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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夫人有福 第八章 忘憂香的原料(2)

彼秋心成功自李香君手中取得一小塊的忘憂香後,就交給韓墨樓。

韓墨樓讓藍玉夫秘密將忘憂香送上了黑風寨,讓寨中的大夫何超及季墨秋確認此物。

何超本是游醫,四海飄泊,行蹤不定,因為游歷八方,見識廣博,經驗豐富,他不只能醫治五髒六腑之內科痼癥,外傷也難不倒他,而熟悉藥理及醫理的他,亦能分析藥物成分及各種優劣影響。

季墨秋是見過忘憂香及幻蕈所制成的毒粉的人,只要她見到忘憂香,便能確定忘憂香的確是害人不淺又毀人于無形的毒物,而有了忘憂香,何超也能分析出忘憂香跟幻蕈的關聯。

這日,顧秋心親自帶著小梅到城東大街的藍彩坊布莊面試,藍彩坊布莊的藍夫人是在羅老夫人號召下,第一個站出來響應並配合官府政策的人,同時,她也非常熱心的資助了暖暖窩一個月的伙食費。

這陣子,她跟前有一個嬤嬤與婢女契約期滿求去,因此後院里人手不足,她跟顧秋心要個手腳勤快、辦事牢靠的女孩,顧秋心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小梅。

為了將優質又優秀的小梅成功推薦出去,她決定親自帶著小梅去拜訪藍夫人。

彼秋心一早到了暖暖窩,跟孩子們聊完天後,她便讓人備車,領著小節跟小梅出發了。

這輛拉車是她畫了圖請立山打造的,以往出門她都是乘坐轎子,看前後兩名轎夫辛苦的抬著轎子,她實在于心不忍。

不乘轎子改搭馬車又不利于在城里活動,機動性極差,這時她想起民初的黃包車,便畫了圖讓立山幫她造了一輛。

這麼一來,她出門時只需要一名轎夫,而且轎夫所付的勞力減少大半,此外拉車大獲好評,她也替婆婆打造了一輛,好讓婆婆可以輕松的來往府邸及暖暖窩之間。

她坐在拉車里,小節跟小梅隨侍步行,一行四人朝著城東大街的藍彩坊而去。

拉車緩緩前進著,突然,不遠處傳來騷動。

「怎麼了?」顧秋心從拉車里探出頭來,朝著聲源望去。

「前面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拉車的車夫萬壽一臉疑惑,「好像有人在吵架。」

「吵架?」顧秋心不覺得那像是在吵架,因為不斷有女人淒厲尖銳的聲音傳來。

「萬壽,先停車。」她說。

「是的,夫人。」萬壽答應一聲,便要將拉車拉往街邊。

這時,只見一名瘦骨嶙峋、披頭散發且衣著暴露的女子在路上狂奔尖叫,甚至手里還抓著根木棍隨意攻擊路人。

路人見狀,紛紛走避。

女子找不到可攻擊的對象,四處張望,忽地,她像發現獵物般的鎖定了顧秋心的拉車。

「哇啊!」她尖叫一聲,拔腿朝他們的方向跑來。

萬壽第一時間便是上前攔阻,可他只是個車夫,不是會武的近衛,教那女子一棍子打倒,疼得摔在地上。

女子掄起棍子沖到拉車前,小節跟小梅見狀,猶如忠犬般的挺身掃主,可那女子已陷入瘋狂,殺紅了眼似的持棍攻擊起小節跟小梅。

小節跟小梅雖奮力抵抗,但也捱不了幾棍子,很快就被打得東倒西歪。

彼秋心畢竟是練家子,見小節小梅捱棍子,立刻從拉車里跳了出去,上前制伏女子。

當顧秋心與她正面相對,她才發現這瘦骨嶙峋、猶如喪尸般的女子其實年紀應該很輕,可她面色蠟黃,兩頰凹陷,眼神空洞卻又飽含驚恐。

「啊!哇啊!」女子忽然又嘶叫起來,然後奮力掙扎。

彼秋心一時沒有防備,被她狠狠的在臉上抓了一下,瞬間留下五道血痕。

「夫人!」見狀,萬壽、小節跟小梅同時驚叫。

為免她傷人也傷己,顧秋心用她的跆拳技術壓制了女子,女子繼續張牙舞瓜地掙扎著,過瘦而深陷的眼窩里,那兩顆突出的眼珠子正驚恐地望著她,彷佛在向她求救般。

這時,一名中年男子匆匆趕至,自顧秋心手下一把扯走女子,然後非常粗暴的掐著她的胳膊。

「喂,你……」顧秋心還沒說話,男人已打斷了她。

「驚擾姑娘了,真是抱歉。」中年男子身形精壯,聲音粗啞,「我這女兒得了瘋病,我這就把她帶回家關好。」說著中年男子像抓兔子般的扯起女子,半拖半拉地將她帶走。

彼秋心看著他們「父女」倆離去的身影,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在心里發酵。

「夫人!」小節跟萬壽沖了過來,神情焦急憂心,尤其是看見她左頰上的五道血痕,更是驚萬分。

「夫人,您的臉……您沒事吧?」小節看著她白滑女敕的臉頰被抓出了五道血痕,立刻眼眶含淚。

「沒事,小傷。」她一派輕松地模了模臉,但還真有些刺痛。

「咱們出發吧!」轉過身,正準備回拉車上,卻見小梅蹲在拉車旁,神情驚恐,渾身發抖。

她一怔,立刻上前搭著小梅的肩膀,憂心地道︰「小梅,你怎麼了?」

小梅抬起臉來,竟是滿臉的淚,「夫、夫人……」

「你怎麼了?」小梅這不尋常的反應嚇到顧秋心了,「你嚇著了?沒事的,已經沒事了。」

「玉、玉柳……」小梅指著那對「父女」離開的方向,顫抖個不停,「那是玉柳,是玉柳……」

「什麼?」顧秋心對玉柳這個名字一點都不陌生,因為小梅總是不經意地就提起她。可她口中的玉柳長相可人,聲音甜美,剛才那女子卻骨瘦如柴,聲音嘶啞。小梅曾說玉柳是被帶去富裕人家侍候小主子了,又怎麼會在街頭瘋狂攻擊路人?還有……玉柳明明是仝孤女,哪來的爹?

這事,太蹊蹺、太詭異。

「小梅,你確定是她?是不是認錯了?」她問。

「沒有!」小梅哭喊著,「我沒認錯,是玉柳,她這兒……」她指著自己右臂,聲淚俱下,「這兒有一塊燙疤,是我燒柴火煮田鼠湯的時候,不小心翻倒燙傷她的。」說完,她「哇」地放聲大哭。

看小梅如此肯定,顧秋心更覺得此事可疑,然而此時那男人與玉柳早已失去蹤跡。玉柳發生了什麼事?一個甜美可人的少女為何會……

突然,一個可怕的想法鑽進她腦海里。

她想起季墨秋姊妹倆的遭遇,想起那些無良人牙用幻蕈制作的毒品控制孤雛之事,莫非玉柳也成了受害者?

不成,這事她得立刻告知韓墨樓。

「萬壽,咱們不去藍彩坊了,改道,先去官府找大人!」

韓墨樓剛跟得勝及司徒敬返回官府,早已在門口候著的心硯立刻快步走了過來,神情緊張︰「大人,您可回來了。」

「怎麼了?」見他神情焦急,韓墨樓疑惑問道。

「夫人來了。」心硯急道︰「還受了傷。」

聞言,韓墨樓心頭一震,把抓住心硯的手,「受傷?她在哪?」

「在書房候著大人。」

韓墨樓松手,立刻轉過身子,邁開大步,飛也似的往書房的方向而去。

听到心硯說顧秋心受了傷,他整顆心都揪住了。

她為什麼受傷?在哪里受傷?又是怎麼受的傷?傷重嗎?

邊思忖著,他越走越急,幾乎快要跑起來了。

大概沒見過他如此驚惶失措的樣子,那些在官府中走動的衙差或文員,全都一臉疑惑好奇的看著他。

來到書房前,韓墨樓只听見里面傳來左平的聲音。

「夫人,這樣就沒事了,應該不會留下疤痕的。」

「謝謝左師爺。」

韓墨樓推開微微敞開的門扉,書房里頭的四個人同時望向他。

「大人,您回來了?」左平笑看著他,神情平靜。

依理,見左平一派輕松便可確認顧秋心就算受傷也是無虞,可韓墨樓對顧秋心太上心了,一顆心只記掛著她,早已沒有余心去思考。

「秋心!」他筆直地往坐在那兒的顧秋心走去,眼里除了她,沒有別人。

彼秋心見他一臉驚惶,不禁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沖到她面前,伸出手想抓她,卻又意識到書房里還有別人而收回手,露出了焦慮不安的表情。

「心硯說你受傷了。」他說著,注意到她左頰上微微紅腫的血痕,「你這是……」

她忍不住蹙眉苦笑。心硯到底是怎麼跟他說的,瞧他緊張成這樣,好像她被大卡車撞了似的。

「只是點小傷,左師爺已經拿藥給我抹了。」她一臉輕松地解釋。

「大人,」左平見他如此焦急,上前慎重地向他說明了一番,「卑職已經拿傷藥給夫人涂抹,也已經將傷藥交給這位小節姑娘,只要按時涂抹,數日便可消腫愈合,大人不必擔心。」

韓墨樓眉心的結並未因他的解說而松開,「有勞左師爺。」

左平十分識相,他微笑道︰「那卑職先告退了。」說罷,他跟小節及小梅使了個眼色,便領著她們兩人退出書房。

當小節帶上門的同時,韓墨樓便再也壓抑不了滿腔急涌的情緒,一把將她抱進懷中。

彼秋心先是一愣,但只一瞬間,溫暖便在她身體里漫了開來。

「我沒事。」她聲音軟軟地說。

他松開她,然後捧起她的臉,細細端詳著,濃眉緊皺,不舍全寫在臉上。「誰抓的?」

「我急忙趕來,便是要跟你說這件事。」她神情嚴肅,「這是玉柳抓的。」

「玉柳?」他微頓,他對這個名字一點都不陌生,因為她曾跟他提過,「你是說,跟小梅一起的……」

「是的。」她續道︰「今天我要帶小梅去藍彩坊時,途中忽見一衣衫不整、骨瘦如柴的女子沿街攻擊路人,不巧我們撞上了,萬壽、小節跟小梅也都掛了彩,我怕她繼續傷害別人,于是出手制止。」

听到這兒,他眉間迭起三道皺褶,「你?你這身子怎麼可能……你真是太……」

「我制伏她了。」她打斷了他。

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這不奇怪,他並不知道她這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身子里,宿著一個跆拳道黑帶一的靈魂。

「後來,一名男子突然竄出來,聲稱自己的女兒瘋了,之後便立刻將她帶走。」她面色凝重地繼續訴說,「這時,我回頭去看小梅,小梅卻全身發抖,痛哭失聲,說那瘋女就是與她失去聯系的玉柳。」

「什麼?」

「小梅說玉柳手臂上有處燙疤,是她不小心造成的,所以她不會認錯。」顧秋心說著,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臂膀,兩只眼楮灼熱地望著他。

「墨樓,玉柳本是個容貌清麗的少女,卻變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她本是去侍候富裕人家的小主人,現在卻變成了某人的瘋女兒,我懷疑她跟墨秋姊姊她們姊妹倆遭遇到相同的事情。」

他猛然瞪大眼楮,「你是說……」

「我是說,墨秋姊姊與她胞姊所遭遇的不幸,正在這座城里重演。」說著,顧秋心眼泛淚光,聲音有點哽咽,「墨樓,趕緊地,你得把那些躲在陰溝里的耗子逮住!」

韓墨樓再次將她擁入懷中,柔聲安慰著︰「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放過這些人。」

在他懷里,她安心地點點頭。

韓墨樓輕輕撫著她的背,嗓音沉窒,卻也溫煦,「我也求求你,不要再做危險的事情……」

她抬起臉來望著他,只見他低垂的眼里藏著深深的憐惜及憂心。

「上次是跳進池里,這次又……」他語帶指責,但又深情款款,「別讓我擔心受怕,行嗎?」

「你怕?」她眼底溢著甜蜜,唇角微微揚起,有一點狡黠。

「當然怕。」他毫不隱藏自己對她的關懷及情意,「你不會不知道我對你……」

「我知道。」她打斷了他,咧嘴一笑,「你已經很愛很愛我了,是嗎?」

他微微一笑,又將她的頭摁進自己胸口,「是,已經很愛很愛你了,無法失去你。」听見這麼直接又露骨的話語自他口中說出,顧秋心還真有點嚇到。

他是個含蓄的人,表達愛意也都是很間接、很保守的,可現在卻對她說出「已經很愛很愛你了」這種肉麻兮兮的話。

她將臉貼著他的胸膛,臉上是如沐春風的甜笑,「你上次不也嚇我嗎?現在你可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了吧?」

韓墨樓先是一頓,然後笑嘆出聲。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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