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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唐朝等嫁人 第四章 收留夢中的男子(2)

直到輕微的關門聲響起,顧悔這才睜開眼,這是多年以來,他第一次知道睡個安穩覺是什麼感覺。

昨夜葉綿再次進來時,他原想趕她離去,但想到她那受傷的眼神,最終他選擇沉默。

接下來,幾乎每半個時辰她都會模模他的額頭,確認是否有發熱,直到累得靠著床柱睡著。

听到她平穩的呼吸聲,他才睜開眼,鬼使神差的盯著她的睡顏,她是這些年第一個對他表達關懷之人,他揣測她的用意心思,卻始終無法尋得解答。

他清楚聞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馨香,他看著她的睡容,迷迷糊糊之中竟然真的睡著了,直到方才葉綿起來,弄出的動靜吵醒了他。

想起了她的低喃,她的聲音很輕,又嬌又軟,像是責怪卻更像是撒嬌,如同羽毛似的輕撩著他的心。

他不由自主的抬起手,第一次仔細審視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臂,他或許瘦,但並不弱,他現下只是傷了,待日後……意會到自己竟在意她無心的一句話,顧悔不由抿起了唇。

空氣間飄浮著煙火氣息,帶來食物的香氣,他輕斥自己神智不清,才會被個一手就能殺了的小姑娘影響。

他坐起身,一臉平靜無波,對傷口傳來的痛楚彷佛一無所覺,在他起身的同時,房門傳來聲響。

他轉頭看過去,葉綿推門而入,帶來外頭的陽光,令他不由自主的眯起眼。

葉綿看到顧悔起身,連忙將手中的碗放在一旁,上前扶住他,「你還不能動,小心傷口裂了。」

顧悔想拍掉葉綿的手,但最終還是息了心思,任由她擺布。

葉綿扶他靠著床柱,驚訝他的恢復力,昨夜明明那麼虛弱,現下不單沒有發熱,還能起身企圖下床,看來他雖瘦弱,身子骨卻極好。

這樣也好,她心中松了口氣。

「餓了吧?我熬了點粥。」葉棉回頭將粥端到他面前。

顧悔看葉綿一臉欣喜的將粥端到他眼前,可縱使感到饑腸轆轆,他依然沒有伸手接過。

他心中莫名有感,今日一旦接受她的好意,日後種種將不是他所能掌握,這種感覺很荒謬,卻又萬分真切。

葉綿不知他心中所想,在他眼中自己不過是個陌生人,防備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並沒有難受,只是在他不帶絲毫溫度的眼神下舀了粥,然後將木匙塞進自己嘴里。

顧悔見她舉動,原本面無表情的神情難得有了一絲波動。

「我吃了。」葉綿吞下粥後,對他燦爛一笑,「你瞧,沒毒。」

顧悔輕皺了下眉,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無力感,他從未懷疑她會下毒,她若想害他,昨天不出手相救,任他自生自滅就好。

「既然沒毒,你可以吃了。」她帶著期待的眼神看他,「你還是不信我嗎?不然你一口,我一口,我們一起吃。」

想到跟她共用一碗粥,顧悔眼神微動,正想要拒絕,誰知道才張了嘴,裝著粥的木匙就飛快塞進他的嘴里。

見她眼中閃著得逞的狡黠,顧悔驀然覺得惱怒,覺得她在蠱惑他,不禁咬牙瞪著她,下意識要吐出口中的粥。

「你別惱,其實我的廚藝挺好,但因你身上有傷,所以今日只給你備了清淡的菜粥,等你好了,我就做好吃的給你補補。你真的太瘦弱了,連我這個小身板都能把你摘下山,你身子真的不行。」

顧悔腦門生疼,冷著臉,伸手搶過她手中的粥一口喝完,然後將空碗塞進她的手里,冷冷斥了一聲,「滾。」

葉綿見他喝完粥,心里很開心,只不過他這個脾氣啊……她心中不由嘖嘖兩聲,真是欠揍!

奇怪自己怎麼會看上這麼個臭脾氣,葉綿上下打量了一下,好吧,這個人除了身材太瘦弱外,其余都長在她的審美上了,單這長相,她看著都能多吃碗飯。

「等會要喝藥。」

「別得寸進尺。」顧悔心煩意亂的瞪著她。

葉綿卻壓根不害怕他的眼神,下巴微揚,倔強的回視,「原話還給你,得寸進尺的人是你,現下你病了就得乖乖听話,不想任我擺布的話就好好養傷。」

看出她眼中隱含的怒氣,顧悔面上不顯,心里卻莫名有些心虛。

就在兩人僵持中,外頭的大門有動靜,葉綿神情一變,移開目光看向外頭。

顧悔不再被她盯視,竟然暗自松了口氣,但接下來門外響起男子的聲音,卻又令他心一沉。

「葉綿,我回來了,快開門。」

葉綿听到葉謹的聲音,連忙交代了一聲,「你在房里待著,別出聲。」

看到她迫切的轉身離去,顧悔心中隱隱不舒服。

「昨夜我本要趕回來,但實在太晚了。」葉綿一將門問打開,葉謹就推門走進來,「我只好在外祖父家里待了一晚。」

葉綿心虛的覷了他一眼,若是以往,她或許還會擔憂在外頭過夜的葉謹,但昨夜她不僅不擔憂,反倒慶幸他不在。

雖說不想承認,但她見了美男就忘記自己的弟弟是不爭的事實。

「月妞兒沒事,她只是扭了腳,昨晚已經去回春堂看了大夫。」葉謹不想被葉綿揪著耳朵責罵,于是指著她的鼻子先發制人,「咱們丑話說在前,月妞兒上山找我是她不懂事,與我無關,一碼歸一碼,別都怪到我頭上。」

「你就不該上山。」

「別嘮嘮叨叨。」葉謹走到院子的水缸旁,舀水洗去手腳的塵土,「我回來時遇上了村長,晚些時候會去窯場一趟。」

葉綿心知肚明村長找上門的原因,他們的爹當年是孟窯手藝最好的工匠之一,雖說過世多年,但窯場還有不少熟悉的長輩顧念著他爹的好,就連遠在京城的孟家,每逢年節亦會讓窯場的管事給他們多捎一份年禮。

原本看葉謹喜歡舞刀弄劍,還一心想從軍,眾人不好勉強,但如今葉謹因救人傷了腿,從軍一事看來已不可行,顧念他將來總要有份差事養家糊口,村長已經上門來提過幾次,打算帶他去窯場找活計,葉謹大手大腳做不了細致的活兒,但有一把子力氣,干些粗活不在話下。

「若還是不想就別去,不必勉強自己。」

「沒有勉強。」葉謹沒有看姊姊,轉身走進了灶房,目光落在角落正熬著藥的藥罐,不想讓她瞧見自己的言不言衷。

姊姊的身子不好,平時得精細養著,他雖說有打獵的功夫,但只要入冬獵物便難尋,一整個冬季可能毫無收獲,只能坐吃山空,要不是姊姊自己有能耐,只怕他們家早就垮了。

他是男子漢,以前想著征戰沙場,有朝一日給姊姊掙些顏面,富貴榮華,如今夢既醒,總得為生計打算,不能一輩子渾渾噩噩,依靠姊姊度日。

葉謹動手舀了一大碗的粥,葉綿進來時,正好看到他仰頭喝了一大口,而後立刻皺起眉頭,「葉綿,這粥你忘記調味了,沒滋沒味,難以下咽。」

葉綿並非忘了調味,灶上的粥是專門給顧悔熬的,口味自然配合傷員,但她不能照實交代,只沒好氣地道︰「就算我忘了調味也不至于難以下咽,你若嫌棄就別吃,自個兒弄。」

「瞧你這脾氣,我又沒說什麼。」葉謹又喝了口粥,他確實是夸大了,雖說沒調味,但因為用心熬了好些時候,還是挺香的。

葉綿順手開櫃子,拿了些醬牛肉讓葉謹能就著粥吃,又怕他一個男孩子吃不飽,索性重新生火,打算給他多下碗面。

葉謹一大清早趕路回來,肚子確實餓了,其實一早外祖父有要留他用飯,但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要不是萬不得已,他連過夜都不願,看著姨母一家子他就覺得糟心。

雖說姨母與他娘是雙胞胎姊妹,但這些年來除非必要的禮俗,兩家已少有走動,更別提他的腿還是因為救姨母家的表姊才傷的。

葉謹不認為救人就要人家感激,只是姨母一家在他出事後一副事不關己,當這意外未曾發生過的模樣著實令人心寒,要不是外祖父還在,這門涼薄的親戚他都不想認了。

葉謹吃完粥,面也煮好了,他不客氣的照單全收,吃完之後他走到外頭,順手把碗給刷了。

「我去窯場了。」

「阿謹,我想——」

「什麼都別想。」葉謹直接打斷她的話,「去窯場干活挺好,有份正經事兒做,求個安穩,平時若得空我還是能上山去打獵,想想確實不差。」

葉綿心知肚明葉謹是在自欺欺人,她心疼自己的弟弟,面上卻不見一絲傷感,反而露出笑臉,「說的也是,有份正經活計確實挺好,將來好說親,討個好媳婦。」

聞言,葉謹的低落之情瞬間蕩然無存,沒好氣地瞪她,「你說說你這張嘴,怎麼張口便胡說八道,誰跟你說我要討媳婦了?」

「難不成你不討媳婦?」葉綿故做驚訝的睜大雙眼,「人一輩子有個知寒知暖的人陪在身旁挺好的,我就挺想找個好看、身材結實又富貴逼人的男人相伴一生。」

葉謹氣急敗壞的搖頭,這話被旁人听去可不得了。「小時候這麼說可以當你是童言無忌,但現在你已到說親的年紀,說話前得惦量些,免得被人說你不害臊又無婦德,既重財利又重外貌。」

葉綿看葉謹氣得跳腳的樣子,臉上的笑意多了幾分,臭小子還是要這麼精神看著才順眼,明明正值少年,可不能活成風燭殘年。

「重財利、重外貌又如何?誰不愛金銀財寶,誰不愛美若天仙、品貌端莊,我不過就是實誠點罷了,我此生追求就是錢罐子里的銀兩越來越多,再找個對我好的人,若是連說都不能說,想都不能想,人生過得未免無趣。」

葉謹聞言翻了個白眼,對葉綿而言,談生論死不是禁忌,多活一天她便心存感激,世俗的目光向來沒有過得快活重要。

「阿謹啊!」葉綿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人生在世,凡事別太執著。」

「胡言亂語,嘴上沒個把門,就不怕有一日被自己的話給害死。」葉謹不悅的轉身離開,再說下去他本來沒毛病也被她氣出病來。

「等會兒,我昨天做了些糖糕、你正好拿去窯場給大家分點,嘗嘗味道。」原已快走出門的葉謹聞言折回堂屋,俐落的包了糖糕,連個眼神也沒飄向葉綿,用力的甩門離去。

「臭小子脾氣還真大。」葉綿覺得好笑。

葉謹這一趟去窯場,十有八九是會留下來試試,畢竟村長一番好意,若連試都不試便予以拒絕,不單對村長不好交代,還會讓人覺得小伙子不知好歹。

正如葉謹所言,窯場干活,日子穩當,但她清楚這份差事不適合葉謹,雖然他傷了腿,心中依然有征戰沙場的夢,若真被約束在這一方天地,他終生不快。

她思量再三,給他想了另一條路,只是還未塵埃落定前她不好開口透露,免得給了希望,最後事情不成反而令他失落。

其實現下讓葉謹進窯場干活也挺好,大冬日可以不用擔心他不顧安危上山,因為有差事在身得早早出門,日落西山才返家,她在家中藏著顧悔一事就可以多瞞些時候。

一大清早便在灶房熬上的藥此時散發著濃濃藥味,葉謹方才見了沒有多問,滿心以為這是葉綿自個兒的藥,其實這都是給顧悔準備的。

藥罐里是前幾日她去黃叔家替葉謹拿的傷藥,平時用來給葉謹養身子,現下正好給顧悔用,將藥倒進碗里,黑漆漆的藥汁不用嘗就知道苦,想起葉謹平時喝藥時那一副五官糾結的嫌棄神情,她歪頭想了下。

她已喝慣苦藥,並不覺得苦,葉謹皮實,她也沒心疼過他,但遇上顧悔,想起他一身大小的新舊傷,她心疼的開了櫃子拿出糖,這才進房。

顧悔依然靠著床柱,雖然面無表情,但她明顯感受到他一身的陰沉,她視而不見的端藥上前,「該喝藥了。」

顧悔冷冷地看她,他的耳力極好,縱使隔了扇門,她與那名男子的交談還是傳進他的耳里。

她想嫁人,嫁個好看、身材結實的男人,最好還要富貴逼人……就像那名男子所言,她既重財利又重外貌,就是個市儈之人。

「方才回來的人是我弟弟,我與他相依為命,我也不是存心藏你,只是我弟弟這人向來謹慎,怕是不會讓我收留你,我不想跟他吵,只能暫時委屈你。」

弟弟?顧悔的眼神微動。

「這是我熬的藥,熬了好久呢,你看在我一片苦心的分上,好歹——」

不等她說完,他伸出手接過藥碗,眉頭也不皺一下的喝完。

她微驚了下,下意識將手里的糖塞進了他的嘴里。

顧悔猝不及防地被塞了口糖,舌尖不經意踫觸到她的指尖,嘴里的甜味散開,心髒莫名地多跳了一拍。

「甜吧?吃點糖就不苦了。」葉綿見他呆楞,忍不住雙眼閃著笑意。

顧悔並不覺得藥苦,倒是嘴里的甜令他感到陌生,他不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覺,只知道看見葉綿笑容的瞬間,他原本死氣沉沉的眼底閃著莫名的光亮。

「你初來乍到肯定會害怕,不過你別擔心,我告訴你,這里是桃花村,就在八相山的山腳,村民樸實,大多靠制陶為生,我叫葉綿,我弟弟叫葉謹,我們姊弟相依為命,你呢?你叫什麼?」

「……顧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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