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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寵小青梅 第一章 沒娘的孩子像根草(2)

外公過世了,外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沈青的到來恰恰傍了她些許安慰,整個人精神不少。

外祖家在離京城約三日路程的晉縣,沈節不時派人送東西過來,這讓門前冷落車馬稀的邵家增添幾分生氣。

只是沈青看都不看一眼,讓沈家管事臉上訕訕的,不知該怎麼向老爺回話。

對這事,外婆說也說過、念也念過,都沒辦法讓沈青這頭倔驢低頭。

沈青求外婆透過關系,在衙門里買了個新身分,她改扮男裝,以邵青這個名字進書院念書。

晉縣學風頗盛,這里有兩個書院,她選擇靠近外祖家、規模比較小的「青山書院」。

書院雖小,也有近百名學生,依程度分成五個班級,入學需要考試、測定程度,不是任何人都能進來的,因此就算是程度最差的戊班,往往也是在別的書院念過一年半載後才轉學過來。

沈青不介意高調,入學考試,她三兩下寫完教習給的考卷之後,抬頭問︰「能不能給我難一點的卷子?」

這話說得真氣人,和她一起考試的十歲男孩,寫半天連三成都沒寫完。

教習把卷子看過一遍,又給她另一份卷子,依舊沒有太久,她又全數完成,就這樣她接連完成五份卷子,最後被安排在甲班。

甲班學生年紀約在十三到十八歲之間,八歲小童摻在里面,任誰都會側目,自然她成了被排擠霸凌的對象。

沈青不介意,依舊每天早起,高高興興上學,歡歡喜喜下課,臉上時刻帶著淡淡笑意,那副驕傲的表情……不少同學都想狠狠揍她一頓。

丙然,上學第五天,有人動手了,她回到家時臉上帶著傷。

外婆看見,驚道︰「是誰傷了我的小痹乖。」

她心疼得眼淚都飆出來了,連忙咚咚咚跑回房里翻箱倒櫃,找出一瓶黑黝黝的藥膏,再咚咚咚跑回沈青身邊,往她臉上涂上厚厚的一片,丑得緊。

沈青像個大人似的,沒抗議外婆的過度反應,也沒嫌棄藥膏又臭又重,她拍拍外婆的背,安慰道︰「沒事,只是失敗者的逆襲。」

「別糊弄外婆,說清楚,怎麼回事?」

「前天考試,今天成績出來。」

「然後?」

「我考第一,考第二名的同學說我作弊。」

「你反駁?」

「沒,我只是建議他試試,看要怎麼作弊才能做到第一,而非第二。」

書院分班,不以年齡、而是以程度劃分,每月一考核,五次考核的平均成績決定你要升級、降級或退學。

書院很看重每月底的考核,考試時書袋得放在外面,連座椅桌位都得更換,在這種情況下,想靠作弊贏得考試只有一個方法——  偷看別人考卷,問題是偷看的人考第一,讓被偷看的人情何以堪?

說到底,就是她家青青太聰明能耐。「他就打你了?是哪家的毛孩子,外婆去找他理論。」

「別,他已經心靈受損,再讓外婆理論一番,他的人生會留下陰暗面。」做人還是厚道些,這年頭可沒有心理醫生。

「要不,外婆給你請師父練練拳頭?」

「不必,我有了。」

「你有?」

「嗯,我給他一只燒雞,他便同意當我師父,往後我得提早一個時辰上學。」

一只燒雞認來一個師父,那得是什麼樣的人吶?「那個師父叫……」

「燒雞師父。」沈青笑著回答。

「啥?」這會不會……太隨便?

外婆被她給弄懵了,也不曉得沈青是認真的還是在說笑,但往後每天清晨,她還真的提早一個時辰進書院。

她沒讓家里的馬車接送,天色還灰蒙蒙的就小跑步出門。

下午回家,晚飯前先把功課做完,飯後在院子里一面消食、一面默書,接著蹲馬步、練拳習武,洗過澡後繼續書練字,非要子時才肯就寢。

你說,一個女娃兒這麼刻苦自勵是為啥?

但外婆是寵女達人,以前讓女兒順著性子長,如今也讓外孫女順著性子長,外孫女消食默書,她就消食背藥經,外孫女練武,她就練五禽戲養身,沒辦法熬夜不打緊,但她可以早起,給外孫女做食盒。

總之外孫女回來,她越活越精神,日子過得越發舒心。

閉進大街,天色很早,多數商家沒開門,沈青小跑著到,「楚家燒雞」店前,還沒進門,模樣嬌俏的楚大姊先一步迎出來,塞給她一個油紙包,還熱呼呼的、香氣直冒,她遞給大姊三兩銀子,道︰「漂亮姊姊辛苦啦,這個月的。」

「謝了。」楚大姊揮揮手,看著她後面背著書袋,前頭揣著燒雞,跑步上學去。一笑,楚大姊喃喃自語,「還真精神。」

為這只燒雞,她每天得提早開店,在鋪子里候著小客人,累不累?多少有一點,但爺的吩咐,自然要照做,只是……爺怎麼就對這小家伙上心啦?

不過她樂得做這筆生意,因為小伙子笑容很可愛,嘴巴很甜,每天听他一句漂亮姊姊,能讓人干起活來,一整天都特別有勁。

未到書院門口,沈青氣喘吁吁。

唉,這一路都歇過三次啦,體力不行,這肯定是古代大家閨秀短命的主要原因,得再鍛煉鍛煉才行,等體力練好,再將過去的跆拳道、國術、柔道一一練回來,就算不能長命百歲,至少不會早夭。

緩過氣,她抱起燒雞繼續往前跑。

時辰還早,里頭別說教習、學生,連打掃的小廝都還沒來。

青山書院倚山而建,月復地很大,前面是教室,後面是教習住的院落,右邊有一片宿舍,專供遠道而來的學生住宿,再往後,除一片林子之外,還有個草廬,不大,但蓋得極舒適。

一腳踹開草廬大門,四十幾歲的男人橫躺在榻上,翹著腳,腳板一抖一抖的,姿態逍遙。

「晚啦。」男人腳板一提,鞋子往她的臉砸去。

沈青笑兮兮地頭一偏,閃開。

「昨兒個晚睡了。」更正確的說法是沒睡好。

她作夢了,夢見娘在梅樹下對她微笑,娘拉著她的手、為她理順頭發,說︰「我的青青辛苦啦。」

她撲進娘懷里,娘身上有熟悉的梅香,熟悉的溫暖,熟悉的催眠曲在她耳邊輕輕哼唱。

場景太美,美得她想一直待在夢境里。

然而熟悉的場景在她抬頭時被破壞殆盡。

娘的臉模糊了,換上柳含湘帶著惡意的笑,爹從遠處過來,帶著娘最喜歡的狐皮披風,輕輕披在柳氏身上,之後一個兩個……一群孩子推開她,圍繞著爹和柳氏,她不滿、她憤怒狂叫、她又哭又跳,眼淚流成了河,她與爹分隔在河的兩端……

「晚睡?做啥去了?」

「偷雞去。」她把燒雞放在桌上,痞笑道︰「昨兒雞哭得厲害,我勸了大半夜呢。」

男人瞄她,她的眼楮微腫,哭得厲害的人是她吧?「哼,沒半句實話。去蹲馬步。」

「蹲過啦。」昨兒個晚上被惡夢驚醒,睡不著,她便下床蹲馬步,蹲得滿頭大汗、全身月兌力,往床上一倒,再度入睡。

「燒雞陪你蹲的?」

「它監視我蹲的。」

「再去蹲。」

沈青嘻嘻笑開,沒討價還價,轉身蹲馬步去。

男人抓抓亂蓬蓬的頭發,拿起燒雞、扯下雞腿,邊嚼邊道︰「揣著苦膽,笑得沒心沒肺,有意思嗎?」

「听說又有新生來考試。」

「現在又不是招生日。」

「青山書院」每半年對外招生一回,這時候書院外的學生緊張,書院內的學生更緊張,因為扣除年紀超過十八或往縣學報到的學生之外,不會有太多人離開,可書院就這麼大,哪能無限制招生?

因此每月的考試非常重要,往往新生進學日也是成績不好的舊生退學時。

「可以見得人家後台夠硬。」

「後台再硬又如何?若沒實力,上回縣老爺的兒子還不是踫一鼻子灰。」

「可……他們是山長親自考的啊。」有人苦著臉道。

「什麼?他們?不是一個?」

「什麼,是山長親自考的?」

疑問聲同時發出,但透過這兩句驚嘆,圍觀的人都能理解,這次的新生,後台不是普通硬。

沈青也在圍觀人群中,今晨被師父摔得一身土,剛洗過澡,頭發還有些微濕,但剛洗淨的小臉分外白皙,襯得那雙眼珠子油亮油亮的。

山長屋外擠著一群學生,她個子小,看不見里頭的人,張望片刻無果後,她打消好奇心,反正如果能被留下來,以後自然能見到面。

回教室拿書默背,她是個勤學的好孩子,前世時是,此生更是。

漸漸地,同學們回到教室里,大家談論的都是同一件事——  有關新生的。

但沈青已經專心到忘我,對這些討論充耳不聞。

不久後上課鐘響,沈青收起書,拿出昨天的作業,等級長過來收。

這時幾個小廝抬進三組桌椅,原本教室後頭還有一塊地,下課空檔沒事還能在那里打打架、練練拳頭,現在擺上桌椅,教室顯得有些窄。

這不是好事,沈青認為。

她是兩個月前加入的新成員,座位被安排在班級最後面,左右沒鄰居,後方空曠,如今三張桌椅往她左右、後面一擺,她突然覺得空氣稀薄起來。

不過多數同學挺喜歡這個安排,這代表雖然有新生加入,卻沒有舊生必須從班級里離開,這讓墊底的同學松了口氣。

沈青不緊張,以成績來說她是領頭羊,退學的事輪不到她頭上。再者,學費一次繳半年,這不是才兩個月嗎?再無良,這可是書院,不是黑店啊,怎麼能把學費吞了?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時,教習先生領著三個人進來,都是十三、四歲的學生,身高差不多,但形象差很多。

穿綾羅綢緞、擺明「我家很有錢」的那個,有一雙桃花眼,五官完美,連笑都不必,但凡勾勾眼就會讓女人尖叫,是個不折不扣的花美男。

沈青心花朵朵開,這下可好,往後再不會有人嘲笑她男生女相,有個更美麗的家伙在前頭,可以替她擋刀。

第二個濃眉大眼,臉上帶著幾分英氣,頭戴紗幘、足登粉靴,十分精神,他像電影里會仗義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角色,他笑眼瞇瞇,看起來無比熱情。

第三個……沈青不想評語,因他全身上下散發生人勿近氣息,是臉皮上刺著「內有惡犬」、未開口就能讓人明白——  「三尺半徑,請站在圓周外」那種人。

他長得不差,五官英挺、身材修長,兩道劍眉,眼楮炯亮深邃,照理說是會讓人眼楮一亮的家伙,可惜表情剛硬,連同抿直的嘴角,用力昭告世界「本人心情不佳、少來惹我」。

沈青該下意識低頭回避的,她是個怕麻煩的家伙,少一事省一事,但……一雙美目緊盯著他,然後怦怦、怦怦怦……心髒跳得亂七八糟。心跳竟可以是這番模樣?像燒紅的鐵,錘子一敲,火星四濺,滾燙、美麗卻又膽怯。

其實她夠冷靜、夠淡定,絕對能讓臉龐表現出無恙,也絕對可以說服自己,這種心跳模式叫做瞬間迷戀。

她很清楚,迷戀是膚淺的、假想性質的,和現實完全月兌節,更何況只是「瞬間」,只要多看幾秒,任由心跳適應他的容貌,她就可以月兌離不受控的模式,可……該適應、該說服的事都做了,卻無法月兌離?

怎麼搞的?正常的八歲女童,不應該有泛濫的荷爾蒙呀。

教習朗聲介紹,花美男叫穆穎辛,親切男叫陸學睿,而養了頭凶犬、又教人無法從瞬間迷戀中月兌身的那位叫殷宸。

直到後來再後來,漸漸熟悉之後,她發現穎辛果然很影星,成天頂著漂亮臉皮到處招蜂引蝶;殷宸果然很陰沉,沒人知道他想些什麼,用三公尺的距離和他相處最安全也最舒服,兩個都是人如其名。

只有陸學睿……哪有半點「學豐智睿」的款兒?

沈青相信,她是學霸,而陸學睿絕對是學痴,不是痴迷的痴,是白痴的痴。

章先生介紹過後,他們自動往後面桌椅走去,陸學睿急忙搶佔後方位置——  最適合打瞌睡的安全區塊。

殷宸和穆穎辛分坐在她左右,兩人坐下,目光不約而同地掃過她。

穆穎辛皺起濃眉,不解地望向殷宸,而臉色比鐵板更鐵板的殷宸,嘴角卻勾起一個若有似無的笑。

咻地,紙團投向殷宸,他頭不抬,手掌一個扶額動作接下紙團。

你的計劃?

提筆,殷宸在旁邊寫下。

是,但你可以不跟。

咻地,紙團又丟回穆穎辛手上,他打開一看,深吸氣,忍不住橫眼一瞪,這臭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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