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你寄來明年的信 第4章(2)

二0一七年六月十二日

花了整整一個晚上時間,蔣默安終于打開董事長的電腦。

這次他錯了,章育襄是正確的,里面有太多讓人震驚的消息。

嚴格來說,那是一整年的日記,記錄著董事長臥病這段日子的心情。

他走到冰箱前,拿出兩瓶冰涼的礦泉水,再走到沙發邊,用腳推推熟睡的章育襄,這段日子,他累壞了。

章育襄揉揉眼楮,轉頭間︰「解開了?」

「嗯。」

「里面有什麼重要訊息?」

「是董事長的日記,我沒猜錯的話,里面會有我們想要知道的消息。」

章育襄一個躍身跳起來,接過礦泉水,仰頭喝一大口,說︰「我們一起看吧!」

2016/6/6

我寄生日禮物給特特,卻也從醫生那里拿到我的禮物——相當意外的禮物。

醫生說我得到肝癌,他耐心地跟我討論切除腫瘤與換肝兩者之間的存活率。

我的事業版圖正要擴大,我想活得更久,我第一個想法是換肝。

我以為莉雰會全力支持我,但她失聲痛哭,她說小嘉和璦璦年紀還小,不應該遭這樣的罪。

她哭著求我選擇另一種治療方式。

我靜靜看著她,一個口口聲聲說愛我,即使沒有婚姻保護,也對我不離不棄的女人,竟在我遭逢重大危難時,不願保我一線生機?

她的態度讓我懷疑。

是人性的劣根性,一旦出現想法,就無法停止想象力擴張,突地,那些瑣碎的、再平常不過的畫面,跳上我腦間。

2016/6/8

我沒有臉去要求一個被我拋棄多年的女兒為我捐肝,對特特而言,我是個面目可憎的父親。

而想起蔓君,我看見自己的怯懦。

當年無力對抗母親的憤怒,我選擇當個孝順兒子同時,便選擇當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和丈夫。

在母親過世後,我可以把蔓君和特特接回來的,但莉雰的淚水讓我卻步,而我自己也不敢面對蔓君,太多的罪惡感,無數的懺悔,數不清的抱歉……

在別人面前光明磊落、自信自負的我,其實是個連自己的錯誤都不敢正視的懦夫,我痛恨那樣的自己,無法面對那樣的自己。

可是我快要死了,即便害怕、怯懦,我都必須面對,因為再不做,我將會永遠失去機會,我欠蔓君也欠特特一聲抱歉,這輩子我欠她們太多,若有來世,我願傾盡一生補償。

面對這場疾病,我不確定自己有幾成勝率,若我注定要失去性命,那麼在離開之前,我必須要為她們母女留下些什麼。

2016/6/9

今天,我把育襄叫到床前。

一個讓我連想都膽怯的故事,我在育襄面前和盤托出。

在故事里,我是個可惡的負心漢,故事說完,我盯著育襄看半天,我想知道,是不是已經在他心目中失去英雄形象?

默安和育襄一直把我當成英雄,在他們的心目中,我是個值得崇拜的人物。

他們是我一手栽培起來的,在我手下,他們迅速地成長茁壯,他們比我知道的任何人都更勤奮努力,也更杰出優秀,看著他們,我有身為父親的騎傲。

比起小嘉的冷漠,我無法不把期待的目光放在他們身上。

我很高興,故事听完後,育襄的反應是,「董事長放心,我會把李女士找來。」

找來?我根本不敢奢望。

但育襄是對的,我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道歉。

育襄能夠找到蔓君嗎?她們願意來嗎?會不會恨我、怨我,但願永世不見?

2016/6/27

我無法形容自己的激動。

蔓君來了!

她走到我床邊,沒有怨恨、只有哀憐,她撫模我的臉,說︰「怎麼可以生病呢?我一直以為你過得很快樂、很幸福,很好的你,應該很好地維持健康才對。」

歲月沒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她幾乎沒變,她還是溫和得像一汪春水,理智、婉約,良善體貼。

她坐在我床邊,問︰「你想知道什麼嗎?」

我最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特特好不好?

她有問必答,詳盡地告訴我這些年我沒有參與的事。

我沒想到,居然還有一個女兒,蔓蔓、特特、寧寧……那是當年,我們初戀的滋味……

蔓君問︰「想不想告訴我,這些年,你過得怎樣?」

在她面前,我很難說謊,我一五一十說了,我沒有結婚,但是和莉雰生下一兒一女,我告訴她小嘉和璦璦的脾氣,告訴她這些年,我在事業上有多努力。

我不曉得自己這麼多話,一開口就是滔滔不絕。

她耐心地听我說,直到我閉嘴。

她問了我一句,「甘心嗎?」

「甘心什麼?」

「這麼好的事業、這麼好的人生,就這樣結束?」

我以為她要嘲笑我,但她卻是問︰「不能換肝嗎?听說存活率更高。」

蔓君居然要回台灣和女兒談捐肝……

那一刻,我發現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我何德何能讓這樣一個女子愛我、守護我?

排山倒海的悔意朝我襲來,我祈求上天讓我回到那個原點,讓我重新回到她身邊。

2016/6/28

只有一天,我從天堂墜入地獄。

蔓君死了?死于車禍?是老天在跟我開玩笑嗎?

生病的人是我,為什麼讓蔓君死在我前頭?我做錯什麼?

最後一面……那竟是我和蔓君的最後一面……

我還沒有跟她懺悔,我還沒有對她補償,她怎麼可以就這樣死去?

我哭了,蒙著頭放聲大哭,突然間覺得全世界都棄我而去……

2016/7/7

我明白的,特特恨我,如果不是那樣的深惡痛絕,她不會到上海帶走蔓君的骨灰,卻不願意見我一面,她不會為了怕被我找到,就搞失蹤,她一定很恨我!

育襄不願意告訴我實情,但我能猜得到。

我不怪特特,我怪自己,是我親自把愛我、依賴我的女兒,遠遠推離。

頓時,我失去……存活下來的意義。

2016/7/13

昨天晚上我想起特特,五歲時的特特。

我問她,「生日禮物想要什麼?」

她先是定住,一動不動,然後跑進廁所里把自己關起來。

每次她在廁所待太久,蔓君敲門問她做什麼?她總是回答得很認真。「我在思考。」五歲孩子會「思考」?

那個時候我剛下班,蔓君告訴我這件事,我笑得直不起腰。

我抱起特特,說︰「以後要『思考』,就到爸爸的懷里來?」

她很認真地想了老半天,認真回答,「不行。」她一直是個非常認真、較真的孩子。

「為什麼不行?」

「因為我愛爸爸。」

這個回答沒有邏輯,但蔓君听懂了,她說︰「特特那麼愛你,讓你抱著,滿腦子想的都是你,怎麼『思考』?」

很有道理,她們母女總是心意相通。

特特在關進廁所半個小時之後,給了我答案,她說︰「我要一屋子的氣球。」

那個時候我們很窮,蔓君舍不得花錢買一堆花俏的氫氣球把家里擺滿。

我跑去大賣場,買了一包氣球和打氣筒,花兩個小時,灌幾百個氣球塞進特特的房間。我永遠忘不了,隔天清晨特特醒來,她尖叫著、大笑著,不停地撥弄身邊的氣球,她說︰「我是公主了!」

特特,你是我永遠的公主,我本該是守護你一世的騎士,但是……對不起,我背棄你了信任。

恨我,是你的權力……

日記一篇接一篇,看得蔣默安和章育襄面面相覷,答案出爐,這就是江莉雰母子最大的秘密。

「董事長沒讓你調江莉雰的事?」

「沒有,也許是不想讓我沾手。」

沒猜錯的話,這份調不是劉秘書就是江律師做的。

「也或許是由你來做太明顯。」

董事長對他們的看重,江莉雰雖然在兩人面前表現得從容,可私底下卻抱怨過幾次,她怨董事長寧可栽培別人,卻不栽培自己的兒子。

董事長罵她婦人之仁,他是在為楊嘉培養左右手。

但君弱臣強,他們始終是江莉雰心中的刺,這件事他們心知肚明,卻是誰也沒挑明說。

兩人看看彼此,半晌,章育襄嘆道︰「我曾經想過,董事長一走,我就離開。」

點頭,蔣默安也想過,只是有些不甘心,他已經把公司的未來藍圖畫出來,他也做好計劃把菓團帶上國際舞台。

「遺囑會由江律師宣布,在那之前,我會秘密飛回台灣,繼續尋找楊寧。」

蔣默安明白,江律師和自己一樣將要成為炮灰,董事長企圖讓章育襄抽身,安全地將楊寧找出來。

「至于公司這邊……」章育襄說。

「我知道。」蔣默安將面對許多的流言蜚語和阻力,看不慣他的、嫉妒他的,媒體結合網路、輿論壓力,都是他必須扛的,他會面臨一段相當辛苦的日子。「我不會輸。」

「我們都不能輸,我們一定要完成董事長的遺願。」

蔣默安點頭,將隨身碟插進電腦。「我復制好資料後,你找機會把電腦換回去。」

「你要把電腦還給江莉雰?」

「對,她以為我們不知道真相,我們便多了些籌碼,能替我們爭取包多時間。」

台灣雖小,卻也有兩千多萬人口,尋人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有道理,章育襄點點頭,從口袋里面拿出兩支手機,將其中一支交給蔣默安。

「這兩支手機沒登記在我們名下,里面只有對方的號碼,以後我們就用這個聯絡。」

蔣默安點點頭,提醒自己,定期讓專人到他的辦公室和家里找找有沒有針孔攝影機和監听器。

按制了兩份隨身碟,兩人各收下一份,蔣默安拿出車鑰匙。「我送你回去?」

章育襄搖頭,「我還要去見見江律師。」

回到家中,蔣默安再度打開信箱,依舊沒有回信。

在這種情況下還不死心,肯定是腦袋有問題,但是他……播入隨身碟,又點下新增文件。

楊小姐,我是蔣默安。

董事長的骨灰已經決定在六月二十一日早上送回台灣,安置在台北市福安塔,如果你沒有辦法到上海,那麼,去那里見董事長最後一面吧!

後面的檔案,是這一年來,董事長臥病在床時寫的日記,我把它寄給你,希望你能理解董事長的心情。

按下附加檔案,他把信傳出,明知道機率微乎其微,他還把塔位號碼附上。

如果楊寧能夠自己出現,章育襄會省點力吧!

必掉電腦,走到更衣室里,里面有上百套西裝。

他走到深藍色的西裝前,從口袋里找出一個平安符,把隨身碟收進平安符里,再收回衣服內袋,手滑過衣服面料,這套西裝是特特挑的,平安符是她為他求的。

她挑衣服的眼光不怎樣,但是……很努力。

她的眼光不怎樣,但是很努力。

看著剛換好的窗簾和床單,特特滿意地坐在地板上。

套房很小,只有六坪大,卻還有廚房、浴室,和一個大大的書桌和床,沒有空間擺第二張椅子,所以她習慣把地板擦得干干淨淨,隨時可以趴坐。

蔣默安頂著一身雨水進屋,冬天的台北很會掉眼淚。

走進房間,看見米白色的床單和鵝黃色的窗簾,他很想搖頭,但她一臉等著被表揚的臉,讓他說不出難听話。

月兌掉外套,進浴室沖澡,她端著一杯熱騰騰的牛女乃站在外面等,烤箱里面傳來杏仁瓦片的香味。

蔣默安嚴肅的表情,瞬間變得柔軟。

其實,他的心情很糟糕,因為他回去參加家族聚會,那種聚會……充斥著一堆專業術語、一堆醫療專案,一群醫生熱烈地討論某種新藥、某種病因、某種最新治療方式。

而今天的聚會是為了慶祝堂弟申請到美國約翰•霍普斯金大學,那里的醫學院是全世界最受矚目的。

幾年後回台灣,他不僅是全身鍍金,而是全身從里到外都是二十四K金。

有優便有劣,世間頂尖醫學院學生對上前途堪憂的企管系學生,每個人看著他的表情,都帶著淡淡的哀憐或者……鄙夷。

他已經大四,伯母還憂心忡忡問他,「你有沒有考慮轉系這件事?」

整場聚會中,他很少說話,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自己不存在,只不過他被制約了,即使心中有再大的不滿,他還是乖乖出席。

他痛恨自己的乖,他急迫地想逃開這一切,但目前的他……太女敕!

他的不愉快,在看見很丑的窗簾和很漂亮的笑臉時、在聞到濃濃的甜香女乃香時,消弭無蹤。

接過牛女乃喝了兩口,揉揉她的頭發,捆住胸口的那條繩子倏地繃斷,他又能自在呼吸。「今天沒有打工?」

「老板跑了,還欠我十幾天的工錢沒結。」特特不高興,她本打算用那些錢替自己買一套小洋裝,和蔣默安一起出席學校辦的聖誕舞會。

他不會說「我早就跟你說過……」這類的喪氣話。

他拉著她坐到床邊,把喝兩口的牛女乃遞給她,她就著他的手喝一大口,滿肚子的郁氣被熱牛女乃融化。

「你還有錢付房租嗎?」

她拍拍口袋,搖搖頭。「阮囊羞澀。」

「沒錢還跑去買床單窗簾?」

「反正剩下那點小後也緩不濟急,就……破罐子破摔吧!」敢豁出去的人,最勇!

特特聳聳肩,隨遇而安,房東要漲房租,連談的空間都沒有。

她想過了,最壞的狀況是搬回家,頂多每天花兩個鐘頭在交通上、頂多把打工的時間縮短,頂多……抬頭看他,以後約會的時間更少了。

心頭卡卡的有些難受,凡是戀愛中男女,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圈在一起的呀。特特笑著甩掉心中那點惆悵,問︰「你心情不好哦?」

她看得出來?眉心微蹙,他回答,「沒有。」

「說嘛說嘛,是哪路花痴惹你不高興?」她抱著他的腰撒嬌。

莞爾,蔣默安把牛女乃喝完,杯子放到書桌上。

「沒有。」他不喜歡談自己的家庭,那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陰影。

「不開心的事要講出來,心中才會暢快。」

她都把祖宗十八代全交代凊楚了,他卻不談自己的事,這點讓人有些不滿意,不過沒關系,她有的是耐心。

受不了她的糾纏,他往後一跌,順帶把她拉入懷中。

他捧住她的臉,朝著自己最喜歡的那個部分親下去,用力的、有些狠勁,他吻得她七葷八素,忘記質問他的不開心。

特特趴在他身上,她喘息、他也喘個不停,耳朵貼在他的胸口,她愛上里頭的急促節奏。

「默安,你說,畢業後要到上海工作?」

「對!」工作早就找好,事實上他已連續兩個暑假在瑆璨總部實習,即使在上學的日子里,他也經常幫公司處理一些專案。

他非常期待離開台灣,離開讓人窒息的醫生家族。

「到時候,我們見面的時間就更少了。」惆悵啊……遠距離會不會縮短愛情的有效期限?

「如果你願意,暑假到上海來找我,我給你安排實習。」

她和他不同,她非常珍惜留在家里與媽媽、妹妹相聚的光陰,何況那個上海有……有個她打死都不願意見面的父親。

只是面對他的邀約,她很難搖頭,她也想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時間。

左右為難是什麼感覺,她終于理解。

「不考慮留在台灣工作?」特特問。

他想都不想,立即回答,「不考慮。」

「如果遠距離愛情,有第三者介入,怎麼辦?」

「你會允許自己身邊出現這號人物嗎?」他問。

「不允許。」

「我也不允許,我們都不允許,就沒有介不介入的問題。」

可是……人總有空虛寂寞的時候,趁虛而入的事件屢有所聞,不知是誰說,不是搶來的不叫情,貞潔、責任這種古老觀念,早在現代人的心中淡去。

見她不語,他抱緊她說︰「別去想不會發生的事。」

特特趴在他胸口說︰「我真羨慕你的篤定。」

「連自己的行為都無法篤定,怎能對未來篤定?特特,不要心存偏見,上海是個充滿機會的地方,只要鼓起勇氣,你會在那里找到自己的定位。」

她不想討論這個。因為他無法理解她的偏見,她也無法理解他的自信。

再度趴回他胸口,頭在那里蹭了蹭。

軟軟的頭發,軟軟地滑過他的肌膚,帶起他一股心悸,突如其來勾起的,讓他圈住她腰際的手臂更加用力。

特特對于上一個話題感到心悶,用力吸氣吐氣、又吸氣、又吐氣,她不曉得怎麼發泄,更鬼使神差地,隔著襯杉用力在他的胸膛蓋上唇印。

扒一個不夠,蓋兩個、三個……她蓋得很用力、很盡興,好像集點蓋章似地,蓋越多悶的感覺就會減輕。

那麼,到底減輕了沒?

不曉得!但確定的是他的呼吸越來越重,確定的是她不曉得自己的動作有多挑逗,一個承受不住,蔣默安翻轉身子,把特特壓在身下。

輪到他來蓋印章了,他選的部分比較重點,全是沒有布料遮蔽的地方。

他吻上她的唇,吻得她呼吸不順,他吻她的下巴、她的脖子、她的鎖骨,唇間傳來熱熱的感覺,一點一點往下滑。

他靈巧的手指解開她的鈕扣,無限制往下。

都是年輕男女,荷爾蒙正盛,哪禁得起挑逗,就這樣一陣沖動,他們沖過防線……

深夜過去後,他們成為難以分離的個體。

天放晴了。

窗戶在床的側邊靠近床尾處,陽光射進來的時候,腳丫子會先被照得暖暖的,丑丑的窗簾被風一吹就翻飛,像是哪里來的精靈在撥弄簾布似地。

空氣里還留著淡淡的杏仁瓦片香氣,蔣默安深吸一口氣,把甜香和特特身上的馨香,一起收集到肺部里。

他揚眉笑了,第一次覺得起床是件這麼有意思的事。

她還貼靠在他的胸口,兩只瘦瘦的胳臂抱住他的腰,他成了小小無尾熊的尤加利樹。

昨天晚上,他問她,「後不後悔?」

她咬牙堅持,「讓男朋友快樂,是女朋友最大的責任。」

他問︰「你快樂嗎?」

她認真想了想,認真回答。「第一次,NO!第二次,尚可。我猜,你會越來越進步,我們會越來越契合。」

她認真的模樣,讓他決定好好表現。

然後第二次,她給的評語是美妙。

「真的美妙嗎?」他學起她的認真,追根究底。

她苦著小臉,問︰「如果不美妙,你是不是會讓第四次、第五次在今天晚上一起出現?」

他大笑,她累慘了,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地又親了她的額頭、鼻梁、嘴唇。

特特縮進他懷里,眯著眼,沒有力氣推開他,喃聲問︰「你是太久沒開張,還是生猛海鮮吃太多?」

他回答,「從來沒有開張過。」

她勉強抬起眼看他一眼,有些微訝。「我沒有錢包紅包。」

去!把他當什麼了,她不也是新貨上市?

他問︰「特特,搬過來住,好不好?」

特特沒有回答,卻笑得嘴角彎彎。

蔣默安從沒想過,自己會和某個女人同居,但這種行為顯然讓他覺得很興奮,因為……這一覺他睡得又穩又沉。

他作夢了。

夢中,他在打報告,她在小小的、近乎簡陋的廚房里做蛋糕,甜甜的香把他的肺都染甜。

夢中,她穿著可愛的圍裙,跪在地上抹地板。

夢中,她燙著他的襯杉,笑著說︰「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生。」

她總是喜歡夸獎他。

他想,也許是「女朋友的義務」在作祟,不過他很喜歡她堅定不變的觀念。

夢中,他和她縮在小小的沙發上,看看無聊的韓劇,她咯咯地笑著,一面罵白痴,卻一面又哭又笑。

夢中,她摟著他的脖子,一次次提醒。「你不可以拋棄我哦。」

低頭看著懷中熟睡的兔子女郎,她害怕被拋棄,因為她曾經被最疼愛她的父親拋棄,她老是一再提醒,「如果你不要我了,一定要先講,不要掐到最後一分鐘才告知。」

「早知道和晚知道有差別嗎?」

「早知道,我可以先轉身。」這關系到她的驕傲,她的驕傲是件硬硬的外殼,目的是掩飾自卑。

于是他說︰「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敢上驕傲面具。」

因為,他不會給她機會自卑。

因為,他會給她足夠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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