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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牆有賢妻 第7章(1)

古君威所謂的辦法就是由他來充當狗保母。

銳達精密公司大樓的頂樓有一個空中庭園,是他哥哥古君天平時用來休憩及冥想的地方。現在他哥哥在工作以外的時間只想著老婆跟兒子,再也沒有美國時間去冥想,因此那個空中庭園目前由他接收。

他在公司時,斑斑可以在庭園玩,他要外出談生意時,就把斑斑拎到公司的貨卡上。

他雖然什麼樣的名車都開過,但對于車子並沒有特別的要求,既然公司的配車是貨卡他就開,現在這樣正好,他的工作地點及工作性質不似醫院,對寵物沒有嚴格的規定及控管,只要在庭園跟車上再準備一張狗床跟寵物用的安全座椅,他就可以帶著斑斑到處趴趴走。

當他提出這個建議時,周語儂毫無意外的猶豫了。

她是個不喜歡麻煩別人、也不想給別人添負擔的人,尤其是對他。

她知道他對她的心意,因為知道、因為還不知如何回應,所以很小心的在保持著他們之間的距離。

不過,大概真如臧茜茜幫他求的那支簽所說的吧,在那之後,先是他機緣巧合的搬進她住處對門的B座,接著她跟穩定交往中的醫師男友分手,後來她又養了一只跟他感情超好的小狗……一切的發展自然而順利,讓他幾乎想高喊一聲「天助我也」!

雖然不知道還得跟她耗多久,她才願意打開心門接受他,但目前這種曖昧又甜蜜的關系,他倒也挺喜歡的。

就這樣,每天帶著斑斑上班的日子已過了一個月——

「經理。」秘書敲門進來,「藍海出版社的杜小姐來了。」

「請她進來。」

藍海出版社是一家創立不到五年的出版社,?商業企管方面的書籍和雜志。

前不久,藍海派出高層主管親自來訪,希望能同時訪問他們兩兄弟,想當然耳,古君天拒絕了。

但藍海出版社不死心,又派人送來雜志專欄企劃,看過之後,古君威認為受訪無妨,于是在與古君天商量過後,決定接受他們的采訪。

秘書打開門,「杜小姐,請。」

「謝謝。」一名身穿黑色套裝的短發女子走了進來。「古先生,你好,我是杜曉詩。」

「你好,請坐。」古君威請她在沙發上坐下,「想喝點什麼嗎?」

「水就行了,謝謝。」杜曉詩緊張不安的坐了下來,但兩只眼楮卻舍不得離開古君威。

他就像是個聚光體,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楮。如果他不從商,絕對有當明星或名模的本錢。

古君威倒了一杯水給她,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看著神情緊張的她,他笑了,「很緊張?」

「嗯,古先生是我訪問過的對象里面最帥的。」她老實的說。

古君威爽朗的一笑,「謝謝你的恭維。」  

「這不是恭維,是真心話。」杜曉詩激動的表示。

「謝謝。」對于別人的恭維,他早已習以為常,「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杜曉詩警覺到自己似乎有點失態,這實在有損她的專業,讓她有些懊惱。

「是的。」她定了定心神,立刻拿出她的錄音筆跟相機,開始了訪問。

約莫四十分鐘後,關于銳達精密的未來走向及他個人的生涯規劃方面的訪問結束了。

「古先生,謝謝你接受我的訪問,不過……」杜曉詩用商量的語氣問著,「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請說。」

「請問你目前的感情狀況是……」杜曉詩靦的一笑,「我知道這是你個人的隱私,但如果方便,稍微透露一點行嗎?有些讀者滿喜歡這類的內容,尤其古先生是目前商界的前十大黃金單身漢。」

古君威訝異地挑挑眉,「我都不知道自己上了榜。」  

杜曉詩干笑,「你貴人事忙嘛。」

「唔……」古君威沉吟了一下,「我目前雖是單身,但有心儀的對象。」

杜曉詩興致勃勃的追問︰「她是什麼樣的女性?又是哪一部分攫住了你的心?」

「她是位婦產科醫師,個性拘謹內斂,一絲不苟,但私底下善良,還有點小迷糊,是個外冷內熱的人。」提及周語儂,他唇角不自覺的揚起。

覷見他臉上的笑意及眼底的溫柔,杜曉詩感覺得到他對那位心儀對象確實有著深濃的眷戀。

「那位小姐知道古先生的心意嗎?」她問。

他點頭,「我不喜歡暗戀,一旦喜歡就會出手。」

杜曉詩掩嘴一笑,「不管是工作還是感情,古先生似乎都是行動派的……那麼她接受你了嗎?」

「還沒。」他臉上沒有一絲沮喪。

她有點訝異,「原來古先生也不是無往不利的。」

他哈哈大笑,「就算是我,也是有踢到鐵板的時候。」

「希望古先生能成功追得美人歸。」她誠心祝福。

「承你貴言。」

近十點,周語儂離開醫院返家。

不久前下了一場雨,不止馬路上,就連騎樓也是濕的。

走著走著,在距離美樂地大樓不到十步的騎樓下,有個穿了一身黑的女人站在那里,她所處的位置有點暗,周語儂覷不見她的臉,只隱約感覺到她周身散發著一種說不上來的陰沉。

再走近一點,她發現那黑衣女子月復部隆起,婦產科醫師的她,對孕婦總是莫名的注意及在意。

有一次在餐廳里看見一名明明大月復便便,卻還穿著迷你裙、踩著高跟鞋的年輕孕婦,她還忍不住上前對人家說了一番大道理。

突然,穿著黑衣的孕婦移動了,而當那黑衣孕婦面對著她時,她赫然發現那竟是許久不見的張羽彤。

「張小姐?」

張羽彤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她應該能一眼就認出她,之所以猶豫了一下,是因為張羽彤跟她記憶里的張羽彤有點不一樣了。

現在的張羽彤面容憔悴、眼窩黑黑的,兩頰還有點消瘦,她的神情渙散,但看著人的眼神卻又莫名的銳利。

「周語儂,我等你很久了……」張羽彤迎上前來,聲音低低的、啞啞的,陰沉得像是來自黑暗深處的咒語。

周語儂疑惑又憂心的看著她,「張小姐,你沒事吧?」  

雖然張羽彤是介入她感情的小三,但她其實對張羽彤毫無恨意。不為別的,只因江東立並不是真心愛她,她在這三角關系里不是勝利者,而是受害者。

看她狀況如此之差,周語儂不禁替她擔心。

突然,張羽彤垂放在身側被寬松黑色洋裝遮掩著的右手猛然舉起,一把亮晃晃的水果刀不知何時已在她手中。

周語儂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張小姐,別做傻事。」她盡可能將聲調放慢,以免刺激到情緒不穩的張羽彤。

「都是你……都是你纏著他,他才不要我……」張羽彤眼里布滿血絲,咬牙切齒,「你為什麼不把他讓給我?為什麼?」

「我纏著他?」周語儂一怔,她指的是江東立嗎?

她跟他早就分手了啊!再說纏著對方不願放手的從來不是她,而是江東立。

難道江東立一直拿「我女友不願放手」的藉口來敷衍她、應付她?那可惡的男人!

「張小姐,你冷靜听我說,我跟他……啊!」

話未說完,張羽彤已經持刀朝她殺過來。

她嚇得趕緊躲開,可張羽彤卻迅速的追上來,並伸手揪住她的衣服。

她可以抵抗,甚至反擊,可她實在無法對一個孕婦動手。「張小姐,听我說,千萬別……」

「你去死!」完全失去理智的張羽彤惡狠狠的咒罵,然後高舉起持刀的手。

「住手!」忽然,一記沉喝傳來。

張羽彤一怔,反應慢了一拍,周語儂趁隙掙開張羽彤拉扯她衣服的手。

這時,她發現喊住手的人竟然是古君威,她本能的想逃向他,可張羽彤卻及時的扯住她的頭發。

「啊!」她疼得驚叫一聲。

古君威沖過來,一把攫住張羽彤的手腕。

張羽彤像是發狂的母獸般大吼大叫,「放開!放開!放開!」她完全不顧自己是個孕婦,瘋了似的又叫又跳。

見狀,周語儂急忙上前提醒古君威,「小心,她懷孕了。」

經她提醒,古君威注意到張羽彤寬松洋裝下的肚子,他松開了手,擋在周語儂跟她之間。

「小姐,有話好說。」他不知道張羽彤是誰,也不知道她跟周語儂有何恩怨,只能盡力的勸慰她,「你懷孕了,要是太激動,對胎兒不好。」

張羽彤失控又憤怒,表情猙獰得像只因為受傷而反倒變得更為凶惡的母獸。

「放屁!」她咆哮著,「只要沒有你,他就會回到我身邊!」說完,她沖向前,不管擋在前頭的是古君威,而不是她的情敵,一刀往前刺去。

眼見古君威可能會成為無辜的替死鬼,周語儂想也不想的將他推開。  

未料她有此舉動,又看到近乎瘋狂的張羽彤就要刺向周語儂,古君威在情急之下徒手抓住刀子——

「唔!」他疼得悶哼一聲,但沒松手。

這時,有正好騎車經過的社區巡邏義工發現異狀而將機車停下。

「喂!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兩人一組的社區巡邏義工朝他們喊著。

這一喊,張羽彤像是突然清醒了,她眼楮一瞪,看見古君威緊握著刀身的手不斷的流下鮮血。

她嚇了一跳,連忙松開了手,接著轉身,急忙逃跑,很快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沒事吧?」巡邏義工見有人逃開,熱心的詢問著。

「沒事,謝謝你們。」周語儂力持鎮定的敷衍著兩名巡邏義工。

兩名巡邏義工看他們似乎不需要幫忙,便騎著機車離去。  

他們才剛離開,周語儂立刻轉身看著古君威,一臉氣惱,「你想死嗎?」

她簡直不敢相信在她將他推開後,他竟然又撲了上來。他不要命了嗎?他可是銳達精密的二少東耶!

「想死的是你吧?居然推開我?」古君威抬起抓著刀子的手,手掌一張,刀子落地。

見他滿手是血,周語儂嚇得差點兒尖叫,她急忙從皮包里拿出手帕包住他受傷的手,「天啊,你的手……」

「要不要報警?」古君威看著她,「她是沖著你來的,怎麼回事?」

「她只是情緒失控的可憐女人,我不想讓她吃上傷害官司。」她話鋒一轉,「你干麼擔心我的事?你真是個……」她抬起憂急的眼注視著他。

「我沒事。」他一笑。

看著他那溫柔又不想教她擔心內疚的笑臉,周語儂鼻頭一酸,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淚,強打起精神,然後一把抓住他的手,「走,我帶你去醫院!」

古君威的手指因為握住刀刃而受傷,縫了十幾針,不過幸運的是刀子沒傷及神經或筋骨,日後不會影響他手指的活動及功能。

回到美樂地,她進的不是自己家門,而是他的。一是因為斑斑還在他家,二則是因為……在他為了她而受傷的現在,她想多待在他身邊一會兒。

一進屋,斑斑跑了過來,捱在她腳邊撒嬌。

她把它抱起來,「斑斑,今天乖嗎?」

「要喝點什麼嗎?」古君威逕自往廚房走去,「我泡杯阿華田暖暖你的胃,你今天一定嚇壞了吧?」

是的,她真是嚇壞了,但不是因為張羽彤拿刀攻擊她,而是因為他不顧自身安全的保護她。

避開危險是動物的本能,人亦如是,可他卻迎向了危險——為了保護她。

她不是石頭,不是鐵板,縱使她心里有道銅牆鐵壁,此時也已搖撼。

突然,廚房傳來杯子落地的聲音——

周語儂將斑斑放在沙發上,立刻跑進廚房。

廚房里,杯子掉在地上碎了,咖啡色的阿華田粉末撒了一地,古君威蹲在地上,拿抹布擦拭收拾著。

她很氣自己剛才竟只顧著發呆,沒有及時阻止他。「我來。」她一把搶過他手上的抹布。

古君威皺皺眉頭,有點懊惱,「我真是的,連這麼點小事都……」話沒說完,他看見低頭擦拭地板的周語儂臉上有什麼東西滴落在地板上。

一滴、兩滴、三滴……當他意識到那是眼淚時,周語儂的肩膀已微微顫抖著。

他想,她應該是真的嚇壞了。也是,被人持刀攻擊這種事不是一般人踫得到的,經歷過那樣的生死關頭,余悸猶存也是正常的反應。  

「那個女人是你前男友外遇的對象吧?」他淡淡的問。雖然她一直沒提,而他也始終沒問,但依他的推斷,那失控的年輕女人應是她前男友出軌的對象。

她低頭不語,原先在擦拭地板的手不動了。

「也許你該把這件事告訴他,讓他好好處理。」他說︰「你體諒那女人情緒不穩而不報警,但若是她又來呢?你在明,她在暗,你不怕她……」

「我怕。」她幽幽吐出一句。

「正常。」他笑嘆一記,「突然被人持刀攻擊,確實是很可怕。」

他話才說完,周語儂忽地抬起臉來,兩只淚汪汪的眼楮直視著他,「是你讓我覺得害怕。」

他一怔,「我?」

「你怎麼會蠢到擋在我跟她之間?如果今天傷的不是手,而是……而是其他致命的地方,我……」她生氣卻又心痛的看著他,「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對我的好真的讓我害怕,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報你,我……」

「嘿。」古君威打斷了她,溫柔的一笑,「我根本不要你回報。」

迎上他深情的眼眸,周語儂一陣揪心,眼淚像是壞了的水龍頭,嘩啦嘩啦的流下。「古君威,你……你有病嗎?」

「是啊。」他不改調皮本性,「我患了一種叫『真愛』的病,是你讓我得了這種沒藥醫的病。」

「你……」她眉心一皺,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儂儂,我做這些事不是為了討好你,讓你心存感激或愧疚而接受我。」他伸出纏著紗布的手,輕輕的撫模著她的臉龐,「我只是要你知道,我是可以依靠的,雖然我比你小,但絕不是個小弟弟。」

周語儂輕抓著他受傷的手,細細的看著,她若有所思,久久沒有說話。

「古君威,」終于,在沉默了幾分鐘後,她開口了,「我還沒準備好,真的……」

「沒關系。」他語帶促狹地道︰「我年輕,有的是時間跟你耗。」

她揚起眼注視著他。他的眼神是那麼的真摯而澄澈,覷不見一絲虛偽及矯情,他的直率、真誠、熱情,還有幽默,總是讓她在最難過的時候感到安心及放心。

雖然她很不願意承認,但她之所以能安然的度過情傷,他厥功至偉。

「謝謝你,古君威。」她衷心的感謝他。

他模模她的頭,好像她是一只可愛的小狗。

「不客氣。」他咧嘴一笑,然後語帶命令,「乖,趕快收拾干淨喔。」

周語儂先是一愣,旋即破涕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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