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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夫人 第八章 贈銀至親望平安(2)

「清秋,收起來壓在箱底。」她是無所謂,見怪不怪,是怕其他人瞧見了難為情。

「是……」

清秋尚未接過冊子,一只如玉白皙的手先一步搶走它。

「什麼東西壓箱底,我瞧瞧……」《玉女春閨夢》?

「啊,柳笑風,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快還我,你不能看……」于香檀也有羞恥心,不想他看到畫冊里全身光溜溜的小人兒,那多尷尬啊!

「為什麼不能看,我回來迎娶……」呵!是這玩意呀!畫得真丑,誰看了還提得起勁。

「看什麼看,小心眼楮生翳病……」她伸手欲搶,不讓他津津有味地從頭看到完。

「別搶,撕破了就不能壓箱底,我們會少掉不少樂趣。」他故意將畫冊拿高,讓她伸長了手臂也拿不到。

「那是我的,你搶什麼,還我……」驀地,她兩眼圓睜。

于香檀踮腳要搶回圖,柳笑風正好低下頭要取笑她,兩人一上一下唇對唇,貼合驟然間,四目相對,望進彼此的眼底。

柳笑風動了,他不是頭往後拉離開香軟的唇,而是壓住她的後腦杓加深這個吻,吻得纏綿悱惻。

「你下去。」

「不下。」

「你要不要臉呀!」

「不要臉。」要臉娶不到老婆。

「你怎麼敢這般蠻橫。」簡直跟攔路打劫的山大王沒兩樣。

「我是病人。」哎!他頭暈目眩,全身乏力。

「你哪里有病?」早就比牛還壯了好不好。

「心。」他捂著胸口。

她忍、她忍,她忍不下去了!「柳笑風,你還有點羞恥心嗎?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很可恥。」

「不覺得。」嗯!真舒服,溫玉軟香。

于香檀手握成拳,很想往他腦門捶下去。「不要亂模,你曉得我非常樂意當個寡婦。」要不是外面一堆送嫁、迎娶的人,她真會上演新娘毆夫記,把听說病得只剩一口氣的新郎官揍得面目全非。

「我模我的夫人,你管太多了。」頭枕在比香枕還軟的大腿,樂不思蜀的柳笑風撫著不盈一握的細腰。

「我還不是你的夫人。」尚未拜堂。

「你說了算?」他低笑。

「……」她氣悶。

雖然不太想嫁,但柳城城主府的花轎已到門口,不想出門子的于香檀還是披上嫁衣,坐上搖搖晃晃的八抬大轎。

一出了城門往柳城方向走,吹吹打打的噴吶聲和鑼鼓聲震耳欲聾。

天水城與柳城相隔甚遠,于香檀不想一路坐著花轎到柳城,光是那個顛呀!就能顛得叫人沿路吐,等到了地頭人還有沒有氣不曉得,但肯定瘦上一大圈。

因此她早就準備好改良過的馬車,車輪是鐵打的圓軸,車軸外包著三層硝制過的牛皮,車軸和牛皮中間塞入削薄的木屑,把牛皮車輪塞得鼓鼓地,馬車一跑起來感覺不到上下的震而在馬車內的布置就更費心了,座椅底下能裝物的櫃子直接釘在車板上,將座位底下的板子一拉直,便和座椅相接成了一張能躺能臥的床,再鋪上幾層厚實的褥子,躺在上面軟乎乎的,跟在家里沒兩樣。

這輛馬車花了她兩百兩銀子,但非常值得。

花轎一出城門十里處,她便喊人停轎上了馬車,換下嫁衣改穿尋常衣裙,繼續往柳城的方向行進。

誰知馬車才走不到半日光景,一個「病號」就被抬上車,他面色如紙、冷汗直流,還全身打擺子,把護送的眾人嚇得差點以死謝罪,連忙找了隨行的大夫看診開藥。

原本柳笑風要先回柳城再來迎娶,他的大紅喜服還在城主府趕制中,不料剛要啟程他就兩眼翻白,氣若游絲,幾個領頭的怕他死在半路上,便自做主張讓他留在于府養病,等迎娶隊伍一來再一起回城,省得來回奔波。

他裝病裝得很像,瞞過很多人的耳目,大家都以為他活不久了,奔相走告,把柳城那一位樂得笑開懷,可是如今的他哪有一點病容,分明在享受。

這季節居然還弄得到櫻桃,他一邊吃著櫻桃,一邊調戲快過門的妻子。

「別氣惱了,氣壞了身子還不是我心疼。你這馬車怎麼弄的,挺舒服的,躺著躺著都快睡著了,回去後我也做幾輛。」車速快,行進平穩,少了嘎吱嘎吱的雜音。

「你想賣?」

他想了一下。「也行。」

「我要分成。」別人有不如自己有,銀子沒人嫌多。

聞言的柳笑風怔了怔,隨即低聲輕笑。「你鑽進錢眼了,你家夫婿有良田千頃,莊子鋪子上百,古玩字畫、玉石擺件好幾庫房,你還看得上那點蠅頭小利?」

「蚊子腿再細也能刮下一點肉,而且那是你的,還能掛上我的名字?」她听了只能過過乾癮,即使眼饞也不會變成她的。

「我不是說過我的就是你的,你看上什麼盡避拿,我還給不起你一點小玩意兒嗎?」

那些身外物他本來就沒放在眼里,原本他以為過不了年頭,還挺發愁身後物要留給誰。

人能活著便是最大的財富,哪管得了其他,身為柳城少城主他不愁吃、不愁喝,不愁沒銀子花用,他娘留給他的死物只能錦上添花,沒多大的用處。

柳笑風視金錢如糞土,有也好,沒也罷,他照樣過他的日子,不過銀子是好物,能用來砸人。

此時坐在後頭小車的楊嬤嬤抱著一個小盒子呵呵直笑,不時打開盒蓋看兩眼,她生肖屬雞,十二只小金雞躺在紅綢布上,一只小雞重三兩,十二只金雞三十六兩金。

再加上少城主允諾的五百兩銀子,她走這一趟就賺得盆滿缽滿,能在鄉下賈地當地主婆了。

她想她年歲也到了,差不多該榮退了,再干個一年半載她就該和夫人提一提,辭了差事回家去。

楊嬤嬤的賣身契早就在嫁人那日自贖了,她是良民,擁有自由身,只是成親沒幾年丈夫就過世,為了生計她又求著從前的主子讓她到身邊侍候,兩個兒子留給婆婆帶。

如此十五年過去了,她的兒子也長大成人,到了論及婚嫁的年紀,沒她回去掌掌眼怕是不行,她那婆婆是一般人家出身的老婆子,沒看人好壞的眼力,她可不放心。

「如果我要全部呢?」她打趣的說著。

「給你。」一句話。

她嚇了一跳。「這麼豪氣?」

「給我一口飯吃就好。」他要求不高。

「不心疼?」他的米大概要上貢的珍珠米。

他低哼。「當我是沒見過銀子的人?」意指眼皮子淺。

「得了,你敢給我可不敢收,要是被你那位‘心慈面善’的繼母知曉我身懷巨資,她還不一片一片割下我的肉,再沾著你的血慢慢吃。」一定很好入口,開胃又滋補。

听著「心慈面善」,柳笑風諷刺的輕笑。「她還沒那個膽敢動你,她上面還有一個婆婆。」

「你是指老夫人?」自從駙馬過世,柳老夫人茹素已久,很少插手府內的事,一心向佛。

「你該改口喊祖母了。」

于香檀暗暗咕噥兩句。「你就這樣回去不會有事嗎?那一位的疑心病應該很重。」

懊死之人一直不死,一拖再拖,換成她也會起疑,閻王要人三更死,豈能留人到五更他早該死了。

「在她眼中我就是死人。」他自嘲。

「但是你畢竟還沒死,就沒人心存疑慮?」換成是她會派人查一下,看看是否有奇人異士出現。

柳笑風呵呵冷笑。「不死也離死不遠了,誰會在乎我這個棄子,不然她怎會大方的讓你進門,給我多一個籌碼。」

「籌碼?」她嗎?一個平民百姓,于香檀不覺得自己有多重要。

柳笑風骨節分明的手往她平坦小骯一放。「孩子。」

「孩子?」她先是不解其意,而後桃腮泛紅。

「我若有了親生兒子,我的父親再多活一、二十年,我的兒子就能接我的位置,成為柳城城主。」前提是他不在人世。

「不是傳給你三弟嗎?」他也是嫡子。

「不,我們柳城的規矩只能篇嫡長子,若無嫡長便是嫡長子之子,兩者皆無才由嫡次子接任。」而且必須是嫡系長房子孫,嫡二房、嫡三房、嫡四房……以此類推,得嫡長房無子孫方可另外推舉,庶出不在其中。

「為什麼?」孩子還小能擔當重責大任嗎?在一般宗族中大多挑選有能力的成年人繼承,交給幼子形同兒戲。

為什麼?他略微失神的回想過往。「因為我祖父就受過這樣的迫害,他二叔為了謀奪他的侯爵之位,先害死他的母親,讓他孤立無援,再聯合族老、宗親逼他除籍……」

祖父孤軍奮戰、努力突圍,但因年幼獨木難支,難挽狂瀾,最後被親二叔搶走他父親用戰功拚下的爵位。

當時年方十二的祖父什麼也沒有,他投靠了他父親的好友平源將軍,平源將軍帶他上戰場殺敵,他才有出頭的一天。

之後在班師回朝的慶功宴上,他和平陽長公主相遇了,兩人雖非一見鐘情卻在相處下互有好感,皇上因此下旨賜婚。

澳換門庭的祖父因尚了公主而青雲直上,頓時成了朝廷新貴,身為皇帝的女婿,他終于有權有勢找二叔報仇。

「祖父的二叔是庶出,所以祖父十分痛恨庶子,他和祖母只生了我爹一個嫡子,他在臨終前立下遺囑,要所有後代子孫遵從,嫡長子方可為家主,長房亡,長房長孫續,其次嫡二子、嫡二子的嫡長孫、嫡三子、嫡三子的嫡長孫……」

意思是一脈相傳,只能直系嫡子,立長不立幼,庶子是旁支,除非無嗣,否則與家主之位絕緣。

用了「絕」這個字,可見他有多恨庶出。

「所以說你若有……呃,嫡子,那就是實打實的小少主,他的地位無可取代,柳城未來的主人?」

「沒錯,我們的長子是將來的柳城城主,你就是未來城主的娘,整個柳城你最大。」他取笑的說著,但眼神也出奇清亮,一瞬不瞬的盯著「孩子的娘」,想著將她壓在身下恣意馳騁,把「孩子」放進她肚子里面。

「咳咳,什麼未來城主的娘,我都還沒成為城主的兒媳婦、城主夫人,你想太遠了,我們還沒走到那一步。」想到要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她孤僻的性子讓她想跳車逃婚。

柳笑風手一舉,撫向她白如雪玉的面頰。「你還沒認命嗎?我們這一輩子注定要綁在一起。」

「世事無常,不到入土的那一天都很難說。」身處他那個位置,想要一生一世太艱難,隨時有人等著給他致命一擊。

「放心,我會拉著你。」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忽地用力握緊,幾乎捏碎她的手骨。

「拉我去死嗎?」痛讓她眉頭一顰。

「我不會死,你也不會死,有我在,我會護住你。」他說出近乎生死與共的誓言,以他們以往的恩怨情仇,這已經是很重的承諾。

「萬一護不住呢?」他看來不太可靠。

柳笑風拉下她的頭重重一吻,狠狠咬破她的唇。「那就由你來保護我,我不想讓你當寡婦。」

「柳笑風,你是個混帳!」居然咬她。嘴唇發腫的于香檀忿然一瞪。

「我是,可惜你是混帳的嫡妻。」死後和他躺同一穴,同受宗祠香火,他牌位旁立的是妻柳于氏。

一想到他們連死都分不開,柳笑風看她的眼神更熾熱。

于香檀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小人得志不長久,你多吃櫻桃噎死吧!讓你繼母額手稱慶。」

她一把抓起銀盤上的櫻桃,往他嘴里一塞。「謀殺親……夫……」

他含糊不清的,嘴巴直動,一會兒一粒粒櫻桃籽吐回銀盤,看的于香檀咋舌,心里暗罵,真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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