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生產之後,小月子坐滿,但臉上的黑霧沒有消散,雖然把滿院子的雞鴨全給吃光,她仍然沒有恢復元氣,一看就知道身子虧損得厲害。
大夫說她沒辦法再生育,而陸青做不出休妻一事,為了這個,姥姥成天長吁短嘆,三姊妹只能時時安慰。
這天李氏坐不住了,怒氣沖沖要去找仙姑算帳。
她長相不好,又是個寡婦,當初陸青願意娶她,還不是因為哥哥設計得當,讓他酒後亂性,哥哥威脅陸青若是不娶自己,就要把他做的丑事公諸于世,讓他考不得功名。
可如今陸家需要子嗣,她卻生不出兒子,就算被休棄也是理所當然的。她真怕啊,要是被休棄,下半輩子可怎麼辦才好?大哥、二哥可沒那麼好心腸,願意收留她和陳媄。
可當初帶她去找仙姑的是大嫂,大哥一家躲不掉責任,她死賴活賴都要賴上他們。
于是她大清早就進了城,跑到自家大哥家門前,沒想到任她喊破嗓子,里頭就是不應聲。
她知道哥哥嫂嫂在家,怕她把髒水往家里潑,這才縮著脖子當烏龜,可她哪能輕易放過他們。
李氏不死心,喊過近半個時辰,敲門敲得手都腫了,可他們就是打定主意不開門,百般無奈之下,她只好自己去找仙姑。
予菲也在這天進城,她是來送魚蝦的,周逸夫動作快,酒樓在幾天前開張了,她每隔兩天就會送魚蝦進城,這趟還打算拿回給予心、予念備下的生辰禮,沒想到剛下馬車就看見李氏怒氣沖沖地從旁邊走過。
予菲想了想,交代王叔幾聲後,就悄悄跟在李氏身後。
王叔和王嬸是周逸夫幫她買的下人,不知道周逸夫在哪兒找到的奇葩,不過這一家子確實幫了她大忙。
據說王叔是從軍營里退下的,在軍營時是個伙夫,鍋鏟一揮,再難吃的東西也能讓他弄出好滋味,如果不是做的菜不夠精致,周逸夫都想把他留下來自己用了。
王叔天生蠻力,听說曾經當街赤手空拳把一匹發瘋的馬給攔下來,且他揮動幾杵子就能把糯米舂成麻糈,而他的兩個兒子,年紀越大、越有朝大力士方向長的趨勢。
有他們父子護著門牆家院,李氏膽敢上門鬧事,予菲立刻關門放王叔,教她直的進來、橫的出門。
然而誰都想不出,王叔那等糙漢子怎就娶了王嬸那種斯文人。
王嬸會讀會寫會算,還會女紅刺繡,站在她這小姐身邊,予菲很想喊她一聲「夫人」。
她一眼就喜歡上王嬸,因為王嬸的天倉飽滿,額頭寬闊,眼神隨和。天倉飽滿之人代表腦袋聰慧、善于思考,有能力應付突發狀況;額頭寬闊之人做事穩重,事業運強,有經商頭腦,而眼神隨和之人易取得信任,人脈廣。
她雖然不明白,有這等面相之人為什麼會混成賣身奴婢,但她相信即使如此,這樣的人也早晚會翻身,而她很願意當那個給王嬸機會之人。
除這一家四口,文先生也搬進老宅,這些天幸好有文先生轉移爹爹的注意力,否則光每天想著陸家無後,怎麼活呀?
予菲悄悄跟在李氏身後,見她腳步飛快,額頭泌出汗水。
已經秋涼的天了,她還能滿身大汗,可見有多心急憤怒。
是啊,任何女人被大夫宣判無法生育,恐怕都無法平心靜氣,何況是李氏這等著靠兒子翻身的潑婦。
李氏走到一處宅院,那里不是道觀也不是寺廟,更非醫館,而宅院外頭已經有好幾名婦人在等著。
李氏剛到,她沒乖乖等待,伸手就往門上拍。
好一陣子,門才吱呀一聲打開,穿著道童裝束的小男孩走出來。
怒氣沖天的李氏二話不說,伸出手狠狠把人給推倒在地。
小道童啊地叫了聲,怒問︰「你在做什麼?」
「我才想問,你們為什麼要害我?」說完李氏往地上一蹲,開始撒潑大哭。「我命苦啊,好不容易懷個孩子,听信什麼鬼仙姑的話,花大把的錢,居然生下一個怪胎!天吶,我做了什麼壞事?我只不過是相信仙姑的話,怎麼就得到這麼大的報應?我可憐的孩子啊,都是娘害死你……黑心肝的何仙姑,爛腸子、爛心肺,賺這種黑心錢……」
李氏旁的優點沒有,這哭鬧撒潑的功夫,她自謙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
予菲混在人群當中看著她精湛的演技,忍不住想為她拍手喝采。
在里頭的何仙姑終于坐不住了,她走到外面,看著李氏問︰「這位嫂子,你在我這里哭鬧,壞我名聲,是想圖謀什麼?」
予菲細看那位何仙姑,她二十歲上下,一雙細長眼,五官清研秀麗,穿著白色道袍,再加上一柄拂塵,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一邊是粗鄙無禮的潑婦,一邊是豐姿綽約的道姑,怎麼看,李氏就是個騙人訛錢的壞蛋,光從外表看,她已經大輸了。
李氏沒听楚對方問她的話,開口就道︰「你要賠我銀子,大夫說我不能再生育,以後我可怎麼辦才好?」
這時圍觀的婦人恍然大悟,看看,果然是來訛錢的。
「你能不能生育,關何仙姑什麼事?」一名婦人跳出來替何仙姑說話。
予菲忍不住想翻白眼,何仙姑?哇咧,還鐵拐李咧。
「仙姑給我藥,一百文錢一包呢,說喝下藥後,肚子里的女娃兒就會變成男娃兒。我喝下藥,不但沒生兒子,還生出個三條腿的怪物,難道不是她害的嗎?」李氏大哭大叫。
「當初我就勸過你,懷胎的月分太大,想欺瞞上天把孩子換過來很困難。你不信我的話,非要喝上一帖,喝完也就罷了,我本想著能夠轉換便轉換,不能也別勉強。誰知你又來求,我不允,你竟買通道童賣你藥。
「知道此事之後,我把那道童趕出門,還到處尋你,想為你作法將喝下去的藥給消了,可你根本不住城里……」何仙姑緩緩嘆氣,對著眾婦人問︰「給你們藥的時候,我有沒有告訴你們,轉女為男有礙天道,我讓你們多做好事,性子要平和溫良,萬萬不能與人爭執,看你這性子,我告訴你的話,你半點都沒做對吧?」
何仙姑用憐憫的眼神看了看李氏,輕嘆。「算了,多的我也沒有,就把你買藥的兩百文錢還給你,往後你好自為之吧。」
李氏瞪大眼,想用兩百文打發她?這可不行!
眼看李氏還要鬧,予菲想也不想,掐指念訣,對何仙姑施法。
她只是想試試何仙姑懂不懂道法,沒想到何仙姑竟然感應到了,猛地轉身,一雙慈眉善目轉為凌厲,目光對上她。
完蛋,身手太慢,被發現了!
何仙姑手指往上揮動,掐一咒訣直指予菲。
予菲很清楚對方要做什麼,何仙姑是想引陰煞上自己的身,她直覺想躲,然而身體不靈活,躲得過頭、躲不過身。
這會兒她突明白,她的法術再厲害,只能對付陳媄、李氏那等普通人,踫到懂行的……她啊啊尖叫兩聲,做出最壞的打算。
這時有人橫拉她一把,下一刻,她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听見熟悉的聲音道——
「來人,把這裝神弄鬼的道婆抓起來!」
「是!」幾個軍人上前,一把將何仙姑抓起來。
雖說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可這也未免轉得太快了,前一刻是仙姑,後一刻馬上變成道婆。
抬頭看見歐陽曜的俊臉,予菲笑彎眉毛。
這家伙幾天不見,紫氣更盛,連五官都變得充滿威儀更吸引人,真是糟糕,任他繼續發展,她不只想抱金大腿,連金手臂、金胸口、金腰……都想模模抱抱。
何仙姑揚眉怒道︰「軍爺這是在做什麼?」
「李氏不是唯一一個服用你的藥後生出怪物的孕婦,截至目前為止,已經有三名婦人受害。來人,把她綑了,進去搜查證據。」
歐陽曜一喊,士兵沖進宅內,同時他將予菲拉進門。
圍觀婦人紛紛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原來吃了她的藥會生下怪物?」
「看她長得像仙女,其實是個鬼婆?」
「我們竟然都被騙了……」幾個女人湊在一起,說個不停,沒有人肯離開。
這時一位軍爺走出來,大聲問︰「既然各位嫂子不想走,要不,跟我進衙門,做個人證、錄個口供,行嗎?」
衙門?誰要去這麼穢氣的地方,萬一沒說對話,被關起來多倒楣。這麼想著,眾人紛紛散開。
李氏一看,覺得沒戲唱了,雖然陸予菲還在里面,可……那關她什麼事?陸予菲現在已經是別人家的奴婢。她撇撇嘴,逕自離開。
砰地關上門,予菲還在意外中,尚未反應過來。「你怎麼回來了?」
「回來運糧。看見我,不開心?」
想起周逸夫信里提的事,歐陽曜眉心糾結,好端端的,怎麼就招惹上了岳雲芃?他不放心,這才爭取回吳州運糧,只想多看她幾眼。
「當然開心啊。」沒道理不開心的,他寫那麼多封信,她再傻也曉得那是某種告白,即使這種追求手段不高明,但……好歹活了兩輩子,總算有人追求,也值得熱烈慶祝,不是?「能待很久嗎?」
「再十天吧。」
「這麼短哦。」她鼓起腮幫子,怎麼才見面,又有了思念的感覺?
「放心,戰事不會持續太久。」
「那就好,一切都平安吧?」
「平安。你呢,怎會跑到這里?」
予菲這會兒才想起剛剛的交手。「那個道婆會法術,但道行不高。」
「她道行不高,你高?」歐陽曜失笑,若不是他出手,她不知會變成怎樣,瞧她躲得那麼狼狽,還嫌棄別人道行。
「是啊是啊,我厲害得多。」何仙姑引煞氣的手法還很生澀。
「你那麼厲害怎會躲不過?」他一針戳破她的大氣球。
說到這個,氣死啦,依她現在的狀況……施咒、解咒,文打沒問題,武打就太為難了,可總不能告訴他,這身子不是她的吧?予菲垂眉嘆氣,只能轉移話題。「你什麼時候到吳州的?」
「昨天夜里。」
「怎會突然出現?」
「我不出現,難不成看你被打成落水狗?」
「什麼落水狗,話講得這麼難听,我只不過是躲……等等,你看得到陰煞?」
「我看見一團黑霧向你襲去。」
好吧,再次證明,他才是那個骨骼清奇,天賦卓絕,天生適合修道的好苗子。既然這副身子爛到無法練功,她是不是該考慮和他合作,以後讓他跟在身邊,專門幫她揮刀?
不對,她被他繞暈了。「我問的是,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何仙姑家門口?」如果他在城東,她就算被一團黑霧卷上天空,估計他也看不到吧。
「我在半路看到你鬼鬼祟祟,一路追著你過來的。」萬幸身邊跟著幾個屬下,要不,一個何仙姑好抓,一群大嬸可沒那麼容易辦。
「你怎麼想到去調查何仙姑的?」
予菲一直猜著開藥給李氏的人是誰,對方做那等傷天害理的事,雖然李氏是咎由自取,是害死一條未出世的小生命,她想把人揪出來,確定對方是不是修道者,如果是,她得替天行道,免得污了祖師爺爺的名頭。
沒想到歐陽曜竟事先調查過何仙姑,還曉得她害過許多人性命,這可厲害,未卜先知嗎?
她想過許多種可能,獨獨沒想到到他竟回答——
「我沒調查她。」
沒調查?那……「你怎麼知道有三個婦入服過她的藥,因此生下怪胎?」
「我糊弄她的。」
嗄?這樣也行?當官的要是都像他這樣,百姓還活不活啊?
「假的?那要用什麼罪名審她?」
他微微一笑,彎起好看的濃眉,看得予菲心底大喊……夭壽哦,他的眉毛把她的魂給勾走了七七八八。
「看我的。」
一句「看我的」,然後予菲就坐在何仙姑面前了。
被五花大綁的何仙姑閉著眼楮,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為什麼要謀害人命?」歐陽曜問。
听到「謀害人命」四個字,何仙姑眼楮微張,卻不敢直視歐陽曜。
深吸氣,她低頭喊冤。「軍爺,我沒有,您可不能冤枉人。」
「你以為我沒事逛大街,逛到你這里來看風景嗎?如果沒有掌握確切證據……」他笑了笑,勾起她的下巴,一臉的莫測高深。「需要我講得更仔細嗎?那七條人命……」
予菲心底大喊,死了死了,他忘記自己的謊言,剛剛明明說三個婦人,怎麼一路走進來,立刻增加四人,這會兒肯定唬不住了。
沒想到,听見有三名婦人受害時,何仙姑臉上還不見驚慌,一听到七條人命,她立刻嚇得嘴角直抖,這表情擺明有事。
「不說嗎?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撬開你的口,你可以選擇最輕松的一種,也可以把每一種都試過,再決定要不要說實話。」歐陽曜說得輕輕松松。
何仙姑臉上無比驚惶、無比恐慌、無比的……「讓我死了吧!」
予菲是心善的……呃,好吧,心沒那麼善,但她看不慣血淋淋的場面,反正現在何仙姑被五花大綁,騰不出手修理自己,所以……
予菲走到何仙姑面前,一根手指頭在她眼前輕輕擺蕩,一聲輕叱後,手指點上她額頭的正中央。
瞬間,她眼睫下垂,意識模糊。
「說,為什麼要謀害七條人命。」
「取胎兒布七煞陣。」她緩聲回答。
怎麼都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嚇死寶寶了,她只是隨便糊弄,竟然糊弄出已經斷掉的線索?
與歐陽曜對看一眼,予菲再問︰「布七煞陣的目的是什麼?」
這會兒何仙姑不說話了,不管予菲問上幾次,她都沉默不語。被施吐真法的對象通常不會說謊,也不會故意隱藏,不講只有一種可能——
她是真的不知道。
「七煞陣是你布的?」予菲換個問題。
「不是。」
丙然,她就說何仙姑的道行不過爾爾,怎麼布得了這般高深的陣法。
「你如何選擇受害孕婦?」
「我誆她們能以男易女,取得她們的生辰,再選取丁卯年七月、九月、十一月出生的孕婦下手。」
「是你親自動手殺人剖胎?」
「不是,我只負責取孕婦生辰。」
「既然七煞陣已經被破,為什麼還要繼續誆騙無知孕婦?」
「陣被破解,需要重新布陣。」
「你已經擇定下一個孕婦了嗎?」
「是。」
「是誰?」
「東大街程氏婉娘。」
予菲朝歐陽曜拋出一眼。
他點點頭,那邊他會布置下去,他倒要看看是誰做出這等陰損大事。
「還有話要問嗎?」她問歐陽曜。
他搖頭。
予菲解開法術,讓何仙姑寫好口供、畫押,再將道童和從宅內搜出來的換子藥一起送進衙門。
予菲沉吟片刻後問︰「你覺得這回能夠順藤模瓜,抓到幕後凶手嗎?」
「會的。」
「這麼篤定?」
「邪不勝正。」
四個字出口……她真是憂郁啊,忍不住想要模模他的頭,忍不住想要告訴他,做人別太天真、太可愛,否則死了都找不到葬身之地。
可這能怪他嗎?他又沒在二十一世紀待過,沒學過厚黑學,他以為世界和他想像的一樣清新美麗。
予菲絲毫不曉得自己的眼光同情到……很欠揍。不過歐陽曜沒有揍她的慾望,反而覺得好久不見這表情,真想念。
想念,不是隨口說說。
在離開吳州之前,他只覺得不舍,可等真的見不到人了,突然發現,只要一放空,她就會從腦袋里鑽出來影響他的心情。
她的笑、她的痞,她的貪財愁、她教訓小孩的惡劣口氣,她的喜怒哀樂……通通會勾出他的情緒,讓他不由自主地想笑。
他知道自己喜歡她,卻是在離開之後才曉得。他已經喜歡她喜歡到,離開她變成了某種難以負荷的痛苦,所以岳雲芃出現、危機出現,他便迫不及待回到她身邊。
他想確定她待他如過往般熱情,想確定岳雲芤沒有影響她的心,想確定分離不會在他們中間造成過大的距離。
然後她說了。「我真為你感到擔心。」
擔心嗎?很好,他喜歡被她擔在心上。「為什麼?」
「我認真告訴你,請你認真听。」她兩手搭上他的肩。
他順勢環上她的腰。「好,我認真听。」
「記住,越邪惡才能活得越久,越骯髒的人才能越富有,人至賤才能夠無敵。天真這種產物只能留在想像力里,千萬別拿到現實社會身體力行。」
噗,他笑了,她總說一堆亂七八糟又莫名其妙的鬼話,偏偏她的鬼話還有幾分道理。
「知道了,我會學著奸惡,會努力讓自己長命百歲。」
這麼受教?太好了,她拍拍他的胸口,美道︰「好孩子。」
她軟軟的手貼上他的胸,一個忍不住,他把她抱滿懷,讓她軟軟的手、軟軟的臉、軟軟的身體全部貼上他硬硬的胸口。
用力吸一口她的氣味,兩個月以來他缺失的那一塊,終于被補平。
他的手臂、他的身體……他全身上下充滿力氣,被一股紫氣環繞,她貪婪了,貪禁地不想離開,貪婪地想要一直窩在這里。
他很高興她不掙扎,她很滿意他收縮了臂膀,初次戀愛的感覺襲上她的思緒,她有一點點明白了,明白何謂幸福滋味。
不知道經過多久,他為阻止蠢蠢欲動的慾望,將她推離胸口。「走吧,我送你去億客居,還沒跟逸夫結算帳款吧?」億客居是周逸夫新開的酒樓。
「嗯。」想起帳款,她的幸福更上層樓,揚起笑容。
看見她的笑,歐陽曜又不由自主地感到開心。
予菲問︰「這次打仗順利嗎?」
「你不是抱指能算?算算看!」
「不必掐指,光看你紅光滿面、傲氣滿身,也知道打得很順利,怎樣,把鄭國打趴了吧?」
打趴?歐陽曜挑眉,這個詞用得好,不就是打趴嗎。
「鄭國在十幾年的黨爭惡斗內耗下,早就是一副空架子,只是他們有一個很有能耐的殷將軍,我們這才高看幾分。剛開始殷將軍也真的起到作用,將我們擋在邊關,遲遲無法更進一步,不過後來……」
講到「後來」兩個字,他一臉趾高氣昂、驕傲非凡。
她忍不住接話。「殷將軍在從軍前,母親在他背上刺上精忠報國四字,勉勵他報效國家,他果然沒讓母親失望,接連的英勇表現讓他成為一代名將,沒想到賣國賊宰相在皇帝耳邊進饞言,皇帝連下十二道金牌,將殷將軍從戰場召回,最後殷將軍被以莫須有的罪名關入牢中。事情發展至此,鄭國再無力與我國大軍對抗,以至大岳朝軍隊一路前進,如入無人之境……」
還沒說完,就見歐陽曜一臉的無法置信。「這個你也算得出來?」
啥!她只是打屁,只是拿岳飛來胡扯,怎麼就讓她……猜對了?
額頭數道黑線,劇情不該這樣發展啊,她要是真的這麼厲害,干麼在這里當個小仙姑,直接改朝換代、成為史上繼武則天之後的第二女皇帝就行啦!
「我說對了?」
「小地方不講,大處全對了。」
「什麼是小地方?什麼是大處?」
「他背上沒有刺精忠報國、沒有十二道金牌,但與我們合謀的奸相和反間計是有的。鄭國皇帝昏庸懦弱,都兵臨城下了,還以為我們要的是和談,沒預估錯誤的話,三個月之內鄭國將會從世上消失。予菲,你很厲害。」說著,他伸手模模她的頭。
她又不是汪汪,干麼給她擼毛?予菲下意識想躲,但身手遠遠不及人家呀,人家光看到黑影就能把鬼砍成七八瓣,她把鬼看得真真切切,卻動不了人家分毫。
她這個仙姑……當得讓鐵拐李很想自殺的說。
不過,臭屁是她的人格特質,她抬高下巴。「哼,這樣就厲害了?」
「你還能更厲害?」
她掐指一算。「數年後,百姓將會給這一代名將蓋殷王廟,廟外塑奸相夫妻赤身長跪不起的雕像,旁邊有一副‘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的楹聯,還會有百姓掐兩條長長的面粉團絞在一起,象徵奸相夫妻,下油鍋炸透,做成一道平民小吃,名曰油條。」
歐陽曜怔住,她連若干年後的事也算得出來?
見到他臉上掩也掩不住的崇拜,予菲再次無言以對,她真的只是打屁……
「知道了,這件事我會交代在鄭國駐軍的將軍注意。」
還注意咧!掩面無語,她有氣無力地問︰「宋易禾怎麼樣?有沒有被砍成兩盒?」
他一笑,道︰「易禾確實受傷,幸而你的提醒,他處處注意,傷不及肺腑,將養一兩個月就會沒事。」
「所以平步青雲了?」
「宇文將軍會將軍功上報到朝廷,之後的事尚且不知。」
「待鄭國沒了,皇帝擴張版圖、名留青史的願望達成,你需不需要進京?」
這恰恰是他的為難之處,他還想在此地多留幾年,直到阿羲長大,只是岳雲芃突如其的出現……他為何而來?為了阿羲嗎?
歐陽曜面露猶豫,予菲已經猜到答案。
「理解,真龍不會在淺灘困太久。」
早猜到的,他不是平凡百姓,遲早要大鵬展翅。
他展翅遨翔了,那麼她呢?也能比翼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