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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娘掌家 第八章 蝴蝶效應(1)

「老大受傷了。」

正在做菜的瞳瞳將鏟子一扔,匆匆忙忙往外跑,剛到大門口,就看見遠方一群人簇擁著,蘇蒙趟在木板上哼哼唧唧喊個不停。

腦漿在瞬間凝結,所有可怕的、血腥的畫面跳進腦袋中,瞳瞳忍不住眼眶發熱,鼻酸,恐懼上揚。

他傷了?很嚴重嗎?嚴重到連站立都有困難?嚴重到忍不住疼痛嗎?

她大步跑去,沒注意到晚兒也跟在後面,搖搖晃晃的往前跑,在看清楚木板上的蘇蒙時,她控制不住哭了。

怎麼會傷得這麼厲害?他的嘴角帶著血絲,進氣少、出氣多,慘白的臉孔令人驚惶,是誰傷了他?

握住蘇蒙的手,只見他勉強睜開眼楮,勉強拉出一絲笑意。

「別擔心,我沒事。」

傷成這樣怎麼可能沒事?他能糊弄過別人,哪騙得了她,她是大夫啊!

她沒說話,拉著他的手往家的方向走,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墜,墜得他心好痛。

她的掌心很軟,軟得他心也跟著發軟,不多久,另一只手也被小小的掌心握住,是兒,他也在哭。

現在他也說不清楚了,不知道是心疼還是歡喜,看著母子倆的眼淚,真是的……演得太過了。

時間往前推——

霍王府的侍衛搶進門里,蘇蒙把猥瑣、惶恐的商人演得淋灕盡致,對方還沒開口,他立馬嚇得癱軟在地。

「左靜呢?」

他矢口否認卻左顧右盼,擺明「本人正在說謊」。「爺、爺找人嗎?這,這里只有我一個,沒有別人啊。」

接下來一陣拳頭加恐嚇,他レ「不得不」低頭,語無倫次說︰「爺饒了我吧,左、左爺從窗跳下去,他,他跑很遠了,說,說不許我透露他的事……」

他結巴,他哀哀叫,他被逼問後,把所有的事全招了。

「……對對對,我是捧過蔣仙兒的場,可那是在她跟左爺之前的事,我沒想到左爺怎麼會突然想到我,我發誓,左爺不在的時候,我絕對沒有上水煙胡同找蔣仙兒。」

「哪來的暗渡陳倉?哪來的舊情復燃?我和蔣仙兒不過是路邊偶遇,左爺誤會我了,他特意來警告我,可,沒有的事兒,讓我怎麼認……」

蘇蒙嘮嘮叨叨說著,目的只有一個——坐實左靜確實逗留在城里,並且將蔣仙兒的事給透露出來,順帶將左靜與香袖招做出幾分關系聯想,這邊一點,那邊一點,霍王的想像力分無關遠弗屆,左靜的罪,甩不掉了!

那時,蘇蒙確實挨打了,可他誰啊,自然能夠避過要害,讓每一拳都打在明面上,看起來很慘,其實全是皮肉傷,無礙的。

但戲得往下演,還有兩個眼線跟著呢,只是心疼,心疼母子兩的金豆子。

終于,他被抬進屋里,瞳瞳把所有人都給打發回去。

必上門,眼淚一收,她把晚兒抱在膝間哄著,口氣不善道︰「還要再演嗎?」

他做了個噤聲動作,凜神細听,目光往外掃過,片刻後松口氣嘆道︰「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方レ握住他的手時,她趁機為他把脈,確定沒有內傷,傷全在表面上,這才放下心。

如果他是個紈褲便罷,可他身懷武藝,這樣的傷怎會讓他叫喊不停?所以他在演戲,她便配合他演出。

定眼望他,片刻後,她輕聲對晚兒說︰「去廚房,讓王嬸嬸給你做飯吃,好不好?」

「娘一起。」

「娘先給爹上藥。」

「爹很痛。」

「我知道,我會小心一點,上過藥之後就不痛了。」

「兒幫爹吹吹。」

兒子的關心,讓蘇蒙心甜不止,更後悔了,他不該教兒子這麼擔心的。

「晚兒別擔心,娘在呢,你乖乖吃飯、好好長大,以後再有壞人欺負爹爹,你才能護著爹爹,對不?」

瞳瞳的話很有說服力,晚兒點了頭,乖乖走出房間。

門關起,她拿過醫藥箱,一語不發的細心為他上藥。

看著她的表情,他知道她惱了,帶著幾分討好笑臉,他說︰「我給晚兒買了兩個小廝,明天牙婆就會送過來,一個五歲,一個七歲,以後有人陪晚兒玩,你就不必時時掛心。」

他離家數日,帶回一身傷,就為著買回兩個小廝?什麼時候買人也是危險工作?她沒應聲。

看來氣得有點大,蘇蒙轉換話題。「我剛看到那十幾畝地的草藥,長勢很好。」

必他什麼事?沾了烈酒的棉布擦上傷口,痛得他齜牙咧嘴、滿臉求饒,她本想更用力的,這會兒卻放輕了動作。

「接下來我都不會出門,在家里好好陪你,行不?」

「你上次也這麼說,可是沒過三、五天,又不見人影,食言而肥,你不見胖,倒是我的心邊寬了,不在乎、不介意,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在家。」

她說著違心之論,他完全理解。如果不在乎、不介意,怎麼會一直掛心?拉拉她的手他給她一張俊美無儔的笑臉。

哼!那日她向他交了底,隔天他就不見蹤影。

知道她怎麼想的嗎?她想他被嚇到了,她想他把她當成妖魔鬼怪,她想他在乎她嫁過人……

她想過很多,每個想法都讓自己不愉快。

她試圖告訴自己,他沒那麼重要,就算失去了也無妨。

她試著說服自己,反正早晚都要放下,早點放下早輕松……

誰曉得,她全想錯了,他不回家竟然是為著去冒險受傷。

「小姐小姐別生氣,小生這廂有禮。」

甩開他的手,瞪他兩眼,她問︰「為什麼?」

扳倒霍王是皇上心口不能說的秘密,為這個秘密甯語塵受過多少委屈,他連家人都沒講,他說了……萬一泄露了怎麼辦?蘇蒙臉上淨是掙扎。

「不能說是嗎?那就別講。」

無所謂的,反正她對他不重要,她的擔心、緊張、焦慮只是多余,她之于他……

委屈了……是,委屈得很。

只是無數的失望挫折,造就她對人情世故的通透,她知道難過不必逢人就講,哀愁只能靠自己消化,終有一天,吞下足夠的失望,她將會強大,屆時再多的委屈也會雲淡風輕。

所以她說「那就別講」,口氣很通情達理,她的表情未變,眼角的溫柔仍在,但他知道,她難過了。

她對他交心,他卻對她隱瞞,不公平對待,會不會讓她把心收回去?下意識地,他握住她的手。

「做什麼,我在處理傷口。」

他拉著她坐在自己身前,從身後抱住她,他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我在幫皇上收拾霍王。」

土匪?老大?農戶……他果然不是簡單人物。

早該猜到的。

那天他告訴她許多超乎想像的事,瞳瞳全數接收了,原來他身上背負的家仇比她更甚。

她對他的「舊友」迷感興趣,但是從頭到尾,她除了傾听,沒有發問。

不過這回,他說話算話,待在家里整整一個月,沒有出門。

臉上的傷早就養好,他成天在她和晚兒身邊轉著,不過偶爾她還是會從他嘴里听到一些消息。

比方百姓向朝延呈上萬民書,狀告霍王橫微暴獻,導致百姓貧病交迫、流連失所。

比方他的「舊友」成為霍王最得用的手下。

比方皇上派出一隊暗衛,正朝嶺南而來……

每次說到這個,他眼底有掩也掩不住的興奮。

晚兒和新加入的小廚阿晨、阿曦處得很好,三個人從早到晚綁在一塊兒,誰也離不了誰。

蘇蒙教他們習武,瞳瞳教他們背詩,晚兒愛上扮老師這游戲,時不時拉著阿晨、阿曦,考校他們認字、默書。

當然,多數時候三個人像月兌韁野馬,在村里上下蹦個不停,但也因此晚兒的語匯進步得更加神速,現在一口氣可以說上一、二十個字。

瞳瞳也忙,吳掌櫃那里動起來,他租下一間很大的院子當制藥廠,瞳瞳幾乎每天都進藥廠,手把手教導他們如何制做藥丸。

有空的時候,她也會繞到蘇記,現在孫掌櫃待她的態度,簡直就是在迎財神,她教大廚做菜,他把銀票奉上,初識時的斤斤計較沒了,他慷慨得讓瞳瞳懷疑自己有沒有認錯人。

當然,孫掌櫃的態度丕變,是因為主子爺一聲命令,既然她努力擴錢不是為了野男人而是為著營救親哥哥,他理所當然要幫上一把。

放下筆,瞳瞳把桌面收拾干淨,問︰「晚兒呢?」

「張尋帶著三個小家伙上山,說是要摘棠梨子。」

「快中秋了,山上的棠梨子應該熟透了,我答應給他們做糖葫蘆。」

「你待他們太好,天天給他們弄吃的,晚兒都快變成胖墩子,就是阿晨、阿曦都肥上一圈。」

瞳瞳失笑,昨天王氏還在抱怨,才剛上身的衣服,怎麼又小了。

「孩子本來就是用來寵的。」她理直氣壯。

「你就寵著吧,哪天三個傢伙爬到你頭上再來哭。」

「你就是被寵大的,也沒見你變壞啊!」

蘇蒙告訴她了,告訴她小時候的他有多痞、多霸道,多讓家人頭痛,但祖父母不管不願,就是要把他捧在掌心里罷著。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一笑,蘇蒙拉起她說︰「走吧。」

「去哪里?」

「去後山,你不是一直想到後山看看有沒有珍貴的藥材。」

後山和前山不同,高山峻嶺、林木茂盛,里頭毒蛇猛獸很多,但也因此鮮少有人跡,最好的藥材往往長在那樣的環境里,她心動不已。

「你要陪我?」

「不然呢?誰敢當著我的面說要陪我娘子?」

說到這個,瞳瞳笑開。

張尋見晚兒短短時日學會說話、學會背詩認字,懊惱極了,到處說︰「就說就說,娶對媳婦旺三代,當時我就不該省那二十兩,要是把人娶回來,我家兒孫很快就能替我爭個爵位了。」

爵位有那麼輕易得的嗎?

還是玩笑話,但落入蘇蒙耳里就變了味道,他把張尋拉到前山狠狠揍一頓,就因為他提及二十兩銀子。

蘇蒙恨不得瞳瞳早點忘掉這事,張尋偏要舊鍋炒冷飯。

「等我。」

瞳瞳進屋換了一身舊衣服,背起籮筐。

出門時,刀劍、繩斧,該帶的東西他全備上了。

她一笑,「瞧你這樣子,我有預感,今天肯定會收獲不少。」

「為什麼?」

「因為成功是留給準備好的人。」她指指他身上的配備。

這話……是這樣解釋的嗎?不過蘇蒙接話,「有沒有人參、靈芝我不敢說,但虎鞭熊膽背定跑不掉。」

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後頭,他牽著她的手、配合她的腳步,他喜歡被她跟隨。

進入蓊郁的林子里,參天高木擋住陽光,帶來一絲涼意,他們一面走一面聊天,什麼話題都可以說。

她說︰「你知道什麼是蝴蝶效應嗎?」

「不知道。」

「南方的一只蝴蝶無意間拍拍翅膀,北方很可能會爆發一陣颶風。」

「怎麼可能?」

「科學證明是可能的。」

「所以……」

「所以我們踫到的每個人、遇到的每個契機都很可能是蝴蝶羽翼的那一搧,可能將會醞釀起一陣颶風,擦身而過的人、來不及對上眼的東西、本以為只是人生中不重要的點,殊不知蝴蝶效應,那個小點很可能會改變一生。」

「你想告訴我什麼?」

「有沒有想像過,如果當時你決定省下二十兩,現在的我會變成什麼樣子?一個截然不同的女子參輿你的生命,你又會是什麼模樣?」

他會不會也溫柔以待,會不會他比現在的自己更快樂?

他停下腳步,轉身,她很矮,他很高大,他必須彎下腰才能讓她看見自己眼底的笑意。

他回答,「我不會去想像你的問題,因為我很確定,沒有你,我不會快樂,沒有我,你不會幸福,我們是最適合在一起的男女。」

她笑了,他哪里來的自信啊,為什麼每句話都這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不說話是不同意?」

他湊得離她很近,近到她能聞到他的氣息。「我可以不同意嗎?」

蘇蒙一哂,迷人的眉眼鼻唇讓她心跳加速,似乎是他每次靠近,她都無法忽略他的影響力。

「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因為夫為天、妻為地,夫為妻網?」

「不是。」他說。

「不然……」

「因為,我愛你。」後面三個字,他說得分外輕、分外緩慢。

但一個字一個字,她听得清清楚楚,像有人放大了音量在她耳邊說似的,臉紅、心跳做過那麼多夫妻間的事,她仍然為他心悸。

「你怎麼能夠確定?」她問。

「如果連這種事都不能確定,我還能確定什麼?」

「也許今天愛,明天就不愛了。」

「燒過火嗎?」他沒回答,反問。

「燒過……」

「當火快想滅了,你往里頭添點柴,它就會再度燃燒,哪天你覺得我不夠愛你了,那就添點情,添點意,添幾分甜蜜,我就會再度熱烈的愛你。」

「哪有那麼容易。」

「有,你說過的,以前你總覺得喜歡誰就應該拼命對誰好,現在覺得誰拼命對你好,你就該喜歡誰。我先拼命對你好,讓你愛上我,之後愛上我的你拼命對我好,我便也愛上你,然後愛上你的我再度拼命對你好……周而復始,我們之間不會有你擔心的問題。」

「所以我是庸人自擾?」

「不,那是未雨綢繆,是在幸福里患得患失。」

她患得患失?因為喜歡上,便也憂心上?看著他瀟灑俊美的五官,她不禁輕嘆。

好吧,承認了。承認她不是運氣太差、被人販子擄走,而是運氣太好,上蒼為他們安排特殊的相逢。

拂開她額間的散發,他親上她的額,小小的一下,沒有夜里那樣激烈熱情,但微潤的甜蜜浸婬……

「第三個。」蘇蒙突然說。

「第三個什麼?」

「奇怪的符號。」

「什麼意思?」

「從剛レ到現在,我已經看到三個奇怪的符號。」他是個觀察力強的男人,何況練武識他的眼力比一般人更好。「而且,我們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

「符號在哪里?」

他牽著她的手往南走過將近十步,指著一棵樹干,說︰「在這里。」

瞳瞳的手指輕輕描繪著符號,她突然激動起來,拉住他的手道︰「這不是符號,是英文字,除非還有其他穿越者,否則……這很可能是我父親留下的。」

「你確定?」

「英文字母有分印刷體和書寫體,多數人都使用印刷體,但我父親偏好書寫體,你看這是T字,他總是把T字寫得又圓又胖,而且留下一條長長翹翹的大尾巴。」

書寫體大概只有電影里頭、中古世紀的人會用了吧。

「所以,可能是他?」

「我父親對古代的東西抱持著高度興趣,他熱愛集古劍,古錢,和古時候的書籍。爺爺常笑說,幸好我爸學醫,否則他肯定會去學風水,當撿骨師。

「我爸只要踫到骨董,眼楮就轉不開了,媽媽會自信滿滿的說.「我是你爸爸最年輕的收藏。」爸爸就大力反駁,「你不是我的收藏,是我的珍藏。」

「你父母親感情很好。」

「是啊,他們曬恩愛從沒避開我和哥哥,若不是哥哥生病,我們家會一路幸福下去。」

見她情緒低落,他摟過她,輕拍她的背。「都過去了。」

「嗯。」她點點頭。「爸不知道從哪里收來一本秘笈,好長一段時間,他瘋迷了,常在老家的森林里擺陣,自己玩不夠,還拉著我和哥哥破陣。」

所以,他們繞來繞去都在同一個地方,是伯父擺的陣法?陣法他只耳聞過,未曾親眼見。

「你會破陣嗎?」

「我有這麼厲害就好了,爸爸擔心我和哥哥挫折太大,以後不陪他玩了,就幫我們作弊,他會在角落貼上英文標簽——東三、南五,西二、北六讓我順著指令往東邊數三棵調走去,再往南走,數五棵樹,助我一路破陣。

「等我玩得熟透後,他又使壞,東三指的其實是西六,西二指的是東四,東西互換、南北互換,數目增倍。」

「所以這是什麼意思?」

「East3,指的是東三,我們先往東走數三棵樹後,若是沒有找到新指令,就再回原地往西數六標樹。」

案親的規律有四、五種,她每種都試,總會試出結果,如果陣法真的是爸爸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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