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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是個坑 第十一章 身世(2)

聞言,她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驚訝地瞪大眼楮,「欸?你、你……」

他蹙眉一笑,有幾分得意,「承嗣那小子不是狡兔,能去哪里?」

「你是說你已經……」她焦急地抓著他的手,「慢著,你不會把他們抓回來吧?你可千萬不能那麼做,否則寶兒就死定了!」

「你不必擔心。」他說︰「我已經找到他們,而且將他們暫時安置在你大哥那兒。」

她一震,「我大哥?」

他點頭,「你大哥那兒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也是。」她拍拍胸口,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那之後呢?你有方法嗎?他們真的不能在一起嗎?」

他氣定神閑,柔聲撫慰著,「你別急,這事得花一點時間解決,但總能找到理想的法子的。」

听著,安智熙卻也沒太樂觀,不自覺又嘆了一氣。

「我看是很難。」她說︰「寶兒是我的丫鬟,是安家的家生子,梅家再寬厚也只能讓她做小,可是母親說她絕不讓寵妾滅妻的事再發生……對了,那是什麼意思?」說著,她好奇地看著他。

梅意嗣眼底閃過一抹深沉的愁緒,難掩無奈,「外祖父在娶外祖母前便專寵通房丫鬟沈銀月,後來雖娶外祖母為正室,卻想方設法將掌中饋之權交予沈銀月,讓外祖母及母親受盡凌辱。外祖母在母親十歲那年自縊身亡,從此母親更是在沈銀月的手底下苟延殘喘過著仰人鼻息的日子,要不是姨婆從中奔走,沈銀月本還想將母親嫁給一個老頭做填房……」

听著這段往事,安智熙真覺不可思議。

原來婆母曾有這麼一段悲傷,甚至是悲麼的過去呀!

「這個沈銀月怎麼這麼黑心肝?」她不禁氣憤。

「可不是。」他笑嘆出聲,「正是因為這樣,你可曾發現二房跟三房都有妻妾,父親卻沒有……」

听著,她有點感動,「難怪母親婚後多年未能生下子嗣,父親也沒納妾,他對母親真是體貼愛護。」

他點頭,「所以這事急不得,得好好想個法子才能皆大歡喜。」

她理解且體諒地點點頭,「我明白了。」

「那就好。」他輕輕地將她擁入懷里,柔聲安慰著,「忍幾天,我會把你弄出去的。」

「好。」

「一個人在這里,怕嗎?」他問。

她用眼尾余光掃了那供奉在堂上的數十座祖宗牌位,搖搖頭,「不怕。」

有什麼好怕的?她從三歲起就見鬼,見怪不怪了。

此時,她反倒希望梅家的祖宗們顯個靈,教她好好跟他們溝通,讓他們去跟她公爹婆母托個夢,勸他們放開心胸,接受寶兒呢。

「對了,那件事進展如何?」她推開他的胸膛,一本正經。

「記得先前跟你提起的聚富賭坊吧?」他說。

他點頭,「記得。」

「我查到多名幕後金主,二房的玉嗣竟是其一。」他說。

「什麼?又是二房?」她先是一驚,然後若有所思,「鎮海號的船主是二房嬸母的親弟弟,梅玉嗣的舅舅……看來,一直掩護鎮海號隨長興的船出航的人便是他了。」

「就算不是他,也跟二房叔父家月兌不了關系。」

「家賊難防。」她有點慍惱,「想不到你沒日沒夜的工作壯大這個家族,後面居然有人在算計你。」

梅意嗣看著她生氣的小臉,愛憐一笑。他知道她是關心他,替他不平,她跟他在同一條船上。

伸出手,他又一次將她圈在臂彎里,「你安心地待在這條船上吧,我不會讓它沉了。」

就這樣,安智熙在祠堂待上三天了。

半夜,突如其來地下起一場大雷雨,天邊的閃電亮晃晃的,那一道又一道閃得教人眼瞎的光穿透門窗,打在安智熙臉上。

她醒來又睡不回去,不知是心血來潮還是福至心靈,索性拿起一旁的雞毛撢子這兒撢撢,那兒撢撢。

這祠堂里的椅子、地板跟那些擺放在兩旁的花瓶什麼的,平日里都有人負責打掃及擦拭,但堂上幾排祖宗牌位卻是有固定的清潔日,不輕易移動或是踫觸雖說祠堂平日並不開放,上頭還是蒙了一層薄薄的塵。

她拿著一把專門撢牌位及平台的短撢子,小心翼翼地撢著上面的塵。

她一階階、一層層地細細撢著,構不著的地方便搬來凳子踩上去,撢完了手長可及的地方,她得下凳子再移動位置。

可一個失足,她踩空了,盡避凳子並不算高,她還是因為失去重心而一坐在地上。

就在此時,一個牌位也應聲掉了下來,落在她手邊。

「慘了!」她暗叫不妙的同時,瞄到牌位上面寫著「顯妣梅媽李氏諱鳳華之牌位」。

「祖女乃女乃,對不住,不肖子孫不是故意的,您老人家有怪莫怪。」她合掌對著那牌位懺悔。

外面守門的家丁毫無動靜,她猜想八成是睡著又加上雨聲喧擾,才會一點都沒察覺到祠堂里的動靜。

當她小心翼翼地捧起牌位,牌位里突然掉出一個小小的木頭暗匣,暗匣里還塞了一張紙。

她先是一愣,猶豫著該不該打開來看,很快地,好奇心戰勝了一切。

「事出必有因。」她給了自己足夠的理由去探知一切。

她相信她不會沒事去撢牌位,她相信牌位不會沒事掉下來,她相信暗匣露出不是毫無理由,她相信一定有什麼等著她去發現。

于是,安智熙小心樞出塞在里面的紙條,然後打開。

紙條上寫了幾行字——

本人梅英世于魍港與女子李慧娘相知,李慧娘難產身亡,留子名意嗣,以養子名義養在梅府羅氏玉梅名下,以此證明梅意嗣乃吾人親出,為梅家血脈。

看著這幾行字,安智熙背脊一陣發涼,甚至發麻。

老天爺!她發現了不得了的秘密!也發現自己搞了一個大烏龍!她一度以為趙北斗就是李慧娘的兒子,還為了救他捱了一刀,可原來李慧娘的親兒一直、一直、一直都在她身邊!

原來梅意嗣是梅英世在魍港期間與李慧娘生下的孩子,是他的親骨肉。

想當初,必然是為了不讓羅玉梅對這孩子有所顧忌,才謊稱是收養的孩子而養在沒有子嗣的羅玉梅底下。

也因此,護主心切的石嬤嬤在梅承嗣出生後才會偷偷告知梅意嗣他是養子,而非梅家骨血,目的便是要斷了他日後爭產的可能及念頭,可石嬤嬤顯然並不知道梅意嗣並非跟梅家毫無血緣的養子,而是梅英世與李慧娘的親生骨肉。

難怪李慧娘讓她重生在難產身亡的安智熙身上,原來李慧娘的親兒便是梅意嗣呀!

李慧娘是難產死去的,安智熙也是,這彷佛天注定般的巧合實在讓人嗟嘆。

她得讓一直以為自己是外人的梅意嗣知道這件事,她得……糟了,李慧娘要她來救梅意嗣,也就是說梅意嗣有生命危險,那麼是什麼危險呢?

她被關在這里,若是發生什麼事,她能幫上什麼忙呢?

想著,安智熙只覺得心驚,她快快地將紙條折好,塞回那木頭暗匣里再放入牌位之中,然後小心翼翼、妥妥當當地將牌位回去。

她對著牌位合掌祈拜,「鳳華祖女乃女乃,你保守著這個秘密多年,接下來也請保佑意嗣平安,求求你了。」

安智熙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她沒想到在發現這個天大的秘密後,她竟還能安心地睡著。

不過她想,也許是心中的疑竇解開,豁然開朗,反倒能安睡無憂了。

天剛亮,她听見外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玉、玉爺?」家丁猛地醒來,像是發現了誰。

听他喚著玉爺,她猜想應該是二房那邊的梅玉嗣。他大清早地來祠堂做什麼?想起二房及梅玉嗣在梅意嗣後面動的那些手腳,她就有氣。

寧和號走水之事,可能是為了害梅意嗣的命。黃老六跟石念祖在聚富賭坊結識,聚富賭坊的金主之一是梅玉嗣,負責運送孩子到他處的船是登記在梅玉嗣的舅舅名下,之前找承嗣放印子錢的是梅玉嗣的兒子,然後在府里放風聲說她安家涉及聖母之家大火及買賣人口的也是梅玉嗣的兒子……許許多多的事情都跟他扯上邊了。

「今兒是我祖母的冥誕,父親遣我來燒香……」梅玉嗣說著,疑惑地說︰「你又在這里做什麼?」

梅家二房是妾室所生,與大房及三房並非同母。

「小的在這兒守門。」家丁回答。

「守門?」梅玉嗣好奇問道︰「守什麼門?里面有金子?」

「不是的,是、是大房太太在里面?」家丁怯怯地道。

「大房太太?你是說……意嗣的妻子?」

「是的。」

「她在里面做什麼?她犯了什麼事嗎?」梅玉嗣打探著。

「小的不知道。」梅承嗣帶丫鬟私奔的消息被封鎖在馨安居及沛澤居里,除了那些親過主子的僕婢,其他人一無所知。

「是嗎?」梅玉嗣沉吟片刻,「可我得幫我祖母上香,你還是開門吧。我拜完使走,不會久留。」

「好、好的。」人家要拜祖女乃女乃,家丁哪敢攔阻,立刻打開門上的鎖頭替梅玉嗣開了門。

當梅玉嗣站在祠堂的門口時,安智熙倒抽了一口氣,一股涼意從她的腳底板直往上竄。

不為什麼,只因她認出了他的聲音。

她簡直不敢相信那天在聖母之家听見的聲音,竟然就是梅玉嗣!

梅玉嗣是二房所出,平日跟在後院的她並沒接觸,但嫁進梅家兩年,每逢大節她還是有機會見到他並說上兩句話。

難怪當她听見那聲音時,會有明明陌生卻又覺得在哪兒听過的感覺。

老天!她突然之間全明白了,那天去聖母之家找詹姆的人就是梅玉嗣!當她進到詹姆的書房時,梅玉嗣就躲在隱密處,而且听見她跟詹姆的對話,知道她起了疑心。

因此當她要離開時,梅玉嗣才會擊昏她,甚至想將她送到海的另一邊去。

為了滅口,他連自家的堂弟媳都不放過,那麼……

一個可怕的念頭鑽進安智熙腦海里,她悟出了某件事,卻沒有時間思考。

因為,梅玉嗣走了過來。

「弟媳婦,」梅玉嗣臉上帶笑,「你這會兒又犯了何事,居然被關在祠堂?」

她沒回答他,只是兩眼直直地望著他。

他微頓,疑惑地盯著她,「弟媳婦?」

她回過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得冷靜,她面對的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大伯別笑話我了。」她眉心一蹙,故作無奈,「不知大伯為何一早便到祠堂來?」

「今兒是我祖母的冥誕,特來給她上炷香。」他說著,徑自走向香案前抽出一炷香點燃,然後站在牌位前專心一意的祭拜起來。

安智熙站在一旁看著,腳底一陣一陣的發涼,她不想跟這個人待在同一個空間里,她不想跟他說話,她好希望有人來救她。

這時,只見他默念完畢,將香穩妥地插進香爐里,再雙手合十拜了一下。

他轉身,兩人的視線對上,她又一陣心驚膽顫,可為了不讓他發現任何異常,她對著他露出一抹沉靜的微笑。

她希望他不要跟她說話,然後就這麼離開祠堂。

「誰在里面?」突然,外面傳來梅意嗣的聲音。

「意爺,是二房的玉爺。」

像是在絕望中听見來自天上的聲音般,安智熙有種得到救贖的感覺,她迫不及待地看向門口,只見梅意嗣正走進來。

「堂兄,」梅意嗣神情自若而平靜,「一大早就來祠堂?」

「是呀。」梅玉嗣上前,笑道︰「今兒是我祖母的冥誕。」

「原來如此。」梅意嗣笑瞥了站在一旁的安智熙,「給堂兄看笑話了吧?」

梅玉嗣尷尬一笑,「弟媳怎麼了?」

「堂兄也知道她那心性脾氣,便是說話沖撞了我母親,父親才將她禁足祠堂思過。」

「原來是這樣。」梅玉嗣淡淡一笑,拱手一揖,「我還有要事,先告辭了。」

「慢走。」梅意嗣也作揖回禮。

梅玉嗣步出祠堂,梅意嗣站在原地靜靜地目送著,直到梅玉嗣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

他闔上祠堂的門,才轉過身,安智熙已朝他撲了過來,一把環抱住他。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緊緊地抓住他,好像他是她在海上的浮木,沙漠里的甘霖。

「怎麼在發抖?」他輕輕地拍撫著她的背。

「我好害怕,好害怕……」她說。

梅意嗣溫柔地捧起她的臉,深深笑看著她,聲線平緩沉著,「認出他的聲音了?」

「咦?」她瞪大雙眼,驚疑茫惑地望著他。

而他,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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