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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女鬧皇宮 第6章(2)

他一個人想了半天,直到听見耳邊傳來一陣幽幽的嘆息,他才突然醒過神來。

陸厚樸一臉哀怨地看著他,「皇上,您總算回魂了,您可以放手了吧?」

罷剛她也是被那女人給嚇昏了頭,一路上居然就這樣讓他牽著手,後來他一個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想要自己的手給抽出來,好回住處弄個熱水換件衣裳的時候,卻發現自個兒不管怎麼出力,都無法掙月兌,甚至他還下意識的把她的手握得更緊,試了幾次後,她就干脆放棄了。

但是穿著濕衣裳實在很不好受,雖然天氣不算涼,但濕漉漉的衣裳貼在身子上,多少還是有些寒意,再說了,那池子里頭雖然是有活水的,可是畢竟不是外頭的溪流,那水多少還是有點味道,現在就從她頭發和衣裳上不斷的竄入她的鼻尖里。

厲穆禛這才注意到她還沒換衣裳,整個人就這樣傻乎乎地站在他身旁,除了他剛剛搭上去的披風外,其它的衣裳早已皺成了酸菜樣。

他沉悶的心情微微放松了些,隨即招呼了人送來了熱水,並替她備了干淨的衣裳,而他也到偏殿去,讓人伺候著重新換了套衣裳。

或許是他多想了,可是在離開徐月溶所住的宮殿後,他就覺得身上似乎帶著一股子血腥味。

等到兩個人重新換了身衣裳,伺候的人也已經有眼色的在外頭擺上了茶幾,上頭放了壺熱茶,邊上還放了幾樣不膩口的小點心。

兩個人似乎這個時候才有了遲來的尷尬感,陸厚樸那天說了不想入宮的事情後,他們就沒再見過面,可沒想到再一次見面,卻是剛剛那樣讓人尷尬的場景。

厲穆禛斂眉低啜著熱茶,一邊好笑的看著陸厚樸像是有話想說,卻別扭著說不出來的模樣。

「想說什麼就直說。」

陸厚樸偷偷覷著他,頭一回為了自己耿直的個性而苦惱著。

她倒是想說呢!可是說了真的不會被賜死來著?

「說了……皇上可不能生氣。」她小心翼翼的多尋求一道保證。

「朕不會生氣。」厲穆禛睨了她一眼後,繼續說道︰「該氣的人都死了。」

陸厚樸本來正準備開口的話,又強吞了回去。

「我覺得我還是不說話來得好。」她賭氣的把杯子放下,拈了一塊點心放進嘴里,不大的點心把她的嘴給塞得滿滿當當的,鼓起的腮幫子看起來格外的可愛。

「沒規矩。」他低斥了聲,但眼里的笑意卻說明了他並不在意,看她吃得滿足,他便把桌上的點心全都放到她面前去。

陸厚樸贊賞的看了他一眼,好不容易咽下了嘴里的點心,這才說道︰「儲秀官的姑姑們又不在這兒,這規矩自然可以放一放。」

厲穆禛微笑不語,一臉就是「看你胡說八道」的寵溺模樣。

只不過這樣淡淡的甜蜜氣氛只維持了一盞茶的時間,因為那最重要的事情終究無法被忽略過去。

「民女就當今晚什麼都沒听見、沒看到。」陸厚樸舉起一只手發誓。

老實說她剛剛听到一半就覺得不對了,這明顯是宮廷秘辛,她果然要因為自己的好奇心而被害死了。

厲穆禛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把邊上伺候的人都遺退,這才說道︰「你也听到她說的了,你怎麼想?」

陸厚樸沒想到他居然還會問她的意見,可是她對于這種事兒可不怎麼在行啊!

「就是一點小小的想法,這宮里挺亂的……」她含糊的答了一句,畢竟這事兒扯到先帝還有先皇後等人,她怎麼說都不對。

「的確是挺亂的。」厲穆不讓她退縮,依舊日定定地望著她,「所以你不想留在宮中,是怕以後也會跟她一般?」

那樣恨著一個原本放在心上的人,連兩人的子女都成了可以下手的工具,只為了報復。

這個問題直接又尷尬,陸厚樸愣愣地看著他,兩人的視線相交,空間靜謐得不可思議。

她仔細斟酌一番後,才慢慢回道著︰「我不知道。」

厲穆禛以為她是怕她亂說話會引得他發怒,才用這樣委婉的說法,他淡淡的掃了她一眼,「直說無妨,朕不會因為你說了老實話就將你治罪,朕的心胸還沒如此狹隘。」

陸厚樸點點頭,先小小拍了一個馬屁,「自然自然!皇上最是英明神武,可是民女也沒說假話,民女是真的不知。」

「怎麼就不知了?難道今天听那人說的還不夠明白?」厲穆禛一想到徐月溶,渾身就覺得不痛快。

她的指控,在他听來只覺得矯情,她指責先帝沒有真情愛,可是她入宮前,先帝早有了正妻妃嬪若干,怎麼想也不可能獨寵她一人。

至于最後她都已經被軟禁在深宮之中,卻對親生子女下毒手,難道這就是她所謂的報復?可是先帝和他母後俱已去世,她想報復的是誰?那樣的恨意又要如何才能消弭?

「听明自了,可也有許多不明白。」陸厚樸知道自己說得含糊,連忙又解釋道︰「那些長輩的恩恩怨怨不提,可是她有一句話民女卻是知道的,帝王在成為某人的郎君之後,帝王的身分仍舊不會改變。」

以前爹爹教她們史書的時候,提到許多奪嫡之亂,也向她們解釋過了,那些皇子沒看開的是,所謂的父皇,其實先是君王才是父,同樣的道理,她也用在了帝王和後妃之間的關系。

這宮里哪里有真的單純的關系呢?

可她就想要清淨點的日子,不想整日這樣算計來算計去的,不只累人,還累心。

她沒把心里的話說明白,不過她相信他能夠懂得。

厲穆禛深深地看著她,她的眸光單純,卻又帶著聰穎,嬌女敕的臉上有著超乎年紀成熟的氣質,一種從未有的不甘心油然而生。

他活了二十多年,頭一回有了想要的女人,可他看上的人卻對他所有引以為傲的東西都不感興趣。

她看起來單純稚女敕,可是卻總能用最冷靜又理智的說法,一次次的告訴他,她不可能待在他的身邊。

他不是沒想過用權勢壓迫,他是這天下最有權力的人,只是若真的要走到這一步,連他的自尊都無法容忍。

她也看出來了,所以始終歡歡喜喜地說自己想要離開,從來不擔心自己會被強留下來。

可是越是如此,他的不甘心就越是濃厚,直到今日,看見那個曾經備受先帝寵愛的女人一副瘋癲樣,那個曾經被贊為月中仙子的女人,寧可毒殺親子也要達到目的,似乎所有的報復都不夠撫平她失去一個孩子的傷痛,甚至在最後,即使不斷嘔血也要控訴的神情,讓他不由得深受觸動。

若今日那人的遭遇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又會如何?

會恨他這個強留她陪在他身邊的人嗎?

甚至會如同徐月溶一樣,到死之前都無法消弭心中的恨意?

其實所有的結果只有一個,在身為一個男人、一個父親之前,他先是統治這個國家的帝王,他的後宮必須有太多的妥協,即使他知道自己的心可能只會放著這樣一個人。

陸厚樸看著他眼里過的一絲脆弱,頭一回主動握住了他的手,「皇上,民女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姑娘,民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如同剛剛那位娘娘做到魚死網破的地步,可是民女的爹和娘都說過,姑娘家活在這世上本來就艱難,如果連自個兒的郎君都不能將自己如珠似寶的疼寵著,這輩子不就自走這麼一遭了嗎?」

說到底,她的冷靜只是因為她的自私還有理智戰勝了心中的那一點暖昧情愫,她不知道要愛得多深,才能夠和剛才那位娘娘一樣恨得也如此之深,可是這樣的愛恨情重,不是她想要的日子。

她就想要悠悠哉哉的過著自個兒的小日子,不用擔心今日被誰給算計了,以後有了孩子,也不用擔心孩子是不是哪一日會在她的眼皮子下讓人給算計而沒了性命。

「是民女辜負了皇上的一片心意。」她誠懇的說著,一雙水靈的眼眸里滿是歉意。

她爹總說她才是最像他的那一個,以前她總是不以為然,畢竟自個兒的算卦也是時靈時不靈,論聰明能干比不上大姊,論美貌也比不上二姊,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最像爹了。

可現在她終于明白了,原來她和她爹最相似的地方,就是在愛恨之前還能夠理智的思考。

雖說她爹有了娘以後,也常常少了幾分理智,可是她對于厲穆禛的那一點心動,還不足以讓她忍下了日後丈夫可能三宮六院的日子。

她無法想象自己總是在別的女子面前屈膝的模樣,無法想象自己看著她的男人和別的女人舉案齊眉的畫面。

她不能對不起自己,所以只能負了他的心意。

厲穆禛愣愣地看著她,這還是頭一回有人對他這麼說。

她也知道自己辜負了他的一片心意嗎?可既然知道,為什麼還是不願意留下來呢?

他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望著她的眼神有掙扎,也有期盼,「朕再問一回,這是最後一回了,你若願意,這回入宮的秀女只會有你一人,並且可以直接封妃。」

對一個出身民間的秀女來說,這樣的恩寵已經是他能夠給出最大的讓步了。

陸厚樸淺淺一笑,也站了起身,深深的行了個禮。「民女出宮以後,必日日祈求漫天神佛保佑皇上自此多福多壽。」

她的聲音清脆有力,卻不曾有半分的遲疑,彷佛他的許諾,對她來說只是可以一笑帶過的東西。

厲穆禛定定地看著她,聲音依舊平靜,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負在身後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

「朕剛剛許下的話,今日你若出了這道門,那便是再也不會有的,你……」要不要再想想?最後的話他沒有說出口,可是那動也未動的身子,就如同她不再動搖的心意,讓他只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後,轉過身去。

那許久的沉默像是揪住人心的繩索,撕扯著皮肉,讓心不斷泛著疼。

「出去,朕要就寢了。」

陸厚樸直起身,慢慢的退了出去,「民女告退。」

就在她即將轉身的剎那,他忽然喊住了她,「你明日出宮前,給朕再卜上一卦可好?就算姻緣。」

她抿了據唇,並沒有答應,只是輕輕回道︰「皇上與未來皇後,肯定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只是可惜了,他的皇後,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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