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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財農家女 第十一章 紅衣女子上門作亂(1)

日子飛速到了二月,天氣暖和了很多。

山坡之南、屋檐向陽處的積雪已經被太陽曬得流眼淚,不時掉落下來,砸中某個倒霉之人,讓人享受了一次什麼叫透心涼。

隨著時間過去,鋪子的生意漸漸上了正軌,江嬸子母女在前邊招呼客人,謝蕙娘在後邊準備熟食,龐大山打雜做粗活外加跑腿,幾人配合得默契又自在。

這日,在鋪子里幫忙的謝嬌娘隱約覺得有些疲憊,早早拉了趙建碩回家。

夫妻倆一個坐在車轅趕車,一個半躺在車里,曬著春日的太陽,很有幾分懶洋洋。

謝嬌娘扯了一個墊子枕在頭下,笑道︰「六爺,咱們慶安城真是好地方,人杰地靈,民風淳樸。你看咱們鋪子開了這麼些時日是不說日進斗金,卻也生意火紅得讓人眼紅。但除了開始幾日來過兩個地痞鬧事,被大山扛跑之後,就再沒人來搗亂了,可見世道真是清明啊。」

她這般說著,翻開馬車壁板里的一個小小匣子,模了一把葡萄干吃,不時喂趙建碩一顆,自然沒有看到趙建碩嘴角的古怪笑容。

世道清明?民心淳樸?人杰地靈?不知道那些斷了手腳的地痞、趕去江南鹽場做工到老的江湖大哥,還有護城河里喂了王八的某些人,听到這幾個詞會不會抗議一番。

這世道從來都是拳頭大的才有道理,拳頭大的才能立規矩,拳頭大的才能護著妻兒頭頂的一片晴朗天空。

他回身望了望睡著的嬌妻,月兌了身上的披風蓋了上去。

北風是個欺軟怕硬的,極有眼色的繞了路,倒是墨玉嫌棄這般慢慢晃悠,實在有些不耐煩,想要加快步,上卻挨了一記鞭子,只能打著響鼻陪著他見色忘馬的主人在路上磨磨蹭蹭。

謝嬌娘夫妻走後不到兩個時辰,鋪子里的吃食就賣得差不多了,謝蕙娘笑嘻嘻地同江嬸子母女說著閑話,歸攏剩下的東西,盤算著一會兒湊在一起算便宜一些,那些放工回來的工匠必定願意買回去下酒,然後今日的買賣也就差不多了。

結果,放工的工匠還沒等到,反倒是有惡客上門。

一個紅衣姑娘騎了高頭大馬,帶著一名凶巴巴的男護衛,直接堵了鋪子的大門,叫囂道︰「趙建碩呢?讓他給我滾出來!」

謝蕙娘就是個小辣椒,听到有人這麼喝罵自家姊夫,頓時急了,「你是什麼人,當街這般呼喊,學沒學過禮數兩個字怎麼寫?」

「賤婢,誰準你跟本姑娘說話了?滾,給我喊趙建碩出來!」

那紅衣女子長得倒是漂亮,可惜一臉刁蠻的模樣,加上高高在上的神色,實在不討喜。

謝蕙娘懶得和她說,直接桉了門板要關門。

那紅衣姑娘大怒,抬手就是一馬鞭。

江嬸子年歲大些,又帶著閨女經歷過大苦楚,很是明白自保的門道,早就在一旁防備著,見此一把將謝蕙娘拉到旁邊,免得她被打,並扔出一句,「我們老爺不在鋪子里,回小王莊去了。」

「小王莊?」那紅衣女子許是有什麼急事,倒沒再惦記著鞭打謝蕙娘,罵了一句就帶著護衛縱馬跑掉了,顯然是朝小王莊去了。

謝蕙娘急得跳腳,甩開江嬸子嚷道︰「你怎麼讓她找去家里,萬一鬧起來……」

「哎呀,二站娘。」江嬸子趕緊解釋,「這兩人瞧著就不是好相與的,咱們三個加在一起都打不過,何苦硬踫硬呢。再說了,我們老爺那功夫是打死過虎王的,他們找去,老爺也吃不了虧,但你被打出個好歹,我們夫人可就要心疼死了。」

謝蕙娘也知道這個道理,但關心則亂,生怕給姊姊、姊夫帶來麻煩,她還是拎了裙子往外沖,結果剛好踫到去肉鋪拉豬頭下水的龐大山。

她立刻哭了,抓著他的袖子求道︰「大山,你快回去,有人去小王莊找我姊夫的麻煩了,你快去報信!」

龐大山平日沒少被謝蕙娘呼喝,哪里見過她這般柔弱的樣子,立時扔了手里的獨輪車跑得沒了影。

與此同時,小王莊里,謝嬌娘根本不知道自家即將有惡客上門。

許是馬車搖晃得太舒服,她這一覺到家都沒醒,待得從夢里醒過神來,已經在柔軟的大床上了。

出門尋了一圈,正在灶間忙碌的丫鬟谷雨見了趕緊出來道︰「夫人,老爺去陳家莊了,臨走前讓我轉告夫人,等他回來一起吃飯。您若是不放心,我喊大哥去迎一迎老爺?」

謝嬌娘遠遠望了一眼馬上就要落山的夕陽,搖頭道︰「不用了,估計馬上就回來了。」

「是,夫人,我馬上就炒完菜了,再有一刻鐘擺飯。」

「好,記得添個醋溜土豆絲。」

主僕兩個有說有笑,院子外邊正清理馬糞的清明听到了,也跟著咧了嘴巴。

他們兄妹出生于江南,爹是個秀才,自小也算衣食無憂,但一場大水過去,父母不知所蹤,官府又為了政績隱瞞災情,他們尋求協肋屢屢被拒,為了活命,兩人一路流落到慶安城。幸好踫到了趙建碩,沒有要求妹妹做妾,也沒作踐哥哥,如今才來半個月,兩人臉上就長了肉,對主家簡直是感激至極。

想到謝嬌娘與趙建碩對他們的好,他手下更有力氣,把馬棚清理干淨再鋪上干草,力求主子最喜愛的那匹大黑馬住得舒適滿意。

這時,有兩個人突然從大開的院外闖進來。

「哎,你們是什麼人,找誰?」清明迎了上去。

那走在前邊的姑娘毫不理會,照舊往里闖。

內院如今只有謝嬌娘和谷雨,清明急了,沖過去攔在門前,嚷道︰「你們是什麼人?私闖民宅,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紅衣女子柳眉倒豎,抬腳踹了過去,「本姑娘就是王法,滾一邊去!」

清明沒想到她說打就打,沒有防備,直接跌進院子。

灶間里,謝嬌娘和谷雨听到動靜,探頭出來看的時候,都嚇了一跳。

比雨連忙沖過去,扶了哥哥嚷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隨便打人!」

謝嬌娘皺了眉頭,很是惱怒,她走上前仔細打量兩人一眼,冷冷道︰「你們是什麼人,隨便闖進門,欺負我們趙家無人不成!」

那紅衣姑娘看都不看謝嬌娘一眼,目光掃過整個院子,扯著嗓子喊起來,「趙建碩,你給本姑娘出來!別以為你躲到窮鄉僻壤我就找不到你,滾出來!」

謝嬌娘听她一口一句罵,實在惱得厲害,抬手指著她,呵斥道︰「你到底什麼人,憑什麼罵我夫君,有事快說,沒事就滾出去!」

「夫君?」那紅衣女子豁然扭過頭,厲聲問道︰「你說趙建碩是你夫君?!

「就是我夫君,怎麼了,犯你家王法了?」謝嬌娘不是被人家欺負大的,自小就是孩子王,長大後一個人在外讀書、打工賺錢,可不像這個時空的姑娘往往膽怯畏縮。

「你再不滾出去,咱們就去府衙說道,有沒有能闖人家門,隨便打罵……」

她才說到一半,那紅衣女子不知道為何,暴怒而起,一鞭子狠狠朝著她的臉抽過去。

比雨站在一邊,見此什麼也沒想就撲了上去,正好擋下這一鞭子,被抽得慘叫。

清明亦擋在前頭,被抽了好幾下。

謝嬌娘驚得眼楮都要瞪裂了,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從沒見過這般蠻不講理的女人。

她想也沒想,沖過去直接扯住那紅衣女子的頭發,腳猛然抬起,狠狠踹向紅衣女子的肚子。

紅衣女子許是從來沒被人反抗過,根本沒料到謝嬌娘會如此,被抓散了頭發,肚子那一擊更是疼得讓她彎了腰,她尖叫道︰「賤人,你居然敢打我!」

「上門惡狗,打的就是你!」謝嬌娘防備她再用鞭子,一手扯住她的頭發死活不放開,另一手握了拳頭,也不管是哪里,打著就算賺了。

那紅衣女子被打懵了,就連清明和谷雨,還有那個護衛都沒料到謝嬌娘這般凶悍。

待得反應過來,清明和谷雨自然是要幫忙,但那個護衛是個好手,一腳一個把兄妹倆踢到了幾步開外。

紅衣女子也發了狠,抬手一巴掌打得謝嬌娘眼冒金星,但謝嬌娘手下死死沒松開,扯了一縷頭發下來。

「給我往死里打,我要這個賤人下地獄,趙建碩居然敢背著我找女人!打,給我往死里打!」

紅衣女子舍棄一把頭發,終于逃月兌謝嬌娘的拉扯,抬腳就要踹過來。

謝嬌娘想躲,卻被那個護衛一把抓了,蹲不下去也避不開,只能狠狠閉了眼楮。

這個千鈞一發的時候,院子外終于響起了馬蹄聲。下一瞬,那紅衣女子突然像風箏一樣飛了起來,直接摔向幾步開外的樹根下,抓著謝嬌娘的護衛則被一腳踹在臉側,鮮血混著牙齒齊飛,人也直接掛在院牆上。

不等睜開眼楮,謝嬌娘就被用力攬在一個熟悉又寬厚的懷抱里。

「六爺?」

「不怕,我回來了!」

謝嬌娘偷偷把眼楮睜開一條線,待看清抱著她的當真是傾心信賴的枕邊人,這才嚎啕大哭,「嗚嗚,六爺,他們打我,他們來家里罵人,還打清明和谷雨……嗚嗚嗚,你不在家……」

自從相識到成親,也有快一年的功夫了,無論是多麼艱難的情況,趙建碩都不曾見謝嬌娘掉一滴眼淚,如今她卻哭得如同淚人一般,頭發散亂,臉頰紅腫,簡直讓他恨得想殺人!

他的珍寶,他要白頭偕老的妻,居然在家里被人打成這樣,那他這個男人還有什麼臉面活著,還有什麼臉面做她的夫君?

清明和谷雨被摔得暈頭轉向,眼見趙建碩回來了,連滾帶爬趕到跟前跪倒,想要說話卻被他身上的肅殺寒氣凍得張不開嘴。

謝嬌娘哭了一會兒,自覺好受一點了,抽噎著要站起來,沒想到一動身子,肚子突然疼得厲害,眼前居然開始發黑。

「六爺,我肚子疼……疼,啊,疼!」

「嬌娘!嬌娘!」趙建碩抱住軟倒的謝嬌娘,恐懼得五髒俱裂。即便被千軍萬馬圍困,尸山血海縱橫之時,他也不曾這麼害怕。

他大叫︰「鄭通!」

陳家莊的兄弟們原本拉著難得過去的趙建碩喝酒,見龐大山突然打馬跑回來,趙建碩只听了一句就跑掉,他們听說原委,不放心之下也過來探看,現在剛剛到大院附近。

其實誰也沒把龐大山口中的一男一女放在心上,畢竟趙建碩的身手對付十幾個人都不成問題。但這會兒遠遠听得這句飽含驚恐的吼聲,郟通嚇得滾下了馬背,腳下生風直接進院子。

平日干淨又溫暖的小院,這會兒實在慘烈,地上有血跡、有頭發,樹下和牆邊躺了兩個不知死活的男女,趙家的小廝丫鬟身上鞭痕累累,鼻青臉腫,再看躺在趙建碩懷里的謝嬌娘……

「該死的,誰把弟妹打成這樣的?」鄭通直接火了。

一同緊跟進來的眾人,見狀都是又驚又怒。

謝嬌娘雖然年歲小,但嫁到趙家這麼久,別說對趙建碩好,就是對他們這些兄弟,也在衣食住行上照顧得無微不至。他們嘴里喊著弟妹,其實哪個不當她是自家妹子,如今見她被打得這般狼狽,他們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鄭通學過幾年基本的醫術,不算特別精通,不過平日兄弟們有事多半是他給診治,如今進城找大夫已經來不及,他只能憑著半吊子的醫術上場。

陳三爺脾氣火暴,治病幫不上忙,就直奔牆角拽住那個剛剛緩過來的護衛,一頓重拳打得他重新去暗夜里數星星。

其余兄弟也沒手軟,大腳丫一頓狠踹,只給男護衛留了一口氣。

至于那個紅衣女子,被拎到了院子中間,他們雖然惱恨,但一群爺們不好打個昏迷的女子。

比雨恨這女子打了主子,又抽了她與哥哥鞭子,撲上去騎在紅衣女子身上,巴掌甩得驚天動地,小手朝女子身上柔軟的地方狠狠掐了十幾記。

女子疼得醒了過來,用力想要把谷雨推下去,卻被兩個兄弟「無意」的踩住了兩只手。

「我讓你打我們,我讓你打我哥哥,我讓你罵人!」谷雨有了眾人壯膽,更是打得毫不客氣。

那女子氣得要死,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喊道︰「我是廖紅雲!你們敢打我…」

比雨想也不想,抓了把土塞到她嘴里。

女子被噎得差點喘不過氣,自然沒看見眾人都神色古怪的望向了趙建碩。

趙建碩根本沒有心思理會這些,只注意著謝嬌娘。

鄭通把謝嬌娘左右手的脈都診了遍,抬頭見趙建碩的目光幾乎要把他瞪穿,干笑道︰「放心,弟妹沒有大礙,會昏倒好像是……嗯,好像是懷了身孕,動了胎氣。」

「什麼?!」眾人驚喜的齊齊喊了出來,聲音之大,嚇得天上飛過的鳥都差點掉下來,趙建碩一把抓了他的衣領,「你說真的?」

「真的,真的!」鄭通一巴掌拍下他的手,晃晃被勒疼的脖子,「我雖然學藝不精,滑脈還是模得出來。不過弟妹今日受了驚嚇,動胎氣可不能輕忽,還是進城尋個好大夫過來瞧瞧吧。」

「我去請大去!」

「我也去!」

听得這話,有兩個兄弟立刻主動接了差事,出門跳上馬跑沒了影子。

趙建碩稍稍放心,抱謝嬌娘進屋,確認過她身上沒有血跡,也沒有什麼傷痕,這才讓谷雨守著,轉而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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