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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女有財路 第十一章 獅子大開口(1)

「風舟,你還知道回來啊?哼,我還以為你被北地的姑娘絆住一步,樂不思蜀了。」

一身紅色長衫的年輕公子,站在酒樓二樓雅間窗邊端了杯酒招,那半敞開的衣襟里雪白膚色隱露,惹得樓下經過的女子捂嘴驚呼又偷瞄不停。

罷剛下了馬車的隋風舟抬頭望過去,陽光下,本就白的面孔因為添了幾分喜色而多了溫柔之意,讓剛剛因為妖燒美男失神的女子們,又跳回了花痴的行列。

夏日的京城就是好,美男遍地跑。

「子瀾,別來無恙?」

「我好著呢,就是缺了你喝酒,差點殺去塞安!快上來!」

紅衣美男招手,扭頭又去喊小二上酒上菜,聲音里的歡快即便在樓下都听得清清楚楚。隋風舟笑著頭,漫步上了樓,偶爾遇到相識的人便點頭為禮。

待他走過,大堂里立刻熱鬧了三分。

「這是誰家公子?哪個書家世家的嗎?君子如玉啊!」

「什麼書香世家?這是忠義侯府的大公子。」

「什麼?就是那個病……嗯,瞧著氣色不錯啊,看不出有什麼不舒坦的模樣。」

「他氣色好有人就不好了,以後啊,哈哈,侯府可是有熱鬧看了。」

「就是啊,我听說侯府遲遲沒有定下世子,就是這個大公子同二公子爭搶……呵呵,如今看來,好戲怕是更熱鬧了。」

「可惜忠義侯府世代功勛,若是兄弟反目,怕是就……」

樓上雅間里,隱約听著樓下眾人的議論,隋風舟神色不變,慕容子瀾卻是惱了,剛要吩咐小廝下去喝罵幾句,就見隋風舟慢悠悠從懷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

「這是送你的生辰禮。」

「送我的?」慕容子瀾立刻把惱怒扔去腦後,比之女子還要美上三分的面孔上滿滿都是喜色,但嘴里依舊抱怨好友,「雖說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但這冊子也太……咦,這是什麼字,如此奇怪?」

他說到一半,已是被小冊子的內容吸引住了。

隋風舟喝了一口茶,同他說起每個字符代表的涵義,末了又隨口做了速算示範,听得慕容子瀾瞪大眼楮,久久都沒有眨一下。

「風舟,這冊子上寫的就那種演算法,也是博雅信中所說……」

隋風舟點頭,「我瞧著還不錯,算是新奇,送你習學一番。」

「這演算法何止是新奇!」慕容子瀾激動得差點打翻了手邊的茶水。

他慕容家可是大越世代書香門第,傳承甚至可以算到開國太祖的時候,慕容家從來沒有人插手朝堂,但每任家主都是太學的院長,整個慕容家醉心一切學識,包括琴棋書畫,數理,甚至工匠技藝,可謂是桃李遍天下。

而慕容子瀾尤其喜好數理,如今突然見到這麼好的東西,怎麼可能不激動?

他伸手抓住好友的衣袖嚷道︰「快,快帶我去見見這個神奇的姑娘,我要拜她為師!」

隋風舟听了好笑,起身按著他重新坐好,這才說道︰「你別心急,這種演算法我也學了些時日,你有什麼疑難我可以解答,再說,千里的路程豈是你想去就去的,拜不拜師也無所謂,瑤瑤並不在意這樣的小事,之前我特意問過……」

「瑤瑤?」慕容子瀾听出好友話里的異樣,尤其是他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神色里一閃而過的溫柔,他立時來了興致,扔掉小冊子,八卦開了。

「風舟,你說的這個叫瑤瑤的姑娘,你是不是心儀人家?我記得博雅信中說過,這姑娘身分不高啊,你是打算接進府里做個小妾,還是打算置個外宅?」

隋風舟皺起眉頭,抬手給他倒茶打斷了話頭兒,「這任氏演算法,你記得送給院長大人過過眼。」

「哎呀,你放心,我一定給我爹……」慕容子瀾說到一半,卻是驚得瞪了眼楮,「你不會是要……」

「是。」隋風舟慢慢喝了一口茶水,任憑清雅茶香在嘴里散開,清新又靈動,一如那個姑娘。

「你可真是……」慕容子瀾嘆氣,接著卻是臉色一換,又歡喜起來,「不過這事我喜歡,誰規定侯府公子一定要娶大家閨秀?我支持你!這演算法交給我,保管給你處置得妥妥當當。」

「好,你先前看中的那塊端硯,明日就給你送到家里。」

「這還差不多!」

好友兩人難得相聚,說笑起來也是不在意時辰,待得抬頭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了,眼見漫天紅霞,分外熱情火熱,兩人倚在窗邊都沒有說話。

良久,慕容子瀾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真打算不要世子之位了?」

隋風舟點頭,「世子的位置要留給武勝,至于我,自有打算。」

「你這般說,我也就不再多言,不過,若有我能相助之處,盡避開口,要是家里住得不舒心,我在城南還有一個院子……」慕容子瀾神色有些黯然,「那是家母過世前留下的,我一直派人打掃,你搬過去也容易。」

隋風舟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多謝,待得明年花開,諸事落定,你定然要去塞安尋我,家母留下的小院里桃花分外艷麗。」

「好,定然去尋你。」

兩人相視而笑,舉杯以茶代酒,一切情義盡在不言中。

樓下的路人偶爾抬眼望去,夕陽余暉映照中,兩人一個儒雅一個俊美,實在是讓人羨煞……

黑漆平頂的馬車慢悠悠在京城的街道上穿行,放在塞安縣也算難得的好車,但在繁華的天子腳下,也不過是過江之鯽中的一條,很是普通。

嘀嘀噠噠,馬蹄敲著青石小路,終于在宵禁之前進了一座三進院子。

早有沉默又勤快的僕役接過了馬韁,低頭待得主子下車進了內院,這才忙著卸車喂馬。

一個灰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身形算不得魁梧,眉眼間書卷氣極濃,他正束手等在書房門口,他的身後是兩個同樣穿了灰色衣衫的護衛,右手握在腰側的長刀上,須臾不曾離開。

隋風舟同灰衣中年人點點頭,伸手推門走了進去。

灰衣人立刻跟了進去,兩個護衛直接把守在門口。

屋子里早就燃好了香餅,兩個藍衣小童麻利的上了茶水點心,之後便退了出去。

隋風舟喝了一口茶,這才問道︰「江先生,一切可還順利?」

「主上放心,一切順利。」

中年人跪地行禮,恭敬又謙卑。

「起來吧,江先生,我說過,你不是我隋家奴僕,待得大事有成,你自去考取寶名,說不得明年朝堂又多一員能吏。」

江先生聞言卻是苦笑,「主上說笑了,屬下早就對科考不抱任何希望,若不是當初鬼迷心竅,也不會鬧得家破人亡,還要謝過主上援手,救命之恩,屬下無以為報,只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隋風舟擺豐,「舊事不提,這事了了,你不如娶妻成家,過不了幾年也是子孫繞膝。」說罷,他不等江先生再開口,又道︰「所有糧食都入庫了嗎?可有安排妥當?」

「回主上,都安排妥當了,一粒糧食都不曾漏在外邊,若是主上沒有吩咐,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三州六府里還存了這麼多糧食。」

「好,準備了三年,馬上就要用得上了。」

窗外已經徹底暗下來的夜色,如同研磨濃重的墨汁,但一顆星星不知道從哪片雲層後露了出來,閃閃爍爍,一如某個姑娘靈動的雙眼……

天下同夜色,星光照離人。

塞安縣城南的院子里,任瑤瑤也是剛剛吃過晚飯,一邊監督輝哥兒背書,一邊教授任月月寫字,偶爾忙里偷閑,便開窗望向夜空。

想起隋風舟這一走也是大半個月了,許是他日日出現在燒餅攤子旁,已經成了習慣,不說她這些時日心里空落落的,就是任月月和輝哥兒也會不時問一句,「隋大哥什麼時候回來?」

孩子盼的不過是隋風舟每次帶來的點心小食,而她盼的卻是……

任瑤瑤紅了臉,抬手趕緊關窗。春日早就過去了,無端發什麼花痴,家里尚且剛剛月兌離衣食無著的慘況,更加努力賺銀子尚且還來不及,怎麼就分心想起這樣的羞事了。

「姊,你怎麼了?娘說這院子是人家的,不好打破東西啊。」

「對啊,姊都要把窗子扯下來了。」

任月月和輝哥兒耐不住寫字背書的枯燥,見到姊姊摔了窗子,趕緊借機開口說話。

不必說,兩人一人得了姊姊一個栗爆,「趕緊寫字讀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偷懶!」

任瑤瑤有些做壞事被抓包的心虛,又道︰「再說不過就是一扇破窗子罷了,以後這院子咱們家買下來,都要換新的!」

「什麼,姊,你要買這個院子?」

「這院子以後就縣咱們家的了,真的嗎?」

輝哥兒和任月月听到姊姊這話,哪里還坐得住,一人抱住姊姊的一條胳膊個不停。

這兩孩子自從出生就住在牛棚,之後分家又住豬圈和村口的草棚,可謂是根本沒體會過住在自家院子是什麼感受,這些時日搬來這里,他們幾乎歡喜瘋了,每日早起掃院子擦抹門窗,根本都不必父母差使,這會兒听見姊姊說要把院子買下來,那股歡喜簡直都說不出來。

任瑤瑤心疼他們,伸手拍拍他們的小腦袋,這才點頭,「是啊,這院子的主人要搬去南邊同兒女團聚,院子要找賣家呢,我正想跟爹娘商量把院子買下來。」

「哎呀,太好了,我們有自己的家了!」

任月月蹦跳著就去喊了院子里清洗盆碗的爹娘,一家五口聚在燭火下,很是有些認真又興奮的看著任瑤瑤。

任瑤瑤放下手里的帳冊,親手給爹娘倒了茶水,這才說道︰「娘,今日您們不在攤子上的時候,房東王大爺正巧過去了,他說,最近打算去南邊同兒子一起過活,這院子就打算賣掉。我琢磨著,咱們住這里已經習慣了,而且離輝哥兒讀書的學堂也近,不如索性就買下來,你們覺得如何?」

「買下來當然好,」劉氏搓著手,眼里三分歡喜七分擔憂,「但是,這院子要多少銀子,怕是很貴吧?」

任大山倒是沒有說話,自從閨女大病一場接管家里的大權開始,他就極甘心的交出了一家之主的地位,搬來城里後就更是如此了。

在他看來,走到如今,只要一家人平安喜樂就好,更何況閨女真是個有能耐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他自然是萬事都好。

任瑤瑤晃晃手里的帳冊,笑道︰「這些時日,攤子上的生意雖然淡了些,但是紅白喜事訂燒餅的卻多了,帳上已經有四十兩銀子,王大叔要三十五兩,足夠用了。」

「那……就買!」劉氏掃了一眼兒女和丈夫,一把拍向桌子,「咱們以後就在城里安家,再也不回任家村了。」

「哦,我們有家了,我們有家了!」

任月月和輝哥兒立刻歡呼起來,興奮的滿屋子跑個不停,惹得劉氏笑罵他們別踫倒了臉盆架子和桌椅。

任瑤瑤笑咪咪喝了一口茶水,第一次品出了那苦澀後的淺淺余香。這就是生活的滋味吧,苦盡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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