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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包小福星 第三章 三閑表哥藏秘密(1)

「真的有了?」

謝皎月輕啜一口香茗,以碗蓋輕撥浮在茶碗表面的茶沫子,聞著茶香,神情陶醉。

「回夫人的話,似乎真的有了。」回話的人面色蒼白,戰戰兢兢地打著哆嗦,連嘴唇都失了血色。

「我要肯定的答覆。」「似乎」听來太籠統,她費心養了一群奴才都成了廢物,只會敷衍了事。

「呃!這……好像……呵……確診了,有一個多月身孕,就在二小姐落水後不久懷上的。」從老大夫身邊的藥童打听到的,胎象不錯,服兩帖安胎藥就穩住了。

「呵!呵!呵!倒是會勾人的,女兒出了事竟然還有心思干那回事,我真小看顧九娘那賤貨了。」謝皎月臉色難看地將手中茶碗往地上一丟,地上登時滿是碎裂的瓷片和茶渣。

「二小姐身子不適,老爺一回府就陪著梨花帶淚的顧姨娘,這一來一去生了憐惜,還不好生寬慰一番。」唯恐受到牽連的婆子移禍江東,將事兒往顧九娘身上推。

「倒是我給了她機會,順著竿子往上爬,好個深藏不露呀!連我都瞞過了。」真是賤人,多大的年紀還懷孩子,這是向她炫耀嗎?即使容貌不再也能勾住男人的心。

「女人要使心機呀,男人是扛不住的,夫人你得留心點,別讓狐狸精把老爺的神魂都給迷了去。」都幾年了,老爺的心都拉不回來,若是再生個兒子,恐怕夫人的地位更岌岌可危了。

刺史府的下人一大半都是謝皎月從娘家帶來的,是平遠侯府幾代上下的家生子,還有人的家人仍在平遠侯府里當差,因此對謝皎月的忠心無庸置疑,絕對是可靠的。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當主子的好了,下面的人也跟著沾光,所以他們全偏向謝皎月,听她的話辦事。

而另一部分是陸敬之到任後才添置的,雖然是前院的人,為大人的親信,可銀子一砸下,還是收買不少人。

換言之,刺史府邸里里外外都掌控在謝皎月手中,除了少部分人外,她可說掌握府中大權。

可是在這麼嚴密的監控下,為什麼還百密一疏,竟然讓顧九娘有了身孕,這不是在打她的臉嗎?

盛怒之下的謝皎月有幾分難堪,好些年前起丈夫就不踫府中妻妾,連她也像守活寡似的看著丈夫來來去去,他會留下過夜,僅此而已,卻沒有魚水之歡,不管她怎麼擦撥,他都一句「我累了」,背過身不予理會。

但是顧九娘有孕了,這不是在下她的顏面嗎?

愛里的下人精得很,哪個不是睜著眼楮看著,她和丈夫的床笫事他們最清楚,誰不知道兩人之間空有夫妻之名卻已無夫妻之實,她這塊旱地久無耕耘,草枯地干。

而顧九娘卻滋潤得很,三天兩頭搞出叫人面紅耳赤的動靜,一些下人都有所動搖,受寵的才是王道,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抬為平妻了,與正室平起平坐或喧賓奪主了。

女人的地位取決于男人的態度,平遠侯府壓得了一時,壓不了一世,隨著老爺的一再升官,或許有日會凌駕侯府之上,以娘家為靠山的謝皎月又能風光到幾時,強求來的姻緣如沙丘,根基不穩,狂風一掃便化為千里平原。

「早就迷了去,我敢動他的心肝肉兒一根寒毛嗎?」他防她像防賊似的,沒有必要,她絕不往顧姨娘的院子去。

「夫人……」她這恨到無力的模樣真是有點可憐,出身名門的夫人高不可攀,委身窮小子是老爺的福氣,他竟不知珍惜,棄如敝屣,真是太可恨了。

「我不是讓你們給她下藥,為何還有了身子?你們給我說說到底辦了什麼好事!」十幾年了,就算沒搞壞身子也該絕了生育能力,憑什麼好吃好喝被人伺候著的她都生不出來,那賤人卻有通天運氣,事隔多年還能再懷上一胎。

「這……」玄了。

眾人回答不出來,默默低頭。

那避子偏方是放在香囊中的,以二十七種香料混搭而成,氣味清香而幽遠,淡淡地,似有若無,令聞者心情愉悅。

這是宮里流出的配方,主要是避子,懸掛在床架上方,香囊繡著花鳥圖,頗為生動。「沒人可以給我一個答案嗎?」究竟哪里出了紕漏。

一群臉色發白的人再度無語,跪成」排,他們也納悶著,平時沒人動過的香囊怎會失去藥性。

看著每一張熟悉的臉孔,謝皎月心中的怒火如竄升的竹子,節節升高。「既然沒能好好做事,那就杖斃吧!」

人命在她眼中毫無意義,平遠侯府是以戰功起家,雖因怕功高震主棄武從文,但仍有不少子弟兵在軍中,見慣了生死的謝家人心如鐵石,即便是女眷也有一顆剛硬如石的心。

「夫人……」「不要呀!夫人……」

「夫人,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眾人齊聲求饒。

「我要的是有用的人,而不是光吃糧食的廢物,在十幾雙眼楮底下還能出差錯,我要你們何用。」

「夫人,奴……奴婢好像想起什麼。」一名容貌娟秀的丫頭連忙跪著往前,雙手伏地。

「負責打理顧姨娘屋里的秋荷半年前出府嫁人了,奴婢們心想她應該換過香囊內的香料了,為免顧姨娘起疑心,奴婢們便避免踫觸香囊,以免啟人疑竇。」

彼九娘本身十分機敏,對屋內的擺設了若指掌,一有變動立即察覺。「你是說藥效過了?」居然有這麼荒唐的事。

「有……有可能。」她不敢打包票,但八九不離十。

謝皎月眼神冷厲掃過一圈底下跪著的人。「這半年來,有沒有人去換過香料?」

「……」一片鴉雀無聲。

「好,真好,我養了一屋子不敢擅作主張的下人,你們真給我長臉了。」蠢笨如豬。「夫人……」他們也是照章辦事,主子沒交代的事誰敢輕舉妄動,一個辦差了全家遭罪。

「你們的腦子都給豬吃了嗎?養條魚還能撲騰兩下。」謝皎月怒斥,三十出頭還不到四十的她眼尾已有一條條細紋。

她和顧九娘相差沒幾歲,可是兩人一比較,謝皎月明顯老了許多,面容憔悴,而顧九娘是益發嫵媚,艷色逼人,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女子誘人風情,如海棠正盛。

若說顧九娘是陸青瑄的姊姊一點也不為過,母女倆長得極其相似,都有著花一般的美麗容顏,差就差一個是嬌花初綻,一個是開得極致的艷。

「夫人,有孕了還不一定生得出孩子,你這時氣壞了身子還不是庸人自擾,老爺不見得心疼。」一名倒三角眼的婆子搓著手,眼中散發著一股陰森森的猥瑣。「終于有人說了句人話。」這話听得舒心。

「日子還長得很,‘意外’這種事也不是人力控制得了,就算待在屋里不出門,誰說沒個踫撞呢!」對孕婦而言,一點小疏忽就保不住孩子,吃的、用的、穿的,包括園子里的花,處處是可鑽的漏洞。

謝皎月一听,滿意的點頭。「這事就交給你去辦。」

婆子驚慌的連連搖頭。「不行呀!夫人,老奴手腳遲鈍反應慢,時常這里痛、那里痛的,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想推拖?」她一臉慍色。

「不不不,是老奴真的有心無力,怕一時使不上勁反而壞了夫人的好事,打草驚蛇。」一張臉乍青乍白的婆子嚇出一身冷汗,她動動嘴皮子還行,真要害人還少了一顆熊心豹子膽。

「不去?本夫人先打你四十板子。」她還沒見過不怕打的人,生與死,一句話,任憑選擇。

「夫、夫人……」苦著臉的婆子都快哭了,五官擰成咸菜干。「老爺把陳娘子招進府了。」

「哪個陳娘子?」謝皎月眉頭一皺。

「民兵團陳教頭守寡的妹妹。」城里有三個民兵團,其中以陳教頭帶的人數最多,為人也最為豪爽。

最主要的是能打,他帶的民兵一天只操練兩個時辰,可一點也不輸正規軍。

「她來干什麼?」一個寡婦也不怕瓜田李下,拈酸吃醋的謝皎月暗火直燒,貓爪子撓胸般難受。

「夫人,你忘了陳娘子最擅長什麼?」她提醒。

「還有什麼,不就是……」舞刀弄槍。

看夫人若有所思的神情,鼻上長瘡的婆子也不藏著掖著了。「陳娘子善武,老爺請她來保護有孕在身的姨娘,在孩子落地前,只要老爺不在身邊她就要寸步不離的跟著。」

「什麼?」謝皎月大怒。

「還有秀婉姑娘……」

「哪來的秀婉姑娘?」寵妾有孕不能侍寢,他又要納新人嗎?陸敬之眼中可還有嫡妻的存在!

婆子小心翼翼的提起。「秀婉姑娘是百草堂的醫女,她醫術卓越,頗受人敬重,不過她對解毒更用心。」

「解毒、解毒,原來他還防著我呢!」聞言的謝皎月發出陣陣冷笑,心底卻悲涼至極。至親至疏是夫妻,這話一點也沒說錯,當年的榜下擇婿她是得到心目中的如意郎君,用綁、用威嚇的拜堂成親,她以為一旦成了他的人,兩人便能如同神仙眷侶般舉案齊眉、連枝比翼,羨煞旁人。

新婚之夜他是被下了藥,因此有了夫妻之實,次日含羞帶怯的她一醒來正想與夫君訴說衷情,他卻冷著臉推開她,一副失去清白的悲憤表情說他已有婚約在身,他的未婚妻還在等他回鄉迎娶。

什麼未婚妻,木已成舟還想著別人嗎?

謝皎月泫然欲泣,不說一句話,好似她也是無意與他做成夫妻,由父兄出面解決既定的事實。

一開始的磨合期總是有的,起先不情不願的陸敬之在妻子有了長子之後,看來是死心了,不再提起家鄉的那個人,夫妻間的關系漸入佳境,沒多久肚子里又多了一塊肉。

誰也沒料到他暗中籌謀了許久,什麼人也沒知會的瞞天過海,與吏部官員串通好,迅雷不及掩耳的收拾行囊準備外放,讓措手不及的她傻眼,只能待在京中待產。

最令她難以置信的是秦姨娘的出現,當她帶著兩個兒子千里迢迢趕去會合,站在縣衙門口迎接她的竟是大月復便便的女子,秦姨娘的兒子和她家老二相差不到六個月。

換言之,丈夫一到任便納了妾,隨即圓房,迫不及待的播種,日夜耕耘,好送她一份椎心刺骨的大禮。

好個狀元郎,這一刀捅得真深,讓她痛得幾欲昏厥,良人瞬間變狼心狗肺,給她狠狠一擊。

不過有平遠侯府在的一天,陸敬之便不敢休她,權勢這東西真好用,當官的還是得敬上三分。

「夫人別動怒,從長計議。」總會找到一擊必中的機會。

謝皎月嘴角一勾,露出戾色。「他越不讓我動她,我就越要動她,鹿死誰手,各顯神通。」

彼九娘早該死了,她之前的做法太仁慈了,顧忌這個、顧忌那個的錯失良機,因此才讓那根小小的刺落地生根,長成擋住她頭頂一片天的參天大樹。

「我沒動怒,是心寒,將近二十年的夫妻了,我卻從未走進他的心。」一廂情願的逼婚就那麼十惡不赦嗎?她也就對他動心而已,後來還不是欲用娘家的勢力助他平步青雲,他卻不肯接受。

陳娘子的到來,秀婉姑娘的隨侍在側,想到丈夫對一個姨娘無微不至的照顧以及叫人嫉妒的痴情,痛到近乎恨的謝皎月眼底閃過一抹狠意,誰跟她過不去,她就讓誰過不下去!

「夫人,男人不是女人的全部,你還有孩子,要為他們多想想。」她那殺千刀的外頭也養了一個女人,她吵過、鬧過,最後放棄,人在心不在有何用,以後為她養老送終的是兒子,不是丈夫。

「孩子……」目光乍地清亮的謝皎月想到她的兩子一女,高門女子的傲氣仍有些不甘心。「下去吧,我再想想。」

她得好好的謀劃一番,看要用什麼方法將顧九娘從丈夫的心底徹底抹去,讓這顆糾纏不放的惡瘤化為烏有。

謝皎月想的不是如何化開夫妻間的心結,而是鏟除異己,她認為只要沒有顧九娘,丈夫便是她一人所有,其他女人不足為懼,她彈指間就能一一滅殺,給她們一個風水寶地安葬。

「是,夫人。」

眾人散去後,八扇彩繪牡丹如意花樣大屏風後頭走出一位身姿裊娜的少女,眼帶桃花、唇點胭脂,細細描繪的眉像柳條,彎彎一垂。

「娘,你何必跟那賤人生氣,你是天、她是泥,還不是任我們踐踏,你還真當是個玩意兒不成。」不過是個賤妾,還能越過她這個正室嗎?她越在意才是越給那賤人臉面,把個小妾捧到天上去。

「閉嘴,誰準你用粗鄙的字眼口出惡言,你是正經出身的千金小姐、大家閨秀,要端莊賢淑、體態優美、言行舉止合乎禮,把高門大戶的儀態展露無遺。」她的女兒只能是進退得體的貴女,而非橫眉豎目的市井潑婦。

「娘,人家不是在你面前嘛!裝了一整天我也會累。」也就在母親這邊她才稍微能放松一下,否則背挺直、笑不露齒、行不搖裙,飯只能吃三分飽,實在太折騰人了。

看到女兒嬌懶的模樣,謝皎月無奈的揮退服侍的丫頭、婆子,給女兒留點顏面。「有外人在的時候要挺住,不可有一絲不正經,娘辛苦的教養你是希望你比娘爭氣。」

她的一生就毀在一個男人手上,一眼誤終身。

榜下擇婿太不可靠了。

「娘,你別為我擔心,你的句句教誨我都記得呢!沒給你丟臉。」全城百姓誰不知她有才有貌,是女子楷模,舉凡良家女子紛紛仿效,希望能成為第二個陸青黛。

才女陸青黛,才貌雙全,又稱玉璧仙子。

「要矜持、不驕矜、眉帶春風、眼若秋水。」謝皎月好還要更好,不時盯著女兒的各種神態、語氣。

「是,娘。」她慢慢坐正,右手往左手手背一搭,笑眼盈盈、眉目生波,靜中有抹婉約的清媚。

「不要怪娘嘮叨,娘全是為了你好,規矩沒做好,吃虧的是你自己。」她能教她,卻無法代她與人周旋。

「我知道,娘,全天下的人都把我捧得高高的,不停的奉承我,唯有娘待我真心。」娘是世上待她最好的人,不求回報。

謝皎月笑著往女兒眉心一點。「沒白疼你。」

陸青黛眉帶得色的一笑。「娘,你的眼光不要放在後院一畝三分地,爹的庶子庶女根本上不了台面,你何必在意顧姨娘肚子里的那一個,她想生就讓她生,咱們還怕她不成。」

「萬一是兒子呢?」女兒她還真不當一回事,一份嫁妝而已,嫁好嫁壞還不是拿捏在她手中。陸青黛一滯。「最多分家時多分一份小頭,府里的錢財都娘管著,你還擔心他和哥哥們平分家產?」

依現今律文,長房承嗣,分去家產的一半,剩下的一半由嫡子再分去一半,剩余的半份再撥出一半為祭田,余下庶子們均分,待嫁女也可分得一份嫁妝,但為數不多。

謝皎月嘴角一抿的看向女兒。「娘手里的錢財是外院撥來的,雖說看來不少,用于一府的開支還有剩余,可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你爹手上的肯定更多,而我從來不曉得他有多少銀兩、田莊、私產。」

震驚不已的陸青黛倏地起身。「你是說爹他……」

她點頭。「所以這個孩子不能留。」

陸家的家產只能給她的兒女,沒庶子、庶女的分。

「娘,我曉得怎麼做了,既然爹請了陳娘子和季秀婉,咱們就由他們最料想不到的人下手。」她眉尾輕挑。

「喔?」謝皎月嘴角一揚。

「二妹妹心思純淨、心性良善,我說什麼就做什麼,著實惹人憐惜,讓人舍不得傷害她。」可那張越來越美的臉,卻讓人很想劃下幾刀。

「你知道三閑向我求娶她嗎?」她本來想留給自家女兒,蔣家在京城是望族,蔣三閑是長房嫡孫。

陸青黛一哼,表示看不上,但也不想便宜庶妹,她不要的男人只能在溝渠中腐爛,這話題就此揭過。

「我想做個香包送給二妹妹,再送些燻衣物的香料,顧姨娘有孕了,她總要走動走動。」陸青黛話鋒一轉。

母女倆心照不宣,露出已然得手的笑容。

至于香料內加了什麼,也只有她們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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