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繼承者的誘餌 第9章(1)

單沛馨覺得自己在朦朧中听到悲傷的低語聲,但听不清真切,只知道不時有雙溫暖的手握住她的手,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

她身體虛弱,而且疼痛,有時候掙扎著想醒來,卻辦不到,思緒陷入無邊黑暗里,有時陷入夢境里,前生和今生的記憶交錯,讓她的腦袋混亂。

不知過了多久,有只冰冷濕漉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喂,你不能跟我一樣啊。」

那是一抹高大熟悉的黑影,聲音挺耳熟的,但她一時記不起來是誰。

他一個勁地將她往某個方向拉,她茫然地跟著他,走了一會兒,看見遠方有小小的白光在閃爍。

那抹黑影驀然開口,「對不起啊,我太鐵齒,沒有听進你的忠告。」

莫名地,她鼻酸想哭。

她想起來了,這個人是阿寬。

她也想起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

她太蠢了才會相信章黛儒的話,她的家人怎麼可能知道她公司在哪里,她從來沒有跟他們說過,是她一時腦熱被騙,就這麼被彭駿慶刺殺,明明知道他是有吸毒前科的更生人,亡命之徒什麼都做得出來,還以為躲到警察抓到他就沒事了。

她雖然知道自己兩年後會死,卻沒想到會突然多一個死劫,或許她的命運本來就該受官司纏身,後半輩子困苦無財,彭駿慶是她的孽緣,但她硬要躲避,必須要付出代價抵銷。

但阿寬出現在這里,是為什麼?

斑大的黑影在她想起他的身分時,籠罩周身的黑霧褪去,渾身濕漉漉的阿寬站在她面前,對她露出陽光般的笑靨。

「還有人在等你,你不能繼續待在這里。」

「有人在等我?」

「當然,別讓他再擔心你了。」

「那你呢?」她哽咽地問。

「抱歉。」簡單的兩個字,道出了他不願言明的答案。

「你知道小楊有多傷心嗎?」

「雖然他看不到我,但我陪在他身邊。」他用拇指比著自己笑道,「我向上面問過了,還有比我更好的男人在等他,在那個人出現之前,我會守護他的。」

她難以想像他是用怎樣的心情說出這麼豁達的話,心里刺痛,「話不是這樣說的啊,你對小楊而言肯定是獨一無二的。」

阿寬無奈地看著哭花臉的她,「我無法回到過去改變一切,但是你既然重生了,就該好好珍惜機會。」

「你知道我……」她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我要進來帶你出去之前,陰差跟我說過了,因為你死後悔改的心意強烈,才有這樣的一個奇跡。」

她憂心地看著他,「那你……」

「不要再擔心我了,像你這樣願望強烈到能重生的少之又少。」他拉著她繼續往前走,那道閃爍的白光越來越大。

她不禁有些茫然害怕,「兩年後我還是會死嗎?」

「我不知道,重生後你的命運充滿不確定性,但至少現在,你的時候還沒到。」站在白光前,他回頭又道︰「很高興和你當過朋友,你要保重。」

她的視線被淚水模 成一片,「嗯。」

「要好好活著啊!」他高舉手臂揮舞,目送她走進白光里。

強光撲面,她眯起眼,好一會兒後,她再抬起眼皮,眼前不再是虛無的背景,像是一個白色的房間,依稀听到機器運轉的滴滴聲,但她眼前模 ,看不真切。

她直覺伸手想找眼鏡,卻發現自己虛弱得抬不起手,只能挪動手指。

她的動靜驚擾了趴睡在病床邊的男人,他抬眼,看見她醒了,欣喜若狂,「馨馨!」

湊過來的俊臉輪廓熟悉,但好像瘦了些,還有胡碴,她不確定地喊,「致……淵?」一出聲,她感覺自己喉嚨干澀嘶啞。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用有些沙啞的嗓音回道︰「是我。」

她一怔,不禁有些心痛,「你還好嗎?是不是瘦了……」

「你昏迷了半個月了。」宋致淵心情激動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你終于醒了,只要你很好我就很好……」

半個月?這麼久?

「你很好我就很好」這句話傻氣得不像他,她不禁自責自己躺太久。

「抱歉讓你擔心了……」

「別說抱歉,可惡的是你前男友,你放心,他已經移送法辦,再也不能傷害你了,我也請律師對他提出告訴了。」

「我想喝點水……」

「好。」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拿枕頭墊著她的背,替她倒杯水湊到她唇邊韻她喝。

喝完水,她感覺好多了,開始思索著醒來前和阿寬的談話。

她沒死,阿寬說她時候還沒到,送她回來,但他也無法確定她兩年後會不會死……

他叫她要珍惜機會,她是因為悔改的心願強烈才重生的,雖然似乎成功沒讓家人被她拖累,但卻也忘記把握時間跟他們和好,在恐懼自己只剩兩年時間歲月時,也只顧著苦惱和宋致淵的關系怎麼處理,她是大笨蛋……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熱淚盈眶。

她好想家,想陪伴在家人身邊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馨馨,怎麼哭了,哪里痛?跟我說,我去叫醫師過來。」宋致淵焦急地伸手拭去她的眼淚。

單沛馨抽噎地道︰「我想……想回家……」

他直覺認為她指的是租屋處,「回家?你的身體還很虛弱,不能出院,要拿什麼東西跟我說就好,我幫你拿來。」

「我想家人……」她像小孩子一樣啜泣。

「出事當天我本來想通知你家人,可是你手機里沒有聯絡方式,一方面我也在意你和家人還沒和好,不希望擅自作主之後,反而讓你尷尬,就沒再找方法聯系,若早知道你想他們,我就想辦法找他們來。」他舍不得她這麼難過,「現在也不晚,你給我你家人的電話號碼,我去通知他們。」

她輕輕搖搖頭,「我想自己打電話……」

他從一旁櫃子里拿出她的包包,掏出手機遞給她。

單沛馨拿過來,眯著眼使用,手機幾乎要貼上臉。

宋致淵擰眉把手機從她手中搶過來,有些嚴厲地道︰「看不清楚就不要逞強,醫師早就把你的隱形眼鏡拿掉了,我幫你打。」

她無奈,只好念一串號碼,他撥好號碼後遞給她。

電話響了一會兒,彼端的人才接起,「喂,哪位?」

听到母親蒼老的聲皆,單沛馨喉嚨一哽,說不出話來,眼淚掉得更凶。

「是誰?」

「媽……對不起……」

彼端似乎也認出她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嚴厲地道︰「之前離開家的時候那麼絕情,你還有臉打來?」

單沛馨哭得更慘,以前她不了解母親,所以怨恨母親不疼她,但後來她明白了母親是刀子口豆腐心,不懂得表達愛,把愛藏得太深。

她抽噎著再喊,「媽……媽……我想你……」

楊芝英听到女兒這麼說,也一陣鼻酸,好一會兒才忍住哽咽,故作硬派地道︰「我沒限制你的手腳,要回來自己不會回來嗎。」

「嗚嗚……」母親前一句還在生氣,後一句就願意讓她回家,她不禁感動得一塌 涂,她以為母親會罵很久,所以心里膽怯,畢竟前生母親接她回家時,也是念了許久,沒想到當她願意示弱坦白心聲,母親也會心軟。

宋致淵看單沛馨哭得無法好好表達,干脆又把手機搶過來,「伯母你好,我是馨馨的男朋友,她受重傷住院,你能來看她嗎?」

「什麼?!」楊芝英嗓音拔高。

宋致淵把她被前男友刺殺還昏迷半個月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楊芝英听完,問了醫院地址和病房號碼,說了聲隔天過去,就掛了電話。

他放下手機,無奈地伸手擦拭她的淚痕,「好了,別再哭了,你母親明天會來。」

單沛馨又哭又笑地點頭,心情有如撥雲見日,露出了陽光。

護士得知她醒了,請醫師過來看,判斷情況還是得住院觀察個幾天,就算出院也最好休養個半年以上。

她听護士提及宋致淵這段時間幾乎是把醫院當家,她一日不醒來他就放心不下,親朋好友來看他,想換班讓他放松也不肯,她心里不禁既感動又傷感。

他對她越深情,她越舍不下。

但她的未來充滿不確定性,听完阿寬的話,之前的決定更加堅定,她該跟他分手,光彭駿慶對她起殺意這次就夠驚心動魄,幸好他不在場,沒有波及到他,萬一兩年後她發生意外時他在場……光想像就讓她好害怕。

但她不想去比較遠的城市徹底避開他了,她想回桃圜珍惜和家人相處的時光。

她心里沉重,借口明天母親來想穿整齊點,不想穿病服,便叫他從她包包里拿鑰匙去她租屋處拿換洗衣物和眼鏡,不忘交代要取走她書桌上的瓶子,她記得那只需要半個月的時間就會完成,她都昏迷半個月了,瓶子里的東西應該早已經長好了。

宋致淵離開病房後,她一直在發呆,回想著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胸口又甜又酸。

她太專注在想事情,連有人進入病房,甚至交頭接耳都沒察覺,直到對方到她床邊出聲叫喚,她才驚覺有人。

「單姊,你清醒啦?真是太好了,前天來看你時你還在昏迷耶,是什麼時候醒的?」馬卉琪沖著她露出甜美的笑。

「卉琪?」這聲音很耳熟,單沛馨眯起眼楮想看仔細,無奈近視太重。

「單姊,你現在看不太到?」

「嗯,沒眼鏡。」

「對了,我那個二十四孝哥哥勒?他一天到晚守著你,怎麼不在?」

單沛馨的眼楮沒漏掉馬卉琪身後還有一個女人的身影,她收回眼神,決定以不變應萬變,對馬卉琪回道︰「今天剛醒而已,你哥他去我租屋處幫我拿東西。」

「這樣啊,那我還真幸運踫巧遇到你醒來,你現在身體還好吧?」馬卉琪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關切地又問。

「醫師說還要住院觀察幾天。」

「那你要好好休息,早日康復。」馬卉琪的眼神飄向章黛儒,「對了,單姊,有個人一直在等你醒來,她有話想跟你說。」

章黛儒上前一步,鄭重地道︰「單經理,我是黛儒,對不起,我誤信你前男友的謊話,害你生命危急。」

單沛馨微愕,先是驚訝原來另一個人是她,也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截了當的道歉,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本來就是很會裝的人,心機很重,我沒有怪你。」

章黛儒反而更慚愧了,「之前是我誤解你了,你其實是比我想像中還要溫柔的人,居然不跟我計較。」

單沛馨輕咳一聲,「你這樣說我,我會不好意思,我之前嗆過你也是事實。」

「其實我想過了,是我先不禮貌,你反唇相譏也是人之常情。」章黛儒誠心誠意地道,「我因為競爭心態,一直想找你的缺點,心態也跟著扭曲了,你放心,之後我不會再和你針鋒相對了,我放棄宋致淵了。」

「呃?」放棄宣言來得太突然,單沛馨呆滯。

章黛儒對她錠放笑容,「我跟宋致淵的父親說過了,如果想要父子和好,應該要靠你,而不是靠我才對。」

「這個……你跟他這樣說,董事長應該不能接受吧?」單沛馨頗有自知之明,程方榮對她的厭惡等級就跟看到蟑螂一樣。

馬卉琪連忙接話,「不,我爸親眼看到哥哥為你樵悴流淚,睡不好也吃不下,為了等你醒來不肯離開病房,明白了你在他心中有多重要,他有話想跟你談談。」單沛馨馬上听出關鍵,「有話想跟我談談……不要告訴我你爸正巧也來了。」

馬卉琪只能干笑。

章黛儒幫忙護航道︰「伯父伯母一向都是和小琪一起來探望你的,他們也很關心你的情況,但沒有小琪陪,包括我,都會怕致淵不願意跟我們說話。」

單沛馨往她們身後看去,雖然她看不清楚,但不至于到有沒有人影都看不出來,「那我怎麼沒看到董事長?」

「伯父和伯母現在在門外,剛才你在發呆,我們看你醒了又只有一個人,怕你一見到宋致淵的父親會趕他出去,所以想讓小琪跟你溝通過後再進來。」章黛儒解釋。

馬卉琪雙手合十請求,「單姊,拜托,跟我爸再談一次,好嗎?」

單沛馨覺得頭大,醒來沒多久就要面對這樣的情況,說沒有壓力是假的。

但她想到很重要的一點,既然她已經決定要離開台北了,應該要告誡董事長把握機會,不然少罵幾句她可能會後悔。

「好吧。」她點頭。

「單姊,謝謝你!」馬卉琪握住她的手用力搖晃,興高采烈地小跑步到門口開門迎接父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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