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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妃(上) 第2章(2)

「對一個總從馬背上摔下來的人來說,王子會說騎馬『容易』真令人匪夷所思。」

她的眼神,再次讓段頌宇覺得這個叫罕伯澤的王子真是個一無是處的白痴,還害得他現在得被眼前這個目中無人的女人狠狠踩在腳底下。

「是否容易,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他沒有讓自己心頭的不悅顯露出來,只是抬起頭,不疾不徐的看著她道。

雖然這女人打從心底令他生氣,但是他卻不得不承認,她的眉宇之間有著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英氣。她太過男孩子氣,一點都不溫柔甜美,卻有其獨特的味道。

一個女人出仕,不是太過大膽就是太過愚蠢,但她顯然非常聰明,一介女流卻能管理一個數百人的沙洲,不管是以現代或是古代的角度看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吃——用膳了嗎?」

反正既來之則安之,他會學著當一個古代人,相信只要他想要,他可以扮演好任何一個角色。

「屬下剛回宮。」

段頌宇這才注意到她神色疲累,不由得皺起眉頭,「跟我一起吃。」他的手輕輕一揮。

在門外的侍女立刻拿來矮案,放在他床上。

「王子先用吧,屬下還有——」

「你稱我為王子,」他抬起頭打斷她的話,黑眸在火光之中閃閃發亮,「那麼現在我命令你,跟我一起用膳。」

原本打算要離去的木顯青听到他的話,遲疑了一下,「什麼?」

「我『命令』你,跟我一起用膳。」

木顯青注意到他的黑眸變得深邃,從來他都不曾用過這種口氣跟她說話,雖然外表是個男人,但是骨子里,他就像個孩子,所以她不懂他現在的傲然自信到底是從何而來。

不過雖然有點陌生,但在多年之後,看到他似乎終于有點長進,對她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事。

她故意以嚴肅的目光盯著罕伯澤,他卻沒有像以往一樣逃避退縮。

段頌宇步下台階走向她,站定在她面前,兩人的身體幾乎要相觸。「听到了嗎?木將軍。」

心猛抽了一下,她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莫名驚慌從何而來,但是她不容許自己退縮。

伸出手拉住她,段頌宇帶她走到床邊,在他的無聲催促下,她坐到床邊的階梯。

看到主子的嘴角因此揚起了勝利的笑容,木顯青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

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如此得意,看來是她想得太多了,他還是那個長不大的王子——罕伯澤。

段頌宇半臥在正殿桌案旁的一張便椅上頭,藉著桌上的燭光,看木顯青一臉專注的看著桌案上的奏章。

這幾天,他可是非常合作的配合她,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不與她起沖突,把握住每一個可以搞清一切的機會。

在寢殿的桌上有張皮革地圖,他看出以地理位置來說,這是一個位在中國通往西亞路上的國家,換言之,便是中國古絲路上的一個城鎮,因為綠洲與水而發展成聚落。

或許因為靠近西亞,所以有許多不同種族的人種在城鎮內出入,他的宮殿就位在最顯眼的頂端,要通過守在大型拱門的士兵後才得以進入。

一條中軸劃開了宮殿與居民區,宮殿兩旁的建築較民居高,但又不高過宮殿,是士兵與官吏的住所,單由建築的劃分,就可以知道這里貴族、平民、奴隸的階級制度非常明顯。

除了對于茴月國及淨水沙洲有些粗略了解,他也听了不少罕伯澤的事。據說罕伯澤就像個幼稚、懦弱又長不大的孩子,把一切該是屬于自己的責任全都丟到木顯青身上,自己只顧著唱歌跳舞,閑來無事還會把牛油涂在馬背上,讓士兵滑下來,自己則在一旁樂得哈哈大笑。

要跟在這樣一個主子的身旁,木顯青實在也不容易。

段頌宇的目光直盯著振筆疾書的女人。雖然她總是惹他生氣,他卻發現自己喜歡盯著她看,越來越好奇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淨水沙洲的人都拿她當神看,而且都真的把她當成男人。

她深受當地平民、奴隸愛戴,個個對她心悅誠服,看重她更勝于他這個王子,不過這也沒什麼好意外的,段頌宇的嘴一撇,畢竟這個罕伯澤,雖然貴為皇族,確實沒用得很。

有為數不少的女人對木顯青投懷送抱,只不過都被她拒絕了,唯一跟她最親近的,便是從大都帶來的奴婢,據說那名奴婢還是她所謂的「房里人」。

他在心中冷冷一哼。古代人的眼楮真的都有問題,明明就是女人,怎麼會把她當男人看?就算為了騎馬方便,所以她總是穿著寬松的衣褲,但是她的骨架也細小得不像個男人,怎麼認錯?不過或許是因為她的能力卓越,又身為大將軍,為人嚴謹得令人不敢直視,所以至今才沒有人懷疑她的性別吧。

段頌宇忍不住坐直身子,把她看得更仔細。她是個美人兒,著男裝的她是俊美少年,所以女裝的她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而這樣的美女竟是茴月國王子面前的第一統領將軍,手下有近六百名的士兵……他不得不佩服。

據說這支士兵原本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有農民,有礦工,更有奴隸。可一盤散沙的他們,最後竟然在木顯青的訓練之下成了可以隨時戰斗的軍隊,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

盡避如此,一旦她的真實身份曝光,仍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這種簡單的道理連他這個現代人都懂,她卻寧可冒著欺君之罪,守在無能的罕伯澤身旁,他實在想不透個中原因。

同為他的手下,白克力就好懂太多了。

他這第一勇士存在的意義就如同保鑣,以他為首,共有二十名勇士保護罕伯澤的人身安全。雖然白克力的塊頭很大,但是腦子卻很單純,是個難得的忠心人物。

這樣直爽的性子,使段頌宇好辦事多了,反正他問什麼,白克力就答什麼,一點都沒有任何懷疑,他的所有情報來源幾乎都是從白克力那邊听來的。

這種人若是活在二十一世紀,大概就是那種很容易被有點小聰明的人擺弄,顧著往前沖去打架,然後替別人出頭,自己弄得渾身傷,卻半點好處都撈不到的人。

「看來王子的體力恢復了不少。」將手中的鵝毛筆放下,木顯青注意到他直盯著她不放,「屬下听侍女們說,這幾日你的食欲甚佳。」

段頌宇收回目光,狀似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王子大可說出對屬下的不滿。」木顯青並沒有將他不以為然的態度給放在心上,反正在她心目中,一直當他是個長不大的孩子。「等王子身子再好些,咱們就出發回大都。」

「隨便。」反正對他而言,在這個陌生的朝代中,要他去哪里根本沒有半點差別,他比較感興趣的是,要怎麼離開這個朝代,回到自己的世界。

不過現在——他的視線再次落在木顯青身上。在回去之前,他不介意找點樂子。

他承認這個奇特的女人挑起了他的興趣,勾起他想要征服的。

「王子是以退為進嗎?」

「以退為進?」

「沒錯!表面上說願意听從屬下安排,實際上卻在打什麼壞主意。」

他實在覺得她真的很有激怒他的能耐。「我說我會跟你回去就會做到,所以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

木顯青彷佛沒有听到他的話,逕自說︰「既然王子的身子好了些,那麼明日咱們就到西原的校場去練騎吧。」

「隨便。」段頌宇揮了下手。反正不過就是騎馬而已,根本難不了他,更何況什麼事她都決定好了,他就算反對,她也不會理會。他索性往後一躺,閉上眼楮,掩去自己的情緒。

木顯青靜靜的看著他。不知為什麼,她稱不上喜歡他現在一副凡事都不在乎的態度。

放下手中的筆,她筆直走向他,站定在便椅前,居高臨下的看著。

原本她預期王子會因為她要他去練騎而像以前一樣開始耍脾氣,現在他卻平心靜氣的接受……

「王子心中是否又在盤算些什麼?」

听到這話,段頌宇緩緩睜開眼楮,因為他听出了她話中未說出口的無奈與擔憂。

見他默不吭聲,木顯青只能輕嘆一口氣,「不管王子心中在想什麼,只要王子答應不要傷了自己就好。」

「你放心吧。」他總算開口,欣賞她眸光之中對他的專注,「我不會愚蠢到再傷害自己。只不過——對你,我十分好奇。」

木顯青不解。「王子所指何事?」

「你現在這個樣子,」他的手從上到下指著她的裝束, 上衣、 褲子,還有束在腰上的武器,「還打算要玩多久?」

這話和他眼底深處的慧黠光亮令木顯青心一突,頓時有種被看穿的錯覺,但是慧黠跟頭腦簡單的罕伯澤根本就扯不上邊。

「王子……」或許有一瞬間的驚慌,但是她很快冷靜下來,「是什麼意思?」

段頌宇聳了聳肩,沒有回答。看到她眼底閃過一瞬間的無措,這帶給他小小的滿足。

他的唇一揚,「你可以騙盡天下人,但是騙不了自己。」

听到他的話,她的眉頭皺得更緊。

「別皺眉!」段頌宇抬起手,在她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之前輕撫過她的眉峰,「我不喜歡。」

反射性的,她伸手揮開他的踫觸,但是他的動作竟比她更快,反而轉手握住她的手腕。

「怎麼了?」看著她驚呆的表情,段頌宇輕笑出聲,臉上透出一絲揶揄,「我只是想要對我忠心不二的下屬表達一點關心罷了!」

木顯青吞咽了口口水,困惑于他語氣中似有若無的陰邪。

「屬下只是謹守君臣之禮。」她不著痕跡的想要拉回自己的手,但是他卻堅持不放。

「君臣之禮我真懷疑這四個字你怎麼能如此輕易的說出口。」他的嘴角嘲諷的一揚,「你我之間,到底誰是君誰是臣,有時我都搞不清楚,你應該也一樣吧?」

她頓時無言以對,因為他所言不假。

從初識至今,雖然罕伯澤貴為主子,卻總是任她左右,只是現在……情況似乎已經轉變。

「王子嚇不倒屬下的。」這句話,她對罕伯澤,也對自己說。

「你以為我想嚇你」抬起她的手,段頌宇仔細打量著她,「你把我想得太簡單了。」

「王子,」為了強調自己的認真,木顯青壓下心慌,強迫自己抬頭,視線與他對上,「屬下的心意已決,無論現在你怎麼胡鬧,我都不會放縱你。不管你做什麼、說什麼,都得隨屬下回大都,出戰沙漠大盜。無法騎戰無妨,但是明天至少你要學著怎麼上馬,這次丑話說在前,就算王子摔得渾身傷,屬下都不會心軟。」

「放心,就算我因此摔斷了條腿,也不會說你一句不是。」說話時,他突然坐起來,唇狀似不經意的拂過木顯青的臉頰。

她一驚,立即大退一步,要不是因為他的手還拉著她,她可能會因此而跌倒在地。

「木將軍,你怎麼了?」段頌宇語帶笑意,「我只是不小心踫到你一下,怎麼這麼緊張?」

木顯青只能深吸口氣,鎮定自己的情緒,「屬下不是緊張,只是被王子突然起身嚇了一跳。」

「嚇了一跳真令人吃驚,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伸了個懶腰,他終于放開她的手,不過雙眼依然緊盯著她不放。

決定不要再忍受這種詭異壓力,所以木顯青將視線移開,不再看他。

「這世上無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走回桌案,繼續低頭看著桌上的文書,「只不過面對恐懼時,屬下習慣去面對,而非逃避。這一點也希望王子能牢牢記住。很多事情當選擇面對的時候,其實會發現,也沒有腦中所想像的可怕。」

她的話使段頌宇微揚起唇。這個女人實在有趣,她的一舉一動顯示了她的與眾不同,若是處在二十一世紀,她的表現依然會令人眼楮為之一亮,更別說這個以父權為主的朝代了。

「有趣!」他的唇邊緩緩浮出一個笑容,「真的有趣。」

木顯青不懂他笑容中的含意,而且理智也要她不要試著去探索,「若沒別的事,王子就回寢殿早點歇息吧,明日的訓練對王子而言將是場苦戰,所以請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

「好啊!」段頌宇隨意應了一聲,接著往後一躺。

「王子?」木顯青不解的看著他,「這是做什麼?」

段頌宇懶懶的回了一句,「睡覺。」

「王子該回寢殿——」

「木將軍,我什麼都得听你的,現在連我要睡哪里,也一定得照你的安排嗎?」

這話使木顯青一時語塞,「你是王子,當然——」

「別說場面話。」他閉上眼楮,直率的說,「你心頭怎麼想我的,我心知肚明。」

「王子——」

「王子、王子,若真敬我為主,再這麼叫我吧。」他淡淡的說,「我知道在你心中,我不過是個扶不起的王子,所以從今而後,你就叫我罕伯澤吧。」

「可是王子——」

「就像我說的,」他打斷她的話,「當你打從心底敬我為主之後,再這麼叫我。」

「王子,你是否對屬下有所誤解?對顯青而言,王子永遠是我的主子,屬下從未想過要放棄王子。」

「愚忠!」段頌宇啐了一口。對他而言,將精神花在一個不值得的人身上,根本就是浪費。

木顯青听出他語氣底下的不屑,這令她感到不舒服,黑眸沉沉的鎖著他,但是罕伯澤卻緊閉著眼,不再開口,似乎真的睡著了。

嘆了口氣,木顯青覺得他真的令她感到陌生了。

有片刻她想要叫醒他,要他回房,但是最終仍選擇了沉默。

因為她有強烈的預感,若是堅持,他並不會在乎與她針鋒相對的硬杠上,所以他睡下也好,她在心中對自己說,至少他不會再用令她心亂的眼神看她了。

招來掌燈的侍女,命她為主子蓋上被子,她則繼續專注于桌案上的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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