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這天是個好日子,王府大街上,許多店家也選這天開張,鞭炮聲此起彼落、熱鬧非凡。
從買地蓋屋,梁璟朱投下大筆金錢與心力,規劃出即使是京城也看不見的繁榮街景。
新城區縱橫各有十條大街,以及許多縱橫小巷,有商區、有住宅區,整個城區有將近四千間鋪面及宅子。目前以王府為中心,只完工六成建築,工人仍繼續施工中,即使如此已經有數百家商鋪入駐。
梁璟朱只留下三十個鋪面,其他的慢慢釋出中,汪大總管保守估算,等所有鋪面全都賣掉後,不但能回收拿出去的一百萬兩,還能掙得一百五到兩百萬兩。
這是在沒有炒房的情況下,若日後有人看好這城區,房價自會再飆漲。
上個月他又在城西處買下數千畝土地,準備蓋書苑。
買地那天葉曦跟去了,她看著放眼望去尋不到盡頭的土地,問︰「書苑可以由我來規劃嗎?」
「好。」這是梁璟朱給她的標準答案,不管她說什麼、他都點頭,如果她做得不周全呢?無妨,他來周全她。
「我想辦間女校,行不?」
「行。」還是一貫的正面回答。
「我想再辦間技術學校,行不?」
「技術學校?那是什麼東西?」
「教人如何做生意、如何種田、如何做菜、如何行軍打仗……多數時候我們都是在生活中學習經驗,如果將經驗匯整起來變成課程,通過有系統的教學方式,讓有興趣的人去學,勢必能夠得到更多人才,這個國家會更加蓬勃發展。」
他看著她,驚艷了,許久才道︰「你曾經生活的那個世界,肯定很有趣。」
「是啊,很有趣。」
從那之後,他經常與她聊「有趣的世界」,她很高興,因為終于有人可以和自己談論不能與外人說的秘密,這讓她感覺不再孤單,且滿腔思念有了宣泄。
「四哥,我可以跟你住同一個院子里嗎?」梁璟鄴把王府逛一圈,宅舍不多、佔地也不大,里里外外加在一起不到五十間房屋,院子雖修得精致卻不夠大氣。
為此梁璟鄴抱怨過,但葉曦卻說︰「高門大戶把宅子修得又寬又大,是為了不讓女子拋頭露面,想把她們關在宅子里過一生,你希望我被關一輩子嗎?」
當然不行,姊姊能干有才華,把她關在後院絕對是糟蹋。
「不可以。」梁璟朱面無表情地拒絕了。
「可是……」梁璟鄴還想再爭取,沒想這時候下人來稟報——
靖王妃到港口了。
「怎麼會這麼快,應該還要三、五日的。」梁璟朱忙道︰「備車,我去迎接王嬸。」
「我也去。」
梁璟朱看向她,舍不得離開許家村,她昨晚一夜沒睡,同他坐在屋頂上,回憶這一年多來的點點滴滴,說著說著腫了眼楮,最後靠在他懷里小憩,沒多久天就大亮了,她的眼楮還紅著呢。
應該讓她歇歇,免得王嫡心疼,但他無法拒絕她,只能說︰「走吧。」
跨上馬背,他將她帶在胸前,這景象在閩州,百姓屢見不鮮,只覺得閩王心疼人,卻沒人指責葉曦不守禮節。
「我也要去。」梁璟鄴抬腳跟上,但吳先生手腳麻利、一把拎起他的衣領,淡聲道︰「七皇子,習武時辰到了。」
*
葉曦引頸翹盼,在找到熟悉的身影時,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她跳下馬背拼命往前沖,一面跑一面揮手。「娘……娘……我在這里!」
靖王妃回頭,看見一個滿臉淚水的小姑娘朝自己跑來,展開雙臂相迎。
下一刻,葉曦緊緊抱住靖王妃,哽咽喊,「娘……曦曦想您……」
「我的乖女兒。」她推開曦曦,看幾眼,再次抱緊。「瘦了。」
「沒瘦,是長高。」
「長高好,小時候就常說要長得跟爹爹一樣高,爹爹等著呢。」
葉曦听見聲音一愣,抬起頭,訝問︰「爹,您怎麼來了?」
「我家曦曦這麼能干,皇上若不讓我過來看看,我定要翻臉的。」大掌拍上葉曦肩膀,贊賞的目光凝在她臉上,靖王不斷點頭,滿面驕傲。「做得好,不愧是我梁璽耀的女兒。」
她始終是爹爹的女兒……笑了,臉上的驕傲和爹爹如出一轍,誰說他們長得不像?
梁瑀昊掐上她的臉。「拿我的龜息丸做壞事,知不知道我被爹娘念了多久。」
「二哥、二哥、二哥……」看見梁瑀昊,她激動得說不出話,只能不停喊二哥。
他笑得找不著眼,把妹妹的頭發揉成雞窩。「好啦、別喊,哥原諒你了。」
臭小子,什麼原不原諒?得了便宜還賣乖!靖王不滿地賞兒子後腦杓一記,拉過女兒道︰「幸好你提一嘴,你二哥才會想到做龜息丸,那可是好東西,往後再有人受傷動手術就能用上,現在軍營里開始采買,等瑀昊賺到錢,叫他給你分紅。」
最後,梁瑀晟上前,問︰「真的長大了,很心……苦對不?」
他們約定過的,從「辛」到「苦」中間拉長了語氣,代表不是「辛苦」而是「心苦」,而另一方必須安慰心苦之人。
他始終知道她心苦,始終知道長大于她,並不容易。
不過葉曦說︰「有那麼多的事要忙,心、沒時間苦。」
打啞謎似的話,旁人沒听懂,彼此卻都明白了。
梁瑀晟輕嘆,說到底最了解曦曦的還是璟朱,知道她傷心的時候,就讓她忙得像顆陀螺,轉著轉著哀愁就轉淡了。
「做得好,你讓大哥很驕傲。」他模模她的頭,像過去那樣。她的頭就是讓他們模著、揉著、敲著給弄聰明的。這是二哥的老話。
一笑,她也像過去那樣,勾住梁瑀晟的手臂、臉頰貼上。
自然而然的親膩,沒有隔閔、不尷尬,這讓始終盯著葉曦的梁璟朱松一口氣,真的過去了。
葉曦也松口氣,可以自然而然地回到過去,沒有介懷怨恨,沒有無措恐懼,曾經的愛情正式變身,成為兄妹之間的潤滑劑,多好。
「你嫂子很喜歡你送的鐲子。」
「生平第一件作品能受到大嫂青睞,太值得慶祝。收下我的禮物,大哥和大嫂一定要幸福哦。」
「會的。」
「我剛設計出金步搖,龍鳳呈祥還沒開賣,只做了三支,我打算一支送給娘,一支呈給皇後娘娘,剩下一支就送給大嫂吧。」
「你嫂子肯定很高興,她懷有身孕、遠行不便,親手做兩套衣服,讓我給你帶過來。」
「嫂嫂真疼我,這里的衣貨鋪買不到京城時興的衣裳,瞧我穿得多糟,娘肯定要嫌棄曦曦了。」松開梁瑀晟,她轉身賴到靖王妃身上。
「誰讓你不好好學女紅?」靖王妃戳了她額頭一記。
「還念啊,都說了,我沒天分。」
「疲懶還振振有詞?娘都想到了,足足給你帶來兩箱春夏季衣服,讓你天天換。」梁瑀昊擠到她身邊,攬上她的肩。
一家人的親密看在梁璟朱眼里,笑彎桃花眼,他很高興,因為曦曦的高興。
「我就知道娘最疼我。」說著又往靖王妃身上鑽。
梁瑀昊一把將她拉回來。「別鑽啊,都多大了還撒嬌。」
「我活到一百歲,也是娘的小棉襖。」
「你一百歲,娘得幾歲啊。」
「我娘是千年妖精,不管幾歲都美艷動人,天底下男人,誰都沒有我爹爹幸運。」
梁瑀晟走在後頭與梁璟朱並肩,看著前方……真好,一家人終于團圓。
「謝謝你。」梁瑀晟道。
「謝我什麼?」
「謝謝你撫平她的傷口。」
「錯了,那丫頭生命力很頑強的,傷口是她自己親手撫平,我只負責陪伴。」
而未來每天,他也會盡力相陪,直到他老去、直到他無能為力,他仍會祈求上蒼,在下個輪回里,給他陪伴她的機會。
「大皇子、二皇子倒了。」吃過飯後,四個男人在書房里,剛坐下,靖王就凝聲道。
「這麼快?」梁璟朱驚訝。
「大皇子喝醉酒,酒後失言,把曦曦有預言能力的事說出去。話傳到皇上跟前,皇上傳我去問。」梁瑀晟接話。
「你怎麼答的?」
「曦曦的事我還沒找他算帳呢,既然他自找死路,我有什麼好客氣的。趁這回我把曦曦被大皇子活活逼死的事從頭到尾說一遍,而秋狩預言一事,曦曦送給可雲同心鐲的木匣子里附一封信,她編了段故事,解的就是秋狩預知。
「那封信我們都看過,因此當皇上派人分頭找上我們詢問時,我們都照信上說的講了。」
「沒有事先串供卻有相同答案,比起梁璟樺的醉言醉語,我們的話更可信。」
「曦曦信上寫了什麼?」梁璟朱沒想到她還留一手。
「她說和你約好在秋狩中比賽,她怕輸,便提前過去放陷阱,卻發現有人在林子里囚著一頭黑熊,她從小就天馬行空、喜歡胡思亂想,腦子里立刻串連起一個刺客謀殺的故事,越想越害怕,想提醒父兄小心防範,卻又擔心父兄沒把她的話當成事兒,才借由作夢說事。沒想到會被人听見,誤傳出去。」
「這話倒與我張網捕獵串在一塊兒了。」
「是啊,皇上大笑,兩個投機者竟然誤打誤撞,壞了奸人計謀。皇上還罵你沒出息,不敢說自己和一個女娃兒比賽,竟賴到大皇子身上。」
「然後呢,刺客與大皇兄、二皇兄有關,父皇早就知道,為什麼這時候大皇兄才倒?」
「知道曦曦有預知能力,卻想強納她為妾,這意謂著什麼?」
「野心?」梁璟朱神情凜然,他明白的,即使是父子,天底下的皇帝都擔心龍椅遭人觀觀。
靖王接話。「同時二皇子密告,大皇子織了件龍袍,皇上大怒命人搜查,沒想真的找到。大皇子被貶為庶民,流放邊關,二皇子大喜過望,怕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竟派人半路劫殺,卻被皇上派在暗中保護的隱衛抓到,二皇子也遭圈禁了。」
梁璟朱點頭,看來三、五、六皇子之爭,即將拉開序幕。
男人在書房議事,葉曦和靖王妃在廚房里玩,是「玩」,沒說錯。
「娘,這盤加了鮮味粉、這盤沒加,您試試滋味。」葉曦道。
靖王妃各嘗一口,驚呆……「這鮮味從哪兒來的?」
「我做的鮮味粉。」
「就是你之前寫信回來,說那個許家村……」
「許家村村民做的是醬,醬有油,可以保存比較久,因此能夠做成商品賣到全國各地,但鮮味粉容易受潮,我試過用幾種瓶子裝,效果都不好,目前沒有大量制造。」
「真可惜,上回你隨信送回家的干貝醬,我和你嫂子嘗過,覺得味道很好,本來想拿它入菜開一間酒樓,念頭才剛起,京里已經有人在賣干貝醬。現在鮮味粉又買不到,看來娘沒賺錢命。」
她見媳婦把幾間鋪子經營得風風火火,興趣被挑起,便尋媳婦拜師,哪知道做生意門道多,沒想像的那麼容易。
「買不到就自己做呀。娘,鮮味粉制作不難,您買兩個下人,留在王府里制作,再拿它去開酒樓,生意肯定會很好。」
「行,你先說說這鮮味粉怎麼做?」
她打開放著海貨的櫃子,從里面取出許多袋子,一袋袋打開。
「海帶、蝦米、昆布、干貝……這些一定要烘到半點水分都沒有,然後加上冰糖和鹽磨成粉就行了。很簡單的,我明兒個給娘示範一次,要不……我先找個人,把人負責教會後,娘再帶他回京就成。」
「太好了,娘的荷包就看你的。」
「小事,娘有女兒當軍師,還怕不賺個缽滿盆溢?咱今晚先弄個火鍋來嘗鮮吧,恰好之前我剛讓人打了幾個鴛鴛鍋爐……沙茶醬,吃火鍋一定得加沙茶醬……醬油、蔥油、柴魚、蝦米、扁魚、蒜頭、辣椒粉、花生……」
葉曦滔滔不絕地說著,听得靖王妃一頭霧水,不過看著女兒專注而認真的神情,她很開心,即使曦曦不當王府嫡女,也一樣把生活過得意氣風發。
但願另一個嫁到許家的女兒,也能像曦曦一樣,把日子往好里過。
當沙茶醬炒好後,靖王妃拿帕子輕輕拭去女兒眉眼間的汗水。
當初瑀昊、瑀晟氣呼呼回來,說曦曦在葉家居然要下廚做飯,那時听進耳里簡直無法相信,她心疼卻無能為力,終歸是女兒自己選擇的生活。
可現在看著她做飯,看她上揚的嘴角,不心疼了。
難怪璟朱說那丫頭跟野草似的,種到哪兒都會長得郁郁菁菁。
可不是嗎?不管在哪里,她都盎然地成長著,這樣孩子不管有沒有血緣關系,都讓人疼惜。
拉過她的手,靖王妃道︰「先別忙,過來、娘有話要告訴你。」
「好。」她挖了兩匙洛神花醬,放進特地命匠人燒制的馬克杯里,沖水,遞給王妃。剛到閩州時看見野地里生長的洛神花,她驚喜不已,此時尚無人拿它來吃,她種下幾株,這是今年的第一次收成。「娘,您試試,如果喜歡,也能帶到京城賣,除鮮味粉之外,沙茶醬、洛神醬,我可以先做好給您送過去。」
「都說女兒賊,到咱們這里倒成了娘親賊,哪有娘親把女兒家底刨光的。」
「這哪算家底,不過是小東西。」
「先別提這個,有件事,娘得先給你透個底。」
「娘說。」
「璟朱寫信求你爹,讓你爹向皇上說情,頒聖旨賜婚,我沒猜錯的話,璟朱肯定也寫信向皇上求這件事,但皇上遲遲沒有點頭,這才轉而求到你爹頭上,知道為什麼皇上不允嗎?」
葉曦一笑,心底明白,早知道沒那麼容易。「身分吧,我是平民百姓,但璟朱哥哥是個皇子。」
「沒錯。大皇子、二皇子陸續落馬,而三皇子平庸,五、六皇子就更別說了,生母身分卑微又無出色表現。璟朱母妃身分高貴,再加上經營閩州、能力漸漸顯露,若真讓他折騰出政績,這東宮之位怕就是璟朱的了。
「倘若如此,太子妃很可能是將來的皇後,皇帝必定要慎重挑選。此次出京前,皇帝交代你爹幾句,道是璟朱若肯替你求側妃之位,皇帝必會應允,下午我悄悄問過璟朱的想法……」
「他怎麼說?」心漏跳兩拍,她緊張了。
靖王妃看透葉曦的想法,輕拍她的手背、安下她的想法。「璟朱斬釘截鐵回答,這輩子只會娶一個正妻。」
葉曦松口氣、輕笑,這樣的答案,她還有什麼好猶豫?只要他堅定,她便堅定,她很高興,這次愛情不只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還笑呢,娘都快愁白頭發了,你已經及笄,婚事卻遲遲沒個著落。」
「娘,我不急,幸福,值得等待。」
「可女子最美的年紀就這兩年。」
「誰說的,我家娘親不管幾歲都是最美的年紀。娘為什麼能夠這樣美麗?那是因為有個欣賞您、愛您,一輩子眼楮里只有您的爹爹。娘,我也想像您這樣幸運,這樣的男人值得我花時間等待。」
靖王妃被說服了,抱抱女兒,低聲道︰「娘祝福你。」
門外,跑到廚房覓食的男人們听見母女倆的對話,不約而同地彎了眉毛。
梁瑀昊壓低聲音,勾住梁璟朱脖子。「听見沒,如果你讓曦曦難受了,我會給你下一百種毒藥,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梁瑀晟加碼。「我會找出一百種罪名,把你送進天牢。」
靖王不理會年輕人的吵鬧,跨步進廚房,大手一撈、把妻子女兒抱進懷里,將一世的幸運給攏在胸口……
靖王一家在閩州待了月余,返京面聖,下朝後靖王和梁瑀晟就讓皇帝召進宮里,說說閩州見聞。
听著能容納上百艘大船的新港口,陳將軍率領英姿颯颯、威風凜凜的海軍,一條條拓寬鋪平的大馬路,新建的閩州大城……皇帝龍心飄了,恨不得插翅飛到閩州。
「那個閩州書院的課程,忒有意思,竟每日還有一堂武課。」
除科考項目,每旬帶領學子學習地方庶務之外還得習武,這是想培育文武全才嗎?
靖王得意道︰「那是我家曦曦提議的,文人體弱,常有人意氣風發進考院,卻橫著被抬出來,這些人日後都是要服務百姓的,倘若沒有強健體魄,真的只能待在衙門里收紅封了。」
皇帝聞言輕笑。「這孩子想得深、想得遠。」
梁瑀晟將一本厚厚的冊子呈上。「稟皇上,曦曦已征得閩王同意,打算明年開辦女校以及技校,這是她擬的教學課綱,只是初步成形,還有待修改。」
女校勉強明白,就是讓女子上的學校,無非認點字,習習禮儀規矩、中饋女紅之類的,宮里退下的嬤嬤經常被聘到大戶人家教導這些,但是……
「技校是什麼?」
「是技術學校,曦曦說了,一個朝代要強盛,不能只靠皇上、官員或文人來支撐,那是全國百姓都要齊心合力的事,團結力量大,農人種出最好的糧食果菜,匠人造出最好的武器工具,商人通有運無……舉國上下,蓬勃發展,百姓富足,大梁才能真正的千朝萬代。
「所謂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說得正是這個道理,因此想要訓練出最好的士農工商,就不能僅僅開設一家書院。」
梁瑀晟的話說得皇帝心潮澎湃,打小他便被教導,國家興亡全系于一己之身,身為帝君必須更強、再強、又強,沒想……團結力量大,這話說得真好。
靖王看著皇上表情,連忙道︰「這回去閩州,曦曦為了招待我們,琢磨出鴛鴛鍋,不但做了鮮味粉、沙茶醬,還讓我們帶回一車海鮮做的醬料,王妃考慮過後決定開個鋪子賣鴛鴛鍋,心想皇上日理萬機、微服出巡一回得大張旗鼓,索性讓臣弟來問問皇上,倘若皇上同意,回頭臣弟便讓府里廚娘帶材料進宮整治。」
「鴛鴛鍋?那是什麼,味道很好嗎?」
「何止是好,簡直好到不能再好了。」
「行,就讓人進宮吧,朕要好好嘗嘗那丫頭琢磨出什麼。」
閩州大小事,皇帝听得津津有味,錯過午膳還沒發覺,最後留下父子兩人在宮里用過午膳後繼續聊,這一路聊到宮中落鑰、才讓兩父子回去。
臨行,靖王才將梁璟朱的「家書」呈上。
是家書不是奏章,一封心誠意摯、充分表達自己無心皇位,只求賜婚的家書。皇上再三讀過之後,嘆口氣,提筆……
*
跪在香案前,梁璟朱、梁璟鄴和葉曦听著太監的公雞嗓讀著聖旨。
皇上封葉曦為縣主,賞賜一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但……葉曦缺哪個?一點都不缺好嗎!
即使如此梁璟朱還是按下不耐、認真將聖旨听完,直到結束都沒賜婚兩個字。腦火蹭蹭地燒著,梁璟朱咬牙、攥拳頭,一張臉紅通通的,恨不得把宣旨太監抓起來揍一頓,以滅滅心火。
父皇擺明沒把他的話听進去,他不想當太子、不想入主東宮,啥都不想,就想安安樂樂窩在閩州當個土霸王不行嗎?
謝恩時,他一動不動,唯胸口起伏不定。
葉曦發現忙握住他的手,梁璟朱轉頭對上她的笑歷,她輕輕說︰「不怕,我等得起。」
輕輕一句話,消了他的怒氣。
起身,梁璟朱拉起不陰不陽、詭譎到讓人心生恐懼的笑容道︰「齊公公遠到,我讓汪大總管陪您到閩州四處走走。」
「多謝閩王。」齊公公是皇帝身邊得用的人,他很清楚四皇子雖遠離皇城,但在皇帝眼里有多重要,因此雖然他笑得嚇人,也只能假裝不知,哼哼哈哈地跟著汪大總管離開。
直待人走遠了,梁璟朱一把揪住梁璟鄴衣領,說︰「去念書、去習武,從現在起夙夜匪懈、努力不怠,盡快給我考上狀元!」
梁璟鄴不懂,好端端的怎就惹上四哥啦?他滿頭霧水地小聲為自己爭取道︰「考試這種事……不一定的。」
「誰說不一定,下個月府院試,你不必考得太好,直接給我考個小三元就行。」
就行?小三元有這麼好考嗎?他再聰明也就是個十一歲的孩子……
「四哥,如、如、如果沒考上呢?」
「那你就給我回京!」說著,鴨霸地把人一拉,直接往蘇湛懷里塞。
蘇湛忍不住想笑,四皇子這是想要……他理解的,只不過十三歲的探花郎不夠,皇家還得再出個十三歲的狀元郎?這皇家兒子還真是不好當。
「蘇大人,小七麻煩您了。」
蘇湛拱手執禮。「老夫必定竭盡全力。」
看著滿臉委屈、被蘇湛帶回內院的梁璟鄴,葉曦有些不忍心。「璟鄴還小……」
「你別被那小子騙了,他賊得很,打從我把他帶出京城那天,他就很清楚我要做什麼,他即將要成為什麼人,他也只能在你面前裝無辜,其實心大得很。」
葉曦輕嘆,在後宮養大的孩子,哪個有資格簡單?簡單的都活不長吧。
「你別對他太嚴苛。」
「誰待他好,他心里有數。父皇要一個太子、我就給他養一個,曦曦,你再等等我。」
她爽快點頭。「好啊,咱們還有好多事沒做呢,哪有心思想那個。」
梁璟朱一笑,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她永遠是體貼的,永遠不願令人為難,在嬌養中長大的孩子都會變成這樣嗎?那麼以後他也要嬌養女兒,要為她們母女築起一道牆,守著、護著,讓外面的風風雨雨都打不到她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