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唐睿已經回醫院了，衛靈未免有些失望。

她走出房間，看見飯桌上他留了字條，說他特地煮了粥，放在電鍋里保溫，要她記得吃，她不由得會心一笑。

她盛了一碗，熱粥入口順滑，她覺得身心都暖和起來了。

吃完她坐到沙發上看電視，偶爾笑個幾聲，看得前來準備午餐的林阿姨頻頻側目。

「看警匪片還能笑成這樣，昨晚你們肯定有好事發生了？」

衛靈害羞得轉移話題，「午餐就麻煩你了。」

「包在我身上！」林阿姨一來就在廚房發現了那鍋粥，贊道︰「沒想到小唐去M國一遭，這廚藝都要趕上我了，嫁給他的人還真幸福。」、

衛靈面上才剛剛褪去的熱度又回來了，不好意思地撇開臉。

兩人的關系前進了一大步，卻不能時時相伴，讓衛靈很是郁悶。

唐睿每天早出晚歸，回到家總是累得眼楮都要睜不開，洗個澡就睡了。

就算他偶爾硬撐著陪她坐著看電視，沒多久她就會發現他早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至于他們親熱的事，最多一周一次。

說起這件事，總讓衛靈大窘。

某人每天累得要命，周末難得輪休一次，睡上半天，晚上便精神百倍。

她心疼他，想讓他好好休息，他笑著笑著就拉著她滾床上去了。

他的說法是，愛愛的次數不能太多，但一定要保證品質，精神好的時候絕對不能錯過。

衛靈只覺得這根本是歪理！

甜甜蜜蜜的日子過得飛快，新年就要到了。

衛靈沒辦法回老家，便托秦朗幫忙把各種禮物和特產帶回去，她還再三警告他，不要將她懷孕的事告訴別人。

他雖然疑惑，還是爽快地答應了。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這日，秦朗把禮物打包準備帶走時，遲疑著問道︰「你這麼急著結婚，是因為懷孕的關系嗎？」

「可以這麼說。」衛靈小聲答道。

「你們這算是……奉子成婚？」

她沒有回答，她跟唐睿確實是奉子成婚，可孩子卻不是唐睿的，要她怎麼說得出口？

秦朗見她不回答，眼底流露出復雜的神色，便不再追問了。

餅年時分，到處喜氣洋洋。

唐媽媽這個大忙人終于放假休息了，她帶著大包小包風一樣搬進了兒子的家，說要替衛靈補補身子，順便陪陪她。

畢竟過年的時候又是生產的高峰，唐睿一天到晚忙得不見人影，唐媽媽看不過去，拍胸口保證她一定要讓衛靈過一個不一樣的新年。

唐睿的回應則是——

「別跟媽一起瘋。」

天氣越來越冷，衛靈穿得圓滾滾的，被唐媽媽拽著出了門，理由是現在天冷，要替她買幾件暖和的大衣、手套之類的。

司機負責提包，林阿姨就在一旁盯著，據說是唐睿放心不下，索性讓她跟來，免得母親突發奇想，沒把衛靈照顧好。

在衛靈看來，唐睿這是多慮了。

唐媽媽生怕她磕著踫著，去了最高級的百貨公司，里頭寬敞明淨，最要緊的是——沒幾個人。

這里的消費至少六位數以上，一般人根本付不起，而且大冷天的，更多人會選擇窩在家里。

不得不說，唐媽媽喜歡反其道而行，苦的自然是司機和林阿姨了。

不過唐媽媽倒是很照顧衛靈，生怕她累著，一行人逛沒多久就會去喝個飲料，坐著休息。

一個小時下來，休息了三、四次，一層樓都沒逛完。

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唐媽媽也很久沒這麼休閑的在大商場里亂逛，衛靈自然是舍命陪君子了。

這一走，沒想到還真遇上了熟人。

衛靈郁悶地看著跟唐媽媽熱情寒暄的林倩，以及在旁邊微笑致意的唐立。

為什麼每次她來逛百貨公司都會遇到他們？敢情她是跟百貨公司犯沖？

林倩面帶微笑，問著唐媽媽的近況，還不忘顧及衛靈，提起一些眾人感興趣的話題。

衛靈一直知道林倩很有手段，沒想到她還真是個相當出色的交際高手，這就不難看出為何有那麼多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唐立一路沉默，只偶然應個一、兩句。

林倩提出到咖啡店坐坐，卻被唐媽媽婉拒了。「我還要帶小靈去買衣服，就不打擾你們了，免得唐立要怪我當電燈泡。」

林倩恨不得她去當電燈泡，畢竟兩人就是為了買新年禮物給林家的眾人，問題是，不是唐立主動提出的，而是她要求的。

唐立除了在旁邊刷卡之外，根本沒有提出任何意見，都是她一個人挑挑揀揀，揣摩著家人的喜好。

現在已經是一肚子的火，卻沒料到會在這里遇上唐氏總裁，自然是滿心歡喜了。

「我跟衛靈也相處過一段時間，一起去買衣服，我也能給點意見，不是嗎？」

衛靈無言，這種話真虧她說得出口，分明就是想要接近唐媽媽的借口，不過她也懶得開口，畢竟林倩問的並不是自己。

唐立此時卻突然出聲道︰「剛好我的畫展要開始了，這里有幾張票，你們一定要去看看。」說完，他從口袋里掏出票，遞給衛靈。

唐媽媽笑了。「你在國內首次辦畫展，我們一定會捧場。」

唐立這孩子想法是很多，可是卻很少付諸行動，這次听說他要辦畫展，她原本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以為最後還是不了了之，沒想到居然真的辦成了，她也感到很欣慰。

「你們慢慢逛，我們先走了。」跟林倩匆匆道別，唐媽媽拉著衛靈往另一邊走去。「朋^友說附近開了一間孕婦用品店，從衣服到用品一應俱全，我們去瞧瞧？」

一看就知道唐媽媽是早有預謀，連店鋪位置都打听好了，甚至連人家今天有折扣也了解得清清楚楚，真是讓人想拒絕都很難。

掃貨回來，衛靈渾身酸軟，累得不行。

唐媽媽仍是很有精神，從袋子里拿出戰利品，獻寶似的向唐睿展示。

罷從醫院回來的唐睿不斷點頭，表示這些東西都非常好看，娘親果然眼光好，哄得自家老媽紅光滿面。

好不容易得了個空，他湊到衛靈身邊，笑著問道︰「累嗎？」

「還好，」衛靈挑挑眉，笑道︰「媽很高興，你該多陪陪她的。」

「她是大忙人，想找到人不容易。」唐睿解釋道。

「對了，下午……」衛靈剛要說起唐立辦畫展的事，卻被唐媽媽興奮的喊聲打斷。

「小靈，趕緊把這衣服穿上，給唐睿看看漂不漂亮。」

她揚聲應了，認命地接過衣服走進房間，出來後又被唐媽媽拉著換了好幾套，直到唐睿看不下去出面制止，唐媽媽這才停手。

放完了年假，秦朗回到北部，順道帶來了不少衛靈父母托他轉交的東西，他笑稱自己是搬運工。

衛靈看著滿桌的東西都是她喜歡吃的，可以想象父母連日準備，就是為了能讓她嘗嘗，這讓她不由得紅了眼眶。

她跟唐睿結婚、懷孕生子的事，她一直隱瞞著家人，就是不想他們為自己擔心，可是現在看來，似乎讓他們更擔心了。

她把一些吃的分給秦朗，有些悶悶地問道︰「我爸媽有說什麼嗎？」

「他們說要你好好照顧自己，其實有學長在，根本不用擔心。」秦朗見她似乎心情不好，安慰道︰「伯母伯父的氣色不錯，等你生完孩子，回去給他們一個驚喜。」

只怕到時候是驚嚇吧……她模著鼓鼓的肚子，這件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衛靈暗暗下定決心，等孩子生下來之後，就跟父母坦白一切，反正有唐睿在，她心里有了底，多了不少勇氣。

「小靈，你的電話。」

衛靈正在房間翻看著故事書，一邊听著古典樂當胎教，听到林阿姨的喊聲後，她一臉疑惑地走出來接听，可是一听到對方自報姓名，她覺得更古怪了。

「你現在能出來嗎，我就在你家樓下。」林倩急切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來。

衛靈皺起眉頭，問道︰「林姊，發生什麼事了？」

「林峰出事了，想麻煩你去看看。」林倩嘆道。

衛靈關心地問道︰「他怎麼了？」畢竟曾經在一起過，她實在做不到完全不理會。

「用電話談不方便，我們見面再說。」

衛靈听出她的擔憂，明白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嚴重，便答應了，結束通話後，她向林阿姨說道︰「林阿姨，我出去走走，很快就回來，你跟唐睿說一聲，免得他擔心又出來找我。」

交代完，她拿了皮包，披著厚外套就出門了。

林倩在樓下來回踱步，看見衛靈，頓時松了一口氣。

兩人坐上計程車直奔醫院，林倩滿臉著急，沒有說話，衛靈也不知道怎麼問，索性沉默醫院的消毒水味讓衛靈十分不舒服，不過她強忍住了，她跟著林倩到了病房所在樓層，遠遠的就听見林媽媽的哭聲，她不禁遲疑著停下腳步。「林峰到底出了什麼事？」

林倩轉過身，壓低聲線道︰「沒想到鐘雪這麼不自愛，身體染上了不好的病，連帶的傳染給林峰。」

她說得籠統，但衛靈馬上就听明白了。「現在醫學這麼進步，應該不會有事的。」

「但不知道是林峰的體質關系還是什麼，他的情況不是很樂觀……」林倩眉頭深鎖，病房內母親的哭聲讓她很難受。「現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外公那邊我們還瞞著，他年紀大，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那麼你叫我來又能做什麼？」不是衛靈冷血，而是她也無能為力。

聞言，林倩有些惱了。「我也不想讓你這個外人攪和進來，只是現在林峰心灰意冷，幾度要自殺，我希望你能幫忙勸勸他。」

衛靈暗暗嘆氣，高傲如林峰，他還這麼年輕，所學都還沒有發揮，人生就要耗在病床上了，他當然無法接受。

看在曾經在一起過的情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進去見見他，不過要她勸他，她覺得應該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

林媽媽幾次哭得暈了，醫師擔心她身體受不住，讓護士替她注射了鎮定劑，到普通病房休息。

葉臨見到衛靈，禮貌地點頭示意，悄聲退出病房。

衛靈看見林峰穿著病人服，滿臉憔悴，雙眼無神空洞，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機。

好好一個人變成這樣，真是天意難測。

衛靈在心里感嘆了一下，扶著腰走了過去。「林峰……」

「你來做什麼？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冷笑道︰「看到我這麼落魄，你是不是很開心？畢竟當初我突然就和你分手，你肯定很恨我，可那是外公的命令，我根本違抗不了！」雙手抓著頭發，林峰有點歇斯底里。「我打算跟你好好過日子的，連新的房子都付了訂金，想讓你有個驚喜，那里是你喜歡的地段，很安靜，離市區也不太遠……還有花園，你說喜歡院子有秋千，我也跟設計師說了，你喜歡桌前有個搖椅，可以舒舒服服地看書，我也找到了。」

他用力搖頭，眼神有些瘋狂。

「如果當初我沒有因為外公的逼迫而妥協，我們就能一起出國，然後再回來好好生活，我就不會遇到那個姓鐘的女人，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林峰仿佛懺悔的話語，在衛靈心里沒有激起多少漣漪。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她明白他試圖想要補償她，可是她華震，以前是她心甘情願為他付出，現在是他們根本不可能再走在一起。

心淡了、冷了，又談什麼感情？況且事已至此，說再多的假設性話語也不過是在逃避事實。

林峰還在喃喃自語，衛靈卻沒有繼續听下去的意思。

以前覺得他頂天立地、果斷自信，現在卻只會一味的埋怨……

衛靈一推開病房門，林倩馬上就迎了上來，緊張地問道︰「怎樣，勸過他了嗎？」

「他听不進去，」衛靈指指里頭自言自語的人，黯然道︰「我覺得你們還是找個專業的心理醫師比較好，林峰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

林倩迅速收斂了頹然的神色，正色道︰「無論如何，都謝謝你能來這一趟。」

衛靈看著林家人進入病房，又看了林峰一眼，離開了醫院。

外面陽光燦爛，她卻覺得身子有些難，證想到林峰竟然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她模著肚子，暗嘆著這很有可能是林峰唯一留下的孩子了。

「你怎麼在這里？是身體不舒服嗎？」

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線，她轉過頭，走過去摟住來人，將臉埋在他的肩窩。

唐睿回抱住她，擔心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來看一個朋友，情況並不樂觀。」衛靈依偎著他，含糊地答道。

「生老病死，有時候很難避免，我們只能試著看開一點，像我們當醫師的更要這麼想，不然每天面對這麼多的誕生和死亡，很容易承受不了的。」他低頭親了下她的臉頰，補充道︰「尤其是一大堆親屬對著你哭泣，對你大聲咒罵，譴責你不夠用心，不夠盡力的時候……」

「很難受，對吧？」衛靈嘆了口氣，與他十指緊扣。

「嗯，不過經歷多了就沒太大的感覺，可以說是麻木了。」唐睿拍拍她的肩膀，恢復了笑容。「我們不要說這麼沉重的話題了，免得嚇到寶寶。外面冷，去樓下咖啡廳坐坐？」

「不了，你還有工作，我先回家好了。」衛靈朝他笑了笑，問道︰「今晚可以早點回來嗎？」

「我盡量。」他勾起一抹苦笑，見她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他挑起她的下巴，開玩笑道︰「寶寶八個月了，你要減少甚至禁止劇烈運動，只能看不能吃，實在太痛苦了，你忍心看我這麼難受嗎？」

她被他逗得滿臉通紅，郁悶的心情豁然開朗，她故作生氣地嗔他一眼。「唐醫師，這里是公眾場合，要注意形象。」

「這里就只有我們兩個，怕什麼？」唐睿見她的心情好一點了，牽著她往外走。「我幫你叫車，下次不要一個人出來了，讓林阿姨陪著吧。」

「好，我知道了。」衛靈被他拽著小手放進暖和的口袋中，覺得周身的寒意被清除得干干淨淨，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林峰的事讓她很難受，似乎又想起當初仿徨無助的時候，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衛靈坐上計程車，朝唐睿揮手道別，暗暗希望不好的預感只是她杞人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