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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有福妻 第五章 錯過的兩顆心(2)

吃過了年夜飯,一行人各自回院子,阮歲年姊弟也被阮老夫人趕回去,阮老夫人可是急著想找譚嬤嬤商議商議,哪里肯留兩姊弟。

外頭大雪紛飛,榴衣和阮歲延的小廝平畫趕忙撐著油紙傘迎向前。

兩人並肩邊走邊閑聊,阮歲延的院子已經到了,但他卻沒打算停步,阮歲年不由看了他一眼。

「時候不早了,我送二姊回院子。」阮歲延神色平常地道。

阮歲年聞言笑眯了俏麗的眉眼,「咱們延哥兒長大了呢。」

「我已經比二姊高了,還有,說好了二姊出閣時,我要背二姊上轎,不準讓大哥跟我搶。」阮歲延耳根子微微泛紅,畢竟這還是他頭一回護送二姊回院子。

「好,我會跟大哥說。」她止不住笑意地道。

「定要跟大哥說,我才是二姊的親弟弟,當然是由我背二姊上轎。」

想到大哥剛剛說他要背二姊上花轎他就不服氣,從小就是這樣,大哥老是要跟他搶二姊,真的是個怪人,大姊才是他的親妹妹,大哥不跟大姊親,反倒從小就討好二姊,壓根不知道他愈這麼做,愈是害慘二姊嗎?真不知大哥腦袋里在想什麼,究竟是怎麼考中進士的?

阮歲年一路上都笑眯著眼,直到進了錦繡院,笑意都沒停過。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早點歇下吧。」送到長廊下,阮歲年見大雪愈下愈大,忙催促著他回去。

阮歲延應了聲,回頭正要走,卻像是听見什麼,驀地朝屋子右側長廊望去。

「怎了?」

「好像有聲音。」他道。

龍山書院不只是書院而已,里頭還有武院,每個學生都能自行選擇額外課程,他自然也跟著一起習武,而且他天生耳力就好,直覺那聲響像是腳踩在雪里的聲響。

「下雪的聲音吧。」

阮歲延擺了擺手,逕自帶著平畫朝右側長廊走去。

「歲延?」阮歲年跟著過去,榴衣也點著了廊下的燈火。

阮歲延巡了一圈,卻不見什麼可疑足跡。

「你想太多了,院子外頭有護院呢,哪會有人闖入?」阮歲年沒好氣地道,心想她真不該把戚覺溜進這里和橙衣做了下流事的事跟他說,才會教他一點風吹草動就疑神疑鬼。

「二姊進去吧,記得門窗都要鎖上。」

「知道了,你也趕緊回去。」

見雪愈下愈大,阮歲年趕忙催促他,待他走出院子,她轉身進房,榴衣去取火盆,她才走進內室,就被一把蠻橫的力道拽住,想開口又被瞬間塞入手巾。

「表妹,表哥可真是想你。」戚覺在她耳畔喃著。

阮歲年瞠圓了眼,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心跳得更急,就怕這人仗著醉意對她胡來。

「你怎能拋下我嫁人?嫁的還是那個無法與女人行房的夏燁?你可知道嫁給他就等同嫁個太監,沒有子嗣,你下半輩子還能倚仗什麼?」

阮歲年又驚又怕,可一方面又氣惱得很,要不是嘴被手巾塞著,她真想問他,難道他就能讓她倚仗不成?他不能!因為他是殺了她的凶手!

她絕不能坐以待斃!正思索著要怎麼做,他卻突地將她打橫抱起,從花廳那頭穿到次間,隨即要跳過窗子。

她心頭一顫,胡亂掙扎著,導致他跳過窗子時雙雙跌坐在地,她立刻拉開手巾,張聲喊著,「來人啊,捉賊!」同時連滾帶爬地逃離他的身邊。

戚覺回頭,眸色閃過一抹狠戾,大步走向她,逮住她的同時,用力撕扯著她的衣裳。

「你喊啊,就讓人瞧瞧,你這模樣要怎麼嫁給夏燁!」

冰冷的寒風伴隨著雪花飄進廊下,彷佛有剌骨的濕意浸入她肩頭胸口,教她又羞又懼地縮成一團。

「讓人來呀,最好把府里的長輩都叫來,讓他們瞧瞧,除了我,還有誰能娶你?」戚覺笑得猙獰,不復以往的斯文儒雅。

眼看著他逼近,阮歲年渾身不住地顫著,腦海中浮現他手持長劍逼著她不得不跳湖的記憶,她恐懼不已,不願再經歷一次那可怕的惡夢,與其嫁給他,她真的寧可去死,至少她死得甘願!

他來到面前時,她猛地抬手拔下發上簪子,然而還沒刺上他,就被他反扣住手,她死命掙扎,就見他揚起了手臂,她瑟縮地閉上眼,誰知沒等到他落下的巴掌,卻听到什麼摔落在地的聲響。

她疑惑抬眼,就見眼前多了抹黑,再仔細一瞧,是個身穿玄袍的男子,光是看他的背影,她就認得出是他。

夏燁徐步過去,在戚覺欲起身時再踹上一腳,他不疾不徐,像只逗弄耗子的貓,總要等到戚覺掙扎著爬起才補上一腳,就這樣一下又一下。

直到阮歲年察覺不對勁,感覺他一身肅殺,像是要將戚覺給活活打死,她才嚇得揚聲,「別打了,別打了!」

她喊叫的同時趕忙朝他跑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將戚覺往死里打,然而他卻置若罔聞,面無表情地朝戚覺一個巴掌一個巴掌地甩。

「燁叔、燁叔,你趕緊住手!」阮歲年嚇得快掉淚,直怕他把戚覺打死。

夏燁驀地頓住,淡而無感情的黑眸緩緩有了幾分人氣,回頭看著緊拽著他的阮歲年,廊檐下的燈火映照出她梨花帶淚的俏顏,余光瞥向已經被揍得不成人樣的戚覺,他撇嘴哼了聲,拉開她的手。

阮歲年隨即又纏了上去,就怕她一松手,他又繼續動手。

「放開。」夏燁冷聲道。

「不放!」哪怕重生以來,他那張嘴從沒對她說過一句好話,但她就是不願意他因為她犯上任何事。

夏燁眸色冷厲了起來,怒火在他胸口跳顫著。

她就這般心疼戚覺這個混蛋?她不知道上一世她落得什麼結果,但他知道!她沉尸湖底,而且是被戚覺這混蛋逼進湖的!

他得知消息時不顧身分闖進長寧侯府見她,那時……他的心像是被什麼狠狠地磨碎,狠狠地碾碎,痛得他腦袋一片空白,再無任何情緒,只余恨。

對戚家的恨,對戚覺的恨,他讓戚家滿門抄斬,將戚覺凌遲至死,他心中還是恨,恨自己為何無法救她,恨自己為何發現愛她,恨到他夜不成眠,恨到他犯了夢行癥,在每個思念她的夜里,在街上漫無目的游走尋找她。

直到他犯了病,終于隨她而去,他還是恨。

他想改變命運,他想愛她一次,所以他和地府里的那個人談了條件,再給他一次機會重新來過。那個人允諾了,只說若能讓她愛上他,他便能延續性命,以一年為限,她如果無法愛他,他就得命喪黃泉,連魂魄都歸地府所有。

他賭了,怛他並不祈求她愛上他,他並不在乎自己最終的下場,只想要她好好的。

誰知道……她竟然不領情!他使計讓她瞧瞧戚覺的真面目,讓戚覺和她的丫鬟苟且,她竟然還心系著戚覺……他真覺得自己可悲,怎麼就愛上她,折磨自己?

怎麼不讓他永遠別發現這份愛意,就不會讓她的死無止境地凌遲他!

「大人!」夏煜喊了聲,從暗處飛速趕來,雙眼直盯著他,發現他雙眸覆了一層霜,像是怒到了極點,反倒平靜了下來。

所以……大人是清醒的?

「蠢丫頭,放開我。」夏燁不帶溫度地喃著。

阮歲年听出他嗓子里的冷漠,再見夏煜已經到了,足以阻止他,下一刻,一件外袍蓋在她肩上。

「回房。」他命令著。

阮歲年不解地看著他,覺得他話里透著疏離淡漠,偏偏他的舉措又相反,將衣袍蓋在她身上的動作如此輕柔。

她自詡擅于察言觀色,可是面對他,她真的看不穿他一絲一毫。

「回去。」他再說一次。

她點點頭,想回房,卻見他穿得單薄,才要開口,他像是腦後長了眼,惱聲低咆著,「我現在不想見你,不想听你說話,回去!」

阮歲年蒼白的唇顫了顫,委屈的淚水盈在眸底,她吸了口氣,朝他欠了欠身,轉頭就跑。

「……大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夏煜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告訴自己罩子要放亮一點,說話要聰明一點。

「我怎麼知道?」他突然醒來,就見她衣衫不整抓著他,而戚覺就躺在雪地里。

「那……那個人是大人動手的?」夏煜指著雪地上的那位。

夏燁垂眼看著自己的手,漫不經心地道︰「應該是。」

他想,許是他思念過頭又犯了病,于是又在夜里跑出府,尋著她而來。

說不準剛好目睹兩人正打算做些什麼,盡避不清醒,可還是下意識地動手,卻被她阻止了……思及此,他閉了閉眼,不願再想。

「這里交給你了。」

「……可是大人,小的不知道這位是誰,不知道要送到哪去。」夏煜很不願意再問,可不問,他真的沒法子處理。臉腫得像豬頭一樣,哪里認得出是誰呀?

「不用知道他是誰,直接丟到街上。」

夏煜聞言看了眼天色,依今天這下雪量,把這個人丟在街上,明天就成了大雪人了。

大年初一就發生命案,不太吉利吧。

可是眼見大人拍拍走人,夏煜也只能無奈地把人扛起,心想幫他找個有屋檐的店鋪丟下,好歹大過年的別鬧出人命。

是說,阮二姑娘的院子外明明有護衛,怎麼他剛剛一路找來就沒見到半個?

除夕夜,全都放假了?真是好命,他好羨慕。

夏燁在雪夜里翻牆回到夏府,卻沒進房,而是站在園子里讓凍人的雪一波波地落在身上。

他不懂什麼是愛,因為他不曾被愛過,娘走得早,爹又忙于公務,他是長子,忙著照料弟弟。

他在小歲年的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知道她極其不容易,發現她擅于察言觀色,巧于討好眾人,一如自己。

那是被環境逼迫養成的習慣,把真正的自己藏在笑容底下,只為了活而活,彷佛早已不對任何事有期盼。

可是如果他夠了解她,就該明白她為何會接受戚覺的示好。

因為她想要的,也是他渴求的,只是他藏得太深,深到自己都沒發覺,知道她訂下婚期,他才驚覺——

原來,他愛她。

原來,他好孤單。

原來,他也是會痛的。

所以在前世,不管她開口央求了什麼,他都有求必應,那是給她的承諾,明怕她從未擱

在心上,但他必定會做到。

然而他的承諾卻害慘了她,讓戚覺更加貪得無厭,甚至膽敢對她出手……

他遲了一步,他本就要出手,讓戚覺伏在面前承諾一輩子待她好,可他尚未做到她便已香消玉殞。

她永遠不會知道,當他永遠找不到她時,心碎的折磨在每個夜里一再凌遲著他。

于是這一世,他決定要改變她的命運,他無所不用其極地護著她,在賞花宴上一得知她的遭遇,他立刻趕去,甚至故意讓她撞入水,想藉此定下兩人姻緣,只為能護她一世。

可他終究是貪心了,容不下她心里擱著別人。

為什麼愛上一個人會如此痛苦?天底下的姑娘何其多,為何他偏愛上個蠢丫頭,愛上不愛他的人?

好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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