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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了姑娘挨雷劈 第九章 簡單擋小人(2)

「你們如果不想回來看我就不必勉強,反正我一把老骨頭也活不長了,早早做古省得拖累小輩,人老了管不動了,沒人肯听我這老婆子的話,我的兒呀,你走得太早了……」

一名發絲梳得整齊的老婦坐在花廳上位,她頭上抹著桂花油,插上御賜的如意碧玉簪,腕上戴的是全無雜色的羊脂白玉手鐲,胸前垂掛的是祖母綠平安玉扣,一身的雍容華貴。

本該是性情敦厚的侯府老夫人,手里甚至還盤著一串佛珠默念經文,可做出的行為卻與市井潑婦無異,一邊阿彌陀佛,一邊看也不看兒子、兒媳一眼,眼眶中沒有半滴眼淚的干嚎。

她話里話外都是指責,暗指小輩不孝,他們不來看她還能多活幾年,這一現身可就要短壽一、二十年。

「娘,你兒子還活著,犯不著一天到晚詛咒兒子早日歸天,若我死在你前頭才是大不孝。」牧司默冷著聲音,每次幾乎是千篇一律的話,他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他和娘親之間的結是越解越深,解到他不願再解,由著她去,想鬧騰就鬧騰,想哭訴就哭訴,他眼觀鼻、鼻觀心,八風吹不動,安之如素,任爾東西南北風。

「我說得是我的大兒子!要是那時候去邊關的人是你,我的情兒就不會死,這會兒不知給我添了幾個孫子、孫女……」一想到早死的大兒子,悲從中來的楊氏又兩眼淚汪汪。

都說父親重長子,阿娘疼麼兒,當娘的總是比較疼小兒子,因為不需要有期待,所以多有縱容,和母親相處的時間多了,因而母子情深。

然而楊氏正好相反,她成親多年未有子嗣,求神拜佛才得來一子,長子剛出生那一年她幾乎不離手的抱著,不放心女乃娘還親喂,牧司情一直吃到兩歲才斷女乃。

後來雖然又生了次子,但絕對比不上長子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她把全部的希望放在長子身上,盼著他成家立業、光宗耀祖,而小兒子是懶牛不上岸,他愛泡水多久就泡水多久,她從不放在心上。

久而久之,兩個兒子也看出母親的偏袒,于是牧司情自請去了邊關,三五年才回來一趟,希望母親能對弟弟好一點,而牧司默則越來越不願回府,每日面對親娘那張埋怨的臉,他真的懷疑自己是撿來的。

「那也要你媳婦生得出來,瞧範小姐那肚子不像能生的,平得跟被石頭輾過沒兩樣,我大哥若是沒死,只怕也不肯在那塊肚皮勤耕耘,你想抱孫子還是得指望我……」被親娘不斷的厭憎,牧司默也有不快,忍不住說兩句賭氣話。

兄長都死了幾年,他還得承受母親的責備和遷怒,對他而言並不公平,是人都有脾氣,不可能一味忍受。

「你這渾子說什麼渾話!你大嫂是為了給你大哥守節才嫁入侯府,你不替你大哥照顧她遺給她添堵,你還是個人嗎?看我不打死你。」楊氏氣得要打兒子。

在她心中大兒子永遠都在,愛花惜盆,未過門的大兒媳在未婚夫死後還肯嫁進來,她自然連兒子的份一起疼。

「娘,你別生氣,你身子骨剛好不宜動怒,喝點蔘茶補補元氣,紫芊日後還要勞煩你多看顧。」眼眶泛淚的範紫芊輕拍楊氏的背,讓一名婆子端來沏好的蔘茶,細心地服侍她用茶。

至少表面功夫做得不錯。看戲的顧喜兒在心里點頭,能得到老夫人的眷顧,最起碼基本功要做好,這點她還有得學。

「瞧瞧,這才是真正的孝順、體貼、懂事、听話,你要能娶一個像這樣的媳婦,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楊氏喝著蔘茶,眼神從頭到尾都沒往旁邊瞟。

她完全看不見立在小兒子身側的娉婷女子,即使容貌端妍,膚白似雪,一雙水眸好似會說話,模樣討喜的叫人想多看一眼,但村姑就是村姑,配不上侯府,她要無視之,不認這門親。

「媳婦,去給娘磕頭、奉茶,你也孝順、體貼、懂事、听話。」夫妻間若是心意相通,一個眼神便可心領神會。

牧司默的渾性是做給府里、京里的人看,他越渾別人才越不設防,無人會自找苦吃和渾人對上,否則萬一被打了也是活該,明知他渾還上前挨揍。

一旦出了京,他便是頂天立地的大將軍,渾身上下看不見一絲渾氣,俊顏冷峻,嚴以律己,他用鐵的紀律、血的教訓帶兵,帶出一支上下齊心的鐵血奇兵。

他兩面做人,又是心系家國,兩手染血的將軍,也是品性不端,出言不馴的渾子候爺,兩者皆駕馭自如。

唯獨在妻子面前,他就只是牧司默,不是將軍,不是侯爺,而是一個能走進他心里之女子的丈夫,這是他想做的。

「娘,媳婦給您磕頭了。」顧喜兒二話不說的三叩首。

「你……」楊氏身子一僵。

「娘,喝茶。」

這舉動讓在場有意刁難的人都措手不及,甚至是驚呆了。

彼喜兒動作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還沒等楊氏說不,她已經有模有樣的跪下,楊氏嘴里一口蔘茶尚未咽下,頭未觸地的三個頭已經磕完,驚得楊氏那口蔘茶差點噴出。

包讓人傻眼的是,她自個兒備了茶杯和一管竹筒水,磕完頭後馬上倒茶,然後高舉茶杯奉茶。

「我不……」楊氏總算回神,當即就要拒絕。

「昨夜大哥來托夢了。」顧喜兒突然道。

「什麼?」楊氏一驚。「托夢給你嗎?」

「大哥說要我多容忍,娘就是拉著不走,不拉倒著走的牛性,我順著你反而不樂意,凡事要反著來。我問大哥想不想娘,他說不想,娘是老神仙,日後天上相見。」她最擅長的是編故事,編得活靈活現,煞有其事。

老人家就是要哄,說她想听的話,她不像白蓮花那樣會做表面功夫,但她會說,而且一擊即中。

坐著挨打太憋屈,換個方式扭轉干坤,豈不快哉?

彼喜兒往後一瞄侯爺相公的神情,他看上去眉頭深鎖,實則眼中一閃莞爾,對她不按牌理出牌的作法忍俊不禁。

眼角余光再一掃,坐在一旁等著落井下石的牧司謙可就真的皴眉了,時不時露出凶光,一下子看向面無表情的牧司默,懷疑他的傷勢沒想像中重,一下子目光陰沉的向範紫芊使眼神,要她趕緊把小村姑處理掉。

「你說得是真的,你夢見老大了?」那個不孝子從不入她夢中,她朝思暮想也見不上一面。

「娘,我在我們村子里有‘仙姑’的稱號,能通靈、觀陰陽,所以很容易和另一個世界接觸,大哥說他已經位列仙班了,掌管十萬天兵天將,爹也被封為天聖元帥,他們不能以仙軀下凡,所以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入夢,叫你別再惱記他。」仙俠劇看多了也是有用的,故事編來順口無比。

這時候的楊氏哭得不能自已,頻頻拭淚,哭多了口干,她順手拿起一杯茶水,順喉而飲。

看她喝得是村姑的敬茶,臉色一變的範紫芊來不及伸手攔下,頓時火冒三丈。「娘,鬼神之說不可盡信,她也就信口開河糊弄兩句,你別信以為真。」

「是呀!伯母,男女授受不親,司情哥豈會入女子夢中,分明是這女子胡言亂語,有意戲弄,你千萬不要相信。」牧司謙趕忙幫腔。

「這……」不是真的嗎?

要楊氏說,放不下長子的她還是願意相信顧喜兒,當娘的都希望孩子不是在地府受苦,而是去做神仙。

「你們要是不信就問天,若是雷響一聲,便是大哥的回應,反之老天不打雷便是我騙人,我們不用爭辯,讓老天爺說話。」顧喜兒自信滿滿。

範紫芊冷哼,「大晴天怎會打雷……」

「轟隆!」天上適時地打了一記響雷。

老天爺顯靈了,真有神仙的存在?

除了心知肚明,心意想通的小倆口外,大家心里都有了對神明的敬畏,尤其是剛被雷霹過的牧司謙感觸最深,他全身的焦色尚未褪去,仍看得見淡淡的黑,想到雷電在身體竄動的麻痛,他余悸猶存,可不想再來第二次。

「真……真是老大?」

楊氏喜極而泣,對次子的怨恨也少了些,五根手指一伸出長短不一,若有偏愛並不為過,但都是自己的指頭,少掉哪一根都會痛。

丈夫和長子的死訊同日傳來,受不了打擊的她才會魔怔了,加上那時候二兒子不在京里,兩人的後事都要她操持,傷心欲絕又分身乏術的婦道人家實在撐不下去,只能用恨來面對所愛之人的死,匆匆趕回來的牧司默便成為她發泄的對象。

她一恨就停不下來,一連數年過去,恨意有增無減,身邊又有範紫罕、牧司謙的假意盡孝,蓄意挑撥,她也就對親生兒子更加疏離,認為他不如別人孝順,心中的恨不自覺加深。

因為知道母子間的仇結得再深,兒子還是親生的,他不敢對她不孝,因此她也要拉他一起痛,不許自家人忘了還有一個牧司情。

「娘,仙姑是不能騙人的,我們和上天通靈靠的是無欺,不過這種事很傷靈台,畢竟媳婦我是凡人之軀,今日過後至少要修復靈台半年才能通天問道。」顧喜兒裝作很疲累的樣子,起身還踉蹌了一下,按住眉心輕蹙眉,似在恢復元氣。

她這是在斷絕其他人的異想,告訴別人通靈是極其傷身的事,別有事沒事就來找她,她還想多活幾年。

何況半年後她還在不在京城是另一回事,丈夫是鎮守邊關的將軍,早晚要回去,等京里再爆出幾件大事後,她這「仙姑」也該退場了。

「咳咳!那你大哥他……過得好嗎?」楊氏紅著眼問,心里還是有些不自在。

她原本是要苛責二兒子兩口子,特意叫兩人來折辱一番,顯示她在府里的地位,也為了委屈的長媳撐腰。

可是她都還沒擺上婆婆的架子,小倆口先聲奪人的滅了她滔天怒氣,害得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面對兩人,面上一臊感到難為情,想求和又拉不下那張老臉。

楊氏的心結最關鍵的點在于長子的死,一旦她釋懷了,不再糾結于此,她心里的恨也就煙消雲散。

「娘,你有听說過得不好的神仙嗎?不過有件事我倒是感到奇怪,自古仙凡不通婚,大哥他都去做神仙了,怎麼府里還有個大嫂,她的入門大哥同意嗎?」顧喜兒故作疑惑地道。

想告她的狀?沒門,她釜底抽薪先去掉這根橫閂。

「這……」楊氏仔細想起來,確實是失了妥當。

「娘,大哥是天上武曲星下凡,時候到了是要回天庭覆命的,不能在人世間久留,因此大哥的死賴不到相公頭上,你就別再怪罪他了,他這些年也苦呀,娘都不疼他了……」

看著與他爹有幾分相似的俊美容貌,楊氏想起二兒子剛出生時滿是皴痕的小包子臉,心中的憐愛滿溢而出。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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