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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妃秘史 第十一章 你苦我也不好受(2)

幾日後,周旭鏞和李萱一早就出了永平宮,坐上馬車前往目的地,半天後,馬車門板被人輕敲兩聲,外頭傳來護衛的聲音。

「王爺、公主,梅花村到了。」

周旭鏞率先下馬車,再將李萱扶下來,敏容早已經等在家門口,笑盈盈地看著他們。

見李萱氣色比過去好得多,敏容便知道她日子過得不錯。

其實,在李萱幾次讓無顏姑娘送銀票、物品過來後,敏容心底已有幾分明白,李萱與她在梅花村的共依生活不過是夢想。

敏容迎上前,細細地審視李萱的臉,她臉上的疤淡了,人胖了點,看起來神采奕奕、神清氣爽,她再看一眼站在李萱後面的周旭鏞,他一身錦衣華服,笑容滿面,眼底有著藏也藏不住的寵溺。

他們……終究走在一起了嗎?她屈膝福身道︰「奴婢向二皇子、公主問安。」

周旭鏞點了下頭,李萱卻一把將她扶起,說︰「你這番做作我可看不慣,以前咱們怎樣,日後便怎麼相稱。」

敏容朝二皇子望去一眼,見他微笑點頭,「叫我二爺便行。」

敏容笑開,說道︰「是的,二爺。

萱兒,咱們快進屋看看咱們的家吧,我可種了不少好東西。」

「你真會種作物?我還以為你只會收拾殘羹剩飯,料理出新味道。」

「別嘲笑我,能收到貴人的殘羹剩飯可不容易,我費了好大的勁兒呢。」

「是是是,過去三年全仰仗敏容悉心照料。」

敏容笑著揚起下巴對她說︰「不說那個,我現在可會種菜了,每顆蘿卜都養得又肥又大,待會兒回宮帶些蘿卜干回去,泡過水、切碎,加上蔥和蛋拌一拌再煎熟,下飯再好不過了。」

周旭鏞尾隨兩個姑娘身後,听她們嘰嘰喳喳地不停說話,愉悅的表情像是多年不見的好友。

他不禁覺得好笑,看她們的模樣,誰想得到她們曾經是犯人和監官?幾人來到院里,前院有幾棵樹,都不大,約莫一個男子的身高,有桃樹、杏樹、梅樹,沿牆處還有一整排芭蕉。

敏容指指那棵梅樹說︰「這是住在梅花村不成文的規定,人人家里都要種上幾棵梅樹,到時候若是葡萄結不了果子,釀不成葡萄酒就釀梅子酒,村口的李大娘釀的梅酒滋味好得不得了。」

「我看書上說,有人在冬天時會將梅花上的雪掃下來,封壇埋在樹下,以這種水來烹茶,滋味再好不過。」

「真的?今年冬天試試。」

走過前院,有十來間屋子,排成ㄇ字形,左右兩排各有四間房,房間都挺大的,其中五間布置成寢屋,一間書房、一間淨房、一間繡屋,連繡花架子都擺在里頭了,中間那排有三間,一間待客大廳、一間小花廳、一間屋子空著尚未擺設。

敏容指指書房說道︰「架子上只擺了幾本我常看的書,本想等著你搬過來的時候再慢慢張羅,兩間屋子給小孩子住,一間客屋,多余的那間留給下人住,我雇了個丫頭幫忙燒菜洗衣、整理家里,偶爾幫忙打打下手,幫我分線,做點小繡品。」

「銀子不夠用嗎?」

「夠,你給的夠多了,可日子是要長長久久的過,總不能一口氣全花光,買那二十五畝良田也不過用掉一百二十七兩,蓋這屋子花費也還好,也就九十兩銀子,咱們不用青磚玉石,只挑著簡單實用的材料蓋了,我同工頭說美觀其次,重要的是能夠遮風避雨,地牛翻身也不怕倒才重要。」

「這話在理,綾羅綢緞不如棉布衣好穿。」

「所以嘍,里里外外布置一通,再加上後院的雞舍、池塘,你送過來的三百兩銀子怎麼都花不完,還剩下三十幾兩呢,我全收在床底下,還寫了帳冊等你過來查帳。」

「我還信不過你?」

李萱橫她一眼。

「那是,可親兄弟明算帳,帳本還是算清楚的好。」

敏容堅持道。

看過屋子,三人繞到後頭,那里才真是一番明媚好風景。

一口井,幾竿曬衣架,架子旁有兩間屋子和一間低矮的茅草屋,那兩間屋子里,較小的一間堆滿柴火,較大的那間是廚房,敏容雇來的丫頭小青正在里頭切菜下灶,忙得很。

至于低矮的茅草屋,要進去得彎腰低頭,里面用了木頭、稻草蓋上十幾個窩巢,專門給下蛋的母雞住。

敏容回頭問︰「二爺要不要進去試試模幾顆雞蛋?剛下的蛋握在掌心里,溫溫熱熱的,感覺很奇妙。」

周旭鏞看一眼躍躍欲試的李萱,笑說︰「讓萱兒去試試吧,行軍在外,肚子餓時我掏鳥蛋的經驗多了。」

李萱就等這句話,她彎下腰不顧形象地撩起裙子搶著進去,可一進去便把母雞鬧得亂飛亂叫,一只只趕忙逃出茅草屋避難,惹得周旭鏞、敏容捧月復大笑。

李萱一口氣撿了七、八顆蛋,走出雞舍時,發梢還沾上兩根雞毛。

「撿這麼多做啥,宮里把你給餓著了?」

周旭鏞走近幫她取下發間的雞毛,又為她順一順頭發。

敏容笑著接手,把蛋拿到廚房里交給小青,又找來清水讓李萱淨手。

她一面洗手,一面解釋說︰「我在永平宮後院里也養雞養鴨,可沉魚、落雁說什麼都不肯讓我踫,還義正詞嚴說那是下人的事兒,看得我心好癢呢。」

敏容領他們到池塘邊,池塘挺大的,繞著走一圈大概要百步左右,幾只肥碩的鴨子在池塘邊喝水,幾只在塘里悠閑地游水,敏容投一把餌料,不少魚全擠了過來。

「想釣魚,這里是最好的。

巴子放進去默數到十就有魚上鉤,再養個兩年,大魚生小魚,魚越來越多,怕是手伸下去撈,就足夠咱們吃得嘴角流油。」

李萱急得直跺腳。

「別說別說,再說下去我就不想回宮了。」

那模樣惹得敏容和周旭鏞齊齊笑開,周旭鏞一臉的春風和煦,他很高興,那個活潑開朗、聰慧可愛的李萱並沒有因為六年的煎熬而消失,她只是暫時隱藏起來,在安全的環境、在無憂的情況里,她就會出現。

「這麼喜歡,以後常帶你過來小住。」

周旭鏞兩句話,讓李萱的笑意從眼眶里溢出來。

他握住她的手,她沒有掙月兌開,他在她的掌心中尋找些許溫暖。

他想……她是知道的,知道他喜歡她、不曾變過,所以她不動聲色地放下了過往的誤解、接納了他。

周旭鏞笑了,黑亮亮的眼眸里閃著感動,走過千山萬水,他終于再度走回她身邊。

架子上爬滿青藤,一朵朵金黃色的絲瓜花迎風綻放,幾條不大的絲瓜、苦瓜垂掛在藤下,另一頭種了兩株葡萄苗,方才種下不久,綠得耀人心眼。

「你怎麼種苦瓜?」

李萱擠擠鼻子,問敏容。

「吃點苦,方覺得今日生活好過,況且,誰說苦中品嘗不出甜美?」

對于人生,她習慣樂觀看待,想到在宮里當差時的戰戰兢兢、再想到今日的愉快愜意,日子是越過越暢快了。

「說的也是,夏日里,在藤下擺上兩張竹椅,看書、喝茶、午憩,肯定舒服得緊。」

「還用你說,椅子茶幾已經備下,就等你的書和好茶。」

「回頭讓無顏送兩包顧渚紫筍過來。」

李萱提議。

「听起來好像很厲害?」

「不是好像很厲害,是真的很厲害。」

說說笑笑間,小青來請眾人入席,周旭鏞牽著李萱過去,直到入座才放開手。

一桌子的雞鴨魚肉,做工雖不精致,但食材都是剛從土里拔的、水里撈的,不必太多的調味也覺得清甜無比。

敏容說︰「這做菜和人生一樣,不需要太多的外來物增添滋味,只要心平靜氣就能一世愜意。」

這番話讓周旭鏞不禁高看敏容幾分,她沒有念過多少書卻有滿肚子的哲理,全是從生活中體悟出來的,道理不深,但能讓听者一再反省。

這頓飯,吃得人人口齒生香,飯後,敏容猶豫地向周旭鏞望去一眼,半晌後才試著開口。

「二爺,這賦稅徭役,朝廷是否有定制?」

「是,一家一戶多少男丁、服幾日徭役,一畝良田或旱田各需上繳多少稅銀,官府都有登錄在冊。」

「那有沒有可能朝廷雖沒頒下加稅榜文,可是州官那里自行改了條文,突然間一畝地增加十倍稅銀?」

「不可能有這種事,若此事為實,就是官府貪污。」

「但官官相護,就算官府貪瀆,百姓真要踫上也無法可想。」

敏容淡聲道。

「怎麼回事?」

李萱插嘴問。

「梅花村後面那座山里住著一名獵戶,叫做趙啟夫,他的妻子吳氏早亡,兩年前他獨自帶著兩個孩子在山里落戶定居,買下五畝薄田,種點果子為生,平時有空就進山打獵,把皮毛鮮肉拿到村里賣。

「可之前連續兩個月都沒見到趙獵戶出現,村長心想會不會發生什麼事,趁空便走了一趟趙家,這才發現趙獵戶重傷臥病在床,家里連顆下鍋的米都沒有,兩個孩子,哥哥八歲、妹妹六歲,還小著呢,只能靠采點果子果月復。

「村長細問之下才曉得,三個月前他們家的地不知怎地竟冒出溫泉水,事情傳到縣官王康仁耳里,他拿出十兩銀子就要同趙獵戶買下那五畝地。

趙獵戶哪里肯,他們所有的財產全押在那些土地上頭,果子方種下不久,得再過個兩、三年,樹長得夠壯實才會有好收成,他還指望著那些收成夠存錢給兒子上學堂念書呢。

「王康仁見趙獵戶不肯,撂下狠話說他敬酒不吃吃罰酒,結果才幾天,王康仁便拿來欠稅的條子,說他欠官府三十兩銀,要他立刻繳出來。」

「他真欠下官府稅銀?」

「欠了,不過欠的是三兩,誰知突然增為十倍,還說什麼三兩銀是旱地的稅,溫泉地的稅金是旱地的十倍,這筆銀子趙獵戶怎麼繳得出來,結果就被狠狠地揍了一頓,打得臥病在床天天吐血水。

村長到的時候,他躺在床上發高燒,兩個孩子只會哭,誰也沒辦法。」

「這個王康仁是想要官逼民反嗎?」

李萱怒極問。

「民不與官斗,村民們給趙獵戶請大夫,可那傷重得很又拖得太久,會不會好,大夫也不好說。

另外,我們也想湊點銀子去把欠稅給繳清,可就怕今年是三十兩、明年六十兩,一年比一年重。」

敏容嘆息,可憐趙獵戶這個外鄉人,才落戶不久就踫上這等事。

李萱轉頭望向周旭鏞,有向他求助的心思,他微微一笑,揉了揉李萱的頭發,寵溺的笑道︰「世外桃源的日子沒有想像中那樣簡單,對吧?」

李萱不想回答,可事實不會因為她的沉默而被掩蓋,有權有勢者如銳利刀刃,魚肉踫上了,也只能由人宰割。

見她沮喪,周旭鏞溫言道︰「猜猜,王康仁是誰?」

「王康仁是誰?他很有名嗎?王……等等,他姓王,不會同王益有關吧。」

周旭鏞贊許地朝她點點頭。

「對,他是王益的佷子,這種事不是第一樁也不會是最後一件,王家可以爆出來的貪污事件多得很。」

「那你們就放任他們在眼皮子底下為惡?」

李萱忿忿不平。

「這不是在收網了嗎?敏容姑娘,你找村長寫下一張訴狀,再讓全村百姓簽名蓋上手印,將訴狀送到蔣平蔣御史那里,他會為趙獵戶申冤的。」

這種事被提出來的越多,王益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越差,就算王倎輔真有本事把大軍帶進京城,百姓想的不會是正名位,而是叛變。

大周人民只會把王家當成亂臣賊子,而與之勾結的代王……又能有什麼好名聲?「蔣大人會替百姓申冤嗎?不會官官相護,把事情給掩蓋下去?」

「別擔心,過去幾個月,何、林、曾、蔣幾位御史大人已經逼得王家拔除若干樁子,王康仁相較起前面幾個,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對蔣御史而言也不足為患。」

周旭鏞的口氣篤定,听得敏容喜上眉梢。

「明白了,下午我就去同村長提這事兒。」

敏容話才說完,李萱眼皮突地一陣亂跳,頭猛然抽痛起來,莫名而來的疼痛引得她冷汗直流。

此時,大門口一名黑衣男子赫然無聲無息地出現,他沒多看敏容和李萱一眼,快步進屋走到周旭鏞耳邊低聲數語。

瞬地,周旭鏞勾起唇角,清泉般的雙眸中有股幽亮的光芒在微微跳動,像是只看到獵物的雄獅,蓄勢待發。

待他慢慢起身,臉上已經沒了笑意,渾身冷凝的氣勢讓人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他寒聲問道︰「人攔下來沒有?」

「攔下了,足足有七十二輛車,兩百三十二人。」

「這麼多人?該夸王益為人有情有義,還是該嘲笑他一聲愚不可及?」

語音方落,他周身帶起一股令人悚然的寒意,望著他,李萱明白,戰爭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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