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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情人還是朋友? 第1章(2)

「學長!」林宥箴喊一聲,惹來兩人注目。

「你喊誰?」黃柏毅好笑地看著她。

她微微一笑。「柏毅學長,請問我位子在哪?」

「你說呢?」黃柏毅一臉「你明知故問」的表情。他走回自己辦公桌前,輕輕敲著桌面。「這是我的位子,這是遠新的。」說話間,已移步到中間那張傅遠新正在整理的辦公桌。

他盤起雙手,問︰「那你說說看,你位子在哪?」

「這里。」她指著靠走廊的辦公桌。

「那你還問?」黃柏毅不以為然,回位上一坐。

她笑一下,走進自己辦公桌後,擱了包包,準備整理事先寄過來的物品,不經意與鄰座那人的目光對上,她只停留一秒,對他送出微笑便轉開視線。

會是自己多想嗎?傅遠新在听見她的聲音時,隱約感覺她是想將話題引走;那麼,她應是知道他和張子潔分手一事。也不必意外,他不也猜到這事會在家族聚會傳開?

「柏毅學長,有美工刀能借我嗎?」林宥箴將桌上前手留給她、堆積成山的卷宗移開,打算拆開紙箱時,才憶起自己的美工刀收在未拆的紙箱里。

「遠新借走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眼下多了把美工刀;她抬首,就見傅遠新開口︰「這里。」

「你不用了?」她越過他肩頭,望向他身後桌面,兩個紙箱已打開。

他淡點下顎。「你用吧。」

「謝謝。」接過美工刀,看見他修剪干淨的指甲時,目光不由自主又順著往上,落在他手臂;他袖子挽起,臂上青筋甚明顯,如此有力——學長的手臂,很性感。

察覺暗浮的心思,她猛然回神,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此刻花痴般的浮想,又不是沒見過學長。她劃開紙箱,把里頭物品一一取出,桌上卷宗真不少,她再次挪動那些卷宗時,不小心掃落一疊資料,心里懊惱,正欲蹲下拾起,傅遠新早了一步。

「學長,我自己撿就可以的。」林宥箴矮,忙撿拾資料。

「沒關系。」傅遠新頭未抬。

「唉呀,就讓他幫你有什麼關系?」黃柏毅停下敲鍵動作。「我說宥箴,你調來這里真是調對了。」

「怎麼說?」林宥箴抱起資料,起身看他。

「你是萬綠叢中一點紅啊。這個辦公室有我跟遠新兩個男的,這三股的書記官也全是男的,你說,你是不是很幸福?」

「哪里幸福?」她一面應聲,一面將資料收整。

「以後粗重的都有我們男士幫忙。」

「我們坐辦公室的,不會有什麼粗重工作啊。」她想一下,又說︰「就算外勤相驗,大體那些也有葬儀社或是警方幫忙。」

「即使這樣,你不覺得你這樣很棒嗎?在男人堆中上班,多享受。我多希望跟我同辦公室的,甚至是書記官,全是女的。」

「那你當初不該考司法官,應該讀護校或是美容。」傅遠新忽然開口。

「護校跟美容哪有什麼挑戰性。」黃柏毅看看時間,忽起身,走了過來,看著兩人,「好快,都中午了,我看……我們三個一起吃飯?」

「你要請客?」傅遠新看了他一眼。

「我OK啊,像我們這樣,同校又同辦公室,這很難得的,總是要一起吃頓飯,不然說不過去。」他看著林宥箴,問︰「宥箴,你怎麼樣?」

「好,一起吃飯。」林宥箴拿出筆筒,把筆一支支擺進。

「你好像什麼都好?怎麼我那時候追你,你就不好?」

「……」沒想過他會舊事重提,她足足愣了好幾秒。她看著黃柏毅,有點抱歉的表情。「我記得我跟學長說過啊。因為那時候我只想把書念好,沒有想過要談感情。」

「還好你的回覆和當時一樣,不然我會以為你在騙我。」黃柏毅雙手撐在她辦公桌隔板上,似笑非笑地問︰「那如果我現在追你,你——」

「不是要吃飯?」傅遠新從桌後走出,他單手拍上黃柏毅肩頭。「早上趕著報到,早餐沒吃,現在真覺得餓了。」

「你不會是早上才從桃園趕上來吧?」傅遠新之前單位在桃園,他以為他前幾天就該上來台北。

「昨晚那邊的事才整個交接好,一早開車上來的。」

「那昨晚呢?難道你昨晚還睡那邊的宿舍?還有你的行李咧?還是你打算晚上還回桃園睡覺?」

暗遠新淡淡地笑。「那邊宿舍退了,昨晚隨便找間汽車旅館休息。至于行李,早打包寄上來了。晚上有空,幫我整理?」他隨口問。

「那有什麼問題。」黃柏毅真答應了。「那宥箴你呢?你有排到宿舍嗎?」

「有,我有排到。」

「那就好。走吧,吃飯了!」他吆喝一聲,又問︰「請你們吃員工餐廳,會不會太寒酸?不過牛肉面真的不錯。」

「我們這種工作,能正常時間吃飯就該偷笑了吧,還挑嗎?」傅遠新音量不大,和黃柏毅並著肩走。

「也對啦,像年底結案時,常常沒時間好好吃頓飯,有時忙得我恨不得肚子有條拉鏈,餓了拉鏈拉下來,食物全部倒進胃里就好。」

苞在後頭的林宥箴抿著唇笑。她看著前頭那兩人,柏毅學長側著臉說話,表情還是那麼生動,他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目光只停留在他側臉一秒,她不由自主將視線移向他身側的傅遠新。

她知道的。其實他方才是在幫她解圍吧,所以才開口說他餓了。這是在回報她更早前,幫他阻斷柏毅學長那番觸及學姐的談話的事嗎?

「林宥箴,走快點,慢吞吞的像什麼。」黃柏毅見她未跟上,返身過來拉住她。「告訴你,吃飯動作要快一點,餐廳一到用餐時間,人多得跟什麼似的,連學生也跑來參一腳,不早點下去,沒位子讓你坐咧。」

「不是可以外帶嗎?我在新北檢,常常都是買回辦公室吃。」她雖跟上他們腳步,但姿態仍不疾不徐。

「現場吃比較好吃吧,也比較方便不是嗎?像牛肉面那個,包上來就不好吃了,要在那邊吃才有勁。」

「當然是這樣的,不過,我覺得我能夠在用餐時間吃飯,就很高興了。」遇上內外勤時,狀況不一,哪時能用餐沒個準;就算一般開庭日,有時也會因案件較復雜,無法預料下庭時間。這樣不定時吃飯的工作環境,她已不敢多奢求。

「你這是在復制遠新的話嗎?」黃柏毅翻了個白眼。

她呆了呆,才發現自己月兌口而出的話,真與傅遠新說過的雷同;下意識就去看他,他目光正好落在她面上,眼里略有笑意。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步入員工餐廳時,果然座無虛席,黃柏毅道︰「我去看看還有沒有空桌。」話說完,丟下兩人。

對看一眼,無話,畢竟兩人不熟,片刻,傅遠新主動開口︰「你一直都在偵查組?」

「是啊,還沒機會到公訴組。」她點點頭。「學長呢?」

「也是。」他看她一眼,又問︰「你訓練所的指導老師是?」

「李芬玉老師,她現在在高檢署。」

他微訝。「這麼巧……」

「學長該不會也是李芬玉老師帶出來的?」她看著他的表情問。

「是,她是我的指導老師。」他沉靜的目光里有一點笑意。

「真的啊?」她禁不住揚聲,面露歡喜。「好巧。這樣的話,我——」

「喂!你們,跟我來。」黃柏毅繞回來,領著他們又往里頭走,各自點餐挑菜色後,在一張四人座的桌前停下。「這是禮股的柯檢,這是義股的郭檢,剛剛跟他們打過招呼,可以讓我們擠一擠。」為雙方介紹後,拉來一張椅子,在桌子另一側坐了下來。

「剛听柏毅說你們都是C大的?」柯檢說話時看了看那兩張新面孔,納悶的表情。「奇怪,我在學校時怎麼沒印象見過你們?」

黃柏毅翻個白眼,問︰「我說學長,你司法官哪期的?」

「三十四期。」

「還好意思說你沒見過他們,你知不知道宥箴哪期的?她五開頭的。這樣一算,差幾歲啊,在學校可能遇上嗎?」

「五開頭?」郭檢訝聲,「這麼年輕。五十一還五十二?」

「我五十期的。」林宥箴微微笑著,問︰「前輩也是C大的?」

「NONO,我不是,柯檢才是。也別叫前輩,太生疏,自在一點就好。」

「現在年輕人愈來愈厲害,年紀輕輕就成了司法官。」柯檢眯著眼楮笑。

「我上次看分析,這幾年考上司法官的平均年齡大約二十七歲,我記得我那一期平均年齡三十二歲。」郭檢笑一下,說︰「看到你們,才覺得自己老了。」

「快別這麼說,我們年輕歸年輕,但論經驗,還是柯檢和郭檢豐富,所以不能這樣比啦。」黃柏毅嘴里咬著牛肉塊,又道︰「對了,剛剛你們在討論什麼?我好像听見什麼怪客?」

「我內勤咩。早上送來一個現行犯,在便利商店偷一個面包和一個集點送的變形金剛公仔,店員發現打算報警,犯嫌就從身上拿出刀子,還好當時有其他客人上前幫忙制伏嫌犯。」郭檢說話時一雙筷子揮舞著。

「偷面包還偷公仔?是沒錢吃飯,剛好又是變形金剛粉絲嗎?」黃柏毅吸了口面條,揚聲問。

「不是。身上有錢,近五千元。我問他為什麼,他說生活很辛苦,每個月兩萬八的薪水,房租就佔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要還助學貸款,還要給父母、要吃飯、要買日常生活用品,有時候還入不敷出,所以想進牢里吃免錢飯。」

「這幾年類似的案子沒少過,其實都是在逃避自己的人生。」傅遠新听了听,淡淡地做出評論。

「就是!他以為只要關進去,就什麼煩惱什麼壓力都沒了嗎?貸款就不用還了嗎?真不知道哪來的觀念。」黃柏毅不以為然地說完,又追問︰「那到底為什麼要偷公仔?」

「模仿犯案。」郭檢看了他們一眼,接著說︰「去年不是有一個明視記者被襲擊,但財物什麼都沒損失的案子嗎?」

見三位後輩面面相覷,他開口說︰「就發生在內湖,嫌犯有留下一個隻果面包和一個無敵鐵金剛公仔的那個案子啊。」

黃柏毅想了一會,一臉恍悟。「你是說,我們署里負責偵辦的那個案子?」

「就是那一件。是哪一股負責的你還有印象嗎?」

「案子那麼多,要記起來實在不容易,我確定是分在我們辦公室里啦,但不確定是溫股還是學股。」黃柏毅說話時看著傅遠新與林宥箴。「你們可能要看一下你們桌上那些卷證。」

「你們說的,是不是雨夜犯案,凶嫌穿黑色連身雨衣?」傅遠新對這起案子有些印象。案發後,曾引起網友討論。倒不是手法奇特,而是在被害人身邊留下面包和公仔這兩物引人疑竇。

「就是那件。」郭檢接著說︰「早上送進來那個,就是想模仿那個雨衣怪客。問他理由,他居然說他知道偷竊罪不重,所以模仿犯案看能不能被誤認他是雨衣怪客,然後加重刑責。」

黃柏毅哈哈笑,滔滔說著︰「這年頭怪人怪事特別多,居然還想加重刑責。像我手中有一件縱火的……」

旁邊女孩好安靜。傅遠新遲未听見她聲音,側眸看她,她低著眼簾小口小口吃著飯;她不像他認識的大部分女性一樣蓄長發,圓形層次的短發顯得很可愛天真,額上浮貼著輕薄柔軟的劉海,有那麼點外國小孩的風格。

自助餐的菜不合她口味嗎?他看她吃得慢,不禁低問︰「是不是這里的菜吃不習慣?還是去點碗牛肉面?」

林宥箴抬眼,才確定他是在和自己說話。怕打擾另三人的談話,她低聲說︰「不是,菜很好吃,是我牙齒有點不舒服。」

「嗯?」餐廳內人聲鼎沸,他未听清,只微將臉龐朝她靠近。

她湊唇過去,輕道︰「牙不舒服。」

他稍愣,半斂了眼,看向她的唇,她順著他目光,發現他盯著自己的唇,心思有些浮動,下意識抿了抿唇。

那微抿的唇瓣,讓他回神。他問︰「糖吃太多?」

她微瞠美目看他。他以為她蛀牙?不禁就笑了笑,說︰「我應該是火氣大,牙齦有些腫脹,吃東西會覺得不大舒服。」老毛病了,要是熬個幾天夜,火氣就冒了上來。

「沒去給醫生看?」他吃著菜,挽起袖子的手臂仍浮顯青筋。

她目光從他臂上慢慢挪至他干淨的側面,說︰「沒有。晚點用優碘漱口水漱漱口,應該可以改善一點。」

「怕看牙醫?」他側眸過來,眼里浮蕩笑意。

她悶了幾秒,才勉強承認︰「是有一點……好啦,我很怕牙醫。」

他噙著很淡的笑意,徐聲道︰「我也不喜歡牙醫,所以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她有點意外,慢了一會,才微微笑著。「原來學長也不喜歡牙醫。」

「應該很少人會喜歡牙醫。」他唇角含笑,側臉線條很溫柔。

「說得也是。」她笑一下,手機在這刻響了起來;擱下碗筷,她拿起手機,一見螢幕上的顯示,面露欣喜,「小弟!」

她垂了眼,一手掩在話機旁,似是怕打擾他人。彼端不知說了什麼,她燦燦笑開,唇邊捺了兩個小漩渦。

他盯著那兩個梨渦,想著,這安靜的小女生笑起來還真有點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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