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懷默送陳樂安回家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了。
「部長謝謝,今天麻煩你了。」陳樂安解開安全帶,向曲懷默道再見。
「樂安,等一下。」陳樂安往前走了幾步,曲懷默按下車窗叫她,陳樂安又走回來。
「什麼事?」陳樂安不明所以地彎子。
「你頭發上有東西。」曲懷默伸手模了陳樂安的頭發。「好了,我拿下來了。」
他手一彈,東西就不見了,陳樂安什麼也沒看到,不過還是向他道謝。
曲懷默又打開車門走下車。「這些話是我想跟乙女說的,如果你有機會遇到乙女,麻煩幫我轉告她︰順著自己的感覺走,不要老想著合約。合約只能約來人的行為,約束不了一個人的心。」
陳樂安點點頭,露出笑臉。「我知道了。」
「這個建議有沒有比剛剛的建議好?」曲懷默笑道。
「有。」陳樂安覺得好笑,「至少不會鬧上警察局。」
「那就好。」曲懷默向她擺了擺手,「明天見。」
陳樂安走到家門口,又向他揮了揮手。
曲懷默轉過身來,遠處一名男子打開車門走出來,與他照面,他禮貌地向他一笑。
罷剛他透過後照鏡已經看到那名男子打開車門準備下車,但在陳樂安下車的時候,那名男子卻坐回車里關上車門。
基于直覺,再加上那輛價值不菲的名車,曲懷默認為他非常可能就是案主。
所以他把陳樂安叫回來,故意對她表現親昵。
案主如果在意乙女,勢必會有所行動。
男子看著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知道他的猜測沒有錯。
陳樂安,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曲懷默在心中道,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康偉業無法克制地向陳樂安家走近,直到在門口站定。
這一個多禮拜,他都沒和樂安見面,他想她想得要命,卻沒有勇氣見她。雖然樂安說過他對她有權利,但在心理上,他覺得他已經失去了權利。
所以他不勉強她。如果她跟他之間只剩下合約關系,只會讓他覺得可悲,所以每當想她想得受不了時,他就開車到她家附近守候,稍稍慰藉一下思念之情。
可是此時此刻看到她從另一個男人車上下來,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即使這個時間拜訪人家很不禮貌,他還是伸手按了對講機。
「喂?」剛回到家的陳樂安接起了對講機。
「樂安,我是偉業,你可以出來嗎?」听到她的聲音,他的思念如洪水潰堤,再也克制不了。
「好,我馬上出來。」
她的爽快讓他一顆懸著的心稍稍放下。至少,樂安還願意見他。
不到一分鐘,陳樂安已經到了門外。
「你要進來坐嗎?我已經跟我媽說你來了,我媽請你進來坐。」
那晚喝完喜酒回家,她媽果然已經在客廳擺好陣式準備拷問她,她原想嘻皮笑臉地應付過去,卻忍不住煩躁,她媽踫了一鼻子灰,不愜意地數落「生女兒就是這樣,有了情郎忘了娘」,她委屈到極點,不爭氣地掉了幾滴淚。看到一向開朗的她竟然哭了,她娘才發現代志大條了,從此再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康先生」三個字。
不過今晚康偉業再次造訪,不僅重燃了她媽的希望,也點起了她的希望。
她真的徹底淪陷了,特別是在听到部長說,康偉業也愛她之後。
「我下次再來拜訪伯母,我現在只想見你。」康偉業朝她靠近一步,握住她的手,「去公園坐坐?」
陳樂安點點頭,乖乖地跟著他走,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期待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最近怎麼都不開手機?」一坐下,康偉業就問。
「我忙著工作,不方便接手機。」和部長一起工作時,她是不能隨便接手機的。
「可是這樣我找不到你,」康偉業的語氣有點不滿,「合約還沒完。」
「因為你最近也有事要忙,我想你應該不會找我。」他一句想念她的話都沒說,劈頭就是質問,陳樂安有點失望。
「不管我找不找你,你的手機都必須開著。」康偉業要求。「我們的關系受合約保障。」
才說幾句話,康偉業就提到合約兩次,陳樂安失望之余又多了反感,悶悶地道︰「知道了。」
康偉業見她有些不開心,放軟語氣︰「你今天做什麼去了?」
「就工作啊。」
「相親?」康偉業試探。
「也不算吧!也沒那麼多對象可以認識啊!」陳樂安有點煩躁。
「所以你已經邁入穩定期了?」康偉業又道。
「什麼意思?」
「你有固定來往的飯票了?」
「沒有啊。」
「剛剛送你回來的是誰?」康偉業不再迂回,單刀直人。
「你看到了?」陳樂安嚇了一跳。
「對。」康偉業不高興,「你跟他交往,為什麼不告訴我?」
「沒有交往啊。」她奇怪地看著他,反感指數往上飆,原來他今天不是來示愛,而是來算帳的。「合約中不是有寫不可以過問對方的私生活,不管我有沒有交往的對象,應該都不用向你報告吧?」
「你……」康偉業氣得站起來,又坐下來,「你們進展到哪里?」
「問這種問題你就太不上道了,我也不會過問你和戴媛元小姐進展到哪里。」
她更火了。她都已經尊重他尊重到這種程度,他還想怎樣?
「你想問嗎?」
「我應該問嗎?」
「如果你想問我會回答。」
「抱歉我好奇心沒有那麼重。」
康偉業被她嗆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陳樂安,我說你桃花運怎麼就這麼好,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美女,交往的對象偏偏都是大帥哥。」
可惡的康偉業,竟然對她人身攻擊,他明明就說過她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女孩,還有什麼三靈……
「你認識我交往的每一個對象嗎?」她一口氣咽不下。
「我不夠帥嗎?」康偉業氣得反問她。
「你搞錯了吧!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交往,只有交易。」
康偉業再次詞窮。半晌,放軟語氣︰「陳樂安,我把我的事情告訴了你,可是你卻沒跟我說你的事。」
「我的事沒什麼好說的,我沒有要掩護的對象,也沒有刻骨銘心的暗戀。」
她諷刺他。
「可是你是現在進行式,」康偉業咬牙,「戀愛ing。」
「比起你是小巫見大巫,你是過去進行式加現在進行式,永遠的進行式。」
「你在吃醋嗎?」康偉業忽然道。
當然是吃醋!但她絕對不會在此時此刻承認。「我只希望你公平一點,你可以追求你的幸福,為什麼我不可以?」
「你跟那個人是不會有幸福的。」康偉業立刻道。
「你憑什麼這麼說?」
「那個男的看起來很花。」
「不是花,是帥吧!」部長的外型和翩翩風采,總是讓他能輕易得到女客戶的信任。
「長得帥的男人就會花啊!你自己說過長得帥的男人不可靠。」
「你在說你自己嗎?」
「我不花啊!」
「你剛剛才說你自己很帥。」
康偉業一愣,改口︰「也有例外。」
「所以不能光用外表來判斷一個人,總要相處過後才知道。」
康偉業又詞窮,恨恨地嘆了一口氣。「你這是飛蛾撲火。」
「在我發現他是火之前就會躲開,」看他被她逼到說不出話來,陳樂安心里莫名有種快感,故意笑道︰「不然就算被火焚身一次,也挺美的。」
「哪里美了?」康偉業又火起來,「帶他來給我看!」
「干嘛帶給你看?」他老是想干涉她的相親對象,他憑什麼?
「我是你的合伙人,也是你的朋友。」康偉業果然又抬出自己的身分,「我要先幫你審核。」
「說到合伙人,這不是合伙人的權利吧?至于朋友,等我確定要結婚的時候,自然會介紹我的另一半給朋友認識,現在就談這些還言之過早。而且我要跟誰結婚,也不需要問過我朋友的意見。」
康偉業的火氣騰地一下往上竄。「陳樂安,你知不知道你很不听話?」
「有嗎?你不是一找我我就出來了?」
「可是你手機不開機,我都聯絡不到你。」
「我體諒你忙啊!」她體諒他白天上班晚上還要追女神,她夠體貼了。
「你找過我嗎?」
「幫你省錢不好嗎?」
看她一副不馴表情,讓他忍無可忍。「你說過我對你有權利!」
「你現在還是有啊!」不然她干嘛出來呢?
「是嗎?」他不信,把她拉近,低頭要吻她,她果然往後退。
「五萬。」他對她道。
「不可以。」她用手捂住嘴巴。讓他吻了,她就真是賣身了。
「十萬。」他又把她拉過來。
「一百萬也不行。」她覺得好丟臉。
「為什麼?」
「你有了喜歡的人,你要忠于你的愛情。」她捂著嘴道。
忠于愛情……該死!她不知道他的愛情都已經給了她嗎?「那是誰?」他視線投向她身後。
陳樂安嚇了一跳,連忙轉頭往後看,擔心是老爸或是老媽……
她連人影都還沒看到,他已經握住她的手,把它箝在她身後,吻她。
她好氣,她又被他耍了一次……她拼命掙扎,卻還是掙月兌不了他的箝制。更糟糕的是,她竟然不知不覺被他的吻給軟化了,掙扎的力道越來越小……
太可恥了,明明知道他心里有別人,她竟還可以享受他的吻……陳樂安清醒過來,把康偉業推開。
「有錢很了不起嗎?!」
「不是……」
「無恥!」她罵自己。
「什麼?!」他愣住。
「不要再來找我。」她知道他誤會了,但她不打算解釋。
「不可能。」他呆在那里,眼中有著受傷的神情,卻還是在第一時間做出回應︰「你有義務,我有權利,這是我們的合約。」
她含恨看他,他的表情變得冷酷。
「明天開始,你要天天開著手機,我會隨時打電話給你。」他又道。
他又變回了那個高傲的精英,可是少了那如假面具一般的笑容,讓他看來格外難以親近。他又道︰「你答應過我媽要來我們家,說到要做到。」
原來,原來這才是他今天來找她的原因……她恍然大悟。他必定是被他媽盯到受不了了,才又來找她出面掩護。
掩護他,本來就是她該做的;只是,他不能跟她好好說嗎?他都不想想她的心情,要她去掩護他和另一個女人,對已經愛上他的她來說,情何以堪啊!
「我說話算話,只希望到時候不會是你沒空。」于是所有的委屈都化作酸言酸語。
「我確實很忙,不像有人每天忙著約會就好。」他不客氣地回敬。
「誰叫我體力不如人,有人白天忙死晚上照樣有力氣約會。」她再加碼送上冷笑,「不過你這麼積極對我來說也是好事,我可以早點拿到你的一千萬。」
「我也很想成全你,但只怕你忍不到那時候。」
「咱們走著瞧。」
「部長,不好意思,從今天開始,我所有時間都必須開著手機。」
陳樂安一見到曲懷默,就向他報告這件事。
「那你調震動。」曲懷默提了折衷意見。「是什麼重要電話一定要接?」
「是冤親債主。」陳樂安心里翻白眼。
曲懷默鑒貌辨色,含笑問道︰「是案主推倒了乙女,還是乙女推倒了案主?」
「都沒有。」陳樂安一臉很衰的表情,「他們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為什麼?」曲懷默訝異。
「案主並不喜歡乙女。」
「不可能吧!」曲懷默分析︰「案主的親密舉動顯示他心動,頻頻見面表示他陷入熱戀,將乙女介紹給家人更是一種認定。」
「部長,我覺得你的分析太主觀。」陳樂安提出不同于部長的意見︰「案主的親密舉動顯示他想展現金錢的權勢,頻頻見面表示他握有主控權,將乙女介紹給家人則是權勢的極致。」
「是你主觀還是我主觀?」曲懷默失笑,「我跟你說過,合約只能約束一個人的行為,約束不了人的心。案主的心已經失控了。」
「部長,我覺得你小看了案主,案主是一個很精明的人。」
「再精明的人一旦墜入情網,也會變成笨蛋。」曲懷默笑了笑,「在我看來,現在的案主就是一個笨蛋,他用了迂回的手段綁住乙女,卻不敢背水一戰,直接跟乙女說愛她。」
「案主用了什麼迂回的手段?」陳樂安一頭霧水,她根本沒跟部長說什麼啊。
「他不是要乙女一直等他的電話?」曲懷默語氣平淡︰「他想隨時掌控乙女的行蹤。」
「呃……」陳樂安倒抽一口涼氣,慚愧地低下頭。「原來部長你已經知道了。」
「對于個案中的三個人是誰,我不感興趣,我只是對這出拖棚歹戲有點受不了。」曲懷默無所謂地笑了笑,「推倒就能搞定的事,為什麼要弄得這麼復雜?」
「因為這不光是動作戲,還有內心戲。」陳樂安神情幽幽,「舊愛難忘,舊情難了,而我並不想當第三者。」
「所以說來說去問題在乙女。」曲懷默直率道︰「乙女有感情潔癖,所以無法忍受案主心里先有了別人。乙女的自尊真的很高。」
「錯錯錯!部長你的推測完全錯誤!」陳樂安反駁︰「乙女在與案主簽約的時候,就知道案主有愛人,雖然跟後來知道的是不同的人,但這表示乙女可以接受案主另有所愛這件事。如果不是這樣,這個合約根本不會存在。」
「乙女在簽約之初願意假扮第三者,現在卻不願意,原因何在?」
陳樂安答不出來,原因當然就在她愛上了康偉業。
「對于自己所愛的人,很容易放大他的一切,不管是好處或壞處,這很正常。」曲懷默露出體恤的笑,「不過現在要問的是,為了某個原因而放棄了某段感情,是否值得?」
陳樂安沉吟,「可是這個原因,現在還在進行中,並沒有消失。」
「如果你確定你要這段感情,那就想辦法把原因消滅。」
「不不不,我絕不傷害別人。」陳樂安立刻拒絕。
「傻瓜才會去對情敵動手,」曲懷默笑了笑,「兩敗傷是最愚蠢的做法,這種人只懂破壞,不懂建設。感情成不成,重點在對方的『心』。」
「那乙女要如何得到案主的心?」
「乙女已經得到案主的心了,現階段只需要繼續和案主保持良好關系即可。我相信這對乙女來說沒有困難。」
陳樂安想了想,點了點頭。她和康偉業的互動一向都很自然,只要不牽涉到戴媛元就好。
「感情這種事,是此消彼長的。只要乙女和案主互動良好,讓案主感到快樂,案主和甲女的關系自然就會動搖。而且『見面三分情』、『日久生情』雖然是陳腔濫調,但確實說出了部分事實,頻繁的見面有助于穩定關系,所以接下來對于案主的邀約,乙女要繼續接受;案主的來電不一定每一通都要接,但一天至少要接一次,以穩定案主的心。」
陳樂安點頭。「那再來呢?」
「再來我需要更詳細的信息,」曲懷默道︰「請乙女把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詳細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