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宛飛暫時搬到距離松齡院不遠的松月院,跟著她逃過一劫的下人們現在都對她奉若神明,更加忠心,若不是大姑娘神機妙算,他們可能早成為焦尸了,大姑娘沒只顧自己的死活卻不管他們,這令他們感恩戴德。
昨夜陸宛飛叫多蓮出去散步時,多蓮還頗有微詞,認為主子在無理取鬧,可如今看到主子逃過!劫還受到愛戴,她又喜得不得了,整日都在哼歌。
「姑娘還在寫字啊?」多蓮進來,看到陸宛飛跟一個時辰前一樣坐在書案之前練字,她便一副要昏倒的樣子。
說起來,主子的字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以前主子的字很是秀氣典雅,一排排的很是工整,如今的字跡有股瀟灑味兒,看著舒心,她比較喜歡主子現在的字。
「有事?」陸宛飛頭也不抬,專心致志。
她練字是為了讓自己靜下心來,靜候陸祥熙的消息,另一方面是只要一空閑下來,她便會想徐凌瀾說的話,他深愛著一個人,那個人已經死了……
等等!她猛然察覺一個疑點,手停住了。
他怎麼不是說他深愛過一個人,而是深愛著一個人?既然人已經死了,那麼就該是過去式而不是進行式啊……他肯定還有隱瞞的事,是什麼事?
現在他們倆還不熟,她去找他追問,他也不會告訴她吧,還可能對她提防起來……
想到他說的可能不是事實,她便靜不下心的,想著該怎麼知道真相。
「姑娘怎麼了?」多蓮見主子忽然停下了動作,墨汁都滴落紙上,奇怪的問道。
陸宛飛回過神來,換了一張紙,「沒事,倒是你,找我有事嗎?」
多蓮看了眼窗外漸黑的天色道︰「到用膳的時辰了,想問問姑娘要傳膳嗎?」
陸宛飛點頭,「當然要,吃飽了才有力氣打仗。」
多蓮瞪圓了眼,「打什麼仗?如今天下太平,姑娘為何要去打仗?」
陸宛飛的注意力回到宣紙上,氣定神閑地道︰「晚點你就知道了。」
丙然,用過了晚膳,陸祥熙就派人來傳話了,要她去松吹院。
陸宛飛帶著多蓮到了上房,看到陸老夫人神色嚴肅,陸祥熙面容比陰天還陰,楊琇錦跪在地上,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陸宛霖同樣跪著瑟瑟發抖。
屋里還有張耀,他是平時幫陸祥熙辦事的人,做事縝密細心。
陸宛飛心里有數,想必已經抓到縱火之人,那人也供出楊琇錦來了。
「你料想的不錯,果然是這個毒婦所為,她竟然真的如此惡毒無恥!」陸祥熙恨恨的掃了楊琇錦一眼。「我陸家再也容不下她!」
「還有你!」陸老夫人指著陸宛霖痛心疾首的說道︰「宛霖丫頭,你太叫祖母痛心了,居然幫著你娘干這等壞事,你小小年紀就心如蛇蠍,做出放火殺人之事,若是傳了出去,誰還敢上門議親?」
陸宛霖嚇得哭了出來,「祖母……我只是照娘的話做,只是送信給舅舅而已,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今日她听說守祠堂的兩個人都染了風寒,陸宛飛另外派了個婆子去守祠堂,那婆子原來就是她娘親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她塞了一兩銀子給那婆子,那婆子便通融讓她見她娘了。
見到她娘之後,原本她就要講松齡院失火之事,沒想到她娘先問起了,好像事先早知道一樣,她娘得知陸宛飛毫發無傷便急了,這才說是她安排的局,沒想到被陸宛飛逃過一劫。
聞言她嚇了一大跳,連忙說出陸宛飛還安排了人手守株待兔,要抓縱火犯。
這下,她娘鎮定不了了,立即寫了信要她送去給她舅舅,讓她舅舅先下手為強,要滅那縱火犯的口。
她就只是幫忙傳信罷了,豈料適才她爹卻派人將她押來,當她是犯人一樣,還讓她跪下,入一罾她祖母還直指她放火殺火,根本是欲加之罪……
「不要為難霖兒了,都是我的錯,都怪我。」楊琇錦淚水涌上來,哀哀地道︰「老爺如今受人挑撥,將罪名加在臣妾身上,臣妾認了,要殺要剮隨便你們,至于我可憐的霖兒,求你們放了她……」
「不是你認了,事實就是你所為!」陸祥熙忍無可忍的說道︰「張耀,你說!讓這賤人心服口服!」
「是。」張耀沉聲道︰「屬下今日跟著二姑娘出了府,到了三月胡同舅老爺家,二姑娘離去沒多久,舅老爺家就出來了兩名行跡詭異的人,屬下一路跟著,那二人到了十三巷,潛入一戶人家,欲殺一人,屬下于是救了那人,也制服了那兩名殺手,三人口供一致,夫人收買了那人縱火燒松齡院,那兩名殺手受舅老爺指使,要殺了那人滅口,如今三人都在柴房里,隨時可對質。」
楊琇錦听得心驚膽跳,干脆假裝暈了過去。
陸宛霖撲了過去,哭道︰「我娘暈倒了、我娘暈倒了!快叫大夫啊!」
楊琇錦暗自得意,如此一來會將她抬回房了吧?只要她死不承認就行了,他們礙于面子也不會將她送官嚴辦……
「來人!將這賤人拉到柴房,派人日夜看守,一日只需給她一頓飯,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見她!」
陸祥熙火大說完便拂袖而去,陸宛飛看著裝暈的楊琇錦被兩名粗壯的婆子拉走了,心里想著,如此可以告慰原主之母在天之靈了,只不過這樣好像還不足以讓楊琇錦離開陸府,有條毒蛇在旁,總是讓人心驚膽跳。
陸宛霖還在哀哀的哭求著陸老夫人放過她們母女,陸老夫人頭疼,又氣惱陸宛霖搞不清楚狀況,讓下人把陸宛霖帶回她的院子看管,然後勸慰陸宛飛。
陸宛飛自然不會表現得要趕盡殺絕,勸陸老夫人回屋休息,自己也帶著丫鬟離開。
「原來這就是姑娘說的打仗……」
多蓮太震撼了,久久回不了神,直到此刻走在回松齡院的路上,她才喃喃感嘆。
她們都知道夫人是壞女人,只是沒想到夫人會壞到這種程度,竟然想燒死主子,還要松齡院所有人陪葬,若是姑娘沒有早一步料到,那是多少條人命啊?
想到這里她便不寒而懷,不懂做了這種事的夫人怎麼還有臉裝暈想蒙混過去?
陸宛飛抬陣看著一輪明月,輕輕呢喃,「府里接下來能平靜好一陣子了。」
而她,心里卻是極不平靜啊……
陸宛飛下了馬車,前方是碧瓦紅牆的三層樓院,檐廊下的木匾寫著「玲瓏閣」三字,前方是奼紫嫣紅的花圃,明燦的陽光令她眯起了眼,她秀美的眉頭微蹙,出起神來。
眼前的景色讓她想起那日與徐凌瀾野餐時交談的對話,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清清楚楚,所以,他為何會說他愛著一個人?
她要把他約出來試探一二嗎?若他說只是口誤,她豈不是自討苦吃?
重生之後,她原是滿心期待地等著要嫁給他,等著要改寫前世的悲劇,可如今她卻極為,消沉,她想知道他口中說的愛的人是誰,又怕知道是誰,她怕自己會沒有堅持下去的勇氣,當她不再是他的唯一,她或許會後悔重生……
「姑娘,天氣熱,進去吧,別曬傷了。」清霜輕聲提醒,主子望著玲瓏閣發愣已經好一會兒了,讓她不由得想到上回主子跟徐大人不歡而散的事,就怕主子又難過起來。
「嗯,進去吧。」陸宛飛嘆了口氣,抬步進了玲瓏閣。
清霜看著主子猶豫的樣子,也不自覺的跟著嘆了口氣,心跟著莫名揪起。
原以為楊氏得到報應,主子會開心,可主子這幾日反而郁郁寡歡,常常幽幽的嘆息,有時站在窗子前看被雨水打濕的花木,還會一臉的失魂落魄,看起來無比的寥落。
昨日,歐陽閣主來帖,邀請主子賞畫,她原以為主子會沒心情出門,想不到主子倒是應允了,幸好主子還肯出門……
她忽然想到,主子以前沒那麼愛出門,就連逛香粉鋪子也沒興趣,如今這沒事出門逛逛書鋪、茶樓似乎是主子病癒之後才養成的習慣。
「陸大小姐大駕光臨,真真是蓬蓽生輝!」玲瓏閣里,歐陽泉笑容滿面的相迎,臉上的歡迎很真誠,他看起來神清氣爽,顯見有在用心養生。
陸宛飛淺笑,「先生說笑了,小女子又不是什麼大人物,何以讓蓬蓽生輝,況且玲瓏閣也不是蓬蓽。」
歐陽泉一拈胡子,「姑娘在老夫心中,是京城第一才女……不不,說是燕朝第一才女也不為過,有這等才情,自然是大人物,是老夫心目中的大人物。」
見歐陽泉說的無比真誠,陸宛飛心虛地低頭,「先生抬愛,小女子愧不敢當。」
她是真的愧不敢當啊,都是借文豪們的智慧財產,汗顏,汗顏……
「哎呀,姑娘實在太自謙了。」歐陽泉對她的態度益發激賞,要知道,在人才輩出的天子腳下,沒有文人不想出頭,稍微有兩把刷子的人都忍不住到處賣弄,想當高門的食客了,而陸大小姐若不是博覽群書,又豈能詩詞信手拈來,可她卻一直沒顯露出來,也不去博個才女封號為自身添身價,真是極為難得。
「先生的胃疾還好吧?」陸宛飛笑著問道,趕緊岔開話題。
「姑娘的妙方果然有效。」歐陽泉眉飛色舞地夸道︰「老夫照姑娘的方法將養著,果然近日都沒再犯病了,姑娘不但是才女,還是神醫啊!」
陸宛飛謙道︰「說神醫還才女的真是折煞小女子了,不過略懂皮毛罷了,當日先生信任,肯讓小女子醫治才是真有勇氣。」
「呵呵呵,是老夫要謝姑娘,姑娘怎麼反倒謝起老夫來了?」歐陽泉興致高昂地道︰「老夫設了茶宴,咱們邊喝茶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