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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唐朝等嫁人 第十一章 一起去雲州(2)

「不知這是何物?」秦初仁笑問。

「太守看看便知。」劉道興遞給他之後,立刻又退到了顧悔的身後。

秦初仁依言打開木盒,但一看到盒內之物頓時大驚失色,捧著盒子的手也抖了起來。

「你……你……這……」秦初仁驚恐地看向顧悔,雖說顧悔依然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但他硬是在這張臉上看出了一絲淡淡的嘲弄,他連忙穩住自己,「這是何物?」

「就是人頭,太守沒見過不成?」劉道興看著秦初仁的模樣,不由嫌棄的一撇嘴。

秦初仁強壓下驚慌,「我自然知道這是人頭,但為何——」

「此乃迪罕的項上人頭。」開口的是另一名站在顧悔身旁的黑衣人,他知道顧悔輕易不開口的性子,索性攬過解釋的任務。

迪罕乃東突厥的勇士之一,手握重兵,此次顧悔所率輕騎毀的便是迪罕軍中的糧草,沒想到顧悔竟連守將都殺了,東突厥混亂不單單是因為糧草被毀,更多的應該是勇將被擊殺所致。

秦初仁的目光落在開口的黑衣人身上,此人姓李名寶長,其祖父長平郡王與世祖皇帝乃一母同胞的兄弟,一次東突厥入侵時長平郡王領命抵御,不幸中箭而亡。

「這可是我們悔哥的功勞。」李寶長笑著將木盒關上,放到一旁的案桌之上,「太守的奏摺可得好好大書特書,可別委屈了我們悔哥。」

震驚過後,秦初仁神情已回復平常。

李寶長出身名門,自小受寵,是出了名的小霸王,因祖父死在東突厥手中,自小便對東突厥深惡痛絕,甚至獨排眾議入了玄甲軍。

能入玄甲軍者各各都有本事,他因家世也因自小習武,能耐過人,向來不服人,在玄甲軍中是個令人頭痛的刺頭,現在倒是與顧悔稱兄道弟起來。

能夠讓這一個個能人都听令于他,秦初仁不得不說顧悔真有幾分能耐,只是他的手段實在太過凶殘。

他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此事自然得上奏,只是——」

「太守就別再磨嘰了。」李寶長不耐煩地打斷了秦初仁的話,「總之,您老記得將我悔哥的功績記上,讓我悔哥能得功名賞賜就好。」

秦初仁也不惱,只是心中不解,顧悔立功自然得賞,但是身為侯府獨苗,顧悔早已是富貴逼人,如今卻提著人頭上門討要功名,所為何意?

「男子漢大丈夫,靠自己上戰場掙的才是真功名,我悔哥是真爺們。」似乎看出了秦初仁的疑惑,李寶長開了口。

「世子爺果然英雄出少年。」秦初仁聞言,只能干巴巴的回了一句。

「你們這是說完了沒?」劉道興有些不耐煩了,「既將東西送到就走了吧!趕了兩天的路,我都憔悴了,現下先去大吃一頓再睡上個安穩覺,好好養身子。」

「長得一副虎背熊腰還養身子,你丟不丟人。」一旁始終未開口的邵武華聞言,忍不住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

劉道興開口就想回嘴,但最終還是選擇沉默,畢竟他有自知之名,他力大無窮,上了戰場能以一擋十不假,但他腦子不好使,玄甲軍里隨便一人都比他聰明,尤其是邵武華,這人沒有出色的家世,但他有勇有謀,跟他對上自己只有屈居下風的分,所以不會與他硬杠。

他揚頭一哼,抬起手輕勾著一旁沉默的夏平的頸子,「小平子,咱們不理他們,出去等,這些人說話總是夾槍帶棒的,不適合善良單純的咱們。」

在他們隊里,劉道興最喜歡的就是夏平這個小伙子,夏平在他們之中年紀最小,是顧悔的小跟班,因為小時候也餓過肚子、過過苦日子,所以跟他一樣特別護食,只要提到吃,他們兩人總能說到一塊。

夏平看向顧悔,見他默許,這才讓劉道興拉著出去。

顧悔從軍,夏平也跟隨左右,他年紀不大,沒學過太多學問,但深知受人點滴,涌泉以報之理,在絕境之時顧悔出手相助,此生他便認定顧悔,為他盡忠。

顧悔也不耐煩待在太守府里,只是他還在等秦初仁的一句話,目光如炬的盯著他。

秦初仁被看得心慌,月兌口說道︰「世子爺放心,我定將此事上疏,讓朝廷得以論功行賞。」

顧悔聞言,心下滿意,卻在這時听到門外的劉道興一聲斥喝,「來者何人?」

躲在堂外柱旁的秦舒槿被這聲巨吼驚了一下,身後的婢女甚至被嚇得尖叫了一聲。劉道興皺起眉頭,大步走來。

秦舒槿見狀,連忙出聲,「我乃太守之女,秦舒槿。」

劉道興聞言,立刻停下腳步,看到現身的是嬌嬌柔柔的小姑娘不是刺客,不由面露可惜,雖說趕了兩天的馬很累人,但是讓他再打幾個人,活動活動筋骨還是沒問題的。

「槿兒?」

听到父親的聲音,秦舒槿忍著懼意,帶著婢女走進大堂,對秦初仁福身一禮,「爹。」

「你出來做什麼?」秦初仁臉上明顯帶著不快。

秦舒槿低頭站到父親身旁,以為自己做得隱晦,但低下頭那瞬間飄向顧悔的眼神還是落入眾人的眼中。

一旁的李寶長眼楮一亮,他的年紀雖比顧悔小,但早已娶親,知曉男女情事,秦家小姐這是看上悔哥了。

小姑娘長得倒是嬌俏,只可惜顧悔就那張臉好看,容易讓小姑娘心動,除去好皮相,這人性子冷漠,怕是世間無一女子能夠忍受這樣的涼薄。

「老爺,夫人交代,請貴客賞臉留下用膳。」一旁的小丫鬟哆哆嗦嗦的開了口。

原本夫人是交代嬤嬤向老爺稟報,但小姐硬是要跟過來,原因自然是想見見被夫人一口一聲夸贊的定遠侯世子。

當初顧悔領著秦王之命來到雲州,因其貴為世子又為玄甲軍,秦初仁有心相交,便在府中設宴款待,此舉讓太守夫人相中了顧悔,沒少在閨女面前提及此人。

然而在秦初仁心中,若無顧悔親送人頭一事,或許他也會覺得此人是佳婿人選,但如今他已看出此人性冷、殘忍無情,甚至連正眼都不看自己的閨女,這是壓根沒瞧上。

秦初仁能一路坐到今日雲州太守之位,比旁人多了絲敏銳,這門親事只怕夫人和閨女都要失望了。

但縱使親事不成,他還是樂意與前途光明的後輩相交,正要開口留人,卻見顧悔頂著一張冷若冰霜的俊美面孔雙手一拱,轉身離去。

他來此不過是讓太守上報自己的功勳,目的既已達到,他也不顧是否失禮。

李寶長、邵武華相視一笑,同時一拱雙手,轉身跟在顧悔的身後離去。

秦舒槿見狀心中一急,連忙拉著秦初仁的衣袖晃了晃,不經意間打到了一旁案上的木盒,直接掉落在地,盒中之物也滾了出來。

秦舒槿一看清是什麼東西,花容失色地大聲尖叫。

顧悔正踏出大堂,听到聲響,漆黑如夜幕的眼珠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嘴上卻是淡淡丟了一句,「丟人現眼。」

輕飄飄的一句含著不屑與嘲弄,听得身後的李寶長、邵武華再次忍不住帶笑的對視一眼。

「悔哥,人家是嬌滴滴的姑娘。」李寶長搖搖頭。「你好歹憐香惜玉些。」

顧悔只覺一陣反感惡寒,「此種膽識,不配出身于武將之門。」

「所言甚是,能配得上咱悔哥的女子,肯定要膽識過人,身手了得。」出了太守府,李寶長肆意的說道︰「走吧!咱們兄弟找個酒樓好好的吃一頓。」

顧悔翻身上馬,「你們去吧,我不去。」

「這怎麼行呢?悔哥——」

邵武華拉住了李寶長,打斷了他的話,「顧悔有事,你就別強人所難了。」

後頭的夏平一想便知顧悔打算。

入玄甲軍年余,顧悔帶著他四處征戰,難得可以在雲州停留些日子,他派人送了消息回京給夏安,夏安便纏著老頭子一同前來雲州,此時就等在雲中城內的商驛之中。

他好些日子不見夏安,自然跟著顧悔上馬一同離去。

顧悔一走,邵武華這才松開拉住李寶長的手,「你也別跟著劉道興一樣滿腦子酒肉,速給秦王修書一封,讓王爺替顧悔美言幾句,多賞賜點東西。」

邵武華一提醒,李寶長瞬間想起過往,確實比起酒肉,顧悔的功勳上呈更為要緊,他連忙上馬,一踢馬月復,一下子就跑遠了。

說到底,此事也怪李寶長自己,身為皇親國戚,他在顧悔入營前便已知曉此人身分,偏偏他先入為主的認定這個定遠侯府才尋回不久的世子爺入玄甲軍不過想混日子,得了名聲就會離去。

他們一隊二十余人,哪個不是驍勇善戰,在一群勇者中唯一能讓他們心服口服的只有實力,所以他打心里對顧悔的沽名釣譽感到不齒,打定主意要好好捉弄他一番。

于是在顧悔入營的第一日,他就用了點方法讓顧悔被安排與劉道興和邵武華同一營帳,他特意提酒去找邵武華,當時劉道興早就睡得打呼嚕,他也壓根不在乎吵到人,在微亮的燭光中說遍血濺戰場,刀劍無眼,尸橫遍野的場景,存心想要嚇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說得興起又喝了點酒,開始胡說八道,說入玄甲軍要有戰功,就得取人項上人頭,掛上營帳,論人頭行賞,他們所住的營帳先前也是掛著滿滿的人頭,令人聞風喪膽。

他說得激昂,原以為悶不吭聲是被嚇得躲在被子里偷哭的顧悔卻突然坐起身,臉上不見一絲懼意,反而面無表情地問了一句,「此事當真?」

當時夜深人靜,就一小燈的燭光下,李寶長竟莫名被顧悔的眼神震懾,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當時的他萬萬沒料到,他原意是想嚇嚇顧悔,最後被嚇壞的卻是他們。

初上戰場的顧悔一改平時的沉默寡言,英勇神武不說,手段還頗為凶殘,直取敵人的項上人頭,還如數帶回。

這一場戰事下來,別說他們這隊輕騎,派駐各地的玄甲軍經此一役也無人不知顧悔名號。

顧悔的凶殘手段鬧出的動靜不小,傳進秦王耳里,秦王特地招顧悔來見,一問之下才知道起因于李寶長的玩笑話。

秦王無奈之余,下令李寶長向顧悔低頭認錯加解釋,李寶長想到顧悔的勇猛,沒出息的認慫,乖乖認錯。

他至今依然記得當時顧悔的臉色比平時更加陰沉,明顯不快,為了安撫也為了不讓顧悔知道自己一開始欺生,存心作弄,便沒能管住嘴巴,又胡說八道了幾句,說取敵人項上人頭來論功行賞乃開國前之事,如今上戰場若有心爭戰功,取首領性命便可。

于是就有了今日迪罕首級一事,此次他們領命夜襲敵營,顧悔兵分二路,派出一行人燒糧倉,另一行人潛入牛馬嚴放火,瞬間皆是驚嚇的瘋牛、瘋馬在營中亂闖,顧悔則趁亂入主帳,取了迪罕的項上人頭,還提著人頭來找雲州太守討功勞。

李寶長一邊策馬而去,一邊欲哭無淚,都入了玄甲軍好些日子,怎麼這小子腦子還是這麼一根筋,明明已是侯府世子,娘親還是京城富戶,偏偏對功名一事極為執著。

不過殺了迪罕確實是一大功,論功行賞該是會得不少好東西,他還是先跟秦王殿下修書一封,讓顧悔得償所願,將來別再手段凶殘,讓他之前的胡言亂語得以翻篇。

「真不是兄弟,一個個都走了。」劉道興看著李寶長也走了,氣得跳腳。

「少吃一頓,餓不死你。」邵武華嘴毒。

劉道興瞪著他。

「別瞪了,走吧!」邵武華對他點了下頭,「我請你吃一頓。」

劉道興听到有得吃,臉上的怒氣立馬消失,「果然還是邵哥上道。」

看著他的模樣,邵武華失笑,翻身上馬,「走吧!」

劉道興立刻跟上,「我听說鳳來酒樓的燒鵝極好,咱們一人來上一只,再來幾斤白酒,不醉不歸。」

劉道興心中盤算得極好,卻沒料到他們還未到鳳來酒樓,卻先遇上了先走一步的顧悔,一旁還跟著夏平和李寶長。

顧悔面前站著一個長相看來頗為俊俏的小哥兒,一身打扮是軍中的伙夫。

「這是怎麼回事?」劉道興不由挑了下眉。

邵武華不言,只是微眯起眼,縱使隔了段距離,但他依然注意到顧悔向來面無表情的神情竟因那小哥說了什麼而有了波動。

他不由好奇的一踢馬月復要去一探究竟,只是他們才靠近,顧悔卻已經翻身上馬,頭也不回的策馬離去。

夏平一驚,連忙跳上馬跟過去,李寶長也楞了下,同樣沒有多想的跟在他們身後。

「這……」劉道興被他們一行人的舉動弄得一臉莫名,下意識的就跟了上去。

反而是邵武華沒有急著跟上,反而停下馬,俐落的翻身而下,有禮的對著那俊俏小哥一個拱手,「在下姓邵名武華,乃顧悔同袍,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葉謹乍見顧悔的激動還掛在臉上,他方才並未認出策馬而過的顧悔,要不是他搬運的菜董子倒了,與他一同前往太守府的伙夫平時就對他不喜,趁他失誤在大庭廣眾下大聲斥責,怒喚他的名姓,引起顧悔注意,他們就要錯過了。

看到邵武華的笑臉,又自稱顧悔同袍,一身裝扮便知是玄甲軍,連忙說道︰「不敢當,邵大人稱我葉謹便好。」

「原來是葉謹兄弟。」邵武華臉上閃著無害的笑容,「兄弟也別見外,不介意的話稱我一聲邵大哥便成,你與顧悔是舊識?」

「是!」葉謹也沒隱瞞,「顧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顧悔?沒想到戰場上手段凶殘,下了戰場一臉生人勿近,連給個笑容都少的家伙竟也有良善的一面。

邵武華側了下頭,笑容越發溫和,「與顧悔相識至今,我還未曾見他如此激動。」

「他自然激動。」葉謹聞言忍不住笑道︰「他听到我姊姊隨我來了雲州,便迫不及待的趕去見人了。」

顧悔看到葉謹並不意外,他早知道葉謹將赴雲州,這也是他在立了戰功,得以休整月余時,選擇派駐雲州軍營的主因,只是當他從葉謹口中得知葉綿也在雲中城時,心中便再也無法冷靜。

「姊姊?」邵武華的目光一亮,滿心以為顧悔是塊冰,沒料到心頭竟也有位姑娘,他心癢的想跟去瞧瞧到底是怎樣的女子能得顧悔青睞,可惜此刻早已不見顧悔蹤跡。

他看著葉謹裝扮又帶著食材,腦袋一轉,問道︰「看樣子小兄弟是營中伙夫,這是打算回營?」

「我確實是軍中伙夫,只是並非回營。」葉謹老實回答,「太守派人來請,說是有貴客臨門,讓我與同袍去太守府給貴客備膳。」

秦初仁在營中嘗過幾次葉謹的手藝,之後葉謹就受看重,幾次太守府設宴,都會派人請他過府掌勺。

眾伙夫都欣羨葉謹得太守看重,獨獨葉謹心中不以為然,畢竟他志在沙場,並非想在灶房掌勺,只是他一直苦無機會一展長才,身為一個小兵,太守發話,他無法拒絕,只能听之任之。

不過去太守府也不全然不好,畢竟去一趟得到的賞賜不少,他轉手便能拿來討葉綿歡心。

「還真是巧了。」邵武華忍不住失笑,「你不用跑這一趟了,太守府的貴客已離去。」

葉謹先是不解,但看著邵武華的神情,頓時靈光一閃,「太守府的貴客是顧大哥和邵大哥幾位英雄?」

「英雄不敢當。」邵武華揮了揮手,「但太守今日確實有心要宴請我們一行人,只不過顧悔拒絕了,不過我看你現下菜肉都齊,也別浪費了。實不相瞞,我們趕了兩天兩夜的路來到雲州,如今正餓得慌,你能得太守看重,手藝肯定不差,就是不知有沒有機會嘗嘗你的手藝?」

「這是當然。」葉謹對自己的廚藝極有自信。

「如此甚好,那就打擾了。」邵武華做了個請的手勢,「帶路吧!」

葉謹微楞,他滿心以為是要回營,但看邵武華的架勢似乎不是。

「走啊,去你家,畢竟顧悔也在那不是嗎?」邵武華厚著臉皮道。

「這不成,我們得去太守府覆命。」葉謹身後的同袍雖然畏懼玄甲軍,但還是忍不住開口,語氣更帶著若有似無的埋怨。

邵武華淡淡瞟了他一眼,「于禮確實該去覆命,不過你去便成了,你就說葉謹被玄甲軍帶走,請太守見諒。」

雖說太守是官,但是身為玄甲軍,直屬于秦王殿下,不論去到何處旁人都會敬上幾分,稱一聲大人,無人敢輕易得罪。

「走吧,小兄弟。」邵武華輕聲催促。

葉謹心中雖覺不妥,但依然在前頭帶路,往居住的里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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