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午後,涼風徐徐。
一輛九人座廂型車停在警察局對面的巷子內。
車上的人確定奇陌暫時被關在警局里面,他們已經得知俄國佬斗不過美國佬,美國派出的兩名探員在今天下午就要來把Z帶走,送回美國審判。
他們不會讓奇陌輕易的到美國,一旦他離開警局,也就是他死亡的時候!
車里所有人在行動前做最後的檢查,拉開裝得鼓鼓的行李提袋,一一清點手槍、沖鋒槍與彈匣,還有事成之後會用上的假護照和飛機票。
他們不全然相信尤里•金斯基會無條件的供應武器證件和金援,可十分樂于金斯基和奇陌搞內哄,給他們撿了大便宜,既然金斯基主動找上他們,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能殺掉奇陌了。
「兄弟們,今天總算是可以干掉Z了。」
「對,殺了他,替咱們的老大報仇!」
他們同仇敵愾,為了替賈昆討回公道,決定跟金斯基合作,現在就等金斯基那邊的人聯絡,給他們動手的時機。
于此同時,一台警車停在警局旁的停車格,邱敏德手握方向盤,大大嘆了一口氣,並未下車。
他已听說安琪拉被擄去俄國後的遭遇,也不停回想之前他跟父親在家中的對話——
「什麼?!安伯伯已經死了,你把他的尸體埋在……爸,你怎能做出這種事!你殺人收賄,還讓安伯伯背黑鍋,這可是大罪啊,你這樣叫我以後該如何面對琪妹妹才好?」
「我做都做了,你還要我怎樣?時間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無論如何,我們家的經濟是因為那一億而獲得改善,否則你沒錢補習,更甭提出國念書……不能讓十一年前的案子曝光,當年的行車記錄器影像也絕對不能交給琪拉,兒子你懂嗎?那個記憶卡一定不能給琪拉當證據,否則我的警界生涯就完了,你也會跟著我完蛋,我們一家人全部都完了!」
「爸爸……」
「兒子啊,別去找琪拉,別把證據給她,爸爸拜托你了,為著我們一家人,你不要管安雅各布的案子,琪拉那邊我會處理,現在重點是我們父子一塊抓住了奇陌,等于是協助美國政府找出尤里•金斯基這個重罪通緝犯,這個大功勞我要送給你,爸爸很希望你能更快的升官。」
邱敏德眉頭深鎖,深刻記著父親明明犯了罪,還在想方設法模糊焦點找借口開月兌的模樣,那嘴臉令他厭惡,不由得拍桌子發脾氣,可不管怎樣,他還是自己的父親啊,若是交出證據,確實會毀掉他們家,別的不說,光是母親就一定承受不了這種打擊,若大家知道他是罪人之子,他還怎麼留在偵查隊做巡官?
就在他內心天人交戰,猶豫著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沒想到父親硬是搶走他手中的記憶卡並直接丟到馬桶里面沖掉,他想救都救不回來。
「可惡!邱敏德你到底在干什麼?!」他忍不住握拳槌打方向盤,氣父親湮滅證據,更氣自己的無能不作為。
可再怎麼氣惱沮喪,他最終還是為了自己的家人和事業而屈服。
「琪妹妹……」邱敏德痛苦低喚著,瞥向車窗外的警局大門,他不敢進入,他還有什麼臉去見她?
此時,因為同事的筆錄還沒弄好,安琪拉獨自坐在警局訊問室里。
她不自覺握著胸前的米迦勒項鏈,莫名地想起爸爸開朗哼唱的模樣,她不禁哼唱起爸爸最喜愛的歌曲,忽地感到一陣鼻酸。
同時,她也擔憂因她而被逮捕的奇陌現下如何?她詢問同事,他們都不告訴她。
而安雅各布喜歡的「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同樣在另一處單人牢房傳出旋律。
哼著英文歌詞,想念安琪拉,他拿出掛在身上的米迦勒項鏈親一親,現在他得想想該如何離開牢房去見她。
唉,可惜他的槍和手機被警察沒收,無法聯絡巴察與琉璃子。
下午,天色灰沉。
美國派來的探員即將抵達,待警員更新奇陌的照片和數據輸入計算機後,又將他提出牢房重新上銬,送到審訊室候著。
由于奇陌是找出尤里•金斯基重要的線索,警員受上級長官指示,在美國人來之前,務必好好看管罪犯。
奇陌瞅著審訊室內配有一名警員,什麼都沒有的方桌上,僅僅擱著紙杯裝的咖啡,沒有糖包也沒有攪拌用的小匙。他撇嘴一笑,這里的人把守滿嚴格的啊。
他知道對面鏡子牆的背後肯定有別人在監視,他故意撂英文吵鬧扯動煉條,看守他的警員受不了跑出去搬救兵,果然換來的人是他預料中的邱敏德。
邱敏德心懷愧疚不敢見安琪拉,即便想見也被父親的屬下阻擋,所以他轉來奇陌這里。此人的身分經國際刑警組織確認了,名為Zimmer Kins ki,尤里•金斯基的養子,他不懂這種罪犯為何要糾纏琪妹妹?
沒有鏡牆的隔閡,邱敏德在審訊室內直接面對奇陌。
奇陌瞥著對方手里有回形針,夾著幾張A4紙,眼底閃過精光,不屑的撇嘴,開口就是嫌棄——
「這東西怎麼入口啊……喂,你們也想好好交接人犯,記上功勞吧,那就該對我好一點,不要再拿廉價的三合一咖啡充數,我想要一杯真正好喝的手沖咖啡,現磨咖啡豆最好,啊,還是來點Kid-O三明治餅干吧,要女乃油檸檬口味的。」
邱敏德極為厭惡他都落網了還態度囂張,他丟下文件,沖過去罵道︰「你這家伙只配吃屎!」
奇陌閃得快,否則被邱敏德翻倒的咖啡就會全部灑在他身上了。
「邱敏德,」他斜眼瞥著對方問說︰「你父親有對安琪拉說出她爸爸已經死亡的事實嗎?」
他察覺邱敏德臉色驟變,該是已經知安雅各布的結局,他不禁冷笑。「看來我還真是猜中了,照那行車記錄器上的畫面,安雅各布應該在十一年前就死了吧。我被逮捕,是否有讓你的父親獲得解套、趁此轉移焦點?你是否去見過安琪拉,告訴她這個不幸的消息?」
不只他和父親,琪妹妹也讓奇陌看見十一年前的影像,她跟奇陌到底是什麼關系?
他無法不去想起之前她看見奇陌時的驚喜樣子,心浮氣躁吼道︰「你才不要轉移焦點!你這該死的,跑去滅了賈昆的地盤就算了,為什麼要綁架琪妹妹去俄國?還說些奇怪的話影響她,你究竟有什麼企圖?」
奇陌沉聲道︰「我已經說了,不準你再叫什麼琪妹妹,安琪拉是我的女人,我跟她早在十一年前就認識了,我愛她,她也愛我,我們是兩情相悅。反倒是你,妹妹、妹妹他媽的叫得這麼親熱,是對安琪拉有什麼企圖?想要交往,想跟她做男女朋友嗎?哈,別痴心妄想了,邱敏德,你永遠都沒有機會,因為你是害死安雅各布的凶手之子——」
邱敏德狠狠一拳揍過去,讓他不能再講下去,憤怒混著強烈嫉妒,他邊揍人邊大罵。「琪妹妹不是你的女人,你休想再靠近她!你這種黑道就等著被判重刑,去坐牢關到死!」
奇陌被手銬腳繚絆住,弄得只有閃躲挨打的分。
若非桌子椅子被固定了,肯定被兩個男人的大動作翻倒,卻不免波及到幾張文件散落一地。
煉條因劇烈晃動而響動,奇陌忍住痛,逮著機會就將邱敏德套入自己的雙臂之間,手銬煉條勒住他的脖子說︰「死的不會是我,是你。」
「咳——咳咳咳!」邱敏德被緊勒到呼吸不順、滿臉漲紅,急騰出一手猛地向後肘擊。
奇陌吃痛,卻不肯松手。
審訊室外面的人驚見邱敏德跟奇陌打成一團,急忙入內用力拉開兩個人、撿回文件。「住手!你們在干什麼?」
奇陌被警察摁在坐椅上,抹掉嘴邊血跡,大表不滿,「這里的警察可以隨便打人嗎?連一杯象樣的咖啡都沒有,還打傷我,痛死我啦!」
沒人理會他,只顧著把邱敏德帶出去,奇陌停止叫囂,不露痕跡地藏好偷來的回紋針。
「放開我!」邱敏德氣呼呼的掙開身旁的人,直到被局里的長官念一頓,才反省罷剛出手揍人是過分了。
听完那個罪犯的胡說八道,他特別想見安琪拉,不顧其它人的勸告,非要去找她。
待在訊問室的安琪拉見門開了,驚訝出現的竟是邱敏德。
「敏德哥?」
「琪妹妹,你還好嗎?」
「我還好,只是不知道奇陌怎麼樣了?他會在這里受審,還是會被俄國或美國那邊帶走?」
安琪拉所言挑起邱敏德更大的怒氣,不禁口不擇言,「你看著我,卻只想問別的男人的事情?奇陌那家伙說你愛他,說你們是兩情相悅,你跟他真的在一起了?你們上床了嗎?你是不是真的愛上那該死的罪犯?!」
安琪拉被他的怒吼嚇到,他的話也惹得她不快。「你到底在說什麼?你憑什麼這樣問我?」
「因為我非問不可!」邱敏德激動起來,「你跟奇陌那家伙上床了是不是?回答我啊!」
「我沒必要回答你這種過分又無聊的問題!」安琪拉瞪著邱敏德,他不肯說奇陌的消息,她轉而向他討要父親被害的證據,「記憶卡……請你把記憶卡還給我。」
邱敏德呆住,尚未準備好要怎麼告訴她安雅各布的事情,在她不停的催促下,他不得不說謊。「在來警局的路上,我、我不小心弄丟了。」
怎麼會有這種事?她完全不相信。「你亂講,這麼重要的證據,你怎麼可能弄丟?」
「琪妹妹……」
「你一定在說謊。」安琪拉認定邱敏德騙她,她心痛地說︰「沒有那個行車記錄器畫面,就不能還給我爸爸清白,敏德哥,你想要袒護你的父親,讓我的爸爸繼續含冤下去嗎?我連爸爸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面對她的質問,邱敏德慚愧到沒法言語,只能黯然退出訊問室。
此時邱豐年接到屬下通報邱敏德前來警局,馬上趕了過來。
警局內的人知道邱豐年前來,連忙出去迎接,「您怎麼有空過來?」
「我找敏德,他在這里嗎?」
听了回答,邱豐年嘆氣,這個沒用的兒子,果然還是跑去見了安琪拉。在帶走兒子之前,他順便問奇陌的狀況。
「再過三十分鐘美國那邊的人就到了,我們這里也已經準備好移送犯人的文件,一切都沒問題。」那人回應道。
說是三十分鐘後到,結果美國探員史考特與鮑爾居然提早出現,兩人出示美方證件和公文,確認無誤後,除了提取奇陌及其被捕時扣下的所有東西,還要求安琪拉隨他們
走一趟AIT辦事處,希望她協助厘清奇陌過來此地的一些疑點。
「哪有什麼疑點?」邱敏德反駁,「安琪拉就是被奇陌那個罪犯綁架的無辜受害者,現在她好不容易平安回來了,為什麼還要被當成罪犯訊問?」
「你閉嘴!」邱豐年板著臉訓斥兒子,叫人先帶兒子到別處去。
等邱敏德離開,他立刻向美方人員致歉,「我們的警員有些激動,真不好意思。史考特先生、鮑爾先生,若是安琪拉對于你們的案情有所幫助,她當然要隨你們走一趟。」
美方人員點點頭,便先去進行其它事情。
邱豐年剛好識得此次協助翻譯和押送罪犯的外事科彭警官,他悄聲交代他。「你知道我對琪拉就像對待自己的女兒,這次奇陌的事件讓她受到不少驚嚇,但以我的職位不方便出面,要勞煩你幫著我照看。等她離開AIT,你先載她去這個地址,後續便由我來處理,這事情我不想讓旁人多嘴,請你別說出去。」
彭警官慎重地點頭答應。
邱豐年心想,到時該如何處理安琪拉?他絕不能讓她抓著安雅各布一案繼續威脅他,甚至擾亂到敏德。
不久,奇陌被戴上手銬,提出審訊室送交美方。
他不意外看見邱豐年,警局外面不只一輛警車負責移送任務,防止有心人突襲,這他也能理解,卻驚訝安琪拉居然和他同車,听到是要協助美方辦案,他皺起眉頭,這個理由無法說服他。
「你們趕在俄國政府之前來抓我,不就是要我供出尤里•金斯基藏在哪里嗎?這件事情跟安琪拉沒有任何關系,為什麼叫她同行?」
「她當然得同行,現在誰不知道你喜歡這個女警,甚至為了她追來此地才會被逮捕,我們問案當然要找她協助。」鮑爾冷笑著說。
安琪拉因被其它人擋著視線而無法看清楚奇陌的表情,听不懂他們快速的英語交談,只听見奇陌的語調似乎很生氣。
怕這次他無法月兌逃,等奇陌轉頭看她,她難受的說︰「阿奇,你真的不應該來找我……」
「別擔心,沒事的。」他安慰她,心里盤算著麻煩的僅有一件事——該怎麼帶上她一起月兌困?
「少廢話,快點上車!」史考特嚇阻奇陌繼續試圖接近安琪拉,推他上去警車後座,要安琪拉坐到彭警官旁邊。
待他們上車,負責押送的一行人荷槍實彈地各別回到自己的車輛,即刻出發前往AIT。
賈昆的手下已經等在警局外面多時,終于看見奇陌出來,他們紛紛手持槍械,心喜道︰「終于輪我們出場了,去聯絡廖仔那邊,讓他們準備一下。」
四台警車跟在彭警官駕駛的車後面,預防萬一。
奇陌雙腕上銬,又被兩個美國佬夾在中間,坐得極不舒適,他的位子又不好跟安琪拉交談,也不想和美國佬大眼瞪小眼,只能望向前方的擋風玻璃。
「你最好安分點,別想逃跑,你連絲毫的機會都沒有。」
奇陌瞥了名叫鮑爾的家伙一眼道︰「剛剛還沒上車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講話的口音很特別,不太像在美國土生土長,請問你是哪里人?」
鮑爾一愣,閉嘴不回答。
史考特作勢要揍人,「你少問些無聊的問題,我們沒必要告訴你我們是哪里人,奇陌,你就安分的等著受審吧。」
另一邊,邱豐年完成了監督移交奇陌的工作之後,就怕兒子不死心還要找安琪拉,干脆沒收他的手機,並帶回他辦公室旁邊的小型會客間就近看管,即便他暫時離開去主持會議,也會派主任秘書看著,完全不給自由,令邱敏德非常不滿。
主任秘書受邱豐年之托,至少今天以內不能讓邱敏德離開會客間,一旦邱敏德有靠近門口的企圖,他馬上擋住。
「我要去廁所。我爸叫你來監視我,不會讓我連廁所都不能上吧?快點讓開,我很急!」
主任秘書不敢大意,緊跟著邱敏德到廁所去。
「你非要看著我嗎?這樣我會上不出來。」抱怨後,邱敏德好不容易把主任秘書趕到廁所外面,他煩悶地走來走去,苦思該如何甩月兌父親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