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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私心不可議 第二章 首位欽點女御醫(1)

身為二皇子又貴為晉王的他,何時這般被人無視過?敢無視他的人除了他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老爹,還有那皇後親生的太子樂正齊外,她應該是第一人了吧?

「好吃嗎?」

「嗯。」宋暖暖淡淡地點點頭,態度不算好,也不算太壞。

樂正軒輕哼了一聲,有點不悅,「姑娘還在氣本王親自上山請姑娘進京,為本王的妹妹看病嗎?」

出城尋醫可是上過奏摺皇帝親允的,為了可以名正言順出城走這一趟,他可是煞費苦心,豈有空手而回的理?就算他不看好眼前這丫頭,但再怎麼不濟事也得把她帶回宮交差,才不會引起有心人的揣測及挑撥。

當然,這些他是萬不可能對她說的。

幸好這趕路期間讓小翠隨便找了件粉色的錦服給她換上,不再像個髒丫頭似的,現在仔細一看倒也算是順眼,想著,他又往她臉上瞧去……

宋暖暖哪懂得眼前這位爺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爺是把我打昏了丟上馬車,硬是把我綁來的,我難道應該感到高興?」

想到她被打昏前屋子正亂成一團,這些人也不知有沒有幫她把門關好,天知道等她再回去時那屋子會變成什麼鬼樣子?再想到師傅那些珍貴的醫書及那個陪伴了她好幾年的銅人,不知會不會被歹人給毀了去,她的心就一整個郁悶難安。

她這兩天是走了什麼霉運?不是半夜被人家勒脖子逼救命,就是大白天被人打昏丟上車綁架,幸好這位爺還算聰明,把她的醫箱給一並帶了,那可是她師傅的寶貝,也是她的寶貝。

聞言,樂正軒臉不紅氣不喘地,道︰「你當然該感到高興,本王的妹妹可是我東旭王朝這代唯一一位公主,深受皇上寵愛,你若能把她的病醫好,皇上將大大賞賜你——」

「若醫不好呢?我的命還保得住嗎?」

人家可以報喜不報憂,但她宋暖暖可是當事人,哪能跟著蠢,什麼公主王爺皇子的,個個都金貴得很,否則師傅又何必躲在深山里,不待在那皇宮盡享榮華?

樂正軒手上的玉扇一頓,「你可是宋大神醫的徒弟,什麼疑難雜癥應該都難不倒宋姑娘,除非……你無心。」

這帽子扣得還真大,重得她都快要抬不起頭來了,

師傅說過不止一次,遠離皇宮才能遠離是非,師傅如果知道她現在就是被當朝二皇子抓往前往京城醫治那金貴的公主妹妹,那總是波瀾不興的臉上,不知會不會出現一點點替她這個徒弟緊張的波動?

應該會吧,她想。畢竟她是個蹩腳徒弟,唉。

宋暖暖坐直了身子,第一次認真的看著眼前這位二皇子,非常情真意切地道︰「這位爺,不瞞您說,民女只是跟師傅學了幾年醫,和師傅那超凡醫術是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的,對付尋常百姓的病還可以,但連宮中御醫都治不了的病,民女肯定是無能為力的,這話,民女在被你打昏之前已經說過好幾次了……」

「那就別說了。」樂正軒不悅的斂起笑,「本王不想听。」

他不想听?她還不想說呢!可事關她入宮後的命運,就算再不想說她還是得說啊!

「爺……」

「小翠!」樂正軒打斷她,喚起旁人。

「是,爺。」

「替宋姑娘布菜,別怠慢了貴客。」嘴里說著人家是貴客,可語氣里嘲諷不耐的意味,可是濃得快嗆死人了。

「是,爺。」小翠乖巧的端著盤子,把桌上每一道菜都夾一點上去,看似隨意,但擺盤卻是毫不含糊,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門貴冑的奴婢。

寶來客棧說什麼也都是京城近郊最大的客棧,再加上眼前這位爺從上到下的穿著及行事作風,多份心眼的人一瞧,還能不加緊加快的呈上店里最招牌頂尖的菜肴嗎?才兩盞茶的功夫,桌面上已擺上了幾道江浙名菜與湘菜,個個都大有來頭。

肥而不膩、帶著酒香、酥軟而形不碎的東坡肉,以各種臘味燻制品同蒸、色澤紅亮的臘味合蒸,還有由剛開鳴的小鮑雞烹制而成的東安子雞,紅白綠黃的菜色相互交映,襯得這菜光觀其色美,就讓人不禁食指大動。

店家掌櫃的在旁一一介紹,宋暖暖倒沒細听,見小翠端了一盤子像小雞吃的份量給她,真的有點不太滿意,但看在這一桌子這輩子應該都沒機會吃的名菜分上,她沒再說什麼的便低頭吃了起來。

現在的她,有如待宰的羔羊,進了王府之後不知是福還是禍,師傅說能吃就是福,就算要死,也要吃好吃飽再死,應該是這個理吧?!

東旭王朝的親王都不世襲,皇子和公主甚至被封王的皇子,大都住在皇宮東北角的幾處王宅內,出外建府的只有當今皇後親生的太子,皇上最寵愛的德貴妃之子晉王,和今年剛滿二十的七皇子襄王。

晉王不愧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皇子,位處京城最繁華地段的晉王府,不僅離皇宮極近,整個府院東西方向佔滿一坊,有池塘三百畝,主院落多達四進,東跨院西跨院也各有兩進和三進,富麗堂皇絲毫不遜于東街那頭的太子府。

宋暖暖被安排在晉王府西跨院的一間三進廂房里,在她身邊服侍的依然是小翠,正要跟她說明何時要進宮何時要怎麼樣怎麼樣的,宋暖暖卻拉開被子上了榻。

「我要睡一會,天塌下來都不要吵我。」舟車勞頓的,再加上那日追著她家肥鵝滿山跑,她體力根本已透支。

「可是……」

「告訴你家爺,本姑娘身子不好,要讓我看病,就得讓我好好躺在舒服的床上睡一大覺,不然我診脈拿針的手會抖,什麼也看不準,麻煩你了,小翠。」

說著,宋暖暖上榻就寢,這一睡,足足睡了一整日方才睜眼。

還真沒人來吵她……

宋暖暖滿足的一笑,腳才落地,外頭守著一日的小翠趕忙跑進來。

「姑娘,你終于醒了!餓了吧?我讓人把飯菜送進來?」

宋暖暖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嗯,好,麻煩你了。」

她還真餓了,小翠讓人送上的一碗飯三小碟子菜,也沒見她吃得多快,但一下子那些飯菜便被她給掃下肚去,吃個精光。

「可吃飽了?」樂正軒搖著玉扇走進來,剛好瞧見宋暖暖正在用巾子擦嘴擦手,睡飽吃足的滿足模樣。

小翠見人一福,「晉王殿下。」

宋暖暖也只好跟著起身,正要依樣畫葫蘆的福身叫人,一把玉扇橫過來將她給扶起——

「在自家府里,宋姑娘不必多禮。」

宋暖暖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輕輕往後退了一步,「謝殿下。敢問殿下,我們何時入宮見公主?」

樂正軒哈哈大笑,「宋姑娘現在精神了?把脈拿針手可不會抖了?」

「是。」明知他在取笑她,宋暖暖還是正經八百地答。「不是民女故意拿喬,而是民女冰寒入體無藥可治,身子極虛,每日勞動不可過多,多了身子便要不適,公主乃千金之軀,民女萬不敢心存僥幸,請殿下見諒。」

她說的沒錯。因為打從她一睡不醒,樂正軒便讓宮中太醫院的太醫親自來瞧過她,她的身體的確就如她自己所言,冰寒入體,無藥可治,只能好好養著。

這樣病懨懨的小泵娘,卻是宋大神醫唯一的徒弟,那宋神醫的腦袋瓜也不知怎麼轉的?果真如她所言是因為可憐她這副破身子才教她醫術嗎?才搭個馬車走上兩日不到,便累到睡死連大夫來看過她都不知道……

「不必入宮了。公主已經在晉王府。」

嗄?宋暖暖愣愣地,不明所以。

樂正軒見狀一笑,解釋道︰「知道宋姑娘身子不佳,以防萬一,還是別再勞動姑娘為好,反正那丫頭也常來晉王府玩,近來櫻花正開,本王這府第也算賞花盛地,便請聖上允她在這住幾日。」

這一听,宋暖暖還真是誠惶誠恐了。

雖說她挺不喜眼前這位硬是把她打昏綁起來的男人,但幾日相處下來,倒覺得這人還算是體貼又溫柔,半點架子也沒有,不管她再怎麼不敬,他也沒對她疾言厲色過……

是個好人?唉,她不懂識人,這門學問對她而言著實太深奧了,還是別想了。

「那民女現在就去探望公主?」

「本王也正有此意,走吧。」

梅香苑里,安靜得連根針掉下的聲音都听得見。

眾人皆瞪大雙眸,驚嚇不已的看著宋暖暖,包括那位從宮中請來還尚未離開晉王府的範太醫。

太醫院的大夫分四個級別,第一等叫「御醫」,七品,和縣令一個級別,是真正為皇族診治疾病的大夫,直接听命于皇帝與後妃。第二等稱為「吏目」,有七品八品。第三等叫醫士,從九品。第四等叫「醫生」,無品。

範正,今年四十有五,是太醫院第一等大夫「御醫」級別的太醫,雖不是太醫之首,但在太醫院深受敬重,這會除了受命前來晉王府替這個民間大夫看病外,最大的任務乃是來王府與這民間大夫一同照看公主病情,因此當宋暖暖為公主診脈時,他也一直候在一旁。

只是,這民間大夫診了一會脈後,竟要公主敞開衣衫躺平在床上,說要用指按壓其月復部以確認病情——

「胡鬧!」公主身邊服侍的趙嬤嬤第一個叫了出來,「公主千金之軀,豈容你這名不見經傳的民間大夫動手動腳?要不是看在你乃宋大神醫的徒弟分上,真應該叫人拖了去打上二十大板……」

宋暖暖沒生氣,就事論事道︰「痛經此乃癥瘕之癥的一種,我要確認公主的月復中是否有腫塊。」

範太醫詫異的揚了揚眉,「腫塊?」

太醫院這幫人只思考著如何溫經活血來改善公主的痛經問題,卻沒想過公主的病癥有可能因為腫塊而造成……

「是。」宋暖暖點點頭,「所謂癥瘕積聚,癥和積是有形的,而且固定不移,痛有定處,病在髒,屬血分,瘕和聚是無形的,聚散無常,痛無定處,病在腑,屬氣分。要對癥下藥才行。」

這些,太醫院也是知道的,只是知道歸知道,這世上能僅靠著脈象就能確診病因對癥下藥的大夫又有幾人?大多數人總是借著病理及經驗猜測,一試再試,直到找到對癥為止。

「姑娘所言極是,只是公主年紀尚輕,應不致于……」

「猜測無用,我一按便知。」宋暖暖打斷他,「不要確認也行,如果公主可以忍受不時的疼痛,甚至可能不孕……」

「你說什麼?不孕?」趙嬤嬤驚叫一聲,手一揚,一個巴掌便印上宋暖暖的小臉。「瞧你個小泵娘嘴里胡說八道些什麼?這種話是你能隨便說出口的嗎?」

那力道可不輕,只見宋暖暖被打得頭一偏,小臉瞬間紅腫了起來。

「趙嬤嬤,你這是做什麼?」一旁端坐著的樂正軒有些不悅的站起身,把宋暖暖拉到身後,「宋姑娘是本王的客人,你不該動手打人。」

「晉王殿下,是這丫頭胡言亂語,我怎麼能不替公主教訓她?」要是公主不孕這話被傳了出去,那公主還嫁不嫁人啊?

「大夫看診見什麼說什麼,豈叫胡言亂語?」

「可是她不過是個……」

「住口!看來趙嬤嬤近來在宮里陪著公主享福慣了,都忘了規矩,來人——」

樂千晴見皇兄生氣了,忙不迭伸手抓住樂正軒,緩頰道︰「唉呀,皇兄,嬤嬤也只是擔心這些胡話被傳了出去會壞了本公主閨譽,才一時情急,你別生氣,我現在馬上躺好讓宋姑娘診治可好?」

說著,也不等樂正軒開口答應,樂千晴把人都叫出去,馬上在床上躺好,還讓人把簾子都放了下來,只讓宋暖暖一個人靠近。

宋暖暖的臉還熱辣辣的疼著,雖覺得委屈卻也只能咬牙忍住,撩起寬袖用指尖輕輕地按壓起公主的肚子,從上而下從左而右。「如我所想,公主月復部胞中有一個小結塊。」

樂千晴一听臉都白了,「當真?那怎麼辦?」

宋暖暖沒回她的話,專注地用指月復輕輕地在結塊處按了下去,「怎麼樣?或悶或痛或脹,抑或是一點疼痛也無?公主是哪一種?」

「不痛。」

「很好。」宋暖暖稍松了一口氣,「平日除了經痛,還有其他公主未曾對太醫言的癥狀嗎?譬如︰尿頻?」

樂千晴驚詫的睜大眼,「你怎麼知道?」她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對這種情況也是很難宣之于口的。

宋暖暖淡淡一笑,「因為腫塊的位置在這里。」

說完,她掀開簾子讓人進來幫公主穿好衣服,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如何?」樂正軒第一個迎上前。

「的確有一個小腫塊,長于胞脈而不是胞中,可以動手術切除,但因為不痛,目前看來也沒有其他不良影響,可以慢慢用藥化開,這手術也可以不做。」

「什麼?手術?那是什麼?」趙嬤嬤听呆了。

「就是用刀子把腫塊切除的一種醫治方式。」她的嗓音不大不小,卻剛好可以讓屋內屋外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屋外,真是靜到不能再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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