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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嬌寵生活 第八章 定遠侯府遇大難(2)

與溫府一角的歡樂相較,一片素白的定遠候府是充滿悲戚,一股濃郁的哀傷籠罩全府,久久無法散開。

上了年紀的老侯爺發已斑自,早年征戰受的傷到晚年全爆發出來,他一年比一年衰老,一年比一年體弱,走路慢了,腰也挺不直,得拄著拐杖才走得順,緩慢地前進。

他看著跪在靈堂燒紙錢的孫子,心中的痛不能訴諸于口,曾經他以為他會比兒孫早走一步,沒想到一把年紀了,迎來的卻是裝著兒子尸身的棺木,叫他如何不老淚縱橫。

可定遠候府還要走下去,他的孫兒們也需要他的扶持,他不能倒,也不可以倒,左家人的榮辱就在這一年了。

「起來吧,回房休息。」小孫兒整整一天未進食了,再不吃怎麼受得了,陽兒、開兒等于廢了,就剩下他了。

「祖父,我再燒一會,給爹帶足了銀子上路,他這輩子還沒享過兒孫福。」一開口,左晉元的噪子是啞的。

听這話,老候爺的眼眶就紅了。「他哪收得到,陰曹地府惡鬼多,半路就被搶光了。」

「不會的,爹是帶兵打仗的將軍,他有很多兵在地下等他,這一下去又是大將軍了,我得多燒點紙錢讓他養兵,要不然他又要罵我不孝了。」地上忽然滴落一滴淚,左晉元以手背抹去臉上淚痕。

「不許哭,你父親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要學他的果敢堅毅,而非懦弱的淚流滿面,我們左家以後就靠你了。」他不自立自強,誰能幫他扛沉重的擔子,他沒有後路。

「我只哭這一回,過後我半滴淚也不流。」他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他把一張一張紙錢丟人火盆里,彷佛在宣泄心中的悲痛。

「……元兒,祖父老了,幫不了你太多,在我這把老骨頭還動得了的時保你能飛多高就飛多高吧!」老候爺嘆息道。

「祖父……」听到他話中的腐朽氣息和無力,左晉元咬緊了牙關,覺得自己不孝又無能,他什麼忙也幫不上。

在父兄的庇護下,他沒吃過什麼苦,一個小小的從七品武官也是蔭襲來的,父親、兄長為他鋪了一條好走的路,希望他不會像他們那般辛苦,能夠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們是他的支柱,一直都在,不管犯多大的錯事都有他們頂著,他頂多挨幾棍子也就過去了,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柱子塌了他該怎麼辦。

「好了,別難過,人都去了,要振作起精神,我們活著的人還要往前走……」長孫仍然昏迷中,大夫說,再沒辦法醒來,人會漸漸虛弱而死,次孫的腿斷了,他昔日的疏朗開闊全不見了,只剩下自怨自艾,喪氣失志,整日盯著床帳不發一語,有如行尸走肉。

定遠候府,目前只能靠他們祖孫撐著了。

「祖父,我這里好痛,痛得喘不過氣。」左晉元捂著胸口的位置,用力的重捶兩下,像要捶出心中的郁悶和傷痛。

「你這個像孩子……」老候爺輕嘆了一聲,苦笑。

驀地,他瞧見門邊一道月白色身影閃過,遮遮掩掩地似怕人看見,他好笑之余又不免感傷。

「進來吧!不用躲,我看見你了。」這丫頭……有心了。

「祖父,你看見誰,是不是我爹回來了?」想著頭七回魂,回來見世間親人最後一面,左晉元倏地起身,但因跪得太久雙膝發麻酸痛,他踉蹌了一下,心急的四下張望。

溫千染一踏進門,沒好氣地對左晉元說︰「有我這麼伶俐又討人歡心的鬼嗎?你要見鬼還得先通靈,不然就得開天眼……」

她不喜歡看左三哥露出這樣可憐的表情,那太令人難過了,讓她想刺他幾句,讓他換換心情。

「染染。」看到心愛的小泵娘,左晉元又忍不住紅了眼眶,上前狠狠抱住她。

「多大的人還哭,你羞不羞呀!男兒流血不流淚,我們要把拳頭握緊了讓人哭,寧可我欺人,不許人欺我。」活在這世上已經很辛苦了,沒必要委屈自己,活得委屈。

「染染,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我……我快撐不下去了。」他最後一句說得很小聲,怕不遠處的祖父听見會傷心。

老侯爺雖然還在,可是畢竟上了年紀體力不支,很多事都沒法張羅,侯爺夫人接到噩耗頓時病倒,她的兩個媳婦則是茫然無措,最終靠著左晉元一人忙里忙外。

白日里來吊唁的人很多,兩位兄長養病的養病,養傷的養傷,不克出面,他一步也不得離開靈掌,依著規矩感謝前來上香的文武官員,予以答禮,接受某些人全無誠意的致哀,不能有任何怨言地將人送走。

喪禮的籌備也得一肩扛起,選墓地、入祠堂、出殯的儀仗、送殯親友的住宿安排等等。

七皇子有派人來協助,可他們擅長辦的是皇家禮儀,與體制不合,後來老候爺出面婉拒了,怕犯了皇家忌諱。

好在有溫府的三老爺、三夫人來幫忙,他們真把他當子輩看待,里里外外打點得十分妥當,前院搭了個棚子讓前來上香拜的人有個歇腿的地方,茶水伺候著,素果糕點任人取用。

末了的回禮也準備得讓人沒得嫌棄,他才稍稍松口氣。

不過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偌大的靈堂就左晉元一個人守靈,屋外的風颼颼的吹著,靈堂內感覺特別。

無法入眼的他想著父親的成就、擔心大哥的病,不放心二哥的腿傷,兩位嫂子一見他就淚眼汪汪的問︰「怎麼辦,怎麼辦?他們要是好不起來怎麼辦?我們定遠候府是不是要倒了?我們日後該如何維生?」

定遠候府要倒了?

不,不行,這是祖父戎馬一生打下的爵位,是父親兄長拼了命維護的家業,所以不能倒,他一定要撐住。

至于說怎麼辦?他哪曉得怎麼辦?京里最好的大大都請來了,全都束手無策,謹姑姑也派了幾個太醫來,只是牆倒眾人推,在皇後和玉貴妃有意的刁難下,骨科最好的陳太醫,腦傷華陀的夜太醫遲遲未出現。

他無計可施,被嫂子們哭得快要朝她們怒吼,好想找個人發泄,他不知道再這麼下去他還能支撐多久。

「沒關系,左三哥,我在呢!」一朝突逢巨變,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他身上,難怪他會纈臨爆發的邊緣。

「染染,有你真好。」自噩耗傳來之後,一直繃著心神的左晉元終于放松了,露出久違的笑容。

「好了,別撒嬌了,快把我放開,我還沒向左爺爺請安呢。」注意到老侯爺的目光,溫千染臉微微紅了,實在不好意思。

「染染,我舍不得放開。」她身上香香的,抱起來又軟又舒服,所有的不安與壓力都消退了。

「夏露。」

「是。」

穿著一身素色衣裙的夏露取出隨身攜帶的針囊,一打開,取出一根長針,毫不猶豫地朝左晉元左手合谷穴扎下。

「啊!好痛,什麼鬼……」吃痛的左晉元連忙放開手,跳開一步查看痛處。

「哪來的鬼,就你這個討厭鬼。」

溫千染一腳踩上他鞋面,用力扭轉了兩上,他卻不敢再呼痛。

「染染……」他一臉委屈。

看到自家孫子被溫家小頭馴得服服貼貼,一旁的老候爺好笑又好氣,又有些心酸。

自己不如溫老頭會教孩子,瞧他教出多好的娃兒,但幸好他有好眼光,搶先替小孫子訂下了,這個心有丘壑、蕙質蘭心的小丫頭日後是他們定遠侯府的。

她比另外兩個孫媳婦強多了,老大家和老二家的加起來還沒她一半聰慧,以後把這個家交給她,他也可以放心了。

「左爺爺,我不說節哀順變,這兩日想必你也听多了,我只說這麼一句——咱們早晚都要走,讓先走的去享福,他不用再餐風露宿、不用一身是傷,終于能放下手中的刀劍不再殺戮。」無事一身輕。

「好,這話說得好,讓先走的人去享福。」是呀!他還在放不下什麼,兒子至少不必再在沙場拼搏。

在刀口上舌忝血的武將殺孽太重,總是沒幾人長壽,他是急流勇退,早早退下來,不然也可能得不到善終。

不過兒子死在自己前頭,這也是一種業報吧!

「左伯伯回來那天我本來就要過來,可是祖父說怕沖撞到,你們已經夠忙了,不讓我來添亂。」溫千染語氣軟糯,讓人听來就是心口一軟,忍不住想疼她。

「所以你就半夜翻牆來。」老候爺好笑的說著,和小輩說說笑笑,他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

溫千染臉微紅的流露出小女兒嬌態。「路不是只有一條,看人怎麼走,咱們都那麼熟了,不拘小節。」

「連你一個小丫頭都能潛進侯府,侍衛們是改吃素了?」看來得再磨一磨。

說到侍衛,溫千染倒是想起一件事能逗老候爺開心。

「冬露帶我跳下來的時候,候府的侍衛很緊張,抽刀拔劍的包圍我們,可一見被劍架住脖子的人是我,居然嚇得全身發抖,紛紛收刀收劍,還說小姐饒命。」溫千染故意嬌嗔著抗議。

「左爺爺你說,我有鬼那麼可怕嗎?他們居然嚇到差點跪地求饒,真是氣死人了。」好像她是妖魔鬼聖一般,十分駭人。

聞言老侯爺嘴角為之抽搐,忍笑忍得臉都僵了,心里想,鬼還有法師能壓制,而你膽大到天不怕,地不怕,鬼和你一比都成善良百姓呢!

「下回從大門進,爬牆多危險。」

溫千染乖順的點頭。「嗯,我听左爺爺的。」

呵!還听他的,她只听自己的,向來我行我素,表面溫馴得像只貓,瓜子卻比刀片還利,看透她本性的考侯爺听了她的話,真是好氣又好笑。

老侯爺看向孫子,示意左晉元遞給她三炷香。

「給你左伯伯上炷香,小輩之中他最疼你了。」兒子生了三個壯小子,總惦念嬌滴滴的女兒,對待染染便持別好,且這丫頭嘴甜,哄起人來像打翻了糖蜜罐子,甜得讓人又愛又寵。

讓兒子寵她寵得連孫子們都只能往後排。

「好。」接過,她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團上,先祭拜,再叩上三個響頭,繼續跪在靈前,喃喃低語,像在閑話家常。

「左伯伯,你一路好走,我讓左三哥多給你燒點紙錢,你在那邊買地置產,別再打仗了,當個掛著算盤的闊氣田家翁,等幾十年後我們去找你時,你可要讓我們當個不務正業的二世祖,我們只管享福,啥事也不理……」

「你這丫頭,這話說得不倫不類,你左伯伯都要笑話你了。」明明是很悲傷的事,舉目白燭喪幡,一口上等棺木停在廳堂,可是被她一說,卻成了短暫的離別,總有一天會再團聚,悲情都消失殆盡。

也許真有那麼一天吧!等他這個老頭子去見兒子,見面就要問一句「過得好不好,收到兒孫燒得紙錢沒」,想想,這樣的團聚也是有意思。

貝齒一露,她笑聲清淺。「我臉皮厚,不怕笑,讓左伯伯夜里來找我,我陪他聊聊天。」

「你呀!是個大膽的,起來吧!別跪了,左爺爺老了,撐不住,先去歇下了,一會兒讓元兒送你回府。」年輕人肯定有話聊,他就不留下來礙人眼了,省得孫兒埋怨。

話一說完,老侯爺就拖著蹣跚的腳步走了,拄地的拐杖聲一聲一聲叩著廊道,由近而遠。

老侯爺一離開,左晉元就不安分了,一把從後抱住不及他肩高的縴柔身軀,胸貼著背,頭枕在細肩上。

「染染,我想你。」他想她若在身邊陪著他,他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你好重。」這里可是靈堂,剛剛見面的時候還能說是一時激動,現在又摟摟抱抱不太好吧,雖然她不是很介意,可她得替他的名聲著想。

他悶悶的咬她耳肉。「你說謊,我只是抱著你,沒把全身的重量壓在你身上,你怎麼越來越瘦了。」

雖然她什麼樣子他都喜歡,但他更喜歡她肉肉的樣子,小臉圓得像團子似的,讓人想捏一下。

「也好臭。」啊!新鮮空氣,她要室息了。

「臭?」有嗎?

「你幾日沒洗漱?」都發出酸味了。

「這……」他想了想,好像從听見父親的死訊他就傻住,一直到送回棺木、淨身、入斂,他感覺整個人是空的,這些天都茫茫然地處理喪事、應對來吊唁的人,連吃飯都是一旁的隨從提醒,才張口吃幾口。

「去把自己洗干淨了,我到廚房幫你下碗面,你不梳洗就丑了,我不喜歡丑人。」溫千染拉拉他長長的青髭,故意拔了幾根表示他變丑了。

「你不會走吧?染染……」他躊躇著。

「不走,我陪你。」左家三個頂天的男人都倒下來了,此時的他定是不安且惶恐,不知未來該做什麼,她可以陪著他想。

听了她的話,左晉元吩咐下人來守靈,又讓丫鬟帶溫千染去廚房,他離開廳堂走向自己的院落,臉上稍有笑意,少了些許愁色,腳步也輕快了。

溫千染帶著冬露和夏霞,隨著定遠侯府的丫鬟踏進廚房,開始備料煮面。

「小姐,這樣好嗎?」冬露擔心她夜不歸府閨受損,會遭長輩懲罰。

她輕笑。「你以為祖父不知道我們偷溜出府嗎?他那人最老奸巨猾了,老是扮豬吃老虎。」

小狐狸哪逃得過老狐狸的耳目,太傅府里的護院雖不是出身軍旅,可也身手不俗,還有幾位是大有來頭的江湖人物,若無祖父的點頭,她們幾個弱女子能順利翻過高牆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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