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時間,甯靜過得並不順利。
除了母親的狀況時好時壞,又鬧了幾次之外,她在報社中也遭受了不少攻擊跟責罵。
她在命案現場苞嚴鎧發生爭執的事情,陳明偉隔天就加油添醋地在黃永權面前打了小報告,說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種大新聞怎麼可以讓她這樣的菜鳥跑,害他們什麼都沒拍到就被趕走,更別說她惹到的是有「刑事之虎」之稱,破案率最高的刑事警察大隊的偵查隊隊嚴鎧。
她一直不懂為何陳明偉特別喜歡針對她,後來才知道,原來這則新聞原本上頭是打算交給他的女友跑的,卻硬生生被她半途搶走。
甯靜並沒有怪陳明偉,人總是護短,更別說這條新聞多有價值了。
為了這件事情,黃永權大發雷霆,將她狠削了一頓,要她自己想辦法處理好和嚴鎧的關系,甚至暗示她可以適時地利用女人的「武器」來換取情報。
或許這就是那時黃永權說的,要揭發黑暗,自己也得先成為黑暗的一分子的意思吧。
甯靜突然心情沉重了起來。
這不是她當初選擇成為媒體人的初衷,她也永遠不想成為黑暗的一分子。
黃永權的那一套做法或許是捷徑,但她寧願光明正大地繞遠路,也不想沾染上泥濘,她相信凡事總是會有辦法的。
只是對于要怎麼向嚴鎧示好,真是讓她備感糾結。
其實她不是真的討厭他,只是兩個人每次一見面,不知道為什麼總會斗嘴,而且明明都是他先來惹她的啊,怎麼反而要她去低頭?
可是說真的,她也知道跟嚴鎧交惡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撇開工作上的需要不說,單就私人層面,她對那件明顯有關連的案子感到困惑跟莫名的不安,有些疑問需要他的解答。
或許,這可以讓她為自己的主動示好提供充足的理由跟強烈的動機……
「在想什麼,東西不好吃嗎?」溫和的聲音自甯靜的頭頂飄了過來,拉回了她出走的思緒。
甯靜抱歉地微微一笑,將視線看向坐在前方的男人,「對不起,東西很好吃。」
男人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傻瓜,你跟我之間還需要說什麼對不起嗎?有什麼事清困擾你,說說看?」
——甯靜沉吟了半晌,搖搖頭,「工作上的事情而已,吃飯的時候談論這些可能會消化不良。」
男人溫柔地附和,「那就吃飽飯再說好了,多吃點,你太瘦了。」
甯靜淺淺微笑,點了點頭,繼續低頭解決盤中的牛排。
男人凝視著甯靜低垂下的螓首,深邃的目光跟餐廳暈黃的燈光一樣柔和溫緩。
將最後一塊牛肉送進口中,甯靜抬頭才發現,男人的雙手交握在桌上,黑色的瞳眸則含著笑意注視著她。
「我的臉上有什麼嗎?」她忍不住拿起餐巾布拭了拭唇瓣。
男人搖搖頭,也跟著拿起餐巾布擦嘴,「吃飽了嗎?」
甯靜點點頭,看了眼男人餐盤內幾乎沒什麼動的牛排,反問︰「你不吃了?」
「你吃飽比較重要。」男人招手示意服務生結帳。
甯靜側身自包包內拿出皮夾,「每次都是你請客,這次換我請了。」
男人半開玩笑道︰「收著,別跟我搶,否則我生氣了。」
甯靜頓住了動作,男人已經搶著將信用卡丟給服務生。
甯靜無奈地笑,「好吧,下次一定要換我請客,別忘了,我已經有工作,不是個小孩子了。」
男人失笑道︰「我從來沒把你當成小孩子。」
結完帳,甯靜跟著他走出這間高級餐廳,漫步在寬廣的街道上,清涼的晚風撲面,讓人感覺很舒服,連帶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甯靜看了看腕表,已經晚上九點多了,正準備開口道別時,男人卻突然將她拉近自己的身旁。
「小心。」
甯靜跌進他的懷中,一股清新的古龍水香氣中夾雜著非常淡的消毒水氣味瞬間霸佔了鼻腔,那味道非常細微,直到現在靠這麼近她才察覺,不過這對于身為外科醫生的他來說,是再平常不過了。
「沒事吧?」
甯靜搖搖頭,看了眼腳前破裂隆起的紅磚道,朝男人感謝道︰「謝謝。」
男人的黑眸眯了眯,苦笑道︰「你不用對我這麼客氣。」
甯靜站直身子,扶正了鏡框,將發絲攏到耳後,看向他的目光比月色還清亮,「旭哥,我不是客氣,而是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表達對你的感激。」
今晚跟甯靜用餐的正是嚴鎧的小舅舅高昶旭,他此刻依然一身的白,跟同樣喜愛白色的甯靜站在一起,引來不少人的注目。
男的俊秀清,女的清麗縴細,兩個人都充滿濃濃的書卷氣息,雖然不是讓人眼楮為之一亮的俊男美女,但氣質優雅,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即便跟甯靜相比,高昶旭更為成熟年長,還是讓人覺得他們很匹配。
斑昶旭凝視著甯靜,陣底淌過一抹溫柔,「我不要你的感激。」
甯靜真摯地道︰「若不是你伸出援手,我可能連書都沒得念,更別提能讓我媽擁有良好的醫療照顧了,你是我的長腿叔叔,我不感激你要感激誰?」
那時母親瘋了、父親死了,家里頓失經濟支柱,雖然有父親留下來的存款,可只出不進,很快就面臨見底的窘境。親戚們雖然一開始也曾熱心幫忙過,但是救急不救窮,時間久了,也慢慢開始回避,就怕她上門借錢。
胖姨自己的狀況也沒多好,頂多幫忙照顧母親、整理家務,沒辦法給予額外的幫助,而房貸的沉重壓力更是讓她們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日子勉強過了幾年,就在一切都令她絕望的時候,他出現了。
甯靜記得那時自己剛升國中,還在猶豫要不要干脆休學養家時,學校的師長突然把她找去,說有人願意提供協助,讓她無後顧之憂的升學。
她原本懷疑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情,並不敢接受,畢竟無功不受綠,連自家的親戚都對她們避之唯恐不及,又怎麼會有陌生人願意無償付出?
直到他出現在她面前,把緣由告訴了她,她才知道原來父親曾經救過他,他是後來想找父親時才得知他們一家發生的慘劇,所以叫她一定要接受他的援助,讓他以此報答當初的恩情。
至于父親是怎麼救下他的?高昶旭沒有詳敘,但他溫柔的眼神跟溫和的聲音,以及他身上那股跟父親相似的消毒水氣味,還有那一身跟她一樣的白,讓她選擇相信他。
也或許是她那時別無選擇,無法在乎過多的尊嚴,為了母親,她只能接受。這麼多年來,他沒有食言,即便他因為成為住院醫師而更加忙碌,對她們的金援卻從來沒少過,甚至還替她們在幽靜的郊外找到落腳處,讓母親可以安靜地調養。
直到她考上大學後開始半工半讀,加上原本的老家賣了,手頭上終于有些存款,才要求他中止對她的援助。
雖然他希望可以繼續提供到她大學畢業,卻被她堅決地拒絕,她甚至還提出清償計畫,打算每個月一點一滴的償還。
面對她的堅持,他雖然無奈,但還是拗不過她,順從了她的意思,只不過雖然沒再匯錢,卻常常送她東西,帶她吃好吃的。
對甯靜來講,年長十多歲的高昶旭一直都亦父亦兄,溫文儒雅,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絕不是嚴鎧那廝之流可比擬的。
她的思緒在腦海中浮現嚴鎧的同時頓了住,真是莫名其妙,她怎麼會想起那個討厭的家伙……
「如果想感謝我,就好好照顧自己。」高昶旭的手指觸過她脖子上已結痂的傷痕,「這是怎麼回事?」
甯靜趕緊甩開腦海中那個不該出現的影像,淺笑著將身子微微向後退開,「不小心傷到的。」
斑昶旭的手指停在半空中,然後緩緩地垂下,「刀傷?」
甯靜苦笑,「我都忘記你是T大醫院知名的外科醫生了。」
他的語氣驟冷,「誰做的?」
甯靜有點訝異地看向高昶旭,她還是第一次听到他用這樣的口吻說話,「你生氣了?」
斑昶旭肅冷的神色又馬上和緩,如往常一貫的溫柔,「我是心疼。」
甯靜微微一笑,「沒事,只是個意外,況且也不是很嚴重嘛。」
斑昶旭的手又伸向她,扣住她的下巴往上抬起,「讓我看看。」
甯靜有點驚訝他難得強硬的態度,不過這次沒有閃躲,任由他察看自己的傷口。
他修長的手指輕柔地在她的傷口處來回摩挲,溫和的黑眸逐漸變得幽黑,像一泓深不可見的潭水,讓甯靜感覺有點陌生,忍不住屏住了氣息。
她感覺到他的手指不只觸踫她的傷處,還似乎劃過了她脖子的肌膚,停留了幾秒。
就在甯靜感到困惑時,高敞旭已經收回手,平穩溫和地叮囑,「只是傷到表皮,不會留下傷疤,我回頭再拿藥膏給你,記得每天擦,我會打電話提醒你。」或許是錯覺吧,甯靜沒有把剛才的感覺放在心上,輕笑道︰「旭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斑昶旭輕嘆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我倒寧願你永遠是個依賴我的小孩子。」
甯靜斂起笑容,輕聲道︰「依賴只會讓人軟弱,我不喜歡。」
斑昶旭深深地凝視著甯靜,突然拉起她的手道︰「我不行嗎?」
甯靜愣了愣,心里猛的打了個突,干笑道︰「旭哥,等你交女朋友之後就沒時間理我了。」
斑昶旭輕扯唇一笑,「我心中早有一個‘她’。」他的目光突然變得灼熱,燒得甯靜越發不自在。
即便遲鈍如她,也覺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但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不該胡思亂想,干脆坦然地回視他道︰「能讓旭哥心儀的女人一定很出色,改天一定要介紹給我認識認識這位未來的嫂子喔。」
斑昶旭定定地注視著她,半晌後垂下眼睫,等再睜眼時眼底已是一片溫和,柔聲道︰「不說這些了,我等等還要回醫院值班,我先送你回家吧。」
甯靜頓時松了口氣,今晚他的態度太詭異,她也覺得是該回家了,「不用了,我自己搭車就行了,你回醫院還要忙,別管我。」
「別跟旭哥爭辯,沒看著你安全到家,我怎麼能放心?」
甯靜知道高昶旭對自己的關心,所以不再推辭,別看高昶旭性子很溫和,但遇到堅持的事情可是很固執的,這麼多年來,她已十分了解這點。
車子在夜色中奔馳,車外傳來夜晚的氣息,甯靜看著窗外,深深吸了口氣,心情也跟著平靜下來。
突然,一股帶著血腥味的淡淡桂花香隨著風飄入了她的鼻腔中,讓她的眼皮猛的跳了跳。可等她想認真聞仔細時,車子已經駛遠,她只能從後照鏡搜尋著夜色籠罩下的那棟建築物。
「小靜。」
「嗯?」
斑昶旭的聲音將她的思緒喚回,視線自後照鏡轉向他的側臉。
自窗外照入車內的街燈光線,照亮他隱藏在黑暗的半邊臉龐,更顯得他的眸子特別璧亮。
斑昶旭突然道︰「不要拉開跟旭哥的距離。」
甯靜愣了愣,一臉納罕,「除了我媽跟胖姨,你就是我最親的人,我怎麼可能拉開跟你的距離?」
斑昶旭的側臉線條柔和了些,殷切地囑咐,「有困難記得要告訴旭哥,不要一個人硬撐。」
翼的心暖了暖,真摯地道︰「好。」
斑昶旭似乎滿意了,一路都噙著笑,將甯靜送到家之後又叮囑幾句,然後才驅車離開。
黑暗中,門鎖被開啟發出細微的聲響像鬼魅般鑽入被鐵鏈鎖住脖子、關在狗籠中的女人耳里,比巨雷還響,使她渾身一震,蜷縮在鐵籠的角落,抖如篩糠。
喀擦——
燈光驟亮,原本黑暗一片的房間在燈光的照射下瞬間變得清晰。
只見約莫十五坪的房間內,四周撲滿了隔音泡棉,門關上後便與外界隔絕,像一座孤立的小島。
房間正中央放置著一個鐵制的大狗籠,空間估計可以關上一兩只高加索犬,鐵籠內有一個全身赤果的女人,她白女敕縴細的脖子上被套上項圈,用鐵鏈栓在鐵籠的欄桿上,她全身的肌膚上布滿一道道的割傷,幾乎體無完膚——除了脖子。
籠子旁放著兩盞探照燈,一左一右,直接對著籠子照射,強烈的燈光讓女人無法適應地舉起手擋在眼前,但卻徒勞無功。
男人看著自己的「獵物」,唇瓣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腳步輕快地走上前,將籠子門打開。
籠內的女人驚恐地往角落縮,好像恨不得就此消失似的,連籠子隨著她劇烈的顫抖而跟著震動起來。
男人伸手探進了籠內,抓著女人的手臂將她往外拉,「怎麼了呢?誰惹你不高興了?」
女人忍不住發出痛呼,眼淚奪眶而出,流過臉頰上的傷口,引起陣陣刺痛,她痛苦地失聲哭泣起來,「痛……很痛……」
男人的手在女人的傷口處來回輕撫,聲音變得越發溫柔,「你又不乖了嗎?」
女人的眼楮瞪圓,連忙壓抑著哭泣聲,擠出一抹比哭更難看的笑容道︰「沒、沒有,我、我很乖……」
男人的聲音慢慢退去溫度,「那為什麼哭?」
女人打心底升起了恐懼,努力想取悅他,「我、我是因為……因為看到你太高興了。」
男人的手指突然用力的戳向她手臂的傷口,傷口處再度撕裂後又涌出了鮮血,順著手臂往下滑落。
女人緊咬住唇瓣,這次不敢再喊痛,淚水卻無法控制的狂流,整張臉痛苦的皺成了一團。
「不是說高興嗎?笑啊,怎麼不笑?」男人邊說,手指又轉移目標,在她身上戳出了無數個血洞,最後甚至伸向了她的臉頰。
女人終于崩潰,撇開臉閃躲,哭喊著哀求,「不要、不要——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我絕對不會說的——」
男人的眼神驟冷,突然一把扯住了她的頭發,將她的腦袋往後拉,逼迫她看向自己,粗聲道︰「你說謊。」
他的眸中蘊含著風暴,神色猙獰,讓女人害怕得牙齒都開始打顫了。
「沒、沒有,我沒有……」
男人忽然松開手,聲調平穩淡漠,「你們女人都一樣,滿口謊言,不好好教訓是不會乖的。」
清楚這是他施暴的前兆,女人整個人匍匐在他的腳前保證,「求求你!我會乖,我真的會乖!」
男人模模她的頭發,「噓——一下子就好。」
女人渾身一震,還來不及反應,身上已經傳來一陣刀割的劇痛。
「不要、不要——」女人發出尖銳的哭喊,試圖反抗,卻反而激起男人更高亢的情緒。
「還這麼不乖?我就不信教不會你!」
刀鋒在女人四肢跟軀干落下,精準的只割出半寸深的傷口「饒了我、饒了我!我知道錯了——我錯了——」女子不敢再抵抗,整個人縮成一團,頻頻求饒。
鮮血噴上鐵籠,染上一點一點觸目驚心的紅。
探照燈將男人刀起刀落的興奮身影映照在牆上,如一段瘋狂的短片。
不知過了多久,女人逐漸沒了聲響,男人才滿意地放下刀子,將她抱入懷中。女人蒼白的臉色跟皮膚上的鮮血形成強烈的對比,她沒了力氣,只能睜著驚恐的瞳眸注視著男人。
「瞧,這不就乖了?」
女人渾身虛月兌,再也不敢多吭一聲,就怕一不小心又激怒男人。
男人幽黑的眸底緩緩升起一簇簇的火焰,手指在女人唯一完好的脖子肌膚上來回游走,「真是美……」
女人輕顫著,感覺男人的臉逐漸低下,灼燙的唇瓣取代了手,在她的脖子上吸吮著,她的眼神空洞,透過鋼欄桿茫然地看著天花板,像個破碎的洋女圭女圭似的,任由男人在自己的身上逞欲,不再有任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