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天一確實幫了忙,所以宮彬選擇不再跟他計較,進了屋直奔閣樓。
行天一打開天窗,宮彬也從旁邊搬來一個木箱,然後爬上了屋頂,而行天一則負責站在箱子上幫忙看看外面的情況,「再過去一點,大概半公尺,對……好,到了,不要再往前了。」
爆彬趴在瓦片上慢慢挪過去,藉由行天一的指示,順利停在樸玉兒臥室陽台的正上方。
他看向行天一,對方朝他做了個OK的動作,他調整姿勢後也回了個OK的手勢,之後慢慢向下滑去,要是被別人看到一定覺得很好笑,可是身為當事人的他早顧不得所謂的面子,要是不能挽回心愛的人,那才是真的丟臉,而且他也不想因此一輩子悔恨。
跳下去的時候反而比較輕松,宮彬像是豁出去了一樣,縱身一躍,落地的瞬間,腳掌邰震得發麻,筋脈就像被人用力地拉扯一般疼痛。
「呼!」狠狠了舒了口氣,忽略掉疼痛,宮彬看著熟悉的窗戶和玻璃門,差點就要而泣了。
行天一也已經回到二樓,從書房的陽台上確認他這邊的情況。
兩個大男人還是第一次真心實意地交換了笑容。
行天一用嘴型跟宮彬說了了句「祝你成功」後就回了屋,幫到這里就可以了,明天他還要出席電影發表會,得再好好補上一覺才是。
爆彬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走到窗戶前,彎下腰將耳朵貼在玻璃上,靜靜地探听里頭的動靜。
里面放著歌,而且還是「The End of the world」這首歌,看來樸玉兒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爆彬抱著一絲僥幸推了推玻璃門,竟然沒鎖,他忙月兌了鞋子踏了進去,室內冷氣開很強,音響的聲音遠比在外面听起來要響亮,只見床上陸起一個小山丘,她肯定躲在被子里。
裝烏龜明顯不是她的作風,她在哭嗎?宮彬走近床頭,俯身傾听起來。
「讓他去吃屎,讓他們都去吃屎,讓他們下輩子都去吃屎……」樸玉兒反反復復罵著。
玉兒啊玉兒,你難得講句髒話,還是跟吃有關,只是惡心了一點。
她沒有哭,跟他想象的一樣,但就是這樣才可怕,她只是咒罵,等她罵完了,氣一點點消了,他的存在對她而言也就不再具有任何意義,她會當他不存在,她會繼續追逐她的夢想,開一間餐廳,天天忙得不可開交,過得平平淡淡、快快樂樂。
不馬上抓住她怎麼行?這個小壞蛋,一旦逃出他的手心,就會教他一輩子不得安寧,他必須將她牢牢攬在胸口,仔細地看守著,沒錯,她必須成為他的囚徒,沒有期限。
爆彬假意咳嗽,希望她能自己掀開被子,意識到逃離他是不可能的。
「咳什麼咳,我沒聾,從你在外面鬼吼鬼叫開始,我都听著,混蛋!」樸玉兒的咆哮從棉被里傳出來,嚇了宮彬一跳,也讓他緊繃的神經瞬間放松,還差點笑場。
難怪門沒鎖,原來她也是在乎他的,他比起自己想象中更讓她舍不得說放下就放下。
懸著的心漸漸放下,宮彬關掉音響,坐到床邊拍了拍那隆起的小山丘。
「走開!分手了,干脆點。」樸玉兒發泄著委屈,為什麼愛一個人需要受這些傷害?
曹美幸她媽憑什麼對她大吼大叫、肆意侮辱?而宮彬他媽媽又為什麼在電視上說了那些話?戀愛明明是兩個人的事情,為什麼總是要受到旁人的擺布?
她沒有想到,原來曹美幸她媽媽早就知道她這個私生女的存在,在嫁給曹遠達時,這個心機深沉的女人已經模透了曹家的底,裝成一無所知的樣子,一邊過著曹家大少女乃女乃的風光日子,一邊暗中監視她們母女。
照曹美幸她媽媽所說,她本來已經不太管她們母女的事,也解除了監視,因為她們母女二十幾年來安分守己地生活,表明她們早就不再對她構成任何威脅了,只是那次當義工的事情曝光,讓自己這張似曾相識的臉重新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再次派人調查了自己,發現確實如她所想,她便一口咬定自己是來報復的,是為了搶奪她寶貝女兒的準未婚夫,所以她極盡所能地侮辱她們母女倆。
想到昨天惡夢般的經歷,樸玉兒不禁在被窩里將雙手握成拳,並重重砸在只鋪了涼藉的床板上,發出咚咚的聲音。
「玉兒,你在干嘛?」她剛才只是在說氣話罷了,他再清楚不過了,「玉兒,我愛你,我要娶你,我媽她還不知道我們的事,而且我和曹美幸會在香港見面,是代表各自的公司出席,與私人情感無關,我發誓,我要是騙你,我就遭天打雷劈。」
樸玉兒會難過,原因應該不只是表面上的誤會,她那麼倔強,不會向他吐苦水,真是急死他了。
「別傷害自己好嗎?你是在打床板嗎?不如打我,是我惹你不高興的,你打我氣會消得更快。」宮彬想伸手將她拉出來,可是依她的性子,那樣無疑是火上澆油,說穿了她就是吃軟不吃硬。
「你給我走,別妨礙我懲罰我自己。」樸玉兒語出驚人,「老巫婆,憑什麼要如她的願,我媽當年如了她的願,把她慣成了一個怪物,我媽是笨,我為什麼非要跟著笨下去不可?難道我來台北就是為了再次成全一對狗男女?宮彬,我問你,你想和曹美幸成為那對狗男女嗎?」
這算什麼問題,看來她是真的氣急攻心了,宮彬哭笑不得地回道︰「我跟曹美幸沒關系,說實在的,就算沒認識你,我也絕對不會娶她,因為她老媽是出了名的母老虎,我可惹不起。」
被子突然掀開來,樸玉兒跪坐在他面前,睜著腫脹的眼楮,下面是堪比熊貓的青腫眼袋。
爆彬眉頭一皺,萬分心疼地伸手撫上她的臉,「昨天到今天都沒睡過?恨死我了吧。」
她像是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任他做著親昵的動作,「不恨,恨我自己。」
「為什麼?」宮彬試著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肩頭,將她慢慢地拉向自己。
她順勢倒進他的懷里,由他的氣息團團包裹住自己,由他健碩的身軀支撐著自己,折騰了一天一夜,她是真的累了、乏了、倦了。
「為什麼?老巫婆凶我,我卻找不到話來堵上她那張臭嘴,明明我也可以說,能當上狐狸精迷倒男人也是一種本事,你們才是loser,才會歇斯底里,做人風度蕩然無存。」
她的後腦杓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背脊放松下來,輕柔地落在他的胸前,她的腰枕在他的腿上,他這才安下心來,伸手撥弄她微微濕漉的頭發,也許是汗水浸濕的,也有可能是淚水,或者兩者都有。
「僅僅是因為嘴上吃了敗仗,心有不甘?」
「當然不是。」樸玉兒閉上眼楮,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你別高興得太早,我要跟你分手,再也不要踏進你那復雜的圈子,我才不要在乎你,別人當你是寶,我就要當你是草,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你而起,拜你所賜,討厭的事情層出不窮。」
「那只有把我的下半生都賠給你才能抵債了。」宮彬邊說邊在她唇邊偷香,他知道,她不過是變相在向自己撒嬌而已。
丙然樸玉兒沒有推開他,更沒有從他懷里掙月兌,依舊舒服地窩在他的臂彎里。
「誰要你這個大累贅,一天三頓之外,就連宵夜也要伺候著。」
「我負責洗碗還不行嗎?」
「還得買菜、洗菜、拖地、倒垃圾。」樸玉兒確實只是在撒嬌而已,他疼她、寵她、愛她,她準許了,就這麼簡單,從他爬上屋頂的那刻,她就知道自己這輩子都離不開這個男人了。
我可以雇個人來做這些嗎?宮彬悲催地想著這件事,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她要他做的事,他願意一件件幫她做好,「知道了,除了煮飯做菜,其他家務我全包了。」
「不是說要分手嗎?你用不著這麼委屈自己。」
「現在我們的手不就是分開的嗎,所以已經算是分手過了吧。」他的臉蹭著她的臉,手在她的小肚子撫模著,分散她的注意力,盡責地扮演著受氣包的角色。
「分過了嗎?」
「分過了,現在又在一起了。」宮彬一把握住她的手,揉捏著、心疼著,「無論你要我放開幾次都行,但我也要保留我再次執你手的權利。」
「你好狡猾,你才是狐狸精。」樸玉兒總算笑了,彎彎的嘴角蹭著他的下巴,也讓他勾起了嘴角,揚起了和煦的笑容。
餅了一會,樸玉兒繼續說︰「你信不信,也許我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報復曹家的人。」
「只要你在我身邊,你就算是利用我報復全世界都行,區區一個曹家,根本無法體現我的價值。」他故意逗她,讓她放寬心。
「曹遠達是我的生父,我媽和他是高中同學,他們在異國重逢並擦出了火花,愛得只羨鴛鴦不羨仙,然而曹氏企業不久後發生了危機,曹家的長輩本來就不贊成他們在一起,開始軟硬兼施地對兩人施壓,並積極為他找起了門當戶對的結婚對象。
在家族的壓力下,他越來越憔悴,意志也越來越消沉,我媽不忍看他在掙扎中漸漸變得卑微,失去了昔日的自信,便不辭而別了,一個月後,我媽才發現她的肚子里有了我,可是已經沒有回去的路了。
我出生後三年,我媽才敢帶著我回去外婆家,但我並不覺得自己不幸,我只是沒有爸爸,我還有外公、外婆和媽媽的愛,這些已經足夠了,別人一開始會說閑話,但總會有人說長道短,我媽並不在意,她安心地當著裁縫,我也不在意,安心地做我的模範生,樹立目標、追逐夢想。
只是今年年初,我媽不幸病逝,而她的臨終遺言卻是要我來台北認祖歸宗,我才知道我媽原來還愛著那個男人,一直愛著,只是這份愛被她藏得好好的,直到最後那刻,還是一如二十幾年前他們重逢時那麼熾烈,讓人不忍直視,我怎麼可能不答應。
外公、外婆先後去世,我知道她很累,卻想不到她竟然會一病不起,她的病來得太快太猛,瞬間就把她毀了,她無力自救,醫生也束手無策,而我除了看著她勉強笑著回憶當年,什麼也做不了,在生命面前,人類真的好脆弱、好渺小。」
樸玉兒的回憶到這里落下了帷幕,宮彬也一點點地將所有事情串聯起來。
曹家那只母老虎對樸玉兒一定很凶,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而他偏偏不在她身邊,非但如此,他那時候還跟曹美幸在慶功宴上舉杯共飲,所以他回來受這些罪都是活該,遠遠不足以與她的難過相比。
「幸好你還在這里,沒有不辭而別。」宮彬略顯激動地抱緊她,就像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肉之中,「否則……我不敢想象,沒有你,我一定會瘋掉的。」
「我為什麼要走?你不是曹遠達,我也不是我媽,即使要走,我也希望是你先離開。」
她的生命中已經失去了太多事物,她早已承受不起再次失去的痛楚,也許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她不知道該走向哪里,目光所及全都是他,心思所想也都是他,怪只怪他的愛太霸道,早就悄無聲息地奪走了她的一切。
爆彬撈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烙下一吻,柔軟的唇瓣微微發燙,漸漸被口中的蜜津儒濕,靈敏的舌頭纏綿繾綣,如小火慢炖般小心熬煮,情絲漫漫,像細雨灑在枯苗上一樣,使蒼白的臉色變得紅潤,使郁結的心變得爽朗。
「玉兒,這世上沒有人能夠拆散我們,我保證。」宮彬的唇貼在她的耳鬢,他低啞的嗓音惹得她癢癢的,「別亂動,小心擦槍走火。」
「我要睡覺了,你的槍要是敢亂來,我就讓你怎麼進來的就怎麼出去。」樸玉兒紅著臉,扭頭撞了他一下,然後身體重心前傾,拖著他往床上倒去。
「好啦,今天我也沒有體力,改天你一定要好好補償我。」宮彬忙抱著她躺下去。
「隨便你,我要睡了。」樸玉兒困極了,前有棉被覆身,後有他抱著自己,安全又舒適,馬上就睡著了,甚至還打起了鼾,而宮彬沒笑多久就睡著了。
必于明天,他們都沒多想,不過他們也知道,連手都分過了,沒什麼好怕的。
樸玉兒的媽媽沒得到的幸福,曹遠達同樣沒得到,樸玉兒沒得到的父愛,曹美幸未必就享受到了,所以彼此的感情不該任由外力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