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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君偏愛卿 第1章(2)

莊綺雯眨眨眼,看這攤主又是為難又是氣憤,又嘻嘻地笑了出來,「我怎麼不知小買賣人的不易?任何大買賣也都是從小買賣做起的呀!可不論什麼樣的買賣,做生意要實實在在的才是基本,這鐲子明明是隨處可見的玉石廢料加工成的,甚至稱不上是玉,石頭還差不多,頂多也就值五十文,我知道小買賣人的不易,給你二兩,你騙我們不懂不說,又說得我像惡人一樣,如果不是小翠看上了這只手鐲,以為我會在這听你編的故事?」

「啊?這個是石頭?」小翠驚呼。

「也不能這麼說啦,如果是這麼大的,」莊綺雯兩臂一揮在身前畫了個大圈,「還值點錢,但這麼小的也就是拿來騙騙小孩子了。」

「你……你胡說!看你的樣子,你本身不就是個小孩嗎?我看你根本是沒錢買,就詆毀我的東西,像你這種胡言亂語,以為說出去真有人信嗎?」這會兒那攤販臉已經變成了綠色。

「你這人做生意真是不厚道!」小翠醒悟自己是被人騙了,指著攤販罵了起來,「看我們是女人和小孩就以為好欺負嗎?要不是遇上我們小姐,難保要被你大敲一筆了!」

「看你比這小泵娘怎麼也要長上七八歲,這麼大的人連點判斷能力都沒有嗎?竟然信她不信我?」

「為什麼要信你?我們小姐見過的玉石,怕比你這輩子听說過的還要多!只怪你自己,什麼人不好吹牛,偏偏要找上‘玲瓏玉行’的大小姐!」

莊綺雯得意地一笑,這感覺還真是不錯!

沒想到她家的名字還挺好使,對方一听到,連最後那點強硬勁都不見了。

玲瓏玉,玉玲瓏,玲瓏莊的寶玉抵千城。

這是京城百姓無人不知的一句話,而這句話所指的,就是她家的「玲瓏玉行」。

如果說要尋玉、鑒玉,各地行家自然不少,但要說玩玉的行家里,聚集最多的地方,那無疑就是他們玉行了。

托這家族環境的福,莊綺雯從小就是听她爹跟叔叔伯伯們論玉賞玉長大的,耳濡目染下,就算沒專門人教過她玉器的知識,對于普通的玉石她也能說出個一二來,就更別提眼前這個,還算不上是純粹玉石的鐲子了。

她知道就是二兩這價錢也是開高了,果然,在攤販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後,他還是乖乖地將那鐲子讓給了她。

送了小翠禮物,在小翠崇拜的贊美聲中往家走,莊綺雯的心情格外地好。

這件事回去一定要跟顧哥哥說才行,都不知道他听到後,要怎麼表揚她呢!

當年「玲瓏玉行」的創始人就是她和她顧哥哥的爹,小時候看她爹常和顧伯伯在一起,拿著玉器說得連飯都顧不上吃,而她通常就和顧哥哥在一邊玩,邊玩顧哥哥也邊為她講玉的知識,雖然那有點無聊,但卻是她童年最美好的記憶。

只可惜後來顧伯伯家出了事,從那之後雖然顧哥哥到了莊家生活,他們接觸的時間更多了,可他卻再也沒有跟她一起玩得那麼開懷,也再沒給她興奮地講起玉器的知識。

如果把今天的事情講給他听,他應該會有點開心吧?因為他曾教她的事情,她並沒有忘記呀!

遠遠地就看到自己家門前圍了許多人,莊綺雯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跑出去的事被發現了,爹派人出來找她,仔細一看,那些人都是附近的百姓,並不是他家的家丁。

一群人圍在她家門前議論紛紛地做什麼呢?

莊綺雯好奇地跑過去,只听他們在說什麼衙門的事,再一看,守在他家大門兩側的竟會是兩個差爺?

「小姐,這是出什麼事了啊?」小翠見府內正門大敞,還有穿官服的人看著,頓時沒了主意,倒是投靠起她這個比自己還小上幾歲的小妹妹。

莊綺雯已經沒心思回答小翠的疑問,報上自己的身分後,她連出了什麼事都沒問,人已經飛也似地奔去了正屋。

出了什麼事根本不用問,或者說她沒那膽子問。

家里四處都是官府的人,熟悉的家丁全都面露驚恐的神情,正屋的門也是向兩邊大敞著,可以看到里面站了一屋子的人。

「爹!娘!」莊綺雯闖進屋內,只見他爹娘低著頭站在幾個官兵之間,突然听到她的聲音,全都受了驚嚇一樣,眼楮瞪得老大。

「雯雯!你怎麼跑來的!」她爹先是一驚,而後馬上將頭轉向另一邊,沖著站在靠外位置的一個年輕人怒斥道︰「顧思朝!你不是答應我看好雯雯,不讓她看到這一切的嗎?」

莊綺雯也看向他爹怒罵的那個人。

在圍著她爹娘的官兵更靠外的位置,藍衣的年輕男人筆直地站在那里,對于她爹的怒吼面無表情,那也是她所知的顧哥哥一向的表情。

只是現在看來,不知怎的,讓人莫名一陣心寒。

不對不對,一定是錯覺!彼哥哥的臉本來就像一張雕刻過的白玉,溫潤清透但毫無血色,她肯定是受氣氛的影響,才覺得往常那麼好看的一張臉,這會兒變得羅剎一般。

「顧哥哥,這是怎麼回事?」面對被官兵圍住的爹娘,她跑去顧思朝那邊,拉起他的袖角,細細的眉毛皺成了一個八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也眯了起來,擠得眼中的水花隨時都要滾出眼眶。

然而那只衣袖的主人甩了甩袖管,動作看上去那麼輕,甚至還有些美感。

可她知道那力氣其實很大,而且決絕,就那樣將她的手甩離了他,仿佛被她踫到是件多麼無法容忍的事。

「我有派人看住她房門,但她並不在房內,也不在這個府里。」顧思朝沒理會向他求助的莊綺雯,聲音平板地對莊老爺說道。

「騙子!你分明是想在女兒在面前羞辱我!還找什麼理由!」莊老爹雙眼充血,要不是有官兵圍著,怕是要沖過來將他撕碎,「好啊!現在你的目的達到了,所有目的都達到了,你終于為你爹娘報仇了!」

什麼?什麼報仇?顧哥哥不是一直住在他家嗎?她爹娘說過,要視顧哥哥為己出,說他也是莊家的少爺,還教他知識,讓他打理鋪子,這麼多年了,都是這樣的,他們不是一直過得很好嗎?怎麼會有什麼仇恨,要找誰報仇?

莊綺雯本能地向顧思朝投去求救的目光,而她對上了一雙滿是鄙夷,寫滿了仇恨的眼。

莊綺雯眼淚一下掉了出來,死命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費力地用全身力氣問出簡短的一句話︰「為什麼?」

「雯雯,你要看清這個人!」莊夫人聲音沙啞,與平時的端莊大相徑庭,「這個人吃著咱們莊家的,喝著咱們莊家的,要是沒了咱們莊家人,早就餓死在路邊了!咱們教他讀書寫字,他卻一直在暗通外人,無時無刻不在找機會毀了咱們莊家,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平時的順從全是裝出來的,他的心是黑的!」

「啊!」莊綺雯只覺得有股力量在推她,將她向後推去,于是她後退了幾步,劃開了與顧思朝的距離。

對于她的行為,他只是仍以那種厭惡的神情掃了她一下,不緊不慢地轉向了她的爹娘。

「當時沒讓我餓死在路邊,是你們最大的錯誤,當年我爹向朝廷進貢的古玉鼎是假的,引得我們顧家上下被滿門抄斬,念在玉行多年經營,因此和朝中幾位大人多少有些交情的份上,丞相大人親自為顧家求情才留下了我的性命,可那時的顧家已是家破人亡,沒人願意和我這樣的人扯上關系,然後莊家收留了我做養子。」

莊綺雯第一次听到別人真正說起這件事,她只知道有一天顧家出了事,卻沒人告訴她是什麼事。

連她都知道欺君之罪的嚴重性,顧伯伯不可能不知道,而他在玉器這行幾十年,怎麼會在這尤其需要慎重的事情上出了錯!只怪他利欲薰心,一旦得到皇帝的嘉獎便前途無量,是這誘惑讓他甘心冒險嗎?

「那為什麼……」她剛問出聲,便又被顧思朝一個凜冽的神情嚇得閉了嘴。

「我爹娘慘死,莊家便能順理成章接手無主的玉行,收養拜把兄弟的遺孤也能得到同行人的美譽,為之後在成為玉行的新主人掃開了一條路,雖然我死了最好,但這麼想來,就算只留我一人的性命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呢。」顧思朝的話里沒有得意也沒有失意,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般冷靜,唯一的表情是他冷漠的面孔上那淡淡的笑,「身為當年偷換了玉鼎的人,這算盤打得倒也真是精明得很啊。」

「你胡說!」莊綺雯大叫起來,「我爹才不會干那種事,明明是你爹自己不好惹火上身!」

「啪!」響亮的巴掌甩在莊綺雯稚女敕的皮膚上。

臉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肉被燒起來一樣,從小連被大聲責罵都很少的她,怎麼想到會被人這麼對待,好像是對待一件不稱心的物件,一塊路邊的小石子。

她疼得連淚水都凝固在眼中,腦袋里嗡嗡直響,以為會就這麼昏過去,偏視線越來越清晰,猶如夢境的現實,她爹,她娘,她最最喜歡的顧哥哥……

「莊家人都是一個德行。」顧思朝冷冷地說。

「你打她……你竟然敢打她!彼思朝,我這條老命今天跟你拚了!」莊老爺說著就要沖過來,被周圍的官兵合力壓住。

這時,一直在一邊的衙役頭兒才適時地控制了一下場面,對顧思朝說︰「顧少爺,人我就先帶回衙門了,有什麼事到衙門再說吧。」

彼思朝點點頭,官兵得到指示將莊家兩口壓制住,準備押送回衙。

「官爺!你不能听別人的一面之詞就抓我爹娘呀!」莊綺雯撲向那衙役頭兒,後者也很為難的樣子,一方面同情她,但又毫無辦法。

他嘆口氣,而就是這一個嘆氣,莊綺雯的心瞬間停跳。

是真的……她意識到,顧思朝說的是真的……

「我爹……我娘……會怎麼樣,你們會怎樣對待他們?」她追問,但沒有得到答覆。

就在這時,一只本無比熟悉的大手按在她的頭頂上,讓她從頭頂到腳尖涼了個透。

她听到那個毫無起伏的聲音從她頭頂響起,對著她的爹娘說︰「我會像你們對待我一樣,把你們的女兒留在身邊,別擔心,我會將她等同家人看待,給她請最好的先生學知識,就像對我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听上去的貼心的話,卻引得莊家兩老撕心裂肺的叫罵。

莊綺雯覺得自己一定是死了,就在她踏進莊家大門的一瞬間,她身為莊綺雯的人生就已經結束了,而剩下的人生會是怎樣?

頭頂那只冰冷冷的手,無聲地傳遞著一個資訊。

她再也不是自己的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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