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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宵愛不眠 第10章(2)

就在這時,接獲下人來稟的符廣遠趕來,正好瞧見長子持刀砍殺韓舒波。

小院里的下人事先被鄧雲娟給支開,但這時辰,剛好是粗使下人過來打掃的時候,鄧雲娟忘了這事,以致于她們過來打掃時,發現小院里竟罕見的沒什麼人,接著听見里頭一間寢房里傳來打斗聲,下人走過去,從被踹開的房口探去一眼,發現竟是府里兩位少爺在打斗,便匆忙趕去稟報管事,而後管事再去稟告符廣遠,他這才匆匆趕過來。

其他被支開的下人,聞訊也急忙趕了回來。

錯手砍了韓舒波,符明騏呆愣住,握刀的手一松,那柄沾著血的刀 的一聲掉落地上。

看著妻子胸前的衣裳染滿了鮮血,熊久蒼有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待回過神來,他走過去,兩手發顫,不敢踫她,「舒波、舒波……」他想罵她怎麼可以那麼莽撞的推開他,自己受了這一刀,但他的話全都堵在咽喉里,除了她的名字,他說不出其他話來。

「我、我沒事……你、你不要擔心。」忍著胸前的劇痛,韓舒波吃力的抬起手,輕撫著他那宛如要哭出來的面容,她從未見過大師兄這樣的表情,她努力擠出一抹笑來,想讓他放心,「我、我……」

她很想再跟大師兄說說話,但她胸口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滿眼依戀的望著他,旋即意識便被一片黑暗給攫住。

「舒波!」熊久蒼啞著嗓嘶吼,方寸大亂,直到耳邊傳來不知誰喊了一聲「請大夫」,他這才努力穩住心緒,抱起她往外走,一邊吼道︰「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听見他這一吼,其他的人也紛紛回過神來,一名下人趕緊去請大夫。

符廣遠看向長子,驚怒的罵道︰「你這逆子,你看看你干了什麼好事,你給我說清楚,你為什麼要殺舒波?!」

符明騏這時已經沒了適才的癲狂,表情一片呆茫,沒有答腔。他竟然親手殺了韓舒波,那個在嫁來符家的翌日,他一見鐘情的女子。

他當時一心要置符明宵于死地,出手毫不留情,他很清楚受了他那一刀,她活不了了。

她就要死了,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想殺的分明不是她!

鄧雲娟撐著心疾又再發作的身子,顫巍巍地跪在公公面前,用力磕著頭,將一切錯全攬在自己身上,「爹,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這一切全是我引起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韓舒波罵的沒錯,是她愚蠢的听信丈夫的話,才會引得他們兄弟相殘,最後累得韓舒波受了傷,她無法挽回什麼了,如今只能扛起所有的責任,希望公公莫要怪罪丈夫。

符廣遠氣憤的睨著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好端端明騏為何會拿刀殺舒波?」

她沒有臉說出原因,只能不斷的磕著頭,「全是我之過,求爹原諒明騏。」

「你倒是給我說清楚,你究意是做了什麼,讓明騏拿刀殺舒波?」符廣遠怒聲質問,執意要問個清楚明白。

「是我太愚蠢了才會鑄下這不可饒恕的錯……」鄧雲娟突然覺得呼吸不過來,用盡僅剩的一絲力量,抬起眼望向符明騏,喊了他最後一聲,「夫君……」

聞言,符明騏抬眼看向她,瞧見她露出一抹非常輕淺的微笑,而後整個人便趴倒在地,兩眼閉起,一動不動。

一名丫鬟過去想扶起她,發現她已毫無氣息,驚得叫了一聲,「大夫人沒氣了!」

「什麼?!」符廣遠驚愣住,不敢相信長媳不過就是磕了幾個頭,竟然就把自己給磕死了。

「大夫人素有心疾,心緒本不該過于激動,這兩日已一再犯病,方才的事又讓她受了驚嚇,于是……」這丫鬟服侍鄧雲娟多年,說到這兒,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

符明騏怔忡的望著再無呼息的妻子,須臾後,他彷佛從太夢中清醒過來,快步走到鄧雲娟身前,搖晃著她的身子,「醒醒,你給我醒醒,你這病秧子都拖著這麼多年沒死,怎麼會就這麼死了?我不相信,你是裝的,你快給我醒來……」

那丫鬟哭著想阻止,「大爺,大夫人是真的死了,你別再這麼對她了,她生前你沒好好待過她,她死後你又何必再這般折騰她的身子,讓她死都無法安寧呢?」

她這番話讓符明騏停下了動作,也讓他想起娶了鄧雲娟這麼多年,他一向對她沒有什麼好臉色,不曾好好待過她,可她總是處處包容著他,一心一意為他打算著。

就連她在死前也一肩扛起所有的錯,絲毫不提他逼著她去做的骯髒事。

看著閉著雙眼的妻子,他忽然明白,他是徹底失去了她,失去這世上唯一真心愛著他的女人,這一瞬,他悲從中來,大吼一聲,「啊——」

他不僅殺死他所傾慕的女人,還害死愛他的妻子。

他後悔了,但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瞥了眼地上那把沾著韓舒波鮮血的刀,他朝父親跪下,磕了三個頭,懺悔的說道︰「今日之事,全是我一手造成,是我之過,爹就當沒生我這個兒子吧。」語畢,他撿起那把刀,抬手往頸子一抹,隨後倒在鄧雲娟尸身旁,看著妻子,他微張著嘴說了句無人能听見的話︰「我來陪你了……」

親眼目睹長子自刎,來不及阻止的符廣遠驚呆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誰來告訴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傷勢太重,只怕……」太醫神色凝重的搖搖頭,「你們準備準備吧。」

熊久蒼一把揪住太醫的衣襟,朝他怒咆,「準備什麼?舒波不會死的,你若不治好她,今天你休想走出這房門一步。」

一旁的施嬤嬤則捂著臉痛哭,她不明白怎麼會這樣,世子妃只是去給大夫人診病,怎麼回來時卻是變成這副模樣……

康定侯夫人先前接獲下人來稟,得知媳婦被符明騏砍傷,急急忙忙趕了過來,走進房門時剛好听見太醫的話,接著瞧見兒子如此失態,她連忙上前勸道︰「明宵,你快放手,別為難太醫,太醫若能醫治,不會見死不救的。」說完,她看了眼床榻上的媳婦,想起韓舒波這段日子來為符家做的事,對她也是萬般不舍。

好不容易兒子肯奮發上進,媳婦又孝順,老爺的病也好了,符家的一切都開始好轉,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熊久蒼仍是緊揪著太醫不放,充滿血絲的雙眼怒瞪著他,「她不會死,舒波不會甘心就這麼死去!只要你救了她,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他活了九百多載的歲月,從未像此時這般,心宛如被一片片剖開,讓他嘗到了有生以來的至痛。

他願意傾其所有來換取她性命。

他已習慣了她的陪伴,習慣每天都能見到她的笑靨,習慣她的撒嬌和誘惑,還有,她說過要為他生下幾個孩子,她還未實現她的承諾……她怎麼能就這樣離開他?

太醫嘆口氣,「世子,老夫真是無能為力啊。」若是能救,他絕不會不肯施救的,但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稍頃,熊久蒼收回手,回頭看著躺在床上的妻子,發紅的眼眶再也鎖不住蓄積的淚,一串串滑落。

他悲痛的捶著一旁的牆面,「難道就真沒辦法救她嗎?」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生命一點一點流逝,他卻什麼都做不了嗎?

舒波,你甘心就這樣死去?你費盡心思才與我做了夫妻,這才多久,你甘心就這麼離開我嗎?

「世子,對不住,此時怕只有神仙顯靈才能救她了。」太醫嘆息道。

神仙?熊久蒼驀地想到一件事,霍地轉頭,拽回要走的太醫,「太醫,你快回來,我想到一個能救她的辦法,但你必須吊住她一天的性命。」

「大師兄,你怎麼回來了?」從閉關中被叫出來的鶴白,欣喜的看著他,隨後察覺三個師弟神色有異,他納悶的又問,「可是出了什麼事?」下一瞬想到什麼,他驚道︰「難道是當年那惡道士又找來了?」

「不是,那惡道士已經死了。」棠松回道。

熊久蒼看向鶴白問道︰「我的肉身你收到哪兒了,把它交給我。」

「噫,大師兄的元神能離開這副人類的身軀了嗎?」鶴白驚訝的問。

熊久蒼搖頭不答,神色沉凝的催促道︰「快把我的肉身取出來,我有急用。」

在太醫答應盡量吊著韓舒波的性命一日後,他便快馬加鞭,一路不曾休息的趕回嵐山。

鶴白走回自己的洞府,將他那副在雷劫時化為熊體的肉身搬出來,接著不解的問道︰「大師兄,你元神既然無法回歸,要肉身做什麼?」

熊久蒼讓他解開上頭的封印,而後回道︰「我要拿妖丹去救舒波。」說完,他舉起手里的刀,便要剖出自己的妖丹。

鶴白一愣,下一瞬驚愕的急忙拽住他的手,攔住他。「你說什麼,你要拿出自己的妖丹?」

熊久蒼神色堅定地道︰「沒錯,放手。」他的妖丹蘊藏了他九百年來的修為,若是讓舒波服下,妖丹里蓄積的靈力便能修復她重創的傷勢,且有了他的妖丹依傍,以後她也能跟著他修煉了。

「我、我不能放手,大師兄,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若是取出你這肉身的妖丹,你這肉身就保不住了,往後你的元神也無法再回來!」鶴白怕一他時沒想清楚,神色急切的勸道。

「舒波受了重傷,命在旦夕,若不用我的妖丹救她,她必死無疑。」熊久蒼沉痛的道。

「她若死了,咱們再去尋找她的轉世就好了,可你若是失去妖丹,也會失去那九百多年的修為!」在鶴白眼中,他這九百多年的修為可是得之不易,而小師妹若死了,還會再轉世,該如何取舍,非常清楚。他看向棠松他們,急著嚷道︰「你們也幫忙勸勸大師兄啊!」

棠松和鹿余、黃眠皆是沉默著沒答腔,先前大師兄已將來意告訴他們,他們也勸過大師兄,但大師兄心意已決,根本不听他們的勸。

熊久蒼搖頭,「我不想讓她再死一次,她已是我的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去,下一世,也許她就不會再像今生這般還記得我。」失了今生記憶的她,就不再是原來的韓舒波了,「失去那九百多年修為雖然可惜,但若能救回她,對我而言是值得的,那些修為我可以再重新修煉起,但她若死了,說不定我再也找不到她,我不想失去她。」他看幾個師弟們表明心跡。

鶴白覷見他臉上的表情,明白自己阻攔不了他了,松開手,退到一旁。

熊久蒼持刀,毫不猶豫的親手剖開自己肉身的丹田,伸出手,掏出一顆血淋淋如鴿子蛋大小的妖丹。

鶴白幾人轉過頭,不忍心看。

將血擦干淨後,熊久蒼拿起一只玉瓶收起那枚妖丹,接著交代道︰「這副肉身沒了妖丹,很快就會衰敗腐爛,但這具我畢竟修煉多年,血肉里殘留著部分的靈氣,你們吃了吧,對你們有好處。」說完,他不再多留,騎上拴在不遠處的馬,快馬下山,他得趕在十二個時辰內回到康定侯府。

留下鶴白、棠松和鹿余、黃眠呆愣愣的面對著那具碩大的熊身。

黃眠傻傻的問道︰「大、大師兄讓我們吃了他的血肉,我們真要吃嗎?」

鹿余嚇得猛搖頭,「這可是大師兄的肉身,我、我可吃不下去。」

棠松咬著手指猶豫道︰「可就算咱們不吃,這肉身放著也會爛掉,血肉里的靈氣很快就會重歸于天地。」

鶴白怒道︰「難道你真想吃了大師兄?」

「大師兄的肉我是不敢吃,不過等那身子爛了後,大師兄那身皮毛我想收起來,做件大氅。」說到這兒,見其他三人都一臉惡狠狠瞪過來,棠松急忙再道︰「然後再給大師兄送去,畢竟是他自個兒的東西嘛,也好留個念想。」

鶴白三人聞言,覺得他這主意不錯,齊齊頷首,「那就這麼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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