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說得沒錯,可是程知湄心里知道,此去至少要待在新加坡兩、三年,用這時間換取未來的成就當然劃算,可是……她有紀年倉。
她想到他們的約定,兩年之約已經過了半年,現在顯然要作個選擇了,她感到一陣心痛,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
更教她難受的是,她已經開始想象起離開他的生活,她覺得那日子必定痛苦,分隔兩地的愛情,她有辦法做到嗎?
「你自己好好想想,下禮拜給我答復。」魏部長冷看她。「坦白說,如果你不接受外派,我是沒辦法,可是我也會懷疑你對工作的熱情,沒辦法再像現在一樣重用你。」
這段話,是威脅。
程知湄听得太明白了。霎時她莫名委屈,原來不管為工作多全力付出,也抵不過上頭長官的想法。
她走出魏部長辦公室時,只想哭,她躲進廁所,在洗手台前看見自己的眼淚,那雙迷惑的眼楮,透過鏡子看著自己。
曲玲玲出現在她旁邊,冷看她臉上的淚水。「不想外派有必要哭成這樣嗎?程知湄,我還以為你對工作多有野心,現在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要給你,你好像還很不想要。拜托,等你回國就一定升職耶!」
程知湄側過臉冷冷瞪著她。
她絕不想輸給這個女人,過往曲玲玲給她的屈辱,這刻全翻騰起來。
她不能退縮,她要把握這個機會,從新加坡回來,笑睨曲玲玲,她怎能被打倒?
她擦干眼淚,轉身走出廁所。
她是女強人,能應付各種工作上的挑戰,她能屈能伸,她很勇敢……
然而一雙溫暖眼眸倏地竄進心里,她忽然一陣慌亂。
紀年倉怎麼辦?
*
城市彼端,紀年倉打了一個噴嚏。
他皺了下眉,目光緊盯計算機屏幕,精神專注──
他看著大熊先生工作室的購物網站。半年前,曾有網友在留言板指責他罔顧其利益,之後紀年倉多設立了一個專區,像個人blog一樣,每周一篇文章,跟網友互動。
舉凡介紹各種口味餅干的選料、搭配餅干適合的茶葉或咖啡,還有所有優惠活動進行前的理念……都在這個blog揭露。
漸漸地,他累積了一批認識的網友,即使偶有帶著惡意而來的網友,也會自然被其他人排斥,他儼然有了一組親衛隊,面對網絡上的不善言論,他不再孤軍戰斗。
他學會與人溝通,不再是那個過度神秘的大熊先生,雖然仍舊嚴格控制訂單產量,但因為有了這塊溝通天地,許多客人都覺得大熊先生變得親切許多,也獲得更多好評。
此刻,他正忙著撰寫這禮拜的主題,介紹剛進口的栗子混西洋梨果醬,這兩種食物組合起來的味道很難想象,他形容這口感偏酸,入口後方有淡淡的甜,但那甜味稍縱即逝,很難捕捉,他正想能不能用于制作餅干。
文章放上去不久,很多網友響應,大都表示期待,他看著上面的留言,心里感覺很奇異,明明未曾謀面,但他卻能透過文字感覺到眾多網友的善意,真奇妙。
當天晚上,他走路回家,一樣先逗留在老樹下,喂養流浪小野貓後,才踏著月色到家。
一進門,就被里面的一室明亮給嚇了一跳。隨後,他的唇角揚起微笑,把門關上後,步入客廳,果然看見程知湄坐在沙發上,她看見他回來,臉上閃過一絲憂愁,他沒看清楚,就被她趕去洗澡。
「等你好久了,先去洗澡,我泡咖啡給你喝。」
今天下班後,她繞去書店看了很多書,大都是一些商業有關的書籍,內容往往講述現在大環境不佳,年輕人難有出頭機會。接著她翻到一本書,里面強調女人要有錢,不該為任何事情犧牲工作機會。
這些書里的思想鼓勵了她的想法。
她舍不得離開耕耘多年的崗位,更不想輸給曲玲玲,所以她決定去新加坡,兩、三年的時間不過是把兩年之約往後延一些,她打算說服紀年倉。
她拿著他家的備分鑰匙,先回他家等著,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等等會掀起多大的風波?
听著他淋浴的聲音,她沉沉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再次為了工作而犧牲他,可是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委屈他了……
洗完澡後的紀年倉看見程知湄趴在他的大床上,正在翻閱金庸小說。
他邊擦著濕漉漉的發邊走近她。
只看書皮顏色就知道她在看《神雕俠侶》,這半年來,從沒看過金庸的她也耳濡目染加減看了些,她看書極慢,當作睡前讀物,一點一點的看,到現在也只看了兩部。
她把書合上,翻過身看著他。
他坐在床旁邊,頭發滴著水,只穿著一條長褲的他胸膛肌肉結實,充滿男性魅力。他也正看著她,眸光含著笑意,充滿溫柔。
在他那樣的目光下,程知湄只感覺一陣心虛。
「今晚有加班?」他放下擦發毛巾,懶洋洋的躺在床上。
因為程知湄工作忙,沒辦法下班後還繞去工作室,于是她有時會回自己家,有時會到他家來住,當作約會。
「沒有。」今晚她準時下班,只是心情很亂。
他朝她張開懷抱,示意她躺下。她看著他幾秒,跟著躺下去臥在他懷里,他身上熟悉的香味讓她一時間竟有些想哭。
「紀年倉……」
「嗯?」他吻了吻她的發。
她沉默了,說不出口。
這需要很大的勇氣,她喉嚨梗著一堆話,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打了個呵欠,顯然有些困了,隨口續問︰「怎麼了?」
見他閉上眼楮,就快要睡著了,她只得大膽開口。「公司要派我去新加坡。」
「嗯?幾天?」他以為是出差,眼楮睜也沒睜開。
她苦笑,從他懷里坐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因為懷抱空了而睜開眼楮,迷惑的望著她。
「快則兩年,慢則三年吧。」
什麼?!
紀年倉震住。
他驚跳起來,雙手握住她肩膀。「不是出差?!」
「不是。」
他懂了,是外派到新加坡,長住那種。
他皺起眉,滿臉不願意。「然後呢?」
「什麼然後?」她怔了怔,心亂如麻的看著他。
他危險的眯起眼楮,臉色緊繃。
「你要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