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讓她等太久。
一個小時後,一名黑衣人,從那吃飯的帳篷里走了過來,和在一旁看守鐵籠的同伴聊了一下。
「我吃飽了,你們去吃飯吧。」
「另一個人呢?」
「喝太多了,去撒泡尿。」他指指怪手旁邊那道人影,道︰「沒辦法,懶人屎尿多。」
看守鐵籠的黑衣人聞言嗤笑一聲,但因為饑腸轆轆,耐不住饑,就還是領了情,一起轉身去吃飯了。
那交班的黑衣人走到對面那女人那里查看,還故意拿手電筒照她,站在那邊不知對她說了什麼。
女人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自討沒趣,轉身晃了過來,走到阿萬那邊,靠在鐵籠子上,低頭看著他。
當他來到籠子旁,她發現他雖然體格高大,又說得一口純正的英文,但他是黃種人,一臉濃眉大眼,留著平頭。
「我以為你會和被困住的野獸一樣,在籠子里轉來轉去。」
阿萬冷冷的看著那個男人,「抱歉讓你失望了。」
「你知道,我很羨慕那小子。」平頭黑衣人挑眉,說︰「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和你打一場。」
阿萬抬眼,看著他,也挑起了眉。
「你可以試試看。」
就在這時,他去上廁所的同伴走了過來,那男人體格更強壯,看起來像是中南美洲那兒的人,及肩的黑發隨意綁了一個馬尾,眼底有著狼一般的狠勁。
「小敝獸是哪一個?」馬尾男看著平頭男,問。
听到這一句,小滿一愣,還在奇怪這黑衣人怎麼知道他對她的昵稱,平頭男已用下巴指指她,「這一個。」
「那一個呢?」馬尾男朝對面那女人瞥了一眼,再問。
「闇影的殺手。」平頭男說。
「霍香。」阿萬擰眉,冷聲道︰「她叫霍香。」
馬尾男擰眉斜睨著他,「你知道你現在是個囚犯吧?」
「不,他不知道。」平頭男笑著拍拍鐵籠,「所以他才被關在這籠子里啊。」
正當小滿搞不清楚這兩個黑衣人,怎麼敢違背禁令,和他們這些被關的囚犯說話時,就看見平頭男在拍鐵籠時,有個黑色的小東西從他手中掉了進去,阿萬不動聲色的接住了它。
小滿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探照燈毫無預警的突然熄滅了。
不是史卡利讓人關掉的,她知道,她听到了史卡利的吼叫。
幾名黑衣人持槍跑了過來,左右肩上各自固定著手電筒照亮前方。
她眼里還殘留著探照燈的餘光,幾乎看不清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听到叫喊聲,還隱約看到黑衣人來回奔跑。
然後史卡利帶著大隊人馬跑了過來,她心跳飛快,莫名恐懼。
驀地,不遠處的怪手和重型機具,突然開始爆炸,一輛接著一輛。
她嚇了一跳,轉頭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大火。
幾乎在同時,她鐵籠的門忽然被人打開,平頭男鑽了進來,拉著她的手臂,將她拖了出去。「快跑!」
剎那間,槍聲大作。
男人將她拉到身後,她看見阿萬不知何時已被馬尾男放了出來,他的腳繚已被解開,但手上仍有手銬,不過那完全沒有妨礙他的行動,他長腿一抬踹飛一個持槍迎面跑來的黑衣人,同時用那黑色的小東西解開了手銬。
小滿這時才領悟這兩個男人是和阿棠他們一起的。
平頭男將她交給了馬尾男,馬尾男帶著她閃躲著子彈,把她扔給了不知何時也跑出來的霍香,順手還扔了一把手槍。
「嘿,女人!」
霍香轉身,動作奇快的接住手槍,然後才看見被推過來的小滿。
小滿還沒反應過來,那女人眼也不眨的就抓著她開始往外跑。
另一聲爆炸響起,她驚呼出聲,身旁的女人將她撲倒。
當那波爆炸過去,混亂中,小滿灰頭土臉的爬起身來,忙抓住那又要拖著她往外跑的女人︰「等一下!孩子,有一群孩子,那些孩子被關在另一邊。」霍香看著她,道︰「我知道,有人在處理了。」「誰?」
「屠家兄弟。」女人拉著她繼續跑,邊跑邊說︰「還有耿念棠。」
這一句,證實了她心中的懷疑,讓她淚水差點又再次奪眶。
霍香將她塞到貨櫃與貨櫃之間,直視著她的眼。
「待在這里——」
她話才到一半,小滿就看見她身後那個跑過來的黑衣人,他抬起持槍的右手,瞄準了霍香。
「後——」
小滿一驚,匆匆開口想警告她,第一個字才冒出口,那女人已回身開了一槍,神準的解決掉那家伙,拆了那家伙身上的防彈衣和頭盔,回頭扔給她,看著她說。
「穿上,蹲下,藏好。」
沒等她回答,那女人就轉身沖了出去,迎向另外三個黑衣人。
小滿不敢相信那女人就這樣跑了出去,但當她看見霍香如何在三秒內解決那三個人,手上還因此多了一把槍之後,她清楚自己真的幫不上什麼忙,待在這里不要為他們添麻煩,大概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她匆匆戴上頭盔,穿上防彈衣,蹲在貨櫃的夾縫之間,一邊發抖,一邊用雙手壓著嘴防止自己發出聲音。
火光沖天,到處一片混戰,她的視野就只有貨櫃夾縫那狹窄的寬度,但依然能清楚感覺到戰況的激烈。
有幾回,爆炸震動了大地,有兩次,還有流彈飛了進來,在貨櫃之間來回彈射,嚇得她驚聲尖叫。
第二次的那顆流彈打中了她,但被頭盔彈開了。
即便如此,那還是讓她的頭往後仰了一下,她能清感覺到那顆子彈的力道,幾乎以為它穿透了頭盔。
它沒有。
除了謝天謝地,謝謝所有過路神明,她只能把身體壓得更低,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然後希望不要再有流彈飛進來。
槍聲、吶喊、咆哮在四周響個不停。
就在她以為事情永遠不會結束時,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
小滿喘著氣,恐懼又害怕的縮在地上顫抖著。
然後,漫天的火光中,有個黑影出現在眼前,朝她跑來,她害怕的屏息,
畏懼戰勝的人,不是她希望的那一方。
黑影靠得更近,那人背著光,她看不清來人的臉,但她知道那人看到她了,他穿著黑衣部隊的制服,她可以看到那黑色的防彈衣,還有那些口袋和裝備。
慌亂中,她伸手從口袋中掏出了那顆銀球,將拇指壓了下去。
銀球輕震,藍光微微亮了一亮。
她必須把它丟出去,小滿驚慌的想著,但那人來到眼前,沖了過來,當她試圖將它扔出去時,他手一伸就將它接住,繼續朝她靠近。
小滿驚呼出聲,以為那顆銀球會爆,而她就要因此害死自己——
可它沒有爆炸,只是在那男人手里又亮了一亮,連一聲悶響都沒有就熄了。
下一秒,她看清了他的臉。
淚水模糊了視線。
男人笑著,朝她伸出了手,開口吐出一句。
「小敝獸,好久不見。」
幾個小時前——
傾盆大雨之中,見那女人昏了過去,史卡利冷哼一聲,抬手下令。「把那家伙扔去喂鱷魚。」
兩名黑衣人上前,抬走了那已無心跳呼吸、滿身是血的尸體,因為雨和血,那尸體又濕又滑又沉,兩人來到營區後方養著一群鱷魚的巨大鐵籠旁,正準備開鎖將他扔進去時,一個黑衣人快步趕了上來。
「喂,等一下,」留著平頭的黑衣男道︰「史卡利要我們先看他身上還有沒有藏什麼東西。」
「之前不是搜過了嗎?」
抬尸體的兩人滿心不爽,但仍是放下了尸體,抱怨著。「就剩條長褲了,還有什麼好?」
「他那手套之前就藏在褲子里。」平頭男來到兩人身邊,蹲跪下來,扒了那家伙的褲子,東翻西找︰「之前身的人就是想說那手套那麼破,誰知道是個好東西,現在那手套被那個殺了他的獵物拿走了,那獵物即將被競標拍賣給玩家,手套也是附屬品,拿不回來了,史卡利氣得要命,誰知道這家伙褲子里是不是還藏著什麼——Shit,還真的有——」
「怎麼了?」
「是什麼?」
兩人好奇的一起彎腰探頭查看,平頭男趁他們低頭,用一記強而有力的肘擊和一記拳頭,狠狠將兩人打倒在地,跟著同時抬腳踹向右邊那人的太陽穴,再以拇指關節襲擊另一個人頸上的穴道。
眨眼間,他就將兩人雙雙擊昏過去。
平頭男看著那兩個昏倒在地的家伙,挑眉道。
「沒什麼,只是我的拳頭。」
當然,他們早已昏迷,所以沒有听到。
他重新蹲來,從口袋里掏出一根針,將藥劑注射在剛剛那被他扒得光溜溜,早已沒了心跳呼吸,還渾身是血的尸體胸口。
那尸體一開始沒有動靜,他本來還有點擔心,但下一秒,那被認定死亡的男人忽地張開雙眼和嘴,拼了命的大口呼吸。
他幫著那家伙坐起來。
「shit!誰……哪個王八蛋……月兌了……我的褲子?」耿念棠邊咳邊喘,當他發現自己被剝得精光時,忍不住月兌口。
「是我。」平頭男挑眉。
誰知眼前這才剛死而復活的臭小子,回過氣來後,竟然搞笑的伸手遮住自己的小雞雞,一臉錯愕的看著他道︰「楊忠國,我以為你才剛娶老婆,如果你喜歡我,現在才說會不會太慢?這樣你叫才剛新婚的嫂子該如何自處?」楊忠國聞言,忍不住抬手抽了他一腦袋。
「不月兌你褲子,我怎麼轉移那兩個人的注意力?快把你身上的血袋剝掉。」耿念棠聞言,笑著撕掉貼在胸月復上的人造皮膚和藏在底下裝滿顏料的血
袋,那東西已經快流光了,不過還是有些顏料在里頭,他將那兩只假血袋扔進鱷魚籠里,讓鱷魚們毀尸滅跡。
「諾,快穿上。」楊忠國扒了其中一人的制服和裝備扔給他,「我們只有五分鐘,之後監視器就會恢復正常,摩根也不可能拖延其他人太久,很快會有人注意到這里的情況。」
他接過制服,一邊穿上一邊道︰「摩根?他也來了?」
「姓韓的缺人手,付了大筆鈔票,那家伙最近沒事干,加上听到是你出事,就答應接這案子了。」
「欸,我是不是要感動一下?」他嘻皮笑臉的說,「你不是也還在度蜜月?听說女兒都六歲大了?沒想到你竟然拋家棄子也要來救我——」
楊忠國橫眉瞪他一眼,「我是被姓韓的威脅。」
「什麼?不是因為我人緣好嗎?」
雹念棠搞笑的邊說邊和他一起將那兩個人拖到了一旁隱蔽處。
「好個屁。」忠國好氣又好笑的回嘴,一邊掏出另一根針,賞了他們一人半根針劑,才拿帆布將他們蓋起來,瞪著那嘻皮笑臉的男人說︰「你回去之後,告訴姓韓的,楊家保全從此和紅眼兩不相欠,以後每件案子都要原價照算,一毛也不能少。」
聞言,耿念棠故意笑著舉手朝他敬禮。
「收到。」
「屠勤和屠鷹在雨林里,我相信你知道怎麼找到他們,他們會把其他情況告訴你。」忠國把一個附夜視鏡的頭盔扔給他︰「把頭盔戴上,別讓人看到你的臉。」
「沒問題。」他戴上頭盔,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阿萬他們呢?」「被關在前面鐵籠里。」楊忠國頓了一下,察覺出他的心思,道︰「魏小滿也是,等她發現真相,你就知道好死。」
他一僵,但仍是嘴硬的說︰「我家小敝獸見到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才不會找我麻煩。」
楊忠國聞言,露出白牙,笑了。
「她最好是。」
晚上八點二十三分——
「小敝獸,好久不見。」男人笑著說。
听到這一句,小滿壓著心口、喘著氣,看著那笑咪咪的男人,她淚流滿面的站起身來,抬手揍了他一拳。
「shit!你為什麼揍我?我以為你應該要——」
雹念棠搗著被揍的左臉,抱怨還沒說完,她就已經撲了上來,伸出雙手緊抱著他。
「你這混蛋……混蛋……」
懷里的小女人,渾身顫抖著,啞聲咒罵著他,淚水浸濕了他的胸口。
心口一熱,他抬手將她緊擁。
「對不起,我是混蛋。」他喉嚨緊縮,低頭親親她的小腦袋瓜。
「我以為……我以為你死了……」她泣不成聲的說︰「心跳……我模不到你的心跳……沒有呼吸……那把刀……我看見他捅了你兩刀……」
「我知道,抱歉,阿萬和我貼身肉搏對打時,告訴我他的計畫,替我貼上後面藏了血袋的人造皮膚,他手上那把刀被我們的人先換過,是有機關的伸縮匕首,里面藏有藥劑,他假裝捅我時,人造皮膚和血袋就會破掉,那藥劑就能注射進我的身體里,讓我進入假死狀態。」
她收緊雙手,將臉壓在他胸膛上,感覺他的心跳與體溫,硬咽的說︰「我知道那不是血……後來知道了……但我好怕……怕我自己搞錯了……」
「對不起,」他啞聲道歉,告訴她︰「我很想先警告你,但當我看到阿萬,發現他想做什麼事時,真的沒什麼機會和你解釋這個,尤其是你人又被史卡利那骷髏頭挾持著。」
他拍撫著她顫抖的背,抱歉的說︰「我不想騙你,老天,我听到你的聲音,天知道我怎麼有辦法在那麼混亂的狀況下听到你叫我的聲音,我差點演不下去……」
他聲微啞,雙臂收得更緊。
「天曉得,阿萬捅我時一點也不痛,但你的尖叫真的差點殺死我了,我用盡所有的力氣才沒有回頭看你。」
這話,讓她淚又飆。
他再親親她的腦袋,深吸口氣,解釋道︰「我很抱歉,但那是唯一的辦法,我們需要轉移史卡利的注意力,我得讓他以為他贏了,讓他們覺得他們贏了,這些人才會放松戒備,我們的人才能趁機攻進來,救出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小滿回過神來,含淚抬眼看他︰「他們還好嗎?」
他笑了出來,道︰「他們很好,我大哥超受小朋友歡迎的,他很擅長和小朋友相處,你知道,就像超耐斯的大猩猩玩偶一樣,每個孩子都愛他。」說到這,他以拇指擦掉她臉上的淚,牽握起她的手。「來吧,他和那些小朋友,一起在直升機那里等著呢。」
小滿乖乖讓他握住小手,跟在他身後,忍不住好奇他怎能在那麼混亂的情況下找到她。
「你找到我了,你怎麼知道我在哪里?」「霍香說的。」他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