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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來福 第五章 這是喜歡嗎?(2)

翌日一早,馮玨決定讓爾剛送她回豐水莊,獨自前往其他縣城。

「二爺,我沒跟著,你……」

「你沒跟著,我就辦不了事了?」

「二爺,你只身在外,我總是擔心嘛。」雖說來福今兒個瞧來神清氣爽,可她昨兒個昏厥是不爭的事實,要再帶她上路確實不妥。

「你妥當地將她送回豐水莊,其余的就別想了。」說著,馮玨躍上馬,來到馬車旁,掀開了車簾。「回去莊子給我安分點,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四更巡田……」

來福露出萬分狗腿的笑。「不會,絕對不會。」她差點就要指天立誓了。

「最好是。」他放了車簾,隨即縱馬急馳。

這時對街正巧有人走來,在車簾放的瞬間瞧見了馬車里的人,正要追上前時,馬車已經駛動,教他急奔也追不上。

「哇……桂……桂!」

著田里正在收成,來福哇得一聲比一聲還大,看著那如白玉般、有胳臂這麼粗的萊菔,一根根躺在行間,她激動得想要沖上前幫忙,不過……

她目光往旁邊一飄,果真瞧見馮玨冷冷的目光正對著自己,她嘿嘿的干笑兩聲,掩飾內心沖動,朝田里指去,「二爺,大豐收呢!」

馮玨瞧也沒瞧田里的忙活,目光緩緩地落在她腳上的鞋。

她疑惑地往下一瞧,她的鞋好好的,壓根沒破……二爺到底在瞧什麼?

為什麼二爺每回回莊子時,總是會盯著她的腳?她的鞋沒問題啊,是多兒給的,鞋面干淨,底還是新的呢,穿起來合腳又舒適。

她該不該問二爺?可又覺得沒什麼好問的。

忖了下,她道︰「二爺,我有一直乖乖的,哪怕二爺不在莊子里,我也都乖乖的,多兒可以替我作證。」她頂多就是到廚房里腌菜或是做餅,最遠也只走到東三間而已,更不可能四更巡田。

馮玨只是淡漠地移開視線,狀似看著莊戶采收萊菔。

她不禁垂著臉,直覺得二爺近來教人愈來愈捉模不著了。二爺待她的好實在是沒話說,凡事都替她著想,說是要攏絡她的心,也做得太過了。

可是呢,有的時候他又分外淡漠,尤其每每他回莊里,總是要冷上她一陣子。

唉,年關都快到了,天候夠冷了,二爺就不能暖些嗎?要不是曾見過他的笑容,听過他的笑聲,她會以為他是天生面癱呢。

再說了,萊菔大豐收,他此行回京就能交差了,怎麼他看起來會這麼不開心。

「頭還疼嗎?」

她猛地抬眼。「好多了,二爺,近來都沒再犯疼過呢。」

「你這是在跟我邀功不成?」他懶懶地瞅她一眼。

來福疑惑地偏著螓首。「邀什麼功?」她只是以為要是他知曉她這段時日都沒再犯頭疼,應該會開心才是。

「再過幾日我就要回哀了,屆時你要是短缺什麼,就跟郝奇說一聲,他會你備足。」他一貫清冷的口吻交代,話卻比平常多了些,又或者該說,面對她時,他的話總是多一些。

「已經夠用了。」她不好再給奇叔添麻煩,況且她只是一個人,三頓膳食都在莊子里,哪里有什麼花費。

「哪里夠用了?近來天候漸冷,你連件裘襖都沒有。」疏郢城在京城西南方,入冬連降雪的時日都少,冷意壓根無法跟京城相比,但這天候的事又有誰說得準,尤其近年關了,她身上穿的還是郝多兒的舊衣。

「不冷啊,而且……」她撓了撓臉,看著大伙兒都是卷起袖管在干活,也沒有人穿裘,她可沒勇氣在大伙兒面前穿,況且她是真的用不著。

馮玨注視著她,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只是一時忘了移開目光,可那注目卻教她莫名羞澀了起來。

「二爺,我臉上髒了嗎?」她下意識地撓了撓臉頰,又抹了抹額頭。

不對,她根本沒下田,雙手干淨得很,哪會把臉給弄髒?可他到底是在瞧什麼,就這樣直勾勾地瞧著……很教人難為情。

半晌,他又道︰「往後,你就在我的院落住下。」

來福愈來愈疑惑了。「二爺……你不打算再來豐水莊嗎?」總覺得他好像回京之後就再也不會回來,所以才會向她交代這麼多。

「明年夏初吧。」

「喔……」說的也是,沒事他到豐水莊做什麼呢?況且听奇叔他們說,二爺這回是為了要盯著這一批萊菔,才會一待就是兩個月,否則以往總是帶了貨就走,就算待下也不過兩、三天。

她垂著臉,厘不清心里是怎生的滋味,像是不舍,可她又憑什麼?

二爺交得了差是好事,況且日後他是要接皇商一職的,怎可能一直待在這兒?他心慈,無微不至地照料她,她無以回報,只能待在這兒,幫他種出肥美的萊菔,讓他不需要再為了萊菔奔波。

「對了,二爺,要是采收有剩,能不能留下一些讓我給二爺做餅嘗嘗?」

「去跟郝奇說。」話落,他轉身就走。

來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北風將他的大氅刮得獵獵作響,可她卻不經意想起那日在疏郢城里下起雨來,他拉開了大氅將她納入懷里……

「來福,你沒事吧,臉瞧起來很紅呢。」

她嚇了一跳,用力抹了抹臉,「奇叔,我沒事,只是被風吹得發冷面已。」說著,她打了個哆嗦,忍不住搓著雙臂,奇怪,剛才沒這麼冷呀,怎麼二爺一走,冷風就直朝她這兒灌來了?

「你先回房歇著吧,這些粗活有莊戶處理。」別說她救了豐水莊的萊菔這恩情,郝奇可是很清楚馮玨待她不同于其他姑娘,尤其是她是讓馮玨帶進院落里的,他也跟著禮遇她幾分。

依二爺的身分,來福要當正室是萬不可能,要佔個妾位恐怕也很難,但要是置在豐水莊當個外室,倒也不是不成。

「好……等等,奇叔,我能不能跟你要兩根萊菔?」

「欸?」

「我方才問了二爺,要是采收有剩,能否給我些,我想做餅給二爺吃,二爺要我問問你。」她忙將方才的對話說過一遍,估算著廚房里的面粉還剩下多少,可以替二爺做多少餅,又能做哪幾樣簡單的腌菜。

郝奇一愣一愣地瞅著她,心里的算盤又重新打過一遍,二爺的身分尊貴,正室絕不可能是個鄉野村姑,但側室小妾的話……來福該是有機會的。

只因萊菔采收哪會有剩?每根萊菔都是寶,運回京等同是白花花的銀兩,二爺根本就不曾讓莊子里的萊菔落下過的,可二爺要來福問他,擺明了就是要給。

二爺這是在寵她,還是二爺純粹想吃餅?

等了半晌沒回應,來福噙著笑又喚了一聲,「奇叔?」

「有有有,你盡避挑去,是說餅能不能多做一些?」真不是他要夸,來福的手藝真是一等一的好,尤甚是那萊菔餅,直教人吮指回味。

「那我可得多拿一些。」

「呃……兩根就好。」二爺沒吭聲,他可不敢私自動用田里的萊菔。

掌燈時分,帳房的被輕敲了兩下。

馮玨眉眼不抬地道︰「進來。」

門才開,他便聞到了一股菜香,抬眼就見爾剛幫著來福端了木盤擱在他案上。

他垂眼一瞧,兩道腌菜、幾塊餅,還有一鍋湯。

「二爺,嘗嘗,這可都是今兒個剛采收的。」來福揚起笑替他布菜。「還有兩道腌菜要等到明後天才會入味,到時二爺肯定一嘗就驚艷。」

「我明兒個就要回京了。」馮玨淡地道。

「噢?不是說再過幾日的嗎?」

馮玨揚了揚手中的信,沒再多解釋什麼,接著他放下了信,拿起筷子,靜靜地品嘗她的好手藝。

一入口,萊菔的凊甜味便彌漫開來,嚼在嘴里清脆帶汁,搭配酥脆的外皮,無可挑剔的絕配。

「好吃。」他真心的道。

來福是開心的,可她卻笑不出來,只因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要離開了。

「二爺,這餅能不能賞我一個?」爾剛瞧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馮玨還未開口,來福快一步道︰「爾剛哥,我也備了你的份喔,還擱在廚房里。」

「那可多謝了。」這味道光是聞就教人食指大動。

「去吧。」

「多謝二爺。」爾剛一溜煙地跑了。

「坐下吧。」馮玨拐了身旁另一張椅擱下。

來福坐下,直瞅著他品嘗自己的手藝,想起得要好幾個月後才能見到他,心底是難喻的苦澀。

「用過膳了?」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嗯,在廚房和大娘她們一道吃過了。」

他應了聲,吃著腌菜,口感更為清脆,可是愈嚼辣味愈是明顯,他不由得嘶了聲。

見狀,來福趕忙替他盛湯。「二爺,太辣了嗎?我急著要入味,所以麻椒擱多了些。」

他搖搖頭,喝了口湯,辣味頓時被那溫潤的湯給沖淡不少。「這腌菜配湯,倒是挺配的。」其實他不嗜辣,可她說腌萊菔要是不辣就少了一點滋味。

「是啊,就怕二爺覺得辣,才額外炖湯的,多兒要嘗還不給她呢,這都是要給二爺的。」

馮玨靜靜地打量她,這一回她也不躲,因為她想再多瞧他一會兒,想將他的模樣深深地印在腦海里,哪怕往後不相見,她也不想忘了他。

他濃眉飛揚,哪怕眸色總顯清冷,但那眼眸深邃得像是會勾魂似的,五官立體奪目,可惜,如今倒顯得陰郁幾分。

「你倒是挺懂得怎麼報答我。」她待他好,不外乎是為了報恩,對吧?

「還不夠呢,遠遠的不夠。」她笑著,覺得眼前有些起霧,教她瞧不清他的面貌。

他長得極好,豐神俊秀都不足以夸贊他的面貌,尤其那雙眼像潭深湖,若真要說有什麼不好,就是他的眸光總藏著淡淡的憂傷,不過不打緊,他這回交差肯定會得到稱贊的,因為魁叔說,這回萊菔的品質遠遠好過以前的,這樣他就不必再擔心了。

一旦打出名號,他就會被賦予更多重任,也許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你讓我趕得及交貨,對我就是最大的報答了,往後……」喝了口湯,抬眼就見豆大的淚水從她的眼眶落下,他頓了下,啞聲問︰「怎麼了?」

驚覺自己落淚,來福胡亂地抹著臉,揚笑道︰「沒事,替二爺開心呢。」「開心什麼?」

「開心二爺交了貨,尤其是這批貨的品質之好,肯定令尊會對二爺刮目相看,往後會給二爺更多責任,最終二爺必定會得其所望。」她不斷地抹著淚,可是淚水卻不受控制地掉個沒完。

「你又知道我要的是什麼?」馮玨笑得苦澀。

貪,是商人的本性,他想得到父親的認可,想要贏過馮玉,可現在他貪求得更多,他,想要她……光是見她不肯穿他買的鞋,他就一肚子火!

她只想報恩,將他所作所為視為施惠,可他只是想給,他只是、只是……

「二爺,沒有人願意被舍棄的。」

他怔愣地瞪著她,不能理解她為何懂他,她怎會懂?

「往後,二爺只會愈來愈好,沒人能舍下二爺的。」

他喉頭抽動著,情不自禁地輕輕握住她的手。

「嗯?」

「我回京後,你可會想我?」

來福張了張口,輕聲道︰「會。」要她如何不想?

馮玨直睇著她那雙澄澈的眸,慢慢俯近她,輕輕地覆上她的唇,輕柔摩挲著,輕嚙著她柔軟的唇瓣,好半晌才依依不舍地退開。

而她,瞪直了眼,像是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直到與他對上眼,看著他的唇,想起他的唇貼著自個兒的,她頓時羞得捂著嘴。

見他又湊近,她嚇得往後退,卻退出了椅面,身形往後倒,還是他飛快地將她摟進懷里,才免去她摔個四腳朝天。

她心跳如擂鼓,覺得自己仿佛要過去了,可是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胸膛,听見他的心跳聲同樣又急又用力,他……

「你等我回來。」他輕撫著她的發,啞聲命令。

「……嗯。」她胡亂應著,頭還暈得很,心跳都亂了。

「哪兒也別去。」

「嗯。」她溫順地應道,同時不禁想著,二爺是喜歡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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