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氏看丈夫和女兒就要為了這件事起沖突,連忙拉開女兒好言相勸。「老夫人也沒有說死,這件事應該還是可以商量的。」
「娘,沒什麼好商量的,那奚秀才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大老爺,我不喜歡,如果你們要逼著我嫁,我寧可絞了頭發去做姑子。」她絕不是危言恫嚇。
盛光耀的眼神不對勁了。「你見都還未見過人家奚秀才,就知道他不好?那是書香門第,身為秀才,能爭功名,多少人掙破頭想結這門親,這樣的好事落到我們頭上你還嫌棄?我是你爹,你的婚事我作主,這門親事我已經替你允了!」
煙氏眼神微妙,表情瞬間變了。「你能耐啊,婚姻大事你好歹回來吱一聲,大家有個商量,踏雪可不是咱們攤子上的肉,秤了斤兩就能帶著走,她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啊!」
盛光耀一懵,怎麼扯到這里來?「我在教訓女兒,你別來摻和。」他難得擺一回父親的威風,她攪什麼局?
「你威風了,你教訓女兒了……」
「這不都是你不好,要是你的肚子爭氣,替我生個兒子,我又何必去到哪里都直不起腰桿,只能听別人的!」
盛踏雪一再告訴自己不要動氣,可她還是難過了起來,為什麼要一個同心的家人這麼難,這樣的爹,她不要了!
她把自己關進了房間,不管外頭的吵鬧聲,倒在床上,良久才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原來,有些人不是敬而遠之就可以,如果不除掉會變成毒瘤,會危害到自己和身邊所有她愛的人。
每回遇到難關她總是告訴自己堅強就可以度過難關,但是這件事如果真的不可違逆,她要怎麼辦?難道就這樣再嫁進奚家?再回去看那些人的嘴臉,做那樣卑躬屈膝可悲的人,她還要再重來一遍嗎?
不!她心里發出哀鳴。
那麼,她該怎麼辦?
這一晚,盛踏雪都沒有跨出房門。
棒天一早,她黑著眼眶很平靜的宣布,她要搬家。
聞人府,書房。
「搬家?」慵懶閑適的坐在黃花梨木椅上的聞人復不復淡定。
「盛府的老夫人替踏雪姑娘相看了一戶人家,盛三老爺同意了,昨日在家中鬧開,一早踏雪姑娘便決定要搬家。」溫故一五一十的把探子所說的消息告知主子,「踏雪姑娘還和盛三老爺杠上,宣稱她不要盛三老爺這爹了。」
聞人復長指點著桌面,眼神閃燥,嘴角揚著可疑的弧度。
不要她爹了,她這是被逼急了吧?
兔子被逼急咬人了,她那懦弱無能的爹,不要就不要吧!
「盛府替她相看的是哪戶人家?」
「阜鎮奚秀才奚榮家。」
奚榮……
聞人復的眼慢慢眯了起來,難怪她這麼抗拒,寧可和家人決裂也不嫁。
慢著!聞人復閉上眼,由于掐得太用力,修得圓弧的指甲盡數泛白,陷于掌心。
他按著自己的胸口,感受到心底最深處受驚的悸動。
莫非、莫非她和自己一樣帶著前世的記憶?否則,一個秀才娘子的名頭應該足以打動許多女子的心吧?
可她卻悍然拒絕。
他的心在狂歌浪舞,激越如海嘯。
如果他的揣測是真的……
聞人復慢條斯理的調整了坐姿,「你不是一天到晚在我耳邊嘟囔著無聊,讓我給你找事做?」
「公子?」
「這盛府看來是好日子過膩了,盡折騰這些,去,幫他們一把。」
聞人復的語調平淡,一點起伏也沒有,可溫故是什麼人,他要是听不懂主子的意思,哪來的資格當上有「貼身」二字的侍衛?
之前,公子對這些不知所謂的盛府人已經輕輕放過一回,只因看在他們是踏雪姑娘的家人的分上,否則早不知道怎麼死的,這回還想插手踏雪姑娘的親事,不就擺明了與公子作對?惹惱他們家公子,這些愛蹦的盛家人,死有余辜了。
「小的辦事,公子放心。」溫故作揖離開。
聞人復端起了茶盞,摩挲著骨瓷杯身的溫潤。
至于這奚榮嘛,他不急。
他前世沒費什麼力氣就把那個負心漢拉下馬,讓奚府從此消失在京城那些達官貴人的眼皮下,這回,他倒想看看這奚榮在失去踏雪這個踏板之後,還能爬多高?
前世,他輕松的治了他,這一世無論奚榮有多大的通天本事,他仍舊可以像揉死螞蟻一樣的弄死他。
他放下茶盞,杯子里的茶水點滴沒動,朝外頭喊道︰「備馬,我要外出。」
外頭的人頓了下,「公子,備馬車可好?」
聞人復悶聲不吭。
外頭立即沒了聲響。
聞人復的命令下來驚嚇了不少人——公子那腿能騎馬嗎?要是摔了馬可怎麼辦?
可沒想到聞人復不需要人扶持,看也不看那些膽顫心驚的下人,縱身一躍,利落的踩上馬鎧,雙腿一夾馬月復,打馬去了。
他去了盛踏雪家。
到了之後只見前院凌亂一片,可見得真的在搬家。
忙碌的盛踏雪看著他縱馬而來,英姿爽颯,一下怔住了。
「我這麼好看嗎?你要看到幾時?」聞人復語帶調侃,可語氣里的寵溺只有他自己知曉。
她看著是忙了一陣子了,裙衫都有些灰撲撲的感覺,這麼匆忙的要搬家,她有多急迫想遠離那個人?還有那一家子?
盛踏雪手里拿著鍋鏟,一下不知該放哪。
在這樣翩翩公子的面前,自己居然拿著鍋鏟!還好她對他沒有任何想望迷戀,要不然還要不要活了?
「還不來扶我下馬?我只會上馬,不會下馬。」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醇厚溫柔,用著令人神迷的傾城之姿,笑吟吟的看著盛踏雪。
「哦……哦。」她趕緊放下鍋鏟,在裙子上擦了擦手,覺得不妥,再擦一次,仍是遞不出手,可是他的手伸得老長等著,她能讓他等嗎?
不能。
她走上前去,看了聞人復的模樣,半點考慮也無的道︰「你扶著我的肩膀能方便下來嗎?如果有困難,我去叫我爹。」
要她說搬家,頂多將隨身衣物收拾收拾就行了,她娘卻覺得家里的東西皆是花銀子買的,非要全部帶上,至于她爹鬧別扭去了,這會還真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能撐得住我的重量?」
「能。」就算撐不住她也會撐住。
她把手伸了過去,聞人復握住,感覺小小的手握著自己,好像握住他的心。
盛踏雪只覺肩上一沉,聞人復竟是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交給了她,當他的身形往下墜的時候,她伸出雙臂抱住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