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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蹭飯日常 第十四章 死而復生(1)

迷人的鳳眼打量四周,尋常的衣戶,沒有太多華而不實的擺設,但看得出打掃得整潔,看著一旁的繡品,這是在做鞋面,上頭有著祈求平安的目雲紋,不用問也知道是為了戰君澤那個武夫而做。

張沁玥泡了茶,親自送上。

李洪妍不屑的瞄了一眼,「這茶一看便是次品。」

「郡主錯了,」張沁玥微微一笑,「這是茶枝,連次品都不及。」

李洪妍雙眼一瞪,「拿這等劣茶給本郡主,你是侮辱本郡主?」

「郡主誤會了。」張沁玥柔聲解釋,「張家屯是個小地方,就算有銀兩想喝好茶,也苦沒有地方可以買。請郡主恕罪。」

「你的男人是戰君澤,只要他開口,天下好茶多得是人送到他的跟前,你身為他的妻子,他卻連杯好茶都讓你喝不上?看來你方才說的是自欺欺人,他壓根不在意你。」

「這倒無關夫君的事,因為我不愛飲茶,最愛的是清水。至于送茶,夫君性子該是厭惡收禮這等俗事。」

李洪撇了撇嘴,這是什麼破爛藉口,卻也免不了認同她的說法,戰君澤確實就是這種死人個性。

「紅繡,去車上給本郡主拿茶過來。」

「是!」紅繡連忙去馬車上拿來李洪妍慣喝的毛尖。

張沁玥拿過紅繡遞過來的茶葉,進灶房燒了水,泡好茶後,送到李洪妍的面前。

李洪妍看著面前冒著白霧的茶,卻是踫也不踫,又對張沁玥說道︰「本郡主餓了,去弄點吃的。」

張沁玥只能稱是,她走到了西屋灶房,熟練的生起火。

紅繡跟在她身旁,如同方才見張沁玥泡茶一般,只在一旁看著,並不動手相助。

張沁玥也不見一絲不自在,蒸了大米飯,炒了臘肉白菜、素三菇和咸魚炒蛋,家里的東西明擺著,就算是郡主來,這也是她所能弄出最好的菜色。

紅繡看到三道菜已弄妥,這才踅回堂屋,平心而論道︰「郡主,張沁玥雙眸坦然,並無不悅,而且菜色看來真是用了心。」

李洪妍正撥動著一旁小竹籃中的鞋底,看著結實的縫線,听完紅繡的話,她挑了挑眉︰「戰君澤這人的脾氣跟頭驢子似的,沒想到卻迷上了個軟柿子,敢情他看不上本郡主,是因為本郡主性子太過張揚?」

必于這一點,紅繡可不敢答腔。郡主在府中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性子自然比一般人跋扈,但礙于身分尊貴,無人敢得罪斥責,在京城只要不犯太過的錯誤,根本就是個橫著走的主。

李洪已過二八年華,正值待嫁之年,遇上同樣睨視一切的戰君澤,激起了她興趣。

戰君澤越冷漠,她越是誓在必得,在京城還使了小心思,兩人一同落水,弄得滿城風雨,原本就差一道賜婚聖旨,他卻早一步返回西北,再得到消息時,他已成親娶妻。

這是明晃晃的打她臉,她氣惱之余,當晚就離開了京城,趕赴嘉峪關。

偏偏到了邊關,不見戰君澤,問起軒轅將軍也是百般推托,不願相告,最後還是從軒轅將軍的姨娘口中得知,戰君澤發話,只要她在嘉峪關一日,他便一日不回。

普天之下也只有戰君澤敢將她的臉面踩在腳底,她氣憤難當,硬是與戰君澤對上了。

她就不信,身為將帥,他真能不回邊關。不過最後事實證明,她低估了他的說一是一,縱使夷人來犯,也不見歸來。她縱是任性,也知為了邊關安危,只能讓步。

只是回京途中,她越想越不服氣,這才一個回轉,派了人四處打探,找上了張家屯。

跋往張家屯這一路,紅繡的心始終懸著,張沁玥再不配,如今已是戰君澤的妻,郡主若真傷了人,以戰君澤的脾氣,殺了郡主都有可能。

不過看郡主這模樣,似乎並不厭惡戰夫人。

張沁玥端上飯菜,見到李洪妍撐著下巴,懶懶的靠在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擺弄著鞋底,她也沒多言,只道︰「郡主用餐了。」

李洪妍將手中的鞋底一甩,看著張沁玥擺上的飯菜,這些飯食平時她完全看不上眼,但在這個農村,就如紅繡所言,確實已經是張沁玥可以拿出手的最好食物。

其實她如今雖一身富貴,但也不是沒有吃過苦頭。想當初在皇伯父還沒登基前,父王不過就是個不起眼的皇子,還被丟去守皇陵好些年,當時還未必能吃上眼前這些熱騰騰的食物。

紅繡上前布菜,李洪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張沁玥就站在一旁,不發一言。

李洪妍吃了幾口,不得不承認滋味挺好的,但她才不會說出來讓張沁玥得意,她故意不客氣的道︰「酒呢?」

張沁玥立刻進屋去拿出春夏時釀的梅子酒。「不知郡主喝不喝得慣。」

李洪妍沒理會,徑自喝了一口,也沒說好或不好。

張沁玥看著她吃飯的速度,心想這些東西該是合她的口味。

她並非巴結,只是不想惹事,讓李洪妍有機會發作,找她麻煩,待李洪妍吃得酒足飯飽,放下筷子,她趕緊上前收拾。

李洪妍只道︰「你讓紅繡去收拾,本郡主有話要跟你說。」

紅繡聞言,立刻上前接手張沁玥的工作。

張沁玥微低著頭,靜靜的听著。

看著她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李洪妍哼了一聲,「若是皇伯父降旨,本郡主就是戰君澤的正妻。」

張沁玥斂著眼,她模不準這位郡主的脾性,說她意圖刁難她倒不至于,但態度高傲是真。

可比起像李春花、溫湘那種明明出身也沒比人高貴多少,卻總要出言諷刺、不知進退的女人,這位郡主算是挺好的一個人。

「怎麼不說話?」

張沁玥柔聲回答,「民婦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戰君澤的妻子,如今我要奪你夫君,你卻不知自己要說什麼?」

「民婦只知道夫君若願意娶郡主為妻,民女說什麼都無用,若是夫君不願意娶郡主為妻,就算聖上降旨,夫君也不會遵從的。」

沒想到軟子也會回嘴,李洪妍忍不住笑了出來,「戰君澤確實是個不被人左右的死性子,你倒是了解他。」

「他是民婦的夫君。」

李洪妍正眼看著她,看來她想錯了,這女人可不是個任人揉捏的主,「你要跟郡主賭嗎?看戰君澤面對聖旨時到底會選你還是選本郡主?」

「民婦不需要,民婦相信夫君,夫君自會妥善照料民婦,不讓民婦委屈。」

李洪妍微眯起眼,這女人還真是有恃無恐,不過一個女人有男人寵愛,確實可以有底氣。

戰君澤是軒轅老將軍的外孫,軒轅一門在李洪妍眼中並不是好人,在老將軍死後要不是還有以往的功勛護著、戰君澤扛著,這一門早就翻覆。

戰君澤靠實力打下屬于自己的功名利祿,若他不願,他確實做得出拋下一切、遠走高飛的事。

想起在京城時,她父王只差沒打她一頓,將她關進房里阻止她進宮請皇上降旨,一個男人可以年紀輕輕就讓她皇伯父看中、軒轅一門怕他、她的父王顧忌,確實不易。說他是佔了天時地利之便也好,說他是時勢造英雄也罷,總之他確實足以讓他的女人有底氣。

「你可曾想過,你憑什麼配得上他?」

張沁玥平穩的目光回視李洪妍,「或許是我祖上積德。」其實這個問題,她問過自己無數次,始終都沒有答案,後來便想,若以緣說,又何來答案。

她的回答令李洪妍先是一愣,而後仰頭一笑,「張沁玥,你是個妙人。」李洪妍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讓她坐下,「你可知軒轅家是牛鬼蛇神,憑你,未必能安然度過。」

張沁玥恭敬的坐了下來,「與夫君同心,民婦不怕。」

她的全然信任令李洪妍眼底閃過羨慕,「若本郡主是個男子,也想娶你為妻。」

張沁玥微驚的挑了挑眉。

李洪妍得意的露出笑,「要看你吃驚的樣子可不容易。」

張沁玥斂下眼,「郡主說笑了。」

「本郡主可不說笑,你可有兄弟?」

張沁玥點頭,「有一胞弟。」

李洪妍的眼底閃過光亮,「他現在人在何處?」

「他已經死了。」

李洪眼底的光芒一暗,「死了?」

「隨軍出征,死在大漠。」

李洪陷入了沉默,久久才道︰「可惜了。」

張沁玥微垂下眼,提起弟弟,讓她的心又隱隱刺痛著。

李洪妍撐著下巴,看張沁玥小小的巴掌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我看男人十有八九應該都喜歡你這般惺惺作態。」

張沁玥在心中一嘆,這郡主說話似乎總得刺別人幾句才會心中舒坦。

「今夜天色已晚,本郡主就在這兒歇一夜。」

張沁玥無言,這個郡主還真是說風就是雨的性子。

李洪妍不走,張沁玥也不能趕人,只希望在郡主覺得滿意離去前,不會突然抽風惱怒,動手傷她就好。她相信戰君澤說過,瑤華郡主雖然張揚,但不會隨意取人性命,所以她不怕郡主要她的命,她怕的是,若郡主真對她動手,最後會是戰君澤取郡主的命。

她跟著紅繡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了東屋。

李洪妍也沒嫌棄屋子小,直言道︰「今夜與本郡主同眠。」

張沁玥正在鋪被,听到她的話,差點趴在炕上。

「怎麼?」李洪妍不悅,「嫌棄本郡主不成?」

張沁玥有些無奈,久久才道︰「民婦不敢。」

紅繡在心中嘆了口氣,饒是跟在郡主身邊多年,她仍舊搞不清楚郡主在打什麼注意,唯一慶幸的是郡主沒有失去理智,沒把手里動不動就拿來拽人的馬鞭往張沁玥身上招呼。

李洪妍散開了盤了一天的長發,身著單身,上了炕,就等著張沁玥.

張沁玥望向站在一旁的紅繡,紅繡卻只能回她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無奈之下,張沁玥梳洗過後,認分的進屋,躺在炕上。

一室黑喑,萬籟俱寂,只有空氣中飄浮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桂花香。

李洪妍突然翻身,半壓在張沁玥的身上。

張沁玥皺著眉,嚴肅的思考著是否要冒著被李洪妍安個犯上的罪名,用力將人推開,只是她還沒想通,李洪妍就開口了——

「你身上為何有股桂花香氣?」

張沁玥沒料到她會突然這麼問,仍老實回道︰「是香脂。」

「香脂……」李洪妍重復了一次,眼底眸光一閃,猛然翻身坐起。

守在門外的紅繡听到聲響,連忙進來,點上了燭火。

李洪妍徑自下了炕,披上大氅,走了出去。

紅繡一臉焦急的跟在身後,「天寒地凍,郡主這是要上哪兒?」

李洪妍壓根不理會紅繡的喳呼。

張沁玥困惑的打算下炕一探究竟,就見李洪妍已經去而復返。

李洪妍將紅繡關在門外,再將手中的東西丟了過去。

張沁玥手忙腳亂的接住,手中的瓷罐令她微驚,她定了定心神,穩穩的打開,入鼻的是沁人的桂花香氣。

「郡主這是從何而來?」這個瓷罐里頭裝的像極了她用的香脂。

「在邊關,本郡主從一個士兵身上拿到的。」

那時她從京城急匆匆趕赴嘉峪關,一路顛簸,心情煩躁,臉上和身體泛起了紅疹。一日用完膳,心情正差,出去轉了一圈,意外撞上一名偷偷模模的小兵,她立刻派人將之壓制住。

最後查到此人是附近砌土造屋的小兵,身分無疑,便打發他離去,誰知這個小兵離去時給了她瓶藥,說能治她臉上紅疹。

她本是不信,但紅疹久久未消,便死馬當活馬醫,沒料到不到一天的功夫,紅疹消了大半。

懂醫術的人才,竟被埋沒在砌土造屋的粗活之中,李洪妍真心認為邊疆的一群武夫沒眼光,不視金瓖玉,她便自己作主尋到人,決定帶他回京,偏偏這人硬氣,情願留在邊疆做苦力也不願跟她享榮華富貴。

當下她怒火沖天,一個戰君澤不待見她就罷了,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兵也敢視她如無物,她一時失了理智,抽了他一鞭,誰知這一鞭得到他一個冷漠瞪視。

不過是個眼神,卻把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給駭住。

他無言控訴她的忘恩負義,她才想起了,他替她治好紅疹,而她卻轉眼翻臉不認人,她難得心虛,卻也不可能對個小兵低頭認錯,揮手就將人給趕了出去。

只不過在他離去後,她意外的撿到這個瓷罐,應該是抽他鞭子時,從他身上掉出來的,打開後散著醉人的桂花香——

「給郡主此物的人,應該是毛毛。」

「毛毛?」李洪妍愣愣的重復,「他的小名?」

張沁玥點頭「是。」

李洪妍腦中浮現了那男子的俊美相貌,什麼小名不好取,叫什麼毛毛?實在太不襯那張臉……

張沁玥將手中的瓷罐交還給她,「此人姓韓,叫至浩,是嘉峪關軍營里的大夫。」

「他不是大夫,」李洪妍搖頭,打開瓶子,她舍不得用,就怕用完了,聞不到這股好聞的香氣,「他是個砌土造屋的,而且他姓洛,長得唇紅齒白,像個姑娘似的,明明整日在艷陽下曬,偏偏皮膚還女敕得像是會出水似的。」

她的話令張沁玥的心頭一震,「你說……姓洛?!」

「是啊!」李洪妍不解的看著她一臉激動。

「郡主是在什麼時候遇上此人的?」顧不得犯上,張沁玥用力握住了李洪妍的手。

李洪妍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快告訴我!」張沁玥一臉焦急,難免手上力道加重。

李洪妍吃痛的揮開了她的手,「就在我在嘉峪關的時侯。」

張沁玥的腦子轟的一聲,臉色一白。郡主是在得知戰君澤成親的消息後才赴嘉峪關,那時阿洛早就已經死了,但為何……她的目光緊盯著李洪妍手中的瓷罐。

李洪妍見她深受打擊的模樣,不由問道︰「你沒事吧?」

張沁玥木森的搖搖頭,呆坐在炕上,垂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洪妍察覺了一絲怪,「你認得這名姓洛的兵?」

張沁玥困難的吞咽了下口水,點了點頭。「我的弟弟張洛,本名洛沁杭。」

李洪妍意外的挑了挑眉,「可是你不是說他死在大漠了嗎?」

「我也一直這麼以為……」張沁玥覺得腦子紛亂,閉上了眼,試圖想要厘清思緒,最終想到了替她送來香脂的韓至浩,她的雙眼一睜,眼底帶著堅定,「郡主,民婦可否有個不情之請?」

「說來听听。」

「請郡主陪同民婦赴邊關一趟,民婦想見一見此人。」

「你想見他,找戰君澤便可。」

提起戰君澤,她的心一擰,若弟弟真的沒死,戰君澤肯定也被蒙在鼓里,阿洛騙她這個姊姊也就罷,卻還膽大包大的算計戰君澤,也不擔心一旦東窗事發……想到這里,她頓時心里發寒。

「民婦前往嘉峪關見此人一事,還請郡主代民婦隱瞞。」

李洪妍自然察覺有事發生,她大可拒絕,不予理會,但看著張沁玥蒼白的臉色,再加上想起那個小兵眼底的厭惡,她心一橫,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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