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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田園妻 第三章 形同一縷幽魂(2)

都和他生兩個孩子了還不熟?陸東承在心里嘆息,盡避做了五年多的夫妻,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不到一年。

「沒事兒,處著處著就熟了。」

「但我不想和你太熟。」她總覺得怪異,有種風雨欲來的不安,彷佛此時的平靜是假象,令人招架不住的狂風暴雨隨即而至。

「你需要一個男人。」她獨自養孩子太累了。

「你?」她一啐。

「我有什麼不好?我會把你的孩子當親生的看待。」再說那本來就是他的孩兒。

她呵笑,「大叔,你一把年紀吃女敕草不太好,牙口不好就多喝水,別惦記著鮮女敕的芽兒,小心噎死你。」

「我才二十三歲。」他咬著牙反駁。

羅琉玉笑出聲,「二十三歲?那你是跟自己有什麼深仇大恨嗎,怎麼這樣想不開?提早先老起來嗎?」

「我不老。」他只是胡子未剃,遮住了俊逸的面容。

「是不老,不過我也不是不挑的人,想當我的男人一要俊,二要俏,三要人品,四要風度,五要多金、六要溫柔體貼、七要風趣、八要寵妻、九要顧家、十要事事听妻言,你能做到幾條?」她重生一回不是給人做糟糠妻的,做不來以夫為尊那套。

既然嫁過一回了,這回就別再勉強,雖然她毫無為人妻的想法,不過婚姻真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嫁對人住埃窩,反之一步踏錯,萬劫不復。

前一世她經手過不少家暴案例,受虐婦女、小孩總是一再吞忍,直到忍無可忍,才會向外求助,可是一回頭又原諒家暴者,再一次陷入惡夢中,周而復始,無可自拔。

听著她吐出的一條條要求,陸東承為之咋舌,十分慶幸自己在之前娶了她。

「你確定你在擇夫,而不是難倒天下男子,能做到這些的有幾人?」

「所以說,你別痴心妄想了,早早啃紅薯去,本娘子天生麗質,貌如天仙,你是墊十塊豆腐也高攀不上。」

陸東承是好笑又好氣,笑她的自吹自擂,用軟刀子將人逼退,又氣她有眼無珠,自家夫君站在面前居然認不出來,只是笑過、氣過了,又有些難過,若他能正大光明的站在她身邊,她也不用豎起滿身刺來提防每一個靠近她的人。

「于謹之,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一旦你危及我和我的孩子,我會要你立即離開。」她的善良是有限度的,不會為了救別人而賠上他們母子三人的性命,她很清楚自己做不到無私奉獻。

聞言,陸東承面上一凜,一口吃掉手中剩余的大餅,「婉娘,我不會讓你和孩子有事,即使一死也會護你們周全的。」

她怒斥,「婉娘是你能叫的嗎?別給你三分顏色就得寸進尺,我真要發起火來,你承受不住。」

看她怒色滿面,陸東承眼眸一暗,他還是太心急了。「我去割麥子了。」

「哼!晚上少吃一碗飯,不許給他肉吃,吃菜清胃,給他吃水煮青菜,不加油鹽。」貓也有爪子的,他最好少惹她。

他足下一頓,苦笑,娘子的報復心真重。

「娘、娘,我爹長什麼樣子?」也不知哪根弦搭錯了線,一大清早,蓮姐兒心血來潮,一蹦一跳的問起親爹的長相。

「你爹的模樣呀……」天曉得是圓是扁,她根本沒見過,一穿越過來她就是兩個孩子的娘,沒半點原主的記憶,她也想叫老天爺送面「時光回溯鏡」,讓她看清楚原主的過去,方便她融入這具軀殼。

「娘,你不記得了嗎?」她有些失望,沒了嘻嘻哈哈的笑臉,人家有爹,她為什麼沒爹?她也想多知道爹的事情。

「你爹長得一點都不好看,青面獠牙、豬鼻子,一對招風耳,兩只罩子眼,面丑嘴大酒缸肚,雞爪牛腿魚尾巴……」羅琉玉有些郁悶,張口沒好話。

「嚇……好嚇人……」她怕怕。

蓮姐兒嚇得捂臉又捂耳,面色發白的拍拍小胸脯,這還是人嗎?

「還好你長得像娘,不然真走不出門見人,恐怕道士見了都要舉劍來收妖了。」羅琉玉越說越樂,小孩子真好騙,三、兩句話就信以為真。

蓮姐兒點頭如搗蒜,抱著娘親大腿不放,「嗯、嗯!還好我像娘,爹太可怕了,我不要像他。」

「是呀,現在你知道娘多可憐了吧!每天面對你爹要強顏歡笑,還要稱贊他是天下第一俊,真是太為難人了。」反正人死不能復生,她說再多,對方九泉之下也听不見。

「幸好爹死了,娘不用說假話。」沒爹也沒關系,有娘就好,她的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是呀!幸好他死了,不然我們蓮姐兒就嚇死了,娘會傷心,淚流如海。」沒丈夫的女人最清心,不用侍候公婆,對丈夫言听計窮、百依百順,更不必應付那些叔伯妯娌、姻親族親,九大姑、八大婆永遠自我感覺良好愛管閑事……還有她看的小說中最常出現的表妹,大多不安好心,眼高于頂,是表嫂們的天敵。

「嗯!我好怕,娘抱抱我,以後我不要爹了……」娘流好多眼淚,會淹死人的,她要保護娘。

蓮姐兒伸手要娘抱,但羅琉玉尚未彎,她的小身板轉眼往上飛,最終小小的身子坐在一只臂膀上。

「咳、咳!你在跟蓮姐兒胡謅什麼,她爹是朗朗君子、豐神俊朗、劍眉星目,人如明月般溫潤清雅、身姿若松……」說著夸贊自己的話,陸東承面皮不自覺紅一片。

「夠了、夠了,說得好像你真見過本人似的,我家孩子心性單純,把那些話本子上的用詞一鼓腦原封不動的照念,你才別胡說一通,你又沒見過他,哪知道什麼豐神俊朗。」

「但你也形容得太離譜了,看兩個孩子的容貌,會有青面獠牙的爹嗎?」她到底有多恨他呀,把他形容成從頭到腳沒一處長得像人。

「變成厲鬼不就像了?他是橫死的,連尸首也找不到,陰曹地府的一縷幽魂能有多好看?」孩子他爹生得好壞也與她無關,天人永隔,今生今世難聚首。

「你怎麼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以前的她溫婉可人,見人三分笑,從不高聲謾罵,安安靜靜的性子,不與人交惡,總是不傷和氣,用淺淺一笑化解干戈。

而今她似乎變了一個人般,口齒伶俐、言語鋒利,以往的隱忍不再,對人、對事直來直往,誰敢欺她一分,她就還人十倍。

或許,他並未了解真實的她,畢竟兩人相處的時間太少了。

餅去他們都以為能長相廝守、白頭到老,故而未去在意是否離別,等到身不由己時,卻來不及後悔了,匆匆的相聚也就那幾日,接著是漫漫無期的相思和等待。

「你認識我?」羅琉玉秀眉一擰。

他輕咳一聲,故左右而言他,「我和……呃,你夫君是同窗,我們相識已久,他曾提過你。」

「你也在國子監?」她輕嗤,有些不信。

陸東承嗆了一下,「曾經。」

「一個書生怎會被人砍成重傷,倒在山野?」她嘲笑他編也編得讓人信服,別漏洞百出。

「後來我入伍從軍了。」他說的是自己的經歷,不論被迫或自嘲,拿筆桿的手都沾滿了鮮血。

他殺人了。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惜、惶恐無助,到最後都麻木了,只知殺殺殺……

戰場上,敵人不死,死的便是自個兒。

為了活下去,他不停地殺人,原本連殺雞都不敢的文人淪為鐵血將軍,在戰場上,十來歲的孩子都得殺,他若不殺他們,這些孩子會長成食人老虎,反過來撲殺放他們一馬的將士。

每天一睜開眼,面對的都是成千上萬的尸體,一具具、一堆堆,鮮血把大地覆蓋,再無一絲綠意。

「你是逃兵?」

他愣了愣,眼露苦澀,「不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不算是?」

她最討厭這種模稜兩可的話語。在她初當檢察官的那兩年常落入這樣的坑里,精練的律師最擅長鑽法律漏洞,一句話或一個字便能扭轉干坤,讓原本快定罪的犯人無罪釋放。

「在兵籍上,我是死人,因此即使我回去了,也沒有地方接納我這個人。」所以他不是逃兵,但比逃兵更慘,他根本不是個「人」。

「等等,所以說,你是幽靈人口?」人還活著,卻被注銷了身分,她記得听人提過這種情況,他若想恢復身分,除非再回原籍申請恢復籍冊。

「幽靈人口……」他喃喃自語,覺得這個詞真貼切,他不就是幽幽蕩蕩在人世間,在親朋好友眼中他已是一抹幽魂。

「你有仇人吧?」羅琉玉不安的問,想到他當初的情況,還是忍不住一探究竟。

「不知道。」他的回答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羅琉玉一听都想抓住他的雙肩用力搖晃他了,他是石頭腦袋嗎?「為什麼不知道?你可是差點死了!」

「還沒死,不是嗎?」

他墜崖後並未直落谷底,正好山壁長了一棵巨樹,巨大的樹冠接住他。

樹上長了紅色的果子,他撐了三天才找到下去的方法,但手和腳被凸出的尖石刮傷,血跡斑斑。被自己的弟兄追殺,為追查真相,他並未現身,悄悄找了父親生前的親信,想藉此打探營中的情況。

誰知消息走漏,處處是敵人的眼線,他和那名親信遭到圍殺,親信拚命殺出一條血路,讓他有機會逃生。

情急之下,他搶了一匹馬,逃入深山之中,東躲西藏,想甩開敵人的追殺。

就這樣躲躲藏藏,他終于打听出一些線索,得知一切陰謀似乎和兵權有關,他們父子忠于皇上,不受收買的氣節擋了某人的路,所以他們必須死,給那些人讓路。

「你這是在自我解嘲嗎?還是怪我多管閑事,如果知曉你是個麻煩,我絕對不會救。」好人做不得,善有善報全是騙人的,她就是被自己坑死了。

「但你救了。」他說不出滿月復的感激,冥冥之中他命不該絕,兜兜轉轉又繞回原點。

「你沒瞧見我臉上寫著四個大字——悔不當初。」

他露齒一笑,看得出眼中的光亮,「這代表咱們有緣分。」

「是‘猿糞’吧,還是很臭的那一種。」現在她一腳踩上,臭氣薰天,用再好的香胰子也洗不去一身臭味。

「婉娘,你太激動了。」她一副要咬死他的樣子,戾氣真重,他看了都有幾分心驚膽跳。

「不許叫我的名字,把孩子還我。」羅琉玉覺得頭頂快冒煙了,兩手一伸想抱過孩子。

「還是我抱著,你情緒不穩……」他身子一閃,怕她傷到女兒,好言相勸她冷靜點。

他不勸則矣,一開口便讓羅琉玉感覺不是滋味,她是孩子的娘,他憑什麼來搶,還一臉理所當然,好像孩子也有他一份,他在保護孩子免受親娘的傷害。

「于謹之,你還想在莊子待下去嗎?」她不搶了,雙手抱胸,冷冷的看著他,面上寒霜陣陣。

見她真發怒了,他知道自己的行為過分了,訕訕地將孩子送到她面前。「婉……陳娘子,你看蓮姐兒笑得多開心,你放心,我不會在莊子停留太久,將危險帶到你們身邊。」

他寧願自己傷心,也不會傷著他們任何一人。

「娘,好玩。」對于剛剛被舉高高,蓮姐兒笑著拍手。

「等你被賣了就不好玩了。」羅琉玉接過女兒,往她鼻頭一捏,全然不在意身側的男子。

「為什麼要賣蓮姐兒?」小女娃還一臉好奇的打破砂鍋問到底。

「因為娘沒銀子。」她裝窮。

「我有。」陸東承一說,養家活口本是男人的責任。

「你要給我?」她斜著眼一瞟。

「我給……」他驀地臉一紅,這才想起身上只剩幾兩碎銀,他的銀子存在錢莊,要用他的印章才能取款。

或許他娘在過世前便已看出二叔有不軌之心,將長房的私產悄悄轉移,過在他名下,只留下少數財物迷惑他人的眼。

可是如今他不方便去取出,印章還藏在長房的書房里,除非他偷偷潛入拿回。

他想把那些私產交由妻子全權處理,畢竟二叔不仁,他又何必顧忌對方的感受,長房的一切是他爹和兄長用命換來的,只是這麼做難免會為妻子帶來禍事。

為了一點點家產,二叔都狠心地趕他們出府,先是大嫂和兩個佷女,而後是他的妻小,甚至還想潑髒水敗壞他妻子名節。

若是讓二叔曉得婉娘手中握有長房的財產,恐怕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它,心思不正的人永遠也不會走正路。

陸東承耳根子發紅,他想給妻子養家銀子,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如今比她還窮。

「給什麼?口袋空空還敢漫天虛言。」男人的話信不得,十句有八句是信口開河,還有兩句是水中月,看得到,模不著。

「以後補給你。」他逗著女兒,順手掏出之前給她編的草編蚱蜢,眼楮卻看著孩子的娘。

「不用,我們非親非故的,不好接受銀兩的饋贈,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閑言閑語。不過你罩子放亮點,別把你仇人引到莊子上來,我們這兒不是女人便是小孩,沒法替你擋刀擋劍。」她丑話說在先,讓他好好斟酌。

「你不要我的以身相許,那我就以銀子抵恩情吧,總要兩清。」

「好,我同意。」以銀子做交易最干淨俐落,她也怕人家硬塞人情給她,搞得不清不楚,好似她硬討的。

「不過我的傷並未好得徹底,恐怕要再叨擾數日。」他看向她腰間的荷包,眼中透露著若有靈液妙藥,他會好得更快之意。

不過羅琉玉只是裝作听不懂,壓根沒有要拿出靈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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