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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夫人有福 第十二章 再次聚首(1)

接到韓墨樓落水的消息後,一眨眼,兩個多月過去了。

韓老夫人接受也面對了現實,她覺得兒子已經不會回來了,傷心是必然,但顧秋心懷上孩子的事,多少讓她感到欣慰。

她的兒子走了,可她媳婦的肚子里留下一個小生命,延續著韓家的香火。

不只韓老夫人,很多人都接受了這殘酷又讓人心痛的事實。

魯自行帶著證據赴京,常永遭到彈劾下獄,擇期發配南蠻之地流放,終身為官奴,不得赦免。董威一干人罪行重大,也在日前斬首示眾。

翟烈因破案有功,又擒得董威一黨,魯自行在御前為他保功薦舉,翟烈得了武官職餃,已定在下個月初前往潼門赴任。

彼家雖也涉案,但念在誠實交出事證物證,且是在遭到朦騙的情況下犯罪,因此在魯自行代韓墨樓奔波之下,顧家免于刑責,只需交出多年來的不法所得,便可得到赦罪及寬宥。

懊受到懲罰的都受到罰了,那些受害的孩子們也在暖暖窩里受到極好的照顧,就連顧秋豐都漸漸有了起色……

可是,韓墨樓卻在這世上消失了。

彼秋心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即使所有人都勸她放下,好好的養身子,將孩子平安的產下,可她不甘心。

那流水娘娘廟前的白衣女子給了她希望,她相信韓墨樓只是在世界上的某個地方,暫時回不了家。

只要她不放棄望,只要她保持堅定的信念,他一定會回來。

就這樣,她每天黃昏自暖暖窩離開後,都會到碼頭邊候著,希望某天有某條船會將她深愛的男人帶回她身邊。

這日黃昏,她依舊來到碼頭邊,直挺挺地佇立著。

春天了,川邊的草叢里冒出點點的小白花,迎著春風搖曳舞動,遠方的天空是斑斕的晚霞,川上有著幾艘捕魚的小舟,景色彷佛一幅圖畫。

站在她身後的小節跟心硯看著遠眺川上的顧秋心,再互覷一眼。

盡避馬嬤嬤一再告誡小節不要胡說八道,可心直口快又心疼主子的她,終于還是憋不住的說出她悶在心里好久的話——

「夫人,別等了。」她說。

「小節!」一旁的心硯急著阻止她。

小節紅著眼眶,氣呼呼地說︰「總得有人說實語吧?你們忍心夫人這樣等下去嗎?」

「小節!」心硯聲音一沉,「別說了!」

「我偏要說!」小節流下心疼不舍的淚水,幾個大步繞到顧秋心面前,「夫人,面對事實吧,那些百姓們掛在門口前為大人祈福的紅燈籠都褪色了,您知道嗎?」

「小節!」心硯拉住她,急道︰「夠了,不要再說!」

小節淚流滿面,「夫人,你不為自己想,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啊!我、我真的是看不下去了……」說著,她「哇」地大起來。

彼秋心神情平靜,彷佛一點都沒受到影響。她看著面前因心疼她而痛哭失聲的小節,溫柔地笑了,「別哭了。」說著,她伸出手,輕輕的捧起小節的臉。

「夫人,小節舍不得你呀……」小節淚眼汪汪地看著她。

她面上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輕聲笑嘆,「我明白,但我相信那位白衣女相士的話,我相信……我的夫君會回來。」

「夫人……」小節見她這恍似著了魔般的堅定,更是難過得無法自持了。

「我要保持信念,我跟孩子都等著他回來。」顧秋心幽幽地說著,兩眼直視著川面。

藍玉夫告訴她,韓墨樓那在離川邊扎營時對他說過離川是生命之兒,它將她帶了回來,也讓她改變了他的生命……

如今,她深深相信著韓墨樓說的這些話,她相信離川是生命之川,終將會把韓墨樓帶回她身邊。

而她,只要這麼深信著、等待著便可。

春天正是乍暖還寒之時,傍的氣溫下降,顧秋心地打了一個寒顫。

往川面望去,漁火點點,映照水面,離川里有種小魚味道鮮美,一年之中也只有在這時節有,它們有趨光性,看著光便會往網里跳,所以此時川面上有不少打著燈捕魚的小舟在上移動。

有艘看來比捕魚小舟大些的船緩緩地朝著碼頭面來,船頭點著燈火,黃澄澄地。

船越來越近,碼頭邊負責泊船的人上前候著。

終于,船靠岸了,有人擺了條長板子橫跨在碼頭及船身上,「哪里來的?」

船上有人回答,「江布城來的。」

「送貨?」

「送人。」船上的人再度回答。

這時,有人自船艙里走了出來,一旁還有人扶著他。

彼秋心好奇地看著、看著,直到那人在別人攙扶下走過長板,登上碼頭,當那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忍不住地瞪大眼楮,忘了呼吸。

此時,剛才哭得淅瀝嘩啦的小節跟心硯也看見了,兩人難以置信地揉揉眼楮,然後再專注地一看——

「老天爺!」小節忍不住驚呼出聲,再次哭了出來。

「天……」心硯開著嘴,發不出聲音了,眼淚在他的眼眶里打轉,他止不住地渾身顫抖。

「小節、心硯……」顧秋心兩只眼楮巴巴地看著前方筆直朝她行來的人,雙手顫抖地抓著小節跟心硯,「告訴我,我是不是眼花?是不是幻覺?是不是瘋了?」

小節又哭又笑,「不,夫人,您眼沒花,您沒瘋,那真的是……」她口中的話難以成句,干脆掩臉哭泣。

「夫人,是、是……」心硯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是大人!是大人啊!」

听了小節跟心硯的回話,顧秋心確定自己沒眼花,不是幻覺,也沒因為想念韓墨樓想到瘋掉,神志不正常。

眼淚自她眼眶里流出,她以為自己會像電視劇里那樣邁開步伐奔向他,然後跳到他身上,可是……沒有,她只是像根木頭似的立著,不動甚至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任何的文字都形容不她此刻的心情,現在的她只希望他走向她,擁抱她,讓她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他手臂的力道,還有他穩健的心跳。

她停不住地輕輕喘著,兩只眼楮像是望穿他似的,淚水沿著臉頰,像奔流的瀑布般滑落。

終于,他走到了她面前。

「秋心。」韓墨樓從船艙里走出並往碼頭望去時,一眼就看見了她。

盡避天色昏暗,盡避有點距離,可他清楚且確定的知道那就是她。

她一直在等他嗎?就像他夢中所見的白衣女子所說,她在等著他。

她有點清瘦,想必是受盡煎熬,她淚流滿面,唇角卻是帶著笑。

一旁攙著他的人松開了手,「韓大人,我放手了。」他是跟柯布爾有生意往來的商家所派的人。

柯布爾得知他的身分後,便立刻著人安排他送回虞縣,透過辛萬仲的翻譯,韓墨樓跟柯布爾約定了年底再見。

他傷口已愈合,但因為長久昏迷耗了元氣,又一路舟車勞頓,身子還有點虛弱。

邁出一步,他更貼近了她一些,他伸雙臂,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將她擁入懷中。

她直愣愣地偎在他胸口,眼淚一下子便濕了他的衣襟。

「我回來了。」他低下頭,在最靠近她耳邊的地方說道。

一旁的小節跟心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可這次卻是喜極而泣的淚水。

彼秋心靜靜地偎在他胸前,他的溫度、他的手、他的心跳……這是真的,不是幻覺,他真的回到她身邊了。

這一刻,她整個人完全的放松,伸出手緊緊地圈著他的腰,像是害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不見。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韓墨樓緊擁著她微微顫抖的身軀,心中滿是不舍。

「我知道你會回來,我知道……」她喃喃自語,「我們是命定相遇的人,你會回來的……」

他听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但其實他並不是很在意。

現在的他,只想緊緊地擁抱她,因為擁抱著她,他就像擁有了一切。

「墨樓……」她緊抓著他的衣襟,不停淌下熱淚,用央求的語氣說︰「不要再離開我了……」

「不會了、不會了。」韓墨樓將臉貼在她發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也不離開。」

「大人,您知道夫人每天都在這兒等你嗎?」小節好不容易停住了哭聲,忍不住地替她家小姐訴起苦來。

「所有人都說您不會回來了,只有夫人不相信,她一直等著您……」小節續道︰「我說她懷了身孕,要好好顧著身子,可是她……」

話未說完,韓墨樓已瞪大了眼楮,「你說什麼?」

他輕輕拉開顧秋心,不可置信地看著正含情脈脈望著他,眼底卻有一線狡黠光芒的她,「小節剛才說什麼?」

彼秋心略顯羞怯地一笑,卻不說話。

韓墨樓急了,他看著心硯,「心硯?」

心硯一臉愉悅地開口,「大人,夫人她懷了身孕,已經三個多月了。」

「什麼?」韓墨樓驚喜不已,神情激動地看著顧秋心,「是、是真的?」

此時,顧秋心才點了點頭,「你要當爹了。」

再多的言語都形容不了韓墨樓此刻的狂喜,劫後余生回到她身邊,已經夠讓他謝天謝地,沒想到老天爺還給給了他們一個孩子。

「秋心,太好了、太好了!」韓墨樓又一次將她緊擁入懷,激動到眼眶都紅了。

「墨樓,咱們趕緊回家吧,娘要是看見你回來,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她說。

韓墨樓頷首。是的,他失蹤兩個多月,想必母親已經絕望了,如今見他平安歸來,必定有著恍如隔世的驚喜歡悅。

可他們這趟回府的路途,走得可久了。

當他們進入城里,立刻就引起了騷動,那些發現知縣大人歸來的百姓奔走相告,夾道歡迎,接獲通知的左平、得勝、司徒敬跟藍玉夫他們也立刻趕來。

幾個有淚不輕彈的大男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喜極而泣,不能自已,尤其是藍玉夫。

韓墨樓是為了他而身受重傷最後甚至失蹤的,對藍玉夫來說,韓墨樓簡直是他的再生父母,而韓墨樓失蹤後的這兩個多月,看見那麼多人因為他而痛苦傷心,藍玉夫心里有無限的愧疚,他多希望死的是自己,多希望韓墨樓可以回來。

他甚至暗下決定,此生給韓家做牛做馬、鞠躬盡瘁,只為報答韓墨樓的救命之恩。看見韓墨樓完好無缺的回來,他內心歡喜,激動得像個孩子般大哭起來,還是其他人安慰他,他才慢慢的恢復平靜。

他想起韓墨樓對他說過,離川是生命之川,是它曾把顧秋心帶到他面前,讓他的生命有所不同……如今,離川也把韓墨樓帶回來了。

他想,明兒一早,他就得去流水娘娘廟好好答謝神恩。

一多時辰後,韓墨樓終于返回府邸,每個人見了他,不是激動大哭,就是歡喜雀躍。

「快去告訴老夫人這個好消息!」王管家一喊,有人已像腳底踩了風火輪般的跑往秀水居。

當韓墨樓在顧秋心及心硯的攙扶下抵達秀水居時,接獲喜訊的韓老夫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在秀水居的門口候著。

見韓墨樓一步步地靠近,轄老夫人嘴巴喃喃念著,「祖宗保佑、祖宗保佑……」感謝著韓家列祖列宗的同時,狂喜的淚水已如雨下。

韓墨樓來到她跟前,屈膝一跪,「孩兒不孝,讓娘操心了。」

她抽泣了幾聲,情緒仍舊難以平復,「墨樓,娘、娘不是在作夢吧?」

「娘。」顧秋心上前扶著婆婆,柔聲安慰,「不是作夢,墨樓是真的平安歸來了。」

韓老夫人看看她,再看看韓墨樓,用力地點點頭,然後扶起跪地的他。

「墨樓啊……」她細細看清曾經以為今生再無可能見的兒子,但淚水卻模糊了她的眼楮,「你知道娘的心有多痛嗎?要不是秋心懷了身孕能稍稍安慰娘的心,娘真的……真的不想活了。」

「娘……」

韓老夫人抬手撫著他的臉,「大家都以為你死了,只有秋心她不肯放棄,天天到碼頭等你,還不讓大家向朝廷上報你的死訊,我很擔心她,沒想到她真把你給等回來……」說著,她眉心一擰,「這些日子,你去哪兒了?」

「娘,我去了江布城。」他慢慢解釋,「那日遇襲,我受傷過重,最後掉進離川里,被胡商柯布爾救起。因為我重傷昏迷,他無從得知我的身分,便一路將我帶回江布城,直到我醒來,他才著人安排將我送返虞縣。」

聞言,韓老夫人一臉慶幸,「是嗎?真是謝天謝地,讓你遇到了貴人,若有機會,娘要好好謝謝這位胡商。」

「娘,」他微微笑了起來,「我已跟柯布爾約定,年底他便會帶著兒子來訪。」

「好、好,甚好。」韓老夫人眼角雖還掛著淚,但臉上已是停不住的笑。

她一手抓著韓墨樓,一手牽著顧秋心,將他們的手迭在一起,「你們小兩口分離了那麼久,一定有好多話要說吧?去吧,回曉陽院去。」

彼秋心臉兒一紅,羞赧地笑了。

心硯跟小節在浴間備了熱水讓韓墨樓洗漱後,很識趣地都退到曉陽院外,不干擾主子倆的兩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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