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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的小醫娘 第3章(1)

沒人明白晉王為何對丁樂樂那麼有信心,事實上,就連朱晉棠自己都不明白他怎會這麼輕易就答應她的要求?

此時,他已回到書齋,坐在桌案前,將答應丁樂樂的事告知負責王府安全的聿寬,讓他得以吩咐下去。

「王爺對丁大夫真有信心,允了她這麼大的自由。」

孟均內心是矛盾的,他當然希望丁樂樂能夠醫治好楊苓珊,可是想到她那麼年輕,還真有點不可靠。

朱晉棠沒理他,而是看著在一旁沉默的聿寬,「你怎麼看她?」

聿寬直言,「小的沒見過像她那樣的大夫,想藥方還得四處走動才行。」

聞言,朱晉棠莫名的又想笑。沒錯,他也不曾見過。

那種自在與天然的坦率,不卑不懼,整個人古靈精怪中透著一抹純真,嘴上功夫過人,卻又不讓人討厭,也真是奇葩。

斂了斂思緒,他再問了孟均,得知她所需要的病歷資料,梁老太醫已讓人全部整理送到燕雲軒後,他這才將心思放回桌上一幾封各地探子送過來的信函。

沒想到,聿寬卻在此時又上前一步,拱手後頓了一頓,才吸口氣道,「稟王爺,業州的事已有消息,就在王爺剛剛去探望楊姑娘時,快馬來報。」

他見聿寬表情凝重,心中已有了答案。「楊姑娘的預知夢是真的。」

這話讓孟均驚異的瞪大了眼,「怎麼可能?!又一次……不對,是第幾次了?她真的是神仙轉世的嗎?」

聿寬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半年多前,楊苓珊就突然向主子示警,說她作了預知夢,還說從小到大這樣的夢不多,但每次都會成真。

她說了幾個預知夢,事後,都證實真有其事。

而在兩個多月前,她又說夢見太子看中業州的上萬畝地,那里多是農家,但太子強制命地方官徵收,要建造夏宮,此舉引得民怨四起。

但百姓怨的卻是晉王,因為夏宮是皇上要太子瞞著晉王秘密擇地建造的,作為晉王二十六歲的生辰禮。

在夢境里,她清楚的見到農家們被砍殺,血流成河。

「王爺,楊姑娘的夢境都是真的,加上地方官又派衙役封路、禁止百姓跨區告官,不用一個月,血流成河的事恐會成真。」聿寬說得很沉重。

聞言,孟均也傻了。事情怎麼這麼棘手?!

朱晉棠心頭悶悶的。父皇寵愛他,曾在父子倆私下相處時,直言想將帝位傳給他,但皇後及擁護大皇子的朝臣亦虎視眈眈的盯視著,迫使父皇即便貴為天子,也得顧及朝堂上的和諧,在各方壓力下,只好照歷代傳承方式,立大皇子為太子。

然而,從古至今,立了太子不代表皇子間不會再有明爭暗斗。

所以,父皇安排一些暗衛貼身保護他,隨著他與太子年紀漸長,這些暗衛中,有些成了探子收集各地情資,而太子除了很努力的抹黑他的名譽外,也不忘在其他皇弟間布下耳目、暗中監控,就怕他們也有爭位的企圖。

孟均見主子一臉凝重,在震驚過後,他也反應過來,「皇上到底在想什麼?又不是不知道太子有多討厭王爺,表面上的兄友弟恭全是在作戲。」

「皇上自然清楚,皇上如此做,是想藉機提醒太子,帝心在王爺身上,他若有別的心思,就得擔心太子的地位不保。」聿寬冷靜的分析。

「皇兄不得不從命,卻又不想委屈自己,只好做點解氣的事,倒也像是他的作風。不過,在事情傳出來前,他肯定是做到滴水不漏。」朱晉棠說。

「這事的確被滿得嚴實,業州百姓全成了囚犯,不得進出,沒想到楊姑娘作了預知夢,還向王爺預警。」

孟均一說完,就擔心的看向主子。如果理性點,讓擁有這種能力的女子當王妃,等于讓王爺搶佔先機、多一道護身符,可是他們認識楊苓珊也不是一、兩年,思及過往,她囂張跋扈的模樣,他打心里就無法喜歡她。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不認為這是什麼預知夢。」朱晉棠抿抿唇,「何況,相爺仍在我跟皇兄兩方勢力間擺蕩,也因此,他的消息比誰都靈通,若是相爺派人通知楊姑娘也是有可能的。」

孟均跟聿寬身為朱晉棠最信任的好友、侍衛,甚至是幕僚,對此一席話卻不怎麼認同。

朱晉棠也清楚這只是他的猜測,但他不願承認她有預知能力,在她身上,他敏銳的感到一種被人算計的無力感,彷佛他最終將成為她手上的傀儡,任她擺弄。

朱晉棠薄唇微抿,示意孟均磨墨後,他執起狼毫筆,迅速的修書一封,將信箋放入信封,交給聿寬,「派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業州,一定要親自送到地方官手上。」

「是。」

接下來的日子,丁樂樂在為楊苓珊把脈煮藥膳之餘,就是努力的翻看將她房間佔了大半,堆成一座座小山高的病歷。

曉研想幫忙,但丁樂樂不希望讓府里任何人察覺到她是為了師父才進府的,畢竟師父現在下落不明,也不知道遭遇了什麼事,這府里上下誰是敵誰是友她都傻傻分不清楚,還是小心為上,也就沒讓曉研幫忙。

每I天,她都抱著一大疊的手寫病歷到床上、到桌前依序的看,希望可以從中發現師父留下的訊息,以及楊苓珊中的到底是什麼奇毒?

日子一天天的過,終于在這一日,丁樂樂看完師父在王府治療的手寫病歷。她又從其中挑出一些病歷及藥方,一一擺放在視線所及的位置,這一忙又是兩、三個時辰過去了,她揉揉疲憊的雙眼,再一次從字句間重新排列。

師父是治療到第三個月才發現楊苓姍的病癥有問題,開始在病歷上利用師徒常玩的「摩斯密碼」留下訊息。丁樂樂從中搜尋字句後,是愈看心情愈沉重。

「小姐,你怎麼坐在桌上呢?」

房門口突然傳來曉研的聲音。

丁樂樂一抬頭,一見她要踩進來,急道︰「小心,別踩髒了。」

聞言,曉研跨過門檻的右腳懸著不敢踏地,她目瞪口呆的看著從地上延伸到床鋪上,全是一張張攤開的病歷,連走的地方都沒有,難怪主子要坐到桌上去了。她屏著呼吸,小心翼翼的踩著空隙走進。

「這是——」她突然襟聲,因為丁樂樂將手指擺在唇瓣上,朝她揮揮手、示意走近。

她緊張的走到桌旁,丁樂樂才低聲跟她款︰「我發現師父留給我的訊息,但其實內容都差不多,顯然師父也沒把握我會不會來找她。」她有點心虛,她跟曉研撒了點謊,但她不希望曉研也跟著擔心。

「有留就好,是什麼?」她急問。

「依照訊息,我得先找到過去被師父當成寶貝的那本「疑難雜癥大全」。但我們先前就在這屋里找過了,根本連本書都沒有。」丁樂樂這時的沮喪是真的,若找不到,哪看得到師父在里面留下的其他訊息。

「那我們要到哪里找醫書?」曉研也頭疼了。

「真是好問題,書啊,書——」丁樂樂的眼楮突然一亮,她立刻跳下桌子,但一腳踩在師父寫下的病歷時,她又急得蹲,一邊小心的收拾著,一邊看著也蹲下來幫忙的曉研。「我想到王爺的書齋,那里藏書不少,我今晚就模進去晃晃。」

曉研愣了愣,收拾的手一停,「不行啊,那里是最大的禁區,小姐干麼不直接去借就好?」

「你傻了啊,那尾死鯛魚天天找碴,我這時大刺刺的去借醫書,不就代表我無法可想,才借醫書找靈感?萬一他藉故找梁老太醫去跟王爺說什麼,那可怎麼辦?」丁樂樂邊收拾病歷,邊移動腳步,「我現在是主治大夫,那尾死鯛魚是副的,一旦交換位置,我不就慘了?我還奢望那三個願望呢,萬一我找不著師父時,就靠那三個願望來要求王爺了。」

「也是。」曉研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又開始收拾病歷。「所以小姐今晚改去夜探書齋了,那小姐一定要很小心,那個叫聿寬的,給人的感覺冷冰冰的,怎麼看都覺得他不好惹。」她小聲的說著。

丁樂樂莞爾一笑,「晚上不是他在守門,你放心。」

曉研大大的松了口氣。不知怎的,她對聿寬就是莫名的感到恐懼。

丁樂樂對聿寬倒沒多大的想法。事實上,她這段日子白天、晚上都忙,根本沒時間多想其他的事。

白天,每每到碧水閣把完脈後,她便藉著想藥方之便,明目張膽的東晃晃、西走走,大約模清楚王府各院落廂房的位置。

朱晉棠的冠柏院居中,楊苓珊的碧水閣在右邊,她跟梁侑聰師徒的院落在更右下方,這些全是禁區。如果只在非禁區走動,倒不會迷路,但要在這有著亭台樓閣、假山流水、回廊花徑的大禁區走,肯定會在繁復的路徑中繞到昏頭轉向。

可她每晚為了打探師父的下落,硬是將這區的彎彎繞繞給搞清楚了,這才能在入夜後左避各崗哨、右閃巡夜侍衛,還得小心藏身的暗衛,當然,她更慶幸自己的功夫不錯,不然早就被發現了。

這麼多夜晚,她最常逗留的自然是碧水閣,她一身黑衣躲牆角或趴屋檐偷听楊苓珊有沒有提起關于師父的事,但楊苓珊從不曾提及,說最多的是對朱晉棠的愛有多執著,兩個丫鬟都輪番勸著,然後楊苓珊就嗚嗚嗚的哭,害她好幾回都只能打瞌睡。

不過,現在有了新線索,她的精神都來了。

思緒翻飛間,她跟曉研來來回回的收拾病歷,又堆成一座小山放在牆角後,兩人隨即來到院落後方的小廚房,丁樂樂打算煮個面吃,待會兒還得去碧水閣把脈,替楊苓珊弄點小湯藥或藥膳。

由于朱晉棠規定大夫得自己監控藥湯,丁樂樂索性也不吃王府伙食,自己開口要食材,就她跟曉研烹煮食物來吃,倒也自在。

此時,橘紅夕陽斜斜照入廚房,爐火上正煮著一鍋水,主僕倆邊聊邊準備食材,打算烹煮一道補身又養氣的蛤刷絲瓜面線。

就在切切洗洗時,丁樂樂听到某人的腳步聲,但她當作沒听見。

接著,某人就不請自來的敲著門板。

丁樂樂光听腳步聲就知道是誰了,再加上這討厭的敲門板聲,她頭也不回的道︰「鯛魚兄,來蹭飯嗎?」不是她壞心,而是這家伙天天挑這時間來。

「本太醫姓魏名漁向,而且,我吃飽了。」魏漁向咬牙切齒,雖然他有幾回真的是聞香而來的。

「‘刁魚’出沒,曉研,這里交給你了。」丁樂樂無奈的放下菜刀,回身看著還是氣得牙癢癢的魏漁向。

曉研強忍住笑意,對最近老是從對面小院子過來的魏漁向也算熟悉了。

其實他不難相處,只是話里對楊姑娘多了份呵護不舍,對她家主子的意見也就多了,偏偏她家主子口才一流,總能辯得他氣呼呼的離去。

不意外的,曉研听見前方小廳里傳來魏漁向的嗓音,他針對丁樂樂今日午時的藥方提出質疑,更對她近日以食療為主不以為然,但丁樂樂丟了一句藥食同源、是藥三分毒,再引經據典,指出每種食物皆具有「四性」、「五味」、「歸經」,如何除寒助陽、降火補氣、如何發揮收、降、補、散、軟等藥理效用,依病癥活用,藥食結合等等,她滔滔不絕的說著,讓魏漁向招架不住的臉色蒼白、差點沒口吐白沫,最後,在曉研端了香噴噴的晚膳進來時,他垂頭喪氣的離去。

主僕倆笑咪咪的窩在廳堂內,享用好吃的蛤蜊絲瓜面線,丁樂樂再去了一趟碧水閣,完成晚間的把脈,又花了半個時辰,弄了份藥膳讓曉研端過去後,她便洗漱一番,早早上床,好養足精神去夜探書齋。

午夜過後,丁樂樂醒過來,立即掀被下床,一牆之隔的曉研也听到動靜,套好外衣走了過來,細心的侍候丁樂樂束發,再替她穿上一身夜行裝、蒙了面,「小姐請小心。」

「放心。」她微笑的拍拍曉研的肩膀,越窗而去。

但月光下,丁樂樂卻感到莫名的心慌,或許是因為目的地是超級禁區。

她忍不住想起朱晉棠,他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但一張臉帥得奪人心魂,捫心自問,那的確是會讓人心動的臉孔,讓她每看一回,心跳便「咚咚咚」的失了序。

思緒間,丁樂樂小心翼翼的在夜色掩飾下,穿過回廊,左彎右拐的來到書齋。一個低空飛掠,她趴在屋瓦上方,瞧著四下有無人時——

「有刺客!」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句急吼。

丁樂樂臉色一變。誰啊?這時候來湊什麼熱鬧?!

月光皎潔,不僅激烈的打斗聲即起,就連幾個在屋檐上方飛掠的身影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包不妙的是,好幾個身影竟邊打邊往她這邊來了,啊啊,她本想裝死趴在屋瓦上的說……

驀地,數十枚暗鏢「休休」的射過來,她立即來個滾三圈,再倒掛屋檐,正要趁機施展輕功回燕雲軒時,竟然還有另一堆人在前方打得激烈。

懊死,這可是她回院落的必經之路!不得已,她只能往另一邊繞,不想一道勁風竟無預警的朝她掃過來。

丁樂樂險險閃開,一回身,對上來人那冷如獵豹的犀利目光時,她陡地一驚——糟糕!誰不好遇,竟讓她遇上晉王了!

逃啊!丁樂樂立即施展輕功往另一邊的荷花池掠去。

朱晉棠飛掠而上,只見月光下,一身段窈窕的縴細女子藉著荷葉,蜻蜓點水的輕踏飛起,又如飛鳥般輕巧且迅速的飛到另一邊,他立即追了過去。

天呀,她的輕功是師父認可的強耶,晉王要不要這麼可怕?丁樂樂緊張萬分。

罷想著,一道夾帶著冷凝殺氣的掌風又襲來!

她暗叫不好,快快提氣,穿梭在一座又一座的院落花園間,各院落的燈火也隨著他們這二則一後的追逐,一一亮起。

拜熟悉地形之賜,丁樂樂跳上爬下的東拐西彎,迅速的鑽進竹雲軒,在搖曳燭火下,她一把揪住縮在牆角顫抖的魏漁向,粗魯的甩向緊追在後的朱晉棠——

「救命啊——」面無血色的魏漁向嚇得緊緊抱住朱晉棠。

朱晉棠繃緊著臉,用力將哇哇大叫的魏漁向拉開,緊追著那名刺客掠出的窗口竄去,但皓潔月光下,哪還有對方的身影?

另一邊,一大批侍衛手持火把匆匆趕來,其中,聿寬與孟均更是急問朱晉棠可有受傷。

「沒事。」朱晉棠說。

不過,那名刺客是誰?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而且對方似乎對王府的地形非常熟悉,得以靈活的在夜色中穿梭,現在仔細想來,那身形似乎很像某人……

可能嗎?朱晉棠的神情頓時凝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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