,「小寬,你瞧瞧我,這幾日我是不是吃胖了?」
因為伙食好,加上林媽燒得一手好菜,這些日子連帶的寶臥橋都吃忘形了。
小寬給寶臥橋通好了頭發,「娘子略微豐盈了些,富態好看。」
富態?寶臥橋崩潰的傻了眼,富態是三十歲女子的形容詞啊,為什麼她這會兒就用上了?
可她的食欲還是一如既往的好,還動不動就打瞌睡,趁著某天上街,她去找沈大夫,讓他替自己看一體是出了什麼毛病。
這一診,寶臥橋被診出了喜脈,她終于明白這些日子為什麼胃口大開和嗜睡懶散的原因了。
陪同她一起來的小寬高興得嘴巴都闔不攏,回到家就把這喜訊告訴了所有人。
陸玦只有一句話——往後,只要是夫人的事都得放在第一位,凡事以她為主,至于家中的雜務也不得她再操勞。
寶臥橋覺得自己好像瞬間被剝個精光的蚌殼,被這麼夸張的保護著,她雖然心懷感激,但是也很哭笑不得。
這種興奮的情緒一直充斥在陸家中,幸好陸玦得知消息後表現得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只不過每當夫妻倆在一塊的時候,他還是會時不時的盯著她的小月復瞧。
好吧,只要不像其他人那麼熱情,她還能忍。
這一日,趙濴派人把陸玦請過去,明面上的理由是有事相商,路上,萬三才告訴他是宮里來了人要見他。
陸玦和萬三一道離開之前,寶臥橋知道萬三是開封人,便道︰「剛好瀾了羊蹄,不成敬意,給您下酒。」
萬三以前在宮中行走,那些妃嬪們的打賞紅封他也拿過,可第一次有人給他浦了羊蹄,看著數量不少還香氣四溢,的確是下酒好菜,他也不客氣,笑咪咪的收下了。
這位夫人,是個妙人。
而陸玦一到趙濴的住處,才知道來的人是建隆帝身邊的大太監,他先頒了旨意,命陸玦擔任前鋒中路大將軍,隨老將軍吳達前往東北,剿滅金人。
原來金人聯合大戎對大琥出兵,朝中已折損諸多良將,如今只余吳達,但吳達年事已高,能跋涉到東北都是奇跡了,再要他撐著一把老骨頭到陣前殺敵,根本是要他老命,于是建隆帝想到了京中的另外一員虎將陸玦。
待陸玦接過了聖旨,大太監這才慢吞吞的說起另外一件事——
陸玦和趙濴生擒回來的鄭穿,與一干關系人證已經收押到大理寺,至于要把蕭丞相拉下台,還需要更充分的證據,要他稍安勿躁。
送走了大太監,只見趙濴笑嘻嘻的湊過來,「陸兄,這東北一行,你我同行,到時候路上不寂寞了。」
「末將沒有當保母的嗜好。」把急行軍和打仗當做出游嗎?
「我不也是想去立點軍功回來,做點什麼,好讓皇上看到本殿下的優點。」因為鄭穿一事,他總算入了建隆帝的眼,只要他有了戰功,支持他的人就會越來越多,至于太子之位,他暫時不會去想這個。
「你是堂堂皇子,陛下不會答應讓你涉險的。」
趙濴用食指搖了搖。「這次你可猜錯了,陛下已經答應讓我監軍隨行。」
陸玦眼眸一冷,以前的趙濴是個不起眼的皇子,幾乎沒有人看好他,可如今陛下派他去東北,分明是要給他立功的機會,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可能一點危機感都沒有。
也就是說,東北這一行因為拖了個趙濴,變數增加了。
陸玦只給趙濴一句話,「別拖我的腿,另外你可確定糧草軍備、戰馬、士兵都萬事具備了?」
這是答應了!趙濴開心極了指著自己的兩眼說道︰「打仗本皇子是沒經驗,但是兵書卻沒少讀,兵部和戶部我可都是派人盯著,誰想敷衍了事,那可不行!」
從這天起,陸玦開始忙碌了起來,他接了東西大營兩處的軍事訓練,每日總忙到三更半夜才能回家。
日子過得飛快,五月伴著初夏的升溫和蟬鳴襲來,端陽節這天,寶臥橋一早就忙碌起來,她做了不少的粽子,應該說她監督著林媽做了不少的粽子,里頭除了扎實的餡料還埋了小棗或是銅板,蒸好後送到各處給人分食,陳平家送了,兩個莊戶家也沒落下,九皇子那里也送了,沈大夫也是,又將艾草和菖蒲束在一塊兒,插在門楣上。
闔家上下都知道寶臥橋懷了身孕,這是舉家大事,誰也不敢拿家中雜務來煩擾她。
日子越來越近,某日,陸家門前稀罕的來了兩輛標志著承恩侯府家徽的馬車,下車的是一個心寬體胖的管事,他面相有些凶,一看便是十分霸道之人,一身褚紅色錦袍,笑起來的樣子就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虛應模樣。
他說自己是承恩侯府的大管事,姓張。
通常在勛貴人家干活,能得主家賜姓的下人都是有體面的,或是在府中有舉足輕重地位的,這位張管事應該就是如此。
「府中姑娘日前承蒙陸將軍搭救,侯爺和夫人感激之余,本該親自前來致謝,不過姑娘回府之後身子便感不適,侯爺和夫人未能前來,所以就遣小人致贈將軍微薄禮物,盼勿見棄。」姑娘把府里鬧翻了天,哭鬧著非此人不嫁,只是侯爺和夫人怎麼可能答應這樣的親事,是架不住小姐哭鬧,還是派人去把這位將軍的底都查了一遍。
這一查才得知,這位敗戰將軍月前又重新回到皇帝眼中,賜封為前鋒中路大將軍,雖說是在吳達將軍麾下任職,但是吳將軍垂垂老矣,將來帶兵出征還不是這位爺說了算,若是建立軍功回來,一飛沖天,指日可待。
只是這位將軍已有妻室這件事比較棘手。他來,一是試探這位將軍的態度,二來人家畢竟出手救了自家姑娘,侯爺和夫人命人整治了一車的金石玉器金銀珠寶,送來當做謝禮。
張管事見到陸玦氣宇軒昂的氣度之後,收起了眼底原本的輕慢,客氣有分寸的把承恩侯的話轉達給陸玦听。
陸玦面色如常,絲毫不見波濤。「禮物就不必了,陸某不缺這點東西,至于陸某與張姑娘不過一面之緣,身為血性男子,我又怎好路見不平,見死不救,但也僅僅于此。」
陸玦又不是不曾在京中行走,對這些勛貴高門的心態很是門兒清,他從來沒有攀附權貴的想法,所以不管承恩侯府是來走個過場,還是真心道謝,他都不需要。
張管事灰頭土臉的被霸氣側漏的陸玦撞走了。
至于他回去以後如何轉述對陸玦這個人的印象,承恩侯和夫人會不會氣惱,他完全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