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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妃秘史 第八章 重修舊好的機緣(1)

夜深,周旭鏞穿著夜行衣來到李萱屋里。

輕輕燃起燭火後走到床邊,他凝視著躺在榻上的她。

她睡了,細細的膀子露在棉被外頭,肌膚白皙柔女敕。

她還是那個倔強驕傲、聰穎慧黠的李萱,本質上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以往活潑熱情的性情變得冷然。

也許她不是今日才變成這樣的,自從李叔李嬸過世後,她就慢慢轉變了。

那時她躲在安禧宮里,來往的只有慈禧宮,她對任何事皆不關心,當整個後宮正為「婢女受封為公主」之事炸開鍋的同時,始終不見主角出頭。

她是在意的吧,在意自己娶了王馨昀,在意人人口中的琴瑟和鳴,在意他沒為她出頭,助她離開冷宮,在意她的委屈只能壓在胸口。

唉……怎麼能夠不在意,換做是他,他也要在意。

周旭鏞坐在床沿,看著李萱被長發覆蓋的小臉,動手輕輕將她的頭發順開,藉著窗外月光看著她小小的臉龐。

她話說得豁達,其實還是介意臉上的傷疤吧,否則怎會放任自己披頭散發?誰能真心把丑八怪當成贊美諛詞,是女子都會把容貌看得極重,何況是她生了這樣一張傾國傾城的臉龐。

他從懷里拿出一瓶藥膏,取了些在她的傷疤處涂勻後,他勾起她一束青絲,忍不住動手為她打辮子,像那個天尚未亮的黎明,像那個生死分離的日子。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低得幾不可聞。

「那日,看著你緩步走進慈禧宮,我心跳得飛快,我轉頭看你,你卻移開視線,說實話,有點傷……我看見你臉上的疤痕,你已經不痛了,可我卻痛得緊,那道傷是因我而劃下的。」

他嘆氣搖頭,續道︰「過去幾年我是沉穩淡定、謀事決策不曾猶豫的大將軍,沒有任何事可以為難我,可你……為難到我了。」

「我經常想起過去,想著我們相處的光陰,記不記得我為你搭的那個秋千?我把它移進王府了,不允許任何人去踫,我給你整理一間屋子,時不時就往里頭添些東西,我想像著你在里頭住得愉快,想像你趴在那張楠木大床上看書。

「我幫你準備幾十個箱籠的書冊,堆滿整間庫房,明知道你不喜歡金銀財寶、珠翠碧玉,還是忍不住搜羅些好的、珍稀的存起來……「這些天,我時常看著你,忍不住想問一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恢復過去的情誼,好不?「可我很清楚,你不會允許的,如果有人像我這樣傷你,我也不會允許你和他建立關系,只是,萱兒,我真的很想念過去……」他的聲音帶著魔力似的,在李萱耳際盤盤旋旋,她眼楮緊閉,不知道該怎麼理解他的話。

回到過去?要怎麼回去,時空已變,他不是他、她亦不是過去的自己。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把秋千移進王府,為什麼要給她搜羅書或首飾,如果他憎惡她,不是該離她遠遠的?他把她弄得滿頭霧水,怎麼樣都找不出合理解釋,只是……他的聲音很煽惑人,說得她心動、也心痛……周旭鏞並沒有待太久,但他離去後,李萱睜眼至天明,小手握住他擱在床頭的藥膏,眼底有著濃濃的疑慮。

隔天,宮里傳出一個大消息,淑妃被軟禁了!淑妃被軟禁,是因為罪證確鑿。

她權謀算計,勾心斗角,為了斗垮正受皇帝寵愛的悅貴人,竟買通宮人在她的屋里放迷香。

皇帝因迷香所惑,鎮日里只想往悅貴人宮里跑,一天天過去,皇帝身子漸虛,太醫查出病因,皇帝震怒將悅貴人入獄,沒想到服侍她的宮女「忠心耿耿」,情願賠上一條命也要將淑妃招出來,保住悅貴人以及她月復中胎兒。

這一查二查的,誰出宮買這骯髒東西、經由誰的手炮制,東西從哪些人手中送進悅貴人身邊……全查得清清楚楚,千夫所指,這回淑妃再也逃不掉。

宰相王益為此事進宮與皇帝深談,但事關龍體、不能輕饒,定要做出規矩,免得日後宮人仿傚。

過去這種事淑妃沒少做,王益心里多少知曉這回會被掀出來,自然是背後有人指使,只是那個「背後人」藏得太深太密,直到眼下仍然尋不出痕跡。

沒有對手就難有對策,淑妃再不甘心也得乖乖待在宜禧宮里,不過她有自信,很快皇帝就會將她放出來,就憑王家對朝廷的重要性,皇帝也得多看重她幾分。

然而翌日,皇帝卻下令讓德妃出慈禧宮,接替淑妃主持後宮之事。

淑妃這樣算是倒了嗎?不可能,王益依然是朝廷重臣,王倎輔依然掌理大周雄兵,而王家子弟出仕者仍然多達數十人,皇帝對于王家依然極其看重。

一時間,後宮氣氛詭譎,宮人們無所適從,淑妃雖被軟禁但勢力仍在,德妃手邊沒得用的人,難以管住偌大宮廷,因此,大權會落在誰的手上還難說。

不過,這股氣氛並沒有漫進永平宮。

不久前,工匠來了,大張旗鼓將永平宮重新翻修一遍,新櫃子、新桌子、新椅子……所有的東西全換新,小小的院子里也種上新花草,短短十數日,永平宮煥然一新。

周煜鏞很高興,宮里的太監宮女也很開心,認為這是皇帝看重五皇子的表現,認為懷玉公主給自家主子帶來福氣,也認為永平宮很快就要興旺起來。

改建完,搬回新屋時,幾個皇子都送來賀禮慶賀,周旭鏞也不例外,只不過他把東西全送進李萱屋里,滿匣子的珠玉寶翠、美玉金簪,滿櫃的錦衣玉袍以及滿滿一箱的書……她的屋子本就不大,被這些東西一塞就變得更小了。

這樣的舉止惹得周煜鏞側目,李萱想制止的,但周旭鏞做這些事時那興高采烈的模樣,讓拒絕的話凝在她唇邊說不出口。

她始終想不出那天夜里他為何出現,為何說出一篇教人動容又易誤解的話,那口氣彷佛他在乎她,彷佛她是他心中珍寶,她想了又想,只想出一個結論——他想念的是過去、是童年時期的情誼,他心懷罪惡,企圖彌補。

也對,他本性純良,不願負欠于人,一如皇後娘娘那樣,認真想想,不只是他,大皇子亦同。

明面上,送了一對青瓷花瓶,背地里則悄悄捎來許多綾羅綢緞、金銀首飾。

這個想法讓李萱稍稍釋懷。

就讓他們做吧,失望傷人,遺憾又何嘗不傷,心和水一樣,總要端平了才會寧靜。

她覺得這樣也好,有些人天生當不了夫妻,卻可以是對好兄妹,也許她和二皇子便是這樣的,她不知道兩人能否能回到過去的情誼,但她確定,至少能夠待他像對待五皇子那般。

周煜鏞和她同齡,她卻老把他當弟弟,能說能勸的毫不保留,至于周旭鏞,她想……就當成哥哥吧,不管他的出發點是彌補還是同情,人待她幾寸,她便還予幾分。

就這樣,不管是周敬鏞還是周旭鏞,往來永平宮的次數都多了,吃頓飯、喝個茶、說說話,偶爾幾個人一起待在屋里聊聊朝政,偶爾他們給周煜鏞指點一條明路。

悄悄地,周煜鏞在蛻變。

有人看重,心便不至于偏狹,過去一臉孤臣孽子的他,如今多出兩分自信爽朗,他的改變,李萱看在眼里,周敬鏞、周旭鏞看在眼里,同樣地,皇帝也心知肚明。

身為父親,見到兒子們和諧相處自然是樂意的,日後不管誰坐上龍椅,都會有兄弟們互為肱股,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因此皇帝對李萱,心底又添上些許滿意。

近來永平宮的小灶房里增添了新人手,是周旭鏞送進來的,一個叫菊香、一個叫梅香,兩人是親姊妹,也是廚房里的好手,名字不錯,長相也清麗可人,模樣比起沉魚、落雁好的不只是一點兩點。

周煜鏞就是不滿意李萱因為周旭鏞的饋贈而滿意,偏要改掉她們的名字,這里是永平宮,是他的地盤,他開口發話,無人敢不從。

于是,她們現在一個叫無容、一個叫無顏。

乍听見這名字,李萱狂飆汗,都說寧願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可她認為寧願得罪小人也千萬不能得罪周煜鏞。

這是什麼怪脾氣啊,容貌平凡的叫沉魚、落雁,嬌俏可人的叫無容、無顏,他真的不是普通的幼稚。

對兩人的安置,總管太監沒有說話,想來是上面已經通過氣,接下來,每隔幾日便有新食材送進來,食材多了,她們一身好本領得到充分發揮,天天好吃好喝的變著花樣,將李萱整個人養得豐潤許多。

「公主,這雞要怎麼做?」

無容倒提著一只剖淨、燙過血水的母雞問。

「把方才泡過的糯米連同紅棗、人參、枸杞塞進雞肚子里,再加水放進陶甕里悶煮。」

李萱一面飛刀快切著蘿卜絲,一邊回答。

「公主,還做醋溜魚片嗎?要不要換個口味?」

無顏問。

李萱停下刀,看一眼無顏手里的大肥魚,想起周旭鏞和周煜鏞搶食的模樣,不禁微哂,真不知是魚好吃還是兩兄弟不對盤?應該是……後者吧,煜鏞和誰都不對盤,他既自傲又自卑,而周旭鏞的卓越非凡恰恰是他眼中釘、肉中刺。

認真想想,兩人的狀況已經改善許多,雖然偶爾還是會杠上,但就算是她這個勞心勞力、天天為周煜鏞準備吃食的人,他還不是照杠不誤?套句周旭鏞的話——周煜鏞是天生的孤臣孽子,瞧誰都不順眼。

「還是做醋溜魚片吧。」

李萱決定後,無顏將魚刮鱗去骨、斷頭切尾,三兩下就把魚給處理好,就待油鍋燒熱下去炸。

無容、無顏都是做菜的一流好手,問她們之前在哪個宮里做事,她們總笑而不答,直到讓沉魚纏得緊了,才透露些許。

她們並不是宮女,而是前御膳房王大人的女兒,兩人打小看著爹爹掌杓,學得一身好本事,這樣的人送到李萱跟前,簡直是大材小用。

時間掐得很準,小半個時辰後,六菜一湯端上桌面,還沒讓落雁到前頭喊人呢,周旭鏞、周煜鏞已經一前一後進入偏廳,無容、無顏飛快擺上碗筷便雙雙退下。

李萱看看周煜鏞、再看看周旭鏞,兩人都沒好臉色,唉,肯定又吵架了。

再好吃的飯菜,這樣的氣氛也會教人吃得胃疼。

于是她挑起話題,轉頭對周旭鏞說道︰「我這里不過三、兩人吃飯,實在不需要用上無容、無顏這樣的好手,要不要……」「就是,咱們已經習慣粗茶淡飯,這樣天天大魚大肉的,吃不慣。」

周煜鏞听見李萱提兩句,趕忙把話接下去。

其實,他更想對周旭鏞說的是︰把你的人、你的東西全帶走,永平宮不需要施舍。

周旭鏞的態度讓周煜鏞既迷糊又頭疼,分明是他不要李萱的,為什麼李萱進了永平宮後,他便殷勤起來?怪了,難不成是男人惡劣的天性使然,吃不著的比較甜,得不到的比較好?可……他不怕,是父皇把李萱送進永平宮來的,父皇心里肯定有了想法。

李萱覷一眼周煜鏞,輕輕搖頭,這家伙口氣很不良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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