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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寢一生願意嗎? 第四章 似曾相識的氣質(1)

「有什麼不能說的?」

「橫豎傅老板的礦山被佔,所以想請大人申張正義。」迎春簡略帶過。

宇文恭听著,濃眉微微攢起。

究竟礦山是被誰所佔,才逼得傅祥一眾商戶要向京里的官員陳情?要說卞下這一帶能夠手遮天的,也只有他七叔了吧?

漕運總督可是管理這條卞江流經的七省漕政,手上有兩萬漕兵、十萬軍門,更是直接听令皇上,不受地方官員彈劾糾正,要說是土皇帝,大抵也成。

只是她方才的停頓究竟是不敢犯上,抑或者是知曉漕運總督與他的關系?可就算傅祥知道他的身分,也不至于清楚宇文散是他七叔吧,否則又怎會求見他,要他相助?

那她如何得知?

暫時丟開這疑問,他又問︰「你的意思是,為了不讓傅祥將這事張揚,便派人將他滅口?」

「天曉得呢?」

「我再問你,傅祥被殺的那個晚上,你可有瞧見凶手的面容,又為何要燒書房?」諸多疑問纏在她身上,只盼她能一吐真相了。

「……那男人覆面,所以我瞧不清他的長相,至于燒書房……那是為了永除後患,只要帳本礦契沒了,對方也就不會再上門了。」

「既是如此,為何你和卓娘子要離開傅宅?」

「因為有人夜襲。」

宇文恭臉色冷沉,正色問︰「同一人?」

「不是,身手較弱,人手較多。」

「沒受傷?」

「大意只能一次。」

宇文恭聞言,不由低低笑開,「有意思,所以你和卓娘子為了避險,就避到濤風閣去了?」

「濤風閣是傅老板的產業之一,幾次談生意都會帶卓娘子去,所以卓娘子和鴇娘頗熟,以姊妹相稱。」

宇文恭輕點著頭,狀似漫不經心地道︰「所以在你推我入江的那晚,就是你和卓娘子入住濤風閣時?」

「……我是為了大人好。」

他笑了笑,隨口問︰「那麼,那晚你從濤風閣一路追到街上,你到底在找誰?」

「追……」迎春驀地頓住,有些惱火地瞪著他。

她最惱他的就是他這種穿插式的問法,會教人忘了防備,一不小就順口道出「秘密」,方才一副要她相助的模樣,實際上卻是將她當犯人一樣審,好樣的他!

「誰?」

「貓,卓娘子養的貓。」

宇文恭揚高濃眉,不置可否,「迎春,這案子我已經決定插手就會插手到底,不管對方是誰,絕不會枉縱。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將你所知告訴我,那有利于我厘清案情,畢竟不管怎樣,那都是三條人命。」

迎春垂斂長睫不語。

如果能說她也想說,可問題是她還模不著頭緒,待她厘清了再說也不遲。

「傅老板和鄭明海都死于慣用左手之人,然而李三才卻不同,他是被短匕直接插入心窩,你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會讓李三才毫無防備,讓對方一舉將他拿下?」宇文恭循循善誘著。

他沒將她視作凶嫌,就將她當作關鍵證人,推敲那晚她為何會急匆匆地從濤風閣跑到大街上,也許是因為她看見凶嫌,而她也有意擒住對方,只是那晚人潮太過洶涌才會教她錯失良機。

「也許是花娘,能教男人毫無防備的不就是女人?」迎春隨口道。

「所以是女人?」

迎春頓了下,暗罵他擅于嘴上取巧,只能平心靜氣地道︰「我怎麼知道?不過是推論罷了。」

「迎春,你別忘了,還有人盯著你倆,認定你倆手上有帳本或礦契,就算你是練家子又如何?你足以自保,但你的主子呢?」

「我自然護得住她。」

「要真護得住她,又何必前往濤風閣?」

「那是卓娘子的決定。」

「難不成濤風閣里的花娘也懂武,讓她待在那里就萬無一失?」

「怎麼可能?」那些嬌滴滴的女人,做過最粗重的活就是掃灑,最重的只拿得起銀子,冀望她們還不如自求多福。

「所以,那女人並非是花娘,而是懂武的女子,是不?」

「宇文恭,你有完沒完!」

瞧他七拐八彎地又將話題繞回來,甚至借此推論,真是教她一肚子火!

然,瞥見宇文恭瞬間錯愕的神情,她又懊惱自己的一再錯。

怎會一見他,就教她亂了心緒?

宇文恭怔怔地望著她良久,始終回不了神,這神情和口吻真是相似得可怕,當年他一再質問公孫為何變了性子,為何一再要置雒王爺于死地時,她也是這麼回他的。

當公孫這麼回時,是因為那是她深藏的秘密,不能見光的黑暗,因為他硬要撬開,才會惹得她發火……

如今,她也是如此嗎?所以她所瞧見的行凶之人,是她熟識的人,才會教她企圖掩飾?

「大人?」

門外突地響起奉化的呼喚聲,宇文恭回過神來應了聲,「沒事,我與人談話。」

「失禮了,會如此是因為我累了,不知我能否下去歇息?」嘆了口氣後,迎春恢復原本的面癱臉。

她所識得的宇文恭是個心細如發、擅于推論之人,與其被他繞著玩,她還不如離他遠一點

「我讓人帶你過去。」宇文恭沒計較她的放肆,起身要奉化去差個丫鬟過來替迎春帶路。

不一會,應府的丫鬟前來帶路,迎春朝宇文恭微頷首,大步走過奉化面前。

宇文恭直睇著她的背影,愈瞧愈迷惑,懷疑自己哪里出了問題,真真覺得她與公孫是如此相似。

「大人,她怎會……」

宇文恭抬手不讓他再問下去,「我累了,你也早點歇息吧。」

轉身進房,躺在床上半晌卻始終了無睡意,一閉上眼看見的便是她。

是思念終于擊垮他了?

假如公孫真移魂了,假如她真是公孫,她不可能不認他的,他敢說這天底下,唯有他才是最懂她的人,甚至他也是她最為依靠之人,她不可能在他面前端得出這般疏離淡漠的姿態。

所以,她不是。

這些年,他的心早就被拉成了快要繃斷的弦,在他最苦時,正是朝堂最亂之時,眾人敬他遠他,不敢多一聲叨擾,就怕他一個壓抑不住拿人血去祭墳,直到眾人見公孫回來,一個個才敢與他把酒言歡,言笑晏晏。

無人知曉他心底那根弦還緊繃著,因這回來的並不是他要的那個,他還在等待。

沒有底限的期盼,像被圈禁了終身,服著無期的刑,他早忘了笑是什麼感受,嘴角微彎不過是種習慣。

天未亮,迎春坐在床上發呆著。

好半晌,她才推開了窗,薄霧纏繞著園子里正盛放的各色杜鵑花,讓鮮艷的色彩多添了分空靈,仿佛置身仙境。

應家府邸講究院落的格局和園林造景,大氣恢宏,表面上看不出一絲奢華,典雅中蘊藏看奇巧景致,府中的石材和木材皆采用上等料子,是有心人才看得見的富貴。

如此熟悉,卻沒想過有朝一日還能踏入。

她,迎春,是公孫令。

待她清醒時,已遭卓娘子所救,待傷好後才知曉,古敦早已經改朝換代,她所侍奉的君王已經被處斬,如今坐在龍椅上的男人,正是當年侮辱她的小人——雒王爺闌示廷!

這老天到底是什麼意思?既憐惜她命不該絕,為何不讓她在當年清醒?

如今已事過境遷,她還能做什麼?

吊詭的是,當初助闌示廷宮變成功的人竟是「公孫令」……她這個正主明明就在這兒,究竟是誰偷了她的軀體?

甚至更有流言直指皇帝與公孫令過從甚密,她初得知時,恨不得一路沖回京,殺了狗皇帝和竊佔她軀體之人。

最令人憎恨的是,為何宇文沒認出那個假的公孫令?天下人皆有可能錯認公孫令,唯有他宇文恭不該!

他倆是一道長大的,就連她女扮男裝入朝也是他在旁替她掩護,他倆幾乎朝夕相處,親密得只要對方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可他竟然不知道朝堂上的公孫令是假的,甚至還跟隨假的公孫令一起造反!

扁是想到這一點,她就不想見他、不想認他!

就連在京城的公孫令是真是假都認不出,甚至還悠哉度日的家伙,要她端出什麼好臉色給他?要不是因為近來莫名其妙的殺人案,她真不打算與他接觸。

「在想什麼?」

一把慵懶嗓音突地響起,迎春往聲源望去,「還能想什麼?」

「是嗎?」卓韻雅壓根不信,推開她的房門入內,「昨兒個那位貴人跟你聊了什麼?」

「問了傅家的事。」

卓韻雅白了她一眼,一副她說廢話的神情,「究竟問了哪些你好歹說說,讓我知道該怎麼防備,抑或是找到機會,咱們立刻離開卞下。」

她可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人,受不了水里來火里去的日子,真逼急了她,她就另起爐灶,省得待在這兒惶惶不可終日。

「無須防備他,他若是有心對付咱們,不需要將咱們帶回知府的府邸。」

「嘿,那好歹也告訴我,他到底是為什麼這般護著咱們,莫不是看上你了?」卓韻雅懶懶地窩在榻上,見她端著生人勿近的臉也不怕,「說說而已,你要認真就是心虛了。」

「如果你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還真的懶得理睬你。」

「嘿,話不是這麼說的,好歹我供你吃穿將你養得美若天仙,這恩情難算得很。」她是商人,心里的算盤她打得比誰都精,「而且,我怎麼覺得你今兒個難得話多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平日她要跟她搭上幾句話都難,可今天她說的可不是與一句兩句,而是一整串呢,死人都回春了,她怎能不好奇?

迎春冷冷睨著她,瞧她不得結果不死心的嘴臉,只風輕雲淡地道︰「我跟他承認,那晚是我放了火。」

然後,她成功地瞧見卓韻雅瞬間變了臉,教她倍感開懷。

「死丫頭,你跟他說這些做什麼?傅大爺都跟著瞞了,你還將事揭開做什麼?」她想要平安如意地過上幾年都不成嗎?

「我沒說咱們藏了帳本。」

「他又不是傻子,听你說放火燒書房他就算了?要是他軟硬兼施地逼咱們交帳本呢?」卓韻雅嘴巴上凶巴巴地罵著,人還是懶懶地窩在榻上,連瞪人都懶。

迎春忖了下,「把帳本交給他也不是不成,尤其是那一本帳本。」

「迎春,你是嫌人死得不夠多?」卓韻雅收起了懶勁,坐起身曉以大義,「不管他在京城里如何位高權重,可坐在漕運總督這個位置上的官員是直接听命皇帝的,其他人都沒彈劾他的權力,誰能斗得倒他?就是因為斗不倒他,才會一個個都挾著尾巴做人,只求安身立命罷了。」

「他也許能。」

「那也只是也許而已,一旦斗不倒,抑或是官官相護了,咱們都得跟著去死,你認為劃算嗎?傅家有幾十口人,要他們都陪葬嗎?那些官員真要人命時,還真是嘴皮動一動而已,咱們斗得過官字兩張口嗎?」

暗祥的死,她自然忱惜,但不能為了替一條生命申冤就折損更多生命,這是無奈卻又不得不作的決定。

「卓娘子以往也遇過同樣的事?」否則,何以有如此深的體悟和恨意。

她看起來不像商婦,而是一個慣坐在高位的人,她擅長發號施令,且當機立斷,絕不拖泥帶水,在傅老板不在時,她能運籌帷幄,讓管事們有條不紊地打理所有事,一般商婦哪那有這般能耐?

「在商家里,這種事可多得很,也不知是誰煽動傅老板,才會教他傻得想跟貴人告狀,賠上自己性命,他要是具听我的話……」

「好了,有人來了。」迎春淡聲打斷她未竟的話。

卓韻雅豎起耳朵仔細听,什麼聲響都沒听見,但迎春的耳力是不會出差錯的,所以必定是有人想趁機听壁腳,既是如此——

「唉,我餓了呢,早膳也沒個下落,大人應該要撥兩個丫鬟過來伺候才是。」說著,還浮夸地唉聲嘆氣。

「要不我去問問?」迎春順口問著。

「找誰呢?這里可是知府大人的府邸,要是胡亂走動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事?」

卓韻雅的口吻里透著擔心害怕,表情卻依然慵懶,直教迎春贊嘆她的好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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