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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家藥娘 第六章 口頭定下親事(1)

「明韞妹妹,你真的不恨你爹娘嗎?」

換成是他一定有埋怨,同樣是爹娘生的,為何厚此薄彼,像他姊姊過得多愜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想要什麼爹娘都會買給她,有穿不完的新衣服、戴不完的首飾、精致的吃食、婢僕成群。

娘說︰「兒女是父母心中寶,修了三生才有緣來做親,父母疼兒女是天生的,唯有惜福才能再得來世緣。」

即使他爹一心鑽營也沒忽略三個孩子,長子繼承家業,所以在教管上稍微嚴厲些,次子調皮,那就放任他好好的玩耍,反正不求他上進,只要他不闖禍、不惹事,平平安安長大,日後娶妻生子就成。

對唯一的女兒他也是嬌養的,從不舍得讓她吃苦,錦衣玉食養得嬌女敕,即使凶名在外也盼她嫁得如意郎君。

反觀他的明韞妹妹,就像沒人要的小可憐一樣,他搬到溫家宅子隔壁已多時,卻一次也沒見著爹娘兄長—探親,好似死在外地了,對女兒實在無情,生個女兒還不如一塊豬肉。

看著溫希忠掉頭就走,也沒想過請妹妹吃一頓飯的表現,向來話多得雷霆風沉默了許久,他原本就心疼溫明韞沒爹娘照顧,看到一家人的冷漠對待他心都痛了。

「有什麼好恨的,他們把我生下來就是最大的恩惠,讓我能看到天、瞧見水,聞到花香,听見蛙鳴鳥叫聲,吃到好吃的東西,遇見對我好的人……」她很滿足了,不再強求。

像她前一世的老媽什麼都管,太強勢了,從她剛上幼稚圜穿的衣服、小背包、鞋子襪子,到了長大後的發型、化妝品、包包的顏色,連手機都不能鎖,方便她隨時查看,通訊軟體對話框里的一句話也要查問老半天。

不過在失去後她才想念老媽的嘮叨和她處理事情的明快簡潔,有虎媽在,當個媽寶也不錯,省事多了,得罪人的事有人做,她安心當大小姐。

「對對對……我就是對你很好的人,你要把我牢牢放在心里。」雷霆風點頭如搗蒜,直說自己是好人。

溫明韞露齒一笑,整個人神采飛揚,像山頂上的寶石閃著瑩光。「我會記得你。」

一听她會記住他,雷霆風又一番傻樂。「明韞妹妹,你這是要回去了還是再逛一逛,離城門關還有一段時間,我們讓馬車跑快些還能趕得上。」

看一看天色,又想起在城里的爹娘,她螓首一搖。「不了,抱了一疊銀票不安心,早早回了省得提心吊膽。」

「好,都听你的。長順,听見了沒,讓馬兒跑起。」他也不太放心,那麼多銀子。

「是!鮑子。」代替車夫趕車的長順輕應了一聲,揚起馬鞭一揮,馬車動起來了。

馬頭一轉,是出城的方向,偏西的日頭讓雲彩染上一抹霞紅,成群的歸鳥掠過天空,飛向彩雲深處。

「對了,雷二哥——」

「是霆風哥哥,你又忘記了。」他不喜歡她的語氣太疏離,之前明明還好得很,是誰又說了閑話。

雷霆風心里憋悶著,他不覺得自己與她過于親近的行徑有多引人側目,反而認為身邊的長舌婦太多,放著自家的活不干專嚼人舌根,若讓他瞧見一個踹一個,瞧見兩個踹一雙,踹到沒臉開口。

「別老惦記著這些無所謂的稱謂,男兒當做大事,不記掛芝麻小事,你想一輩子無所事事嗎?」她希望他有自己的事做,而非靠著祖蔭坐吃山空。

雷霆鋒還是只惦記稱呼問題,「我還是喜歡你喊我霆風哥哥。」只有她才能喊的稱呼。

她沒順他意,只是直接說明請托。「我有件事要托你做,幫不幫?」

「幫。」他回答的很快。

「你不用考慮一下?」雖然她想來想去只有他的身分最合適,假使他拒絕,她也會想辦法說服他。

「不用。」他搖頭搖得更快,好像她不讓他幫忙就是對不起他。

「我想置地種藥材,但不能掛在我名下。」一旦用了她的名字就留不住,她爹會據為己有。

他想了一下,「多大?」

「二十畝左右。」大了她沒法管。

「太小了,祖父給了我一塊兩百畝的田地,還附了莊子,我給你……」一想到他的田地歸她管,雷霆風忽地興奮莫名。

「不行,我不能要你的,而且太大了我無法管理。」她才一個人,不能旁的事都不做只管往地頭跑,她平日要上山采藥,看醫書、研究醫書上藥草的藥性,還要調配藥方,看看是否可用,接著是制作寄賣的藥丸,每個月固定的量不能少。

「我叫人幫你管,你出嘴不出力。」也才兩百畝而已,他在京城的田莊有兩倍大,外祖母還說小了些,日後他成親時送個更大的,讓他在里頭跑馬,和三、五好友吃喝玩樂。

她還是搖頭,「我沒那麼大的野心,二十畝足矣!」

他皺著眉頭,「小了點,要不一百畝,我悄悄的辦了,你契紙收了,自個兒藏好別讓人發現。」

「二十畝。」她堅持。

「明韞妹妹……」別太固執了,只听過嫌少的,還沒听過有人把銀子拒之門外。

「你若辦不好我請別人……」只是難保消息外流,管得住嘴的沒幾人,一旦說溜嘴就白費功夫了。

「不找別人,我來。」明韞妹妹太難搞定了,雷霆風心里雖有埋怨,可又沖勁十足地要將此事辦好。

她抿唇笑看他埋怨又忍耐的神情,難得的解釋幾句,「田地太大瞞不住,人多口雜,肯定會傳到我爹娘耳中,到時他們會理直氣壯漢收走或變賣,或給我兩個哥哥當娶親的聘禮,反正到最後不會是我的。」

這二十畝田她要做為實驗藥田,實驗栽培一些溫家藥田沒有的藥材,如果成功了,再大規模種植,供應藥草市場。

「明韞妹妹,你爹娘太不應該,明明是你辛苦所得他們憑什麼強取毫奪。」連買塊田也要細細斟酌,小心翼翼的藏好,明韞妹妹太辛苦了。這是什麼父母嘛!沒讓女兒過上好日子還要剝削她,簡直豬狗不如。

「不算太壞,本來父母在就不置私產,以免不公,是我起了私心,想把山上的藥草移至山下來,這樣我也不用爬大半天的山才摘得到。」以此為理由比較容易說服人。

她還是會上山,只是次數比以往少一些,畢竟有些藥草只適合在陰冷潮濕的山里生長,移至平地有可能一夕枯死,或是長得不好。

「好,我幫你辦,一定讓你滿意。」他暗暗添個幾畝地,她肯定看不出來,反正二十畝跟二十五畝差不多。

當時答應幫忙買地的雷霆風著實只想添幾畝地而已,可是一添再添,忍不住添到五十畝,還多了一個小莊子。

當溫韞乘著雷家的馬車來到鎮外,看到三戶十五口人的佃農在田里栽種藥草苗時,她真的覺得自己花眼了,哭笑不得,她的實驗田呢!她本來要一畝一畝的細分,一畝地只種一種藥草,分批輪植,短期的先收成再種生長期長的……可是看到油綠綠的一片,她真狠不下心拔除,只好忍他一年了,至少這種上的藥草價值不菲。

「先說一聲謝了,這銀票給你……」

看完了田地,幾人回到車上,她從雕花小木匣抽出五百兩的銀票,中等田一畝約七、八兩,好一點的九兩、十兩銀,這些應該是夠了。

「拿回去,我有。」他不收。

「你有是你的,親兄弟明算帳,如果你不拿銀子我就不要了。」這種便宜她不能佔。

「明韞妹妹……」何必生分,他的就是她的。

「雷公子,不要隨便踫我家小姐。」春草用力一推。

雷霆風又要依以往的習慣去拉小泵娘的手,想把銀票塞回她手中,誰知尚未踫到手,一股重力推了他一下,他當下訝異得睜大眼,臉色鐵青。

「這是在干什麼,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明韞妹妹,我還會吃了她不成?」這丫頭太不識相了,他惱怒在心。

春草憤憤地道︰「你不會吃了小姐,但會害她名聲受損,外面都在傳……」

打從那天他們一起去縣城再回桃花鎮,鎮上就多了許多不堪入耳的流言。

「春草!」別人愛說由他們說,傷不了她。

「說,到底在傳什麼?」雷霆風看了欲言又止的春草,又盯著神色淡然的溫家妹妹,一雙黑眸變得又黑又沉,深不見底。

「小姐你不難過,但奴婢替你抱屈,那些人什麼有的沒的亂傳一通,這事不能瞞著雷二公子,他也有責任!」春草氣憤地揮著拳頭。

真的不在意的溫明韞無奈的笑笑,她鮮少出門,只在後院里制藥,別人說什麼與她何干,嘴生在別人臉上,捂也捂不住,還不如任其說到累了,她不回應自然煙消雲散。

可看她的丫頭為她抱不平,好笑之余也有些感動,當初是看春草吃得多沒人敢買下她,比一般丫頭便宜了一半價,沒想到撿到個忠心為主的,她的運氣不錯。

「雷二公子,你真該去听听那話傳得多惡毒,說小姐佔了一牆之隔的便利勾搭上你,不僅半夜翻牆過去私會,還把你迷得色令智昏、暈頭轉向,把個爛山芋當香餑餑,聞著香、吃得臭……」有些話她實在說不出口,太污耳朵了。

「是誰先傳出來的?」他臉色鐵青。

「還不是唐青青……」

「唐青青是誰?」

春草氣惱地說︰「鎮長的女兒。」仗著她爹那點勢,整日像蝴蝶似的飛來飛去,這邊沾點蜜,那邊說兩句閑話,好人都被她說臭了。

「是她!」老在他面前轉來轉去,故意等在橋頭上和他偶遇,他避開了,她又從後頭追上來,邀他花前月下。

「她真的很不要臉,還跑到我家小姐面前叫小姐不要勾引她的未婚夫,天曉得她的未婚夫是誰,根本沒听過她訂親了,結果她說雷二公子你是她看上的夫婿,別人都配不上你,只有她這個鎮長千金才與你是天生一對,你們很快就要結親了。」春草越說越氣,氣到往車壁上一捶,竟把車壁捶凹了。

「鎮長千金?哼!等她爹不是鎮長,看她還憑什麼大放厥詞!」養出個仗勢欺人的女兒,鎮長這位置也做到頭了。

「鎮長人還不錯,就是有一點不好,怕老婆。」溫明韞嘴角微揚,鎮長是真怕老婆,鎮長夫人一聲「站住」,他整個人僵住不動,乖乖等她沖上來往他背上敲一棍。

而這個老婆萬分寵女,自然唐青青也是個霸道性格。

「人再好有什麼用,沒教好女兒就是他的錯。」雷霆風沉著臉說。

明天一早就跟祖父提一聲,把鎮長換了,要比權勢,前首輔大人隨便拉一個學生出來都比鎮長官大。

「希望鎮上能安靜幾天……」她也不想被人指著鼻頭罵,尤其連祖父都被牽連了。

「明韞妹妹盡避高枕無憂,這件事我擺平,保管明天起什麼雜音也沒有。」敢多嘴多舌就全部捉起來,關上十天半個月再放出來,讓他們反省反省舌頭太長的下場。

她一笑,未再說什麼,將頭靠在春草肩頭,這一幕落在雷霆風眼里,只覺得她小小的身子顯得好瘦小,彷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

他想要好好地把她護在身邊……

說話間,馬車已經回到家門口,健壯的寶馬狂馳撒歡,一眨眼功夫就到了,好馬用來拉馬車可惜了。

「明韞妹妹,我送你。」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雷霆風跟著下車,若非春草站在門口一擋,他都要跟進去了。

「不用了,幾步路而已,我還認識自家門。」溫明韞沒回頭的走進家門。

隨後防賊似的春草趕緊關上門。

看著闔上的門板,目光中多了一絲冷意的雷二公子快步走向自家府邸,眼底有著戾色。

但他沒發現天都暗了,屋內卻還沒點起一盞燈,雷老爺子眼神深沉的盯著窗外,似乎在遙望著什麼。

「祖父,桃花鎮鎮長該換人了。」

「換了又該怎麼做?」聲音一出,竟有些沙啞。

「推新鎮長上任。」

「你跟照舟說一聲,讓他來辦。」縣官出面名正言順。

雷霆風一听,面露小小的不自在,「我不太想見他,可不可以換別人去?」

雷老爺子回過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心底發毛。

「你說要換的,自是由你去說明。」

「祖父……」他的語氣為何有點沉重?「霆風,你十五歲了,有些該負的責任還是逃避不了。」真快,孩子都長大了,快超過他的個頭了。

「你是說……」雷霆風眉一蹙,以為父親又來逼他了,想讓他用聯姻的方式拉攏朝臣。

「太子沒了。」雷老爺子輕輕一嘆。

他背脊一僵,雙眸慢慢睜大,「祖父,我是不是听錯了,你……你別開玩笑嚇我……」

太子怎麼會沒了,不可能!

「我也希望是一場笑話,但三天前在皇家馬場上,太子與眾皇子騎馬玩樂,誰知馬場上竟出現一條手臂粗的赤煉蛇,一口咬在馬腿上,驚了馬,太子從馬背上摔下來……」他說得哽咽,老淚縱橫。

「這樣就死了?」太子又不是紙做的,一戳即破。

「他當場摔斷頸子,太醫到時早已斷氣。」那麼年輕的生命呀,斷送在爭位的惡斗中。

「那些狗娘養的,連太子也敢謀害……」那麼好的人居然還是逃不掉有心人的殘害。

「霆風,不得胡言。」明知道的事也不能說出口,那是皇室的內斗,臣子管不著,只能三緘其口。

眼眶泛紅的雷霆風憋著怒氣,卻憋不住眼底閃動的淚光,「太子還說要等我回去,他讓我做先鋒官,我們一起將北虜搶去的土地奪回來,他說過的,我……」他泣不成聲,雙膝跪地。

雷老爺子另一個身分是太子的太傅,他教了太子五年,在他還不是太子時,當時雷霆風年紀雖小,卻也當過兩年伴讀,在皇宮內帶著年長數歲的皇子調皮搗亂,還曾把皇後的鳳袍當畫布,畫出不成樣的錦繡山河。

太子就像雷霆風另一個大哥,兩人可說是打小玩到大的玩伴,他們以為這份情誼會延續很長很長,可是……

「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更重要的是你爹打算讓你回京,進京畿營……」那個被權勢迷紅眼的兒子,他太急功近利了,眼前看到的是封侯立爵,卻瞧不見一地荊棘。

「他瘋了嗎?那是四皇子的地盤,他的野心眾所皆知,害死太子的人一定是他。」雷霆風震驚地止住了眼淚,連他都知道四皇子不可信,而他爹居然向敵對陣營靠攏。

四皇子的母妃周貴妃乃當朝寵妃,在後宮的地位不亞于皇後,兩人平分秋色,一度差點拿了鳳印代管後宮,若非皇後的娘家是開國功臣,硬將此事壓下,周貴妃早已是後宮最尊榮的女人。

「他的確是瘋了,我便是看出他向四皇子賣好的跡象,才毅然辭去首輔之位,看能不能敲打敲打他。」誰知卻是執迷不悟,越走越遠。

「祖父,我要回京送太子一程,我不能讓他孤零零的走。」皇子沒有朋友,只有為利益聚合的幕僚,如今太子一死,那些人也就不會管他了。

「不行。」

「祖父……」他眼露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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