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狼吞虎咽,好像餓了幾天幾夜的小野貓,曾駿朗有種不知該說什麼好的復雜感覺。
真是問她話也不是、訓她話也不是,好像現在不好好喂飽她,就是件很殘忍的事!雖然小野貓不是他的菜,但他還是無法對女人狠心啊!
一邊想,他又招服務生過來,替她加點了好幾樣肉品及菜料。
「喂,那個還沒熟!會吃壞肚子的。」看到雷希歡撈起才剛剛下鍋,根本還沒煮熟的食物,曾駿朗忍不住伸出筷子,把她夾起的食物扔回火鍋中。
他雞婆的行為換來她狠狠的怒視,又見她用湯匙撈起一塊熱騰騰的豆腐,就直接往嘴里送,他又伸出筷子阻止她。
「臭男人!你到底想做什麼?這個不是熟了嗎?你是故意找我麻煩的吧?」雷希歡氣呼呼地瞪著他,破口大罵。
「我知道它熟了,可是它很燙,你能不能先吹一吹再吃?小心燙熟你的舌頭和食道!」真是好心沒好報,曾駿朗不滿的撇撇嘴。
「干你屁事?」雷希歡故意惡狠狠地一口咬下豆腐,然後被里面的滾熱汁液燙得眼淚汪汪。
曾駿朗見狀翻了個白眼,果然被他說中了吧!他把一杯冰水遞到她手邊。
雷希歡皺著鼻頭,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冰水狂喝,好冷卻她又痛又麻的舌頭。
「真是看不下去!」最後,曾駿朗無奈地開始幫她燙各種火鍋料,只要一煮熟就撈到一旁的盤子上散熱,好讓某個餓死鬼投胎的小野貓,能安安全全的填飽肚子。
雷希歡抱著有人請客,要把他吃垮的心態,一直吃一直吃。
曾駿朗一邊贊嘆她的大食量,卻也沒有小氣,適度的幫她加點火鍋料,還注意到她不吃蔬菜,燙了一盤高麗菜強迫她吃。
「飲食要均衡,學校老師沒教過嗎?這盤青菜你沒吃下去,後面點的霜降牛肉和松阪豬肉你也別吃了。」他用高級肉品交換她吃掉眼前的蔬菜。
雷希歡對他做出想咬死他的咬牙切齒表情,然後恨恨地吃下眼前的蔬菜。
其實她也不是討厭蔬菜,只是很久沒吃到這麼好吃的肉了,而且越高級的肉越貴,她是為了吃垮他才狂吃肉的。
她的這點小心思,曾駿朗看得透徹──小丫頭,這點道行也敢和他斗!等下準備自食惡果吧!
丙然,越到後面,雷希歡吃得越慢,她已經吃不下了,可曾駿朗還在幫她燙火鍋料。
「你點的就要統統吃下去。」他對她露出一抹惡劣的笑容。
「不吃了,那些明明是你加點的!」雷希歡已經撐到不能動了,拒絕再吃。
「我加點之前都問過你,你答應後我才點的,而且我剛剛還特別問你確定還要吃?你說你一定會吃完。」他斜眼看著她說。
「不管啦,我吃不下了!要吃你自己吃!」她干脆耍賴。
「好,反正是你出錢,你要浪費就浪費吧。」曾駿朗笑著說。
听到他的話,雷希歡臉色大變,「進來前明明是你說要請客的!」不然她怎麼會大吃特吃,就為了吃垮他!
「我是說請你吃牛肉火鍋啊,所以牛肉鍋的錢我出,但你加點的肉品及菜料就要自己出錢,我可沒說要請你吃這些。」他眯起眼,露出一抹讓雷希歡覺得超級刺眼的可惡笑顏。
「你耍詐!那些明明都是你加點的!」她狠瞪著他駁斥。
「我加點前都問過你,而且也都是吃進你的肚里,說起來,我只是太有紳士風度,為女士服務而已。」曾駿朗氣定神閑地解釋。
「你使詐,明明是你設下陷阱,你故意要害我!」她站起身來重重拍桌,氣沖沖的說。
曾駿朗老神在在的想,好險他有先見之明,一早就選了包廂,就知道小野貓要撒潑,但在包廂里,可不怕被別桌客人圍觀丟臉。
「你這是要賴帳的意思羅?我看看,啊──你加點的部分一共是三千兩百四十元,零頭就給你去掉好了,光是高級的和牛、霜降牛和松阪豬你就點了好幾盤,還點了松茸,胃口真好,不知道吃霸王餐會不會被送去警察局呢?」
雷希歡瞪紅了眼,在心里把曾駿朗大卸八塊一百次。
她想吃垮他來出氣,卻反被他陷害,讓她覺得自己很蠢,也有一種被他狠狠羞辱的憤怒以及委屈感。
「誰吃霸王餐了?」她強忍著快掉下來的淚水,從身上背的小包包里掏出她今天賺到的全部收入,一堆零錢倒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雷希歡咬著唇,把皺巴巴的百元鈔一一攤開再疊成一疊後,又一枚一枚地數起桌上的硬幣。
算了算,她今天共賺了一千多元,還是抵不上剛剛吃掉的錢,就連一半都抵不上。她開始在心里咒罵曾駿朗,他一定是故意帶她來這種高級火鍋店,好等著陷害她,他明知道這里的每種火鍋料,都比外頭火鍋店貴上好幾倍。
她把桌上的錢數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想抬頭面對那個準備看她笑話的惡劣男人。
「看來錢不夠啊?」在她重數第三遍時,一直沉默的曾駿朗開口了。
「是啊,不夠,那你想怎樣?把我賣了嗎?」她恨恨地嗆著他。
「嗯……賣了你?這主意好像不錯,听說很多男人就喜歡你這種看起來很火辣的幼齒,應該可以賣到不錯的價錢。」
「你敢!」听到這麼侮辱她的話,雷希歡從桌上抓起一把硬幣,就砸到曾駿朗的臉上。
曾駿朗伸手阻擋,順利擋下她的硬幣攻擊,只听到地上傳來一陣硬幣掉落地板的叮當聲響。
「很生氣?覺得我羞辱你?那你要不要想想,是誰給我機會羞辱你的?又是誰害你淪落到這種地步?」曾駿朗口氣嚴肅的說。
雷希歡別過頭,完全不想听他說教。
「你不喜歡被人家當出來賣的,就不要輕易說出把你賣了之類的挑釁話語,是你自己先不尊重自己,我才有機會順著你的話來羞辱你。」
曾駿朗其實很不喜歡雷希歡自輕自賤的言行,她心里明明傲得不得了,卻老愛故意說些難听話刺激別人。
她這是想激怒別人傷害她嗎?怎麼就不想想她只是個小丫頭,若真對上被激怒的瘋狂男人,會有多麼危險?
「再來,你模著自己的良心問,如果你沒有抱著要吃垮我的心態亂點,還都故意挑貴的點,你會不會陷入現在付不出錢的狼狽地步?到底是誰陷害你,你還想不清楚嗎?」
曾駿朗覺得自己很雞婆,她父母都不管她了,到底干他什麼事?
可是,一想到威伯說到她時臉上幸福的笑容,還有他去年觀察到她的一些本性,他實在不想看她繼續自我墮落。
再這樣下去,她會毀了她自己!
雖然是只小野貓,但也是個小美女,見她一直傷害、毀滅自己,他總覺得很可惜。
「反正你就是想說我咎由自取就是了!對啦對啦,都是你們對,我錯,我永遠是錯的!永遠做不對,可以了吧?」一股鋪天蓋地的委屈感猛然襲上心頭,雷希歡睜大眼楮瞪著牆壁,不想讓自己落下難堪的淚水。
就听到一聲重重的嘆息,一只大掌落到她頭頂,「我說這些不是要證明誰對誰錯,只是希望你去思考一下,你用這樣的態度面對世界,傷己又傷人,到底想要證明什麼?又想要得到什麼?」
在他大掌落到她頭頂的瞬間,雷希歡本想狠狠甩開,可听到他說的話,她的身體突然一僵,因為他的口氣里沒有任何嘲諷或輕蔑她的意思,反而帶著一點近乎關懷的沉重,就好像……他確實為她感到惋惜一般。
靶覺頭頂傳來沉沉的溫熱感,那不是故意要打壓她的力道,反更像是主人安撫小貓時的縱容與溫柔。
她突然想到外公對她說過,曾駿朗是個難得的好男人!
是嗎?或許外公真的比她會看人……
趁著雷希歡心防松動時,曾駿朗一口氣問清楚他之前所有的疑惑。
得知她離家出走到台北已經三個多月了,在這段期間,她借住在不同人的家里,因為她不想佔人便宜,更不願被人佔便宜,所以一直有付給屋主住宿費,也因此她一天賺的錢,能剩下來的並不多,才會一直吃得很省也很差。
至于她為什麼身上沒錢?據說是被她爸經濟封鎖了。那沒錢又為什麼不去找便宜一點的旅館住,反而住到別人家?听說是她的身分證被她爸扣押,而且台北沒什麼便宜的旅館,就算真的有,也都是些對她來說比住在認識的人家里更加危險、疑似有兼營特種行業的小旅館。
至于他之前為什麼都沒遇過她,是因為她通常在西門町一帶表演,但近來好像惹上什麼人,才不得不轉移地點到東區來。
他們今天遇到的那群年輕人,正是她現在借住處屋主的狐朋狗友,可因為今天徹底鬧翻了,她也不打算繼續住下去。她說她的行李不多,只有一小袋,回去收拾一下,包包一提隨時可走人。
她的回答讓曾駿朗很想看一看,她上台北後到底都認識些什麼人,怎麼听起來都挺不正派的呢?
不過想想,她身材這麼好又長得漂亮,孤身一人在鬧區街頭跳舞賺錢,脾氣又這麼壞,有心接近她的人,只怕沒幾個好東西——不過他例外喔,他可是看在威伯的份上!
如果把她放置不管,只怕她撐不了多久吧?就算她無心和那些心懷不軌的人鬼混,也提防不了有心人要設計她,如果她被人偷偷下藥、迷奸甚至強暴,就真的不可收拾了!到時讓人賣去應召站,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她怎麼都不肯回去高雄,一提起叫她回家,她就發飆,也不肯告訴他,她老家的聯絡數據。
目前看來只能暫時強制收留了!等回去後再聯絡威伯,看可以怎麼安置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