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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君入窩 第1章(1)

是的,她是妖怪。

從那天起,她就知道了。

身為兔精的娘,在好幾年前愛上了她的爹親,幾次相好後,娘親就懷了她。但爹親是人類,身為妖怪的娘親知道繼續跟爹親生活在一起,不老的容顏總有一天會揭穿她的身分,所以娘親便離開了爹親,一個人將她養大。

雖然身上只有一半的兔精血統,但她終究還是妖怪,所以數十年過去,她還是一副孩童的模樣。

「我也不知道你會什麼時候開始成長,但也幸虧你有一半人類的血統,你才能以人的樣子長大。」

娘親說她自己是因為經過數百年的修行,才得以幻化成人形的。

所以從那天起,她也不再有疑問。娘親說什麼她都乖乖做,也盡量跟山腳下的小孩們保持距離,甚至,她會自己算時間,主動將自己的包袱打包好。

「娘親,我們應該再換地方了。」

第一次對娘親這樣說,娘親抱著她哭了好久,一直不斷地對她說︰「對不起,都是為娘害了你。」

不過,其實她不怪娘親的,因為身為妖怪的她,可以活好久好久,久到,她可以一直等他出現——

「嘿,又是你!」披著黑發的少年,將窗欞打開,方便嬌小的女孩翻進來。

「是啊,看看我帶了什麼給你。」小布包打開,里面塞滿著熱騰騰的包子,還有用油紙包的油蔥大餅。

「哇,真棒!」少年毫不客氣,一手豆沙包子,一手油蔥大餅,也不怕燙的直往嘴里塞。

「吃慢點,包子又不會長腳跑了。」小腿咚咚咚地跑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又咚咚咚地跑回床邊,想讓少年潤潤塞滿食物的嘴。

「午哇嗚嗚午物物無瓦嗚……咳咳咳!」

「看看,我就說吧,喝茶啦!」拿掉包子跟大餅改塞了茶,小手輕輕地拍著因為劇咳激烈起伏的背。

「呼,差點提早去見閻羅了。」要是因為這樣死掉,他的爹娘一定覺得哭笑不得吧。

啪!

小手轉移陣地,一手揮上黑發腦袋。

「做什麼啦窩窩,會痛耶!」揉了揉後腦,看她手小小的,勁道卻這麼大。

「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再也不來找你了!」說著,她將大半堆的食物包了起來,作勢要往剛爬進來的窗戶走去。

「窩窩,我錯了,拜托你不要走。」他的包子跟大餅啊……

「哼,你是真舍不得包子還是舍不得我?」看他兩眼發直的瞅著她手上的布包,想也知道他那顆腦袋在想什麼。

「嘿嘿,都有都有。」沒有窩窩就沒有包子,所以他兩個都舍不得。

將窩窩牽回床邊坐,他再自動自發地打開布包享用未完的食物,不過有了剛剛的教訓,他這次選擇了細嚼慢咽。

「唉,這一世的你,跟上一世差好多。」一個沉穩一個莽撞,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他?

就拿頭發這件事來說好了,明明早就到了束發的年紀,他卻任由一頭黑發披散在腦後,連用繩子綁起也不肯;跟蒼哥哥完全不一樣,印象中,每次看到蒼哥哥,總是一身的清爽干淨。

「你說什麼?」少了過多的填塞,這次他說起話來清楚多了。

「沒、沒什麼。」也拿了一個豆沙包,她秀氣地先剝一半,才放入軟女敕的小嘴。

「不過,為什麼你要叫窩窩,這名字,老實說有點怪。」喝了口茶解膩,方便他進攻下一個。

「有點怪嗎……」她悶笑在心里。

如果他知道,這個名字是他的前前前世取的,他還會說這名字有點怪嗎?

她還記得好清楚——

「你叫什麼名字?」溫和的笑,很配他俊雅的臉龐。

「我……我沒有名字。」娘親都喚她女兒,而以前的同伴都是叫她「喂」或「欸」。

「這樣啊……不然,從今兒個起,我叫你窩窩。」

「為、為什麼?」窩窩,听起來有點怪。

「因為你笑起來,臉頰旁就有兩個好可愛的小酒窩,我很喜歡。」食指點了點她的粉頰,正中一笑就深陷的窩心。

「真的?」喜歡她?

「真的。」有酒窩。

就這樣,她有了名字,是他取的名字,屬于他們的名字。

每一世,當她再度找到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絕對是——「你好,我的名字叫窩窩!」

「窩窩,你一個人在傻笑什麼?」

「我哪有在傻笑!倒是你,我已經听到你家小婢正端著藥準備過來嘍。」

雖然她身上流有一半兔精的血液,但除了長生不老之外,她並不會精怪的半點法術。不過或許就是因為她是半只兔子,所以她的听覺跟嗅覺比人類來得靈敏。

像現在她就听到,小婢關上灶房門板的聲音,也聞到了她手上端的藥汁正飄出濃濃苦味兒。

「你說什麼?!」一听到每日照三餐的苦刑要來到,不管三七二十一,急急忙忙要將布包里的食物全部吞下。

「就跟你說吃慢一點,小心又噎到了,蒼……」話還沒說完,小手就趕緊捂住差點闖禍的嘴。

「呼,好飽。」少年拍拍鼓脹的肚皮,還打了一個心滿意足的飽嗝。

窩窩收拾起只剩熱氣的布包。「好啦,那我也該走了。」

「你要走了?」怎麼覺得,今天他們相處的時間好短暫。

「是呀,你家小婢就要來了,要是讓她看見我在這里,去跟你爹娘碎嘴怎麼辦?」他可是丞相家唯一的兒子,先不提他孱弱的身子,光是他的身分,就不容許他跟村野的孩子玩耍在一塊兒。

包何況,她還是個妖怪。

「那……你明天早些來!」霸道地下指示,也不管人家樂不樂意。

因為窩窩總會帶好吃的東西給他吃,也會跟他說外面世界有什麼有趣的事,偶爾還會做些小玩意兒給他。哪像府里那些笨蛋下人,只會遵照爹娘說的去做,整天防他像防賊一樣,無聊透了。

他最喜歡窩窩這個朋友。

「好啦,我會早些來,不過你今天該喝的藥可不準少喝一滴,不然我就半個月不來找你!」短短的手指指著少年鼻尖,雖然她還是一臉稚女敕的女圭女圭樣,但說出的恫嚇听起來讓人不得不信服。

「會啦,絕不食言。」他也不想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嗯,好乖。」圓滾滾的大眼楮,只有在笑的時候會彎成一條線。

熟門熟路的往方才翻進來的窗欞走去,短小的身子有著看不出來的俐落。

「欸,窩窩!」少年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急匆匆地從窗欞探出半個身子,朝不遠處的小身影喊。「我的名字是莫湛風,不是什麼蒼的啦!」

她當然知道,他的名字是莫湛風。

這是他這一世的名字。

第一世遇見他,他叫左衣蒼;第二世找到他,他叫白軒奕;第三世再找到他,他叫李問;而這是他的第四世,叫莫湛風。

「可是,目前為止的四個他,就數蒼哥哥對我最好,而且我的名字,也是蒼哥哥為我取的。」蜷在炕上的窩窩,身上披蓋著暖呼呼的獸裘,遠遠一看,還真是像極了一只雜色毛的小兔子。

窩窩嘴角噙著甜滋滋的笑,墜入夢中——

「你為什麼總是躲在草叢中偷看我們呢?」溫溫的笑容一直都掛在他的臉上,窩窩從來沒看過他有另外的表情。

「我……」咬著粉女敕的下唇,窩窩的懊惱全寫在臉上。

怎麼會被人發現呢?她以為她躲藏得很好。

「你真像一只小兔子。」

「你怎麼知道……」捂住大張的嘴兒,她不敢相信,他竟會知道她的真實身分是半只兔精。

「兔子最喜歡躲在草叢中,用圓滾滾的眼楮偷看周遭的一舉一動,耳朵則一刻不閑的听著四面八方的動靜。」更不用提她剛剛外露的兩顆大門牙,她現下的模樣活月兌月兌像只飽受驚嚇的小兔子。

「哪有啊,你少取笑人。」呼,她還以為自己的大秘密被發現了。

「不想我取笑你,就別這樣偷偷模模的偷瞧別人。」呵,鼓脹臉頰的她也好像兔子。

「我……我知道了啦,明兒個起我不會再來偷看你們的!」小氣鬼,借看幾眼又不會少他幾兩肉。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長臂一伸,他輕而易舉抓住她細瘦的臂膀。

「做啥啦,我已經說了我不會再來了……」該不會,他還想將她抓起來懲處一頓?!

看不出來他臉上總是笑笑的心里卻是這般歹毒!

「我是想跟你說,不要再這樣偷看我們了,明兒個起跟我們一起玩吧。」怎麼看,她都好像一只小獸,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半點不隱藏。

方才還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只差沒對他咆哮兩聲,卻在听完他的話之後笑逐顏開,圓滾的眼兒盡是滿滿歡喜。

「真的真的嗎?我當真可以跟你們一塊兒玩耍?」天,她已經好久不敢跟「純」人類的小孩子一起玩了,自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後。

但是她觀察他們這群孩子好久了,她發現他們真不是一等一的……笨!

不會放紙鳶、不會打陀螺、不會踢鞠球、不會斗蛐蛐兒……連最簡單、最不需要用腦子的扮家家酒都不會!

她好受不了他們的笨,有好幾次都差點要沖出躲藏的草叢,好好地跟他們「曉以大義」一番。

「當然是真的,我相信其他人一定也很歡迎你的。你應該也知道,我們……對游戲不太在行。」她都已經觀察這麼多天了,沒道理不發現他們的窘況。

「哈,那是當然。不是我在說,你們幾個的技巧真的差到姥姥家了!

「總是逆著風,紙鳶怎麼可能飛得起來;雖然說是‘打’陀螺,但也沒有必要把陀螺往死里打吧;踢鞠球踢到球都不見蹤影了,還在那里互相踢著對方的腳,我看你們根本就是借機報仇;最後,我真的不得不說,所謂斗蛐蛐兒顧名思義,就是要拿蛐蛐兒來互相比斗,你們抓那麼多蜚蠊(注︰蟑螂)到底是想做什麼?!」扳著指頭一項一項數著,越說小巧的眉心越是緊擰。

而且要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狀況發生……泰半都是眼前這個堆滿著笑的呆子惹出來的。

也不知道為何,那群跟他一起玩耍的孩子都以他馬首是瞻,他說了一沒人敢吭聲二,偏偏他又是全部人里面最沒腦子的一個,所以會有這樣的結果,她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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