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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是個坑 第二章 我現在不喜歡你了(2)

听見她這番話,梅意嗣登時瞪大了眼楮,驚疑、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雖然她是個性情縱放不羈的江湖女子,可過往兩年雙方都有著不道破的默契,誰也沒把心里話說出口。

可今天她卻……他該感到懊惱,甚至該有點生氣,但不知怎地,他竟沒有。

梅意嗣直視著她也正直視著自己的雙眼,她那一雙過往看起來機靈狡黠的黑眸,如今竟澄淨通透。

「方才母親對我說,你這一劫傷的不只是身子,還有心。」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但現在看來,你還傷腦了。」

他這意思是說她瘋了?對,她突然跟他說這些話,是夠讓他驚嚇得掉下巴。

「經歷此劫,我只是突然想通了、明白了很多事。」她直視著他的眼楮,率真無畏,「人生苦短,生命無常,我這次難產險些連命都沒了……躺著這幾天,我思前想後,覺得自己不想再隱忍委屈。」

听著,他竟忍俊不住地嗤笑一記,「隱忍?委屈?」他從鼻子里哼出氣息,不以為然,「梅家縱你由你,你何時隱忍?何時委屈了?」

「想說不能說,便是隱忍。想說不敢說,便是委屈。」她理直氣壯地回答,「我出嫁前可也是阿爹兄長捧在掌心上的一顆明珠,原也想著能被寵愛憐惜,可你對我只有相敬如賓,從沒半點真心實意,試問,我不委屈嗎?」

他不溫不火,兩只如熾的眸子直射向她,「那你對我可有半點真心實意?」

「有。」她毫不猶豫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他陡地一震,驚疑地望著她。

她清楚地知道原主對他的感情,原主對他是有情意的,如今,她得幫原主說出那不被知曉憐惜的一片真心。

「雖是奉阿爹兄長之命嫁進梅家,可見著你的時候,我也曾期待著你我能夫妻和美,舉案齊眉,可你敬著我也冷著我,我這心火再如何的熱,也終于是滅了。」

听見她這番話,他頓時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他緩了緩神,輕吐一口氣,「你這話的意思是……你曾經喜歡我,但現在不了?」

「是。」她回答得爽快干脆。

以她這二十一世紀女人的思維來看,他其實就是個混蛋呀!既然不愛,為何娶她?既然娶了?為何不好好去愛?

一個十七歲姑娘嫁了她,往後的人生就要這麼耗在他梅家嗎?雖說一開始也都是各有盤算,但夫妻一場,總也不至于寡情薄幸。

可自她重生在安智熙身上後,她在他眼里看不見一絲的憐惜,反觀原主可是為了生下他的孩子,把命都攤上了呀。

「你說我冷淡,你呢?嫁進梅家後,你依然故我,壓根兒沒點大戶人家太太的作派,若你喜歡我,想要婚姻美滿,難道不該做出改變嗎?」

「你哪里知道我沒改?」

「你在家坐不住,經常外出,甚至出入酒肆惹來非議,這叫改?」

「我出去怎麼了?我做了什麼雞鳴狗盜的壞事嗎?我出入酒肆也是跟著兄長,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外男。」

「你!」

「再說,為了不讓二房三房隔三差五就來念經,我還換了男裝。」

「什……」她還越說越有理了?

「還有,懷上孩子後,我以水代酒,也不吃辣了,我哪里不是改了?」

「……」懷孕後,她不吃辣不喝酒?這事……他不知道。

「總而言之,既然你我無愛又不能分開,那麼從今以後便各過各的生活,圖個清靜自在。」

他心頭微撼。各過各的生活?她這話是指……

「我沒了孩子、傷了身子,可說是身心受創,之後,我們分房吧。」她說。

「太太!」這時,一直在門外听著的房嬤嬤突然大叫一聲——

主子的事,房嬤嬤這樣的身分本是沒有資格說話的,可她是安智熙的女乃娘,是看著她長大的,眼見著她越說越不像話,房嬤嬤真是忍不住了。

她沖到繡屏後,急道︰「爺,太太她剛歷死劫,這腦袋還混沌得很,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呀!」

「房嬤嬤,我的腦袋從沒像今天這麼清醒過。」安智熙氣定神閑,一點都沒後悔自己說出這些話。

她現在說的這些話,不僅僅是為死去的原主出氣,也是為了自己。

她才不做這憋屈的梅家太太呢!這麼活著,她還沒能找到李慧娘的兒子,自己就得先病了。

在梅家所有人眼里,她這回是鬼門關前走了一圈,想必也沒人能因為這事為難她。為了往後的日子能清靜無擾,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梅意嗣面上覷不見任何的情緒,只是瞪著兩只黑眸直勾勾地看著她。

「爺,別、別跟太太置氣,她許是傷心過度,說瘋話了。」

「房嬤嬤,我沒瘋,但再繼續過著這種虛偽的生活,我就真要瘋了。」她說。

「哼哼。」突然,梅意嗣低低哼笑兩聲,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由你,日後就分房吧。」說完,他將藥盅往桌上一放,發出教房嬤嬤心緊了一下的聲響。

「爺……」房嬤嬤還想把場面緩回來,可梅意嗣寒著臉,頭也不回地離去。

步出屋外,梅意嗣快步地走出他跟安智熙的院子——馨安居。

一出馨安居,他停下腳步,望著滿園花草扶疏。怪了,他居然一點都不憤怒,反倒有一種……解月兌了、開闊了、豁朗了的感覺。

往日里,他同她互相猜忌著對方的心思,誰都不戳破,當然也談不上真心。可如今,她將那厚厚的一層浮油刮除,剩下的是那清新澄透的雞湯了。

他不自覺地勾起唇角,漾起一抹輕松寫意的微笑。

沒了油的雞湯,順口多了。

翌日,梅意嗣帶人前往海上拉回寧和號,一去五六日。

這五六日里,羅玉梅天天來,日日來,不只是關心安智熙的身體,也是為著她要同梅意嗣分房之事。

這宅子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瞞不過這當家主母,院子里來來去去那麼多僕婢,沒一會兒功夫,話就傳到她耳里去了。

「智熙,听說你們夫妻倆要分房?」羅玉梅支開不相干的人,只留下了身邊的石嬤嬤跟安智熙的女乃娘房嬤嬤。

「是的,母親。」她一五一十地回答,「是我提的,他也答應了。」

羅玉梅微微蹙起眉頭,「這是怎麼了?」

「母親,我剛失去孩子,只想清清靜靜地過上一陣子……」她不想跟婆母解釋太多,免得婆母抓著她苦勸不放。

她看著,那梅意嗣應也不是媽寶,不會事事都往他母親那里去報。因此他們在房里說的那些話,應該不至于傳進婆母耳中。

羅玉梅忖了一下,結巴地說︰「你是說,你只是暫時不想……」

羅玉梅是書香門第、清流官家出身的小姐,盡避都已是人妻人母,有些事還是羞于開口。

見她支支吾吾說不出口,安智熙忍不住想笑。這古代人真的是很憋,明明也不是什麼事卻羞于啟齒。

安智熙唇角一勾,「是的,母親,我胎大難產,傷了身子,短時間里是無法應付夫君的。」

羅玉梅一听,先是有點臊,旋即又安心的一笑,「若只是如此,那便好。」她輕輕握著安智熙的手,「那你就先安心的養好身子,一切都待日後再說吧。」

「謝謝母親。」安智熙面帶微笑,感激地看著她。

她真是好狗運,遇到如此寬容溫柔的好婆母。以原主這性子,只要遇到稍嚴厲一點的婆母,那恐怕都是要雞飛狗跳、雞犬不寧的。

別說誰,就說婆母身邊的體己老婢石嬤嬤吧,石嬤嬤每次看著她都是一臉的冷厲,那眼底有著滿滿的不滿意及慍意,想必是看她非常不順眼。

瞧,此刻那石嬤嬤還是寒著一張臉,斜著眼看她呢!

幸好她的婆母不是石嬤嬤,不然恐怕有得鬧了。

「夫人放心。」房嬤嬤身為安智熙的女乃娘,自是護著她的。擔心她得不到婆家的諒解及接納,隨嫁兩年來總是跟在安智熙身後補破網。「老奴一定好好照料著太太的身體,讓她跟大少爺能快快給梅家綿延子嗣。」

羅玉梅听著,滿意地笑了笑,「那可有勞房嬤嬤了。」

「不,這是老奴該做的。」房嬤嬤態度卑微恭謹。

羅玉梅轉頭又看著安智熙,眼底有著溫柔,「你好生歇息著,我就不礙著你休息了。」

「謝謝母親。」安智熙說著,吩咐房嬤嬤,「嬤嬤,幫我送送母親。」

羅玉梅搖頭阻止了正要挪動腳步的房嬤嬤,「不必了,你好好看著智熙便可。」

「是。」房嬤嬤點頭答應一聲。

羅玉梅在石嬤嬤輕扶一把下起身,主婢兩人旋身便走了出去。

步出馨安居,石嬤嬤總是冷冷的、瞧不出一絲情緒的臉上有了憂思不解。她驅前,低聲地說︰「夫人何必管這事?」

「何意?」羅玉梅問。

「意爺跟太太分房之事。」石嬤嬤說。

「他們還年輕,分什麼房?」羅玉梅神情平靜,「身為梅家主母,提醒他們要為梅家延香續火,是我的責任。」

石嬤嬤眉心一皺,一臉有話不吐不快的郁悶表情。

「你想說什麼?」羅玉梅撇過眼問。

「夫人,有些話老奴不吐不快……」石嬤嬤有點激動地說︰「不說別的,太太那出身,咱們都是知道的,沒讓她生下梅家子孫興許也不是什麼壞事。」

「你在胡說什麼?」羅玉梅眉頭一擰,語帶訓斥,「她可是梅家三書六聘迎娶進門的。」

「老奴的意思是……」石嬤嬤更加刻意地壓低了聲音,「如今承爺已到了議親的年紀,若是順利的話,兩三年內或許便能給梅家大房生下一兒半女,實在不必特意寄望著意爺,說到底承爺是……」

羅玉梅兩道視線射了過來,打斷石嬤嬤的話。

石嬤嬤縮縮脖子,低下了頭,「老奴這是為夫人……」

「你跟著我幾十年了,理當比任何人都明白些。」她說︰「你說的那些話要是讓別人听去了,我這二十幾年的活兒都白干了。」

「老奴知道。」石嬤嬤頭壓得更低了,「老奴只是擔心承爺在意爺底下,出不了頭。」

羅玉梅听著,沉默了一會兒,沒說什麼便往前走去。

見狀,石嬤嬤趕緊跟上。

梅意嗣出門後的第六日,寧和號終于拉回泉州近海。

他立刻著人清點財物貨物損失的總數,並請來協記造船的李老板登船查看並商議寧和號修復的可能。

他與李老板在寧和號上上下下、前前後後、里里外外巡檢一番後,來到了底艙的起火處。

「這里便是起火點?」李老板問當時代梅意嗣押船的永昌。

「是的。」永昌回答。

「唔……」李老板沉吟著,蹲去細細檢視,若有所思又欲言又止。

發現他似有難言之處,梅意嗣主動問道︰「是否事有蹊蹺?」

李老板起身,神情凝肅,「意爺,這火恐怕不是意外,而是縱火。」

「李老板是說……」

「瞧。」李老板領著他及永昌一一檢視著蹊蹺之處,「這是燈油的痕跡,它們並不是打翻在一處,而是被均勻地沿著這船殼邊灑落。」

聞言,永昌一驚,問著梅意嗣,「船燒了,這人也逃不掉,他為何……」

「第一個發現的人是誰?」他問永昌。

永昌頓了一下,「是個新來的船工,名叫黃老六。」

「新來的?查過他的底嗎?」

「他是東叔介紹來的,東叔也上了船,所以……」永昌有點疑畏地接話,「爺是懷疑……」

「我還沒懷疑什麼。」他面上平靜,「船上全員平安,東叔跟黃老六應該都回家了吧?能找到這個人嗎?」

永昌點頭,「當然。」

「上岸後,你立刻著人去找黃老六,將他帶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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