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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天生涼薄? 第八章 主死相隨的魄力(1)

吃過野味,在溪邊稍作整理後,眼見天色突然陰了起來,一行人便決定趕緊下山。

由于與何夕流同騎上山,都婧的臀實在是痛得受不了,只好和丫鬟們擠同一輛馬車回去,于是回程時,眾人騎馬的速度也快上許多。

半路上,斗大的雨點開始落下,天色瞬間暗了下來,何夕流便加快速度,然而馬兒的速度卻超乎她的想像,待她試著放慢速度時,馬兒已經失控,近似發狂般地往前疾沖。

「夕流!」都照冶是第一個察覺不對勁的人,策馬越過眾人追去。

頂著傾盆大雨,視線模糊不清,等眾人察覺不對勁時,就見何夕流的馬已直直朝前沖去,依那速度怕是轉不過前面的彎,會直接落崖。

何夕潮哪里管雨勢,和公孫恆揮著馬鞭直奔而去。

何夕流心底一陣狂顫,不知道該如何控制馬兒,她想跳下馬,可是馬兒的速度太快,她根本不敢跳,就在她猶豫之間,馬兒已經騰空,她只能閉上眼放聲尖叫。

幾乎是同時,一具溫熱的身體環抱住她,低啞的嗓音在她耳邊喃著,「別怕,我在。」

身體開始墜落,她害怕得只能任由那人將她緊摟入懷,一起墜落。

「夕流!」何夕潮跳下馬,跪在在崖邊往底下看,然而昏暗的天色和滂沱雨勢,教他什麼都看不見。

趕來的公孫恆見狀,難以置信才轉眼間就出了禍事,他的心痛得像是碎了,腳不自覺地朝崖邊踏出,還是何夕潮眼明手快地將他拉回。

「混蛋!你這是在做什麼?還不趕緊下山,找莊子里的人出來搜山!」何夕潮怒吼著,一把將他拖起。

「掉下山崖了,夕流她……」

何夕潮懶得再理他,逕自上了馬。「她是我妹子,鴻福齊天,絕不會有事,而你……遇到事時什麼都干不了,像你這種貨色怎麼敢要我妹子嫁給你?」話落,他縱馬下山,一路疾馳而去。

「大哥!」後一步趕到的公孫怡抓著他急問著。「夕流呢?都大人呢?」

「夕流墜崖,都照冶跟著跳下去了……」

公孫怡臉色刷白,身子搖搖欲墜,驀地回頭躍上馬。「大哥,咱們快走,分成兩路,我回莊子找人手,你去常寧縣衙找人幫忙,快,咱們得趕緊救人!」

公孫恆輕點著頭,這才回過神,趕緊上馬,下山後兄妹倆兵分兩路找人幫忙。

「唔……」斗大的雨水像石頭般地打在她背上,痛得她發出低吟聲。

從山崖墜落,途中撞上山壁間長出的林木,一路讓林木緩去沖擊,盡管如此,她渾身還是痛得發顫,好半晌才有辦法張開眼,還沒來得及細想自己怎如此福大命大時,她就瞧見了雙眼緊閉的都照冶。

「都大人!」她奮力起身,看著被自己壓在身下的都照冶。「都大人,你沒事吧。」她輕拍著他的頰,只覺得他的頰冰冷得緊。

藉著昏暗的天色,她隱約瞧見他身下染著一片紅,被雨水不斷地沖刷,滲入土中,她倒抽了口氣,毫不避嫌地貼在他的心口,確定他還有心跳後,她趕忙查看四周,見前方十幾尺處似乎有個山洞,她試著要抬起他,卻怎麼也抬不動。

眼看雨勢愈來愈大,他背後的血色漸濃,她嚇得雙手不住地顫著,只能俯在耳邊喊道︰「都大人……照冶,你醒醒,我搬不動你,你得要醒來,快!」

然而他一點都沒有清醒的跡像,她只能抹去滿臉的雨水,試著翻動他的身體查看他的傷勢,就見他的背部的衣料早已被刮破,背上被刮出長長的口子,袖子也破損了,手臂上不知道被什麼割得血肉模糊,血汩汨而流。

她心亂如麻,心想再待下去,他就真的要死在這里了。

不能再猶豫,她跪在他面前,試著將他抱起,一次不行就再試一次,偏偏她的力氣太小,根本抱不動他。

「照冶!你醒醒,快點醒醒!」她俯在他身上替他擋雨,不住地輕拍他的頰。「你快點醒醒,你不要這樣,我會怕!」

像是听見她的呼喚,他的長睫顫了下,緩緩地張開眼。

「照冶,你醒了!」她激動地捧著他的臉。

都照冶微眯起眼,抬手輕撫她的頭。「沒事吧?」

她心口一熱,淚水掉得更凶了。「我沒事,可是你……你背上和手臂都被劃出好深的口子。」

「……不礙事。」他啞聲喃著,原本輕撫她的手微使勁,硬是將她勾進懷里。「你沒事就好。」

當他瞧見她墜下山崖時的瞬間,他想起了前世她離世時的面容,心像是被什麼狠狠地拽住,痛得無法呼吸,他什麼都無法思考,縱身躍起只想拼盡一切留下她。

倘若不行,至少讓他跟她一起走,他不想再嘗那滋味。

所幸,這一次他來得及救下她。

何夕流趴在他懷里,緊抱住他。「你這個傻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快要嚇死了,從來不曾如此恐懼過。

「這世間若是無你,我就變得多余了。」

「……你在胡說什麼?」她抬眼瞅著他。

「我不能想像沒有你的日子。」他不想再憾恨地走完人生,太漫長,他太疲累。

何夕流難以置信地瞅著他,這個天生涼薄的人,怎會道出與她生死與共的話?可他不只說,他還真的做到了,在她墜崖的瞬間,是他抱緊她,與她一道墜落的。

他愛著她?真的愛著她?

「夕流?」她不作聲,反教他不安。

至今,她還是不肯信他?是因為前世傷她太深,以致于不管他怎麼做都無法打動她?

何夕流回過神,看著暫時不會停歇的雨勢。「雨很大,咱們得先避雨才行,那邊好像有個山洞,你能動嗎?我攪著你過去。」

都照冶應了聲,試著坐起身,在她的攪扶下緩緩站起,可才走了一步,他就發覺腿上也有傷,每走一步就像被剛了骨般的痛。

「很痛?」她問。

「還好。」他啞聲喃著,兩人緩慢地走到山洞里。

兩人都濕透了,發也亂了,身上的衣物更是被刮破多處,狼狽至極,可是這一刻他們無比慶幸彼此還活著,只是——

「目前是有地方能避雨了,但你的傷得趕緊處置才行。」口子太深,血在雨水沖刷下越發止不住,她愈想就愈怕。

「不要緊,他們發現咱們墜崖,定會回莊子調派人手過來尋咱們,咱們只要靜心守候就行。」

她當然知道她的兄長必定會來尋她,可是雨勢這麼大,就怕他們也不好尋路下來,等他們找過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更不知道他的傷勢還能不能等。

「你……痛不痛?」

「不痛,在燕州時也不是沒受過傷,習慣了皮肉痛。」想了下,他又道︰「雖不痛,卻覺得有點冷。」

何夕流也覺得冷,雖然已經入夏,可是山間的夜晚仍覺得寒涼,更遑論此時還下著大雨,再晚一點定會更冷,兩人身上早就濕透,手邊更沒有東西可以升火,她真的想不出可以暖和他的法子。

「你靠近點。」他倚在山壁上,乏力地朝她伸手。

何夕流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心底有些猶豫,可這人為了救她都能不顧自己生命了,她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她貼近他,主動偎在他懷里。

霎時,他發出了滿足的無聲嘆息。

終讓他得償所願,可以再一次擁她入懷。

何夕流垂著眼,兩人的衣物盡濕,自然都貼覆在身上,此刻身體又緊貼,隔著那幾乎不存在的衣料,好似赤果相擁,教她不由得想起了那個春夢,暗罵自己不知恥。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瞬間她竟然能感受到所謂的歲月靜好。

明明是恁地狼狽,明明就還未月兌困,明明外頭風強雨驟,但依偎在他懷里,竟讓她感到心安。

「夕流。」

「嗯?」她猛地抬眼,眸中流露擔憂,怕他的傷勢加重,怕他會撐不過今晚。

「往後不準對公孫恆笑。」

「……你說什麼?」

「別對他笑。」

何夕流幾乎被他氣笑。「眼前是什麼境地,你竟然跟我說這些?」而且用狂妄到荒唐的口吻命令她。

「有何不可?」

她徹底無言,虧她還擔心他身子,結果竟是……「都大人,笑臉迎人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

「我就不會對別人笑。」

……你本來就不會笑。她很想這麼說,可是看在他身上有傷的分上,她忍了。

「你也沒對我笑過。」

「往後,我會。所以,你不準再對我以外的男人露出笑臉。」

何夕流閉了閉眼,真不知道他一旦拗起來竟是如此難招架。「我與他是表兄妹,往來喻笑以對是禮,不然你要我冷著臉嗎?」

「冇何不可?」

她閉了閉眼,不想再與他爭辯。「你說你會笑,你要不要先笑一個讓我瞧瞧?」這話倒不是譏諷他,而是她幾乎沒見過他微笑的樣子,他這人就是冷心冷面,連怎麼笑都不會。

都照冶垂著眼,面無表情。

何夕流笑得狡黠。「都大人,笑一個,我可以考慮答應你的要求。」

他直瞅著她,唇角微微勾起,黑眸微微笑斂,那般柔情似水,映襯著眼下那顆紅痣更顯妖冶而勾魂,教她看直了眼。

他雙臂微提,將她抱進懷里坐在他腿上,唇恣意地吻上,也不管她允不允,舌竄進她的唇腔里,恣意勾纏。

她無力抗拒,任由他予取予求,溫柔地舌忝弄吮吻,讓她幾乎要醉在他的懷里,直到——

「夕流!」

在嘈雜的雨聲里,細微的呼喚聲傳來,兩人同時停住了吻。

「那是我大哥的聲音。」她喜笑顏開地道。

太好了,不用待在山谷里過夜,只要能離開這里,他肯定就沒事了。

然而他頭一低,還是吻上她的唇,嚇得她用力推開他,就听見他低吟了聲,趕忙靠近查看他的傷勢。「你不要緊吧?」

他卻是一把將她禁錮在懷。「你大哥動作太快了。」

「大哥最疼我了,我都不敢想像我墜崖時他有多難過。」她想起身到洞口回應呼喚,偏偏他抱得死緊,讓她不得動彈。

「再等一會兒,我想抱抱你。」

何夕流聞言,盡管覺得羞人,還是乖乖地偎在他懷里,直到喚聲愈來愈靠近,他才不得已地放開她。

不一會兒何夕潮已經領人尋了過來,瞧見了山洞里的兩人,盡管于禮不合,哪怕她清白受損,何夕潮只感謝老天讓他的妹子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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