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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安樂 第十七章 坦白一切 真相大白(2)

開了口,鳳天嵐叨叨絮絮說個不停,像在對失敗者炫耀似的,也像在對自己的愛情做一番說明。他知道沒有這個必要,但他就是想。

想著答應過孟孟的事,他緩緩伸出手,把掌心貼在鳳天燐額前,冰冷的掌心透出一絲暖意,接著,藍色的光景浮現,慢慢地將鳳天燐包圍起,藍光越來越盛、越來越盛,最終變得微弱、消失。

他松開手,定定地看著鳳天燐,「還你魂魄,孟孟歸我,我們之間的恩怨糾纏到此為止,從此你我兩清。」

然而任誰也想不到,這一刻,鳳天燐竟然張開眼楮。

鳳天嵐沒想到,鳳天燐更沒想到,只覺得像是有股外力支撐著自己似的。

鳳天嵐以為鳳天燐看不見自己,不料鳳天燐的視線準確無誤地與他對望。

他有兩分慌張、三分卑微,與過去每次面對鳳天燐時一樣,鳳天燐的氣熱總是將他壓得自鄙自卑。

鳳天燐開口了,緩慢而凝重,「我沒有和小六幽會,更沒有與她約定私奔,小六不願我們為了她兄弟鬩堉,不肯壞我名聲。她說︰「這輩子已無可挽回,縱然撕心裂肺,我仍會竭盡全力承擔自己的責任。」她會扮演你的妻子,用幾十年光陰還盡你一世情,而她與我約定來世再續情緣。她笑得淒涼,卻道︰「到時,我們要更珍惜彼此。」那次的見面,是我們對自己也是對彼此的交代。」

鳳天嵐愣住,鳳天燐說的與他听到的截然不同,怎麼會如此?薛蕾明明說……不對,是鳳天燐在騙他!

他飄回床邊,俯視鳳天燐,冷笑不已,「你以為說幾句謊話我就會放手?想都別想!那是我們之間的交易,她輸了就要把靈魂交出來。」

比起他,鳳天燐笑得更冷,笑靨里帶著濃烈鄙夷,「不敢相信自己被薛蕾愚弄?不敢面對真相事實?也對,謊言能讓你替自己的錯誤判斷找到合理的借口,讓你為自己的野心權謀、失敗落魄找到台階。你就繼續相信薛蕾的謊言吧,即使你心里比誰都清楚,我有多麼驕傲,驕傲到寧可樹敵也不屑說——」

兄弟對視,鳳天破不退讓分毫。

那年的事,他與小六都沒錯,憑什麼要他們背著污名?

兩人的目光像是一場戰爭,漸漸地,鳳天嵐的臉從慘白轉為青紫,表情從憤怒轉為羞愧與怨慰。

薛蕾……奪他一世幸福的不是鳳天燐,競是薛蕾?他理直氣壯的報復,弄錯了對象?是他的沖動害死小六,斷卻自己的一世安詳?他的痛苦、他的失敗,他人不人、鬼不鬼地在世間飄蕩,全是……拜薛蕾所賜?

薛蕾……薛蕾!

倏地,鳳天嵐身上的黑氣變得濃得化不開,四周空氣轉為壓抑寒冽,陰氣陣陣,魑魅魍魎叫囂著,連屋外樹上的夜梟也被這詭譎氣息迫得揚翅遠離……

鳳天嵐消失後,鳳天燐又回到無法動彈的狀態,失去那股支撐力量,他的眼皮再度垂下,嘴巴再度關閉。

黑白無常站在床邊,表情沉重地望著鳳天燐。

原來這才是真相,原來他家小六對這家伙用情如此深,斷卻今世續定來生,不是月老從中做梗,是被小六遺忘的愛情拉著她一步步朝鳳天燐靠近。

這是天底下父親最大的悲哀,不舍得女兒為情所苦,卻無法阻止愛情讓女兒受苦。

白無常拍拍黑無常的肩膀,低聲道︰「還有一個月,如果鳳天燐連這點委屈都受不了,他便沒有資格愛我們家小六。」

黑無常的臉黑得比平時厲害,他不滿意這個女婿,只是女兒一顆心全數托付,他又能說什麼?

他苦笑頭,對白無常說︰「閉上眼楮。」

「啥?」白無常沒弄懂好友的意思。

「我要搞小動作。」黑無常說得光明正大、理直氣壯。

「啥?」

這次黑無常連回答都省了,彎輕輕地在鳳天燐額頭上吹氣。

冷冷的氣體在鳳天燐額頭盤踞,像是在炎熱的夏天泡進冰桶里,沁心的涼,清晰了他的心,通了他的七竅。

鳳天燐說不清楚是痛苦還是歡喜,只覺得有什麼東西被沉澱了、安撫了、透澈了。

「走吧。」黑無常說。

屋子里重新安靜下來,鳳天燐雖然無法動作,卻依舊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誰?一個月是什麼意思?他們與小六是什麼關系?他對自己做了什麼?

疑問一個接著一個堆積間,他的情緒也一點一點回籠。

有了,出來了!暌違已久的心痛出現,他酸楚苦澀,心髒被狠狠地拉扯著、撕裂著,小六死亡時的哀痛重回到心中。

疼痛一下一下敲擊著他的神經,太多的情緒一股腦地往他的胸口強塞進去。

腦袋里,小六、孟孟、于文謙、鳳天嵐……不斷出現,陳年往事回到眼前,喜怒哀樂輪番上陣,好似地牛翻身,瓶瓶罐罐墜地,糖鹽醋醬和成一片,他形容不清那神滋味,心底被太多的東西、太多的情緒壓著。

鳳天燐呼吸急促,心跳如鼓鳴,恐慌像烏雲狠狠地罩住頭頂。

他快承受不住了,彷佛身陷洞穴,紛紛落下的巨石壓著他,教他無法動彈、無法尖叫,無能為力的恐懼壓迫著他。

冷汗淋灕,他像經歷一場大病似的。

這時,屋外東升的明月悄悄地灑落一片光華,光影溫柔地照著他的身體,他無法睜開眼楮,卻能感應月光的安撫。月光像孟孟那淡定的眼神,一寸寸撫平他的焦慮,舒口氣,鳳天燐漸漸緩了氣息,然後……

「你喝一口,我就喝。」

「上面有規定,孟婆不能隨便喝客人的湯,會被客訴的。」六號孟婆滿臉委屈。

「是我叫你試味道的,我會客訴你?你有沒有腦啊?」他大翻白眼。

她問,「你知道自己的身分、住處,或者親人嗎?」

他悶聲回答,「都不記得。」

「那你知道要往哪里去嗎?」

他恨恨咬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不、知、道!」

孟孟憐憫的目光對上他的視線,片刻後嘆氣說︰「你跟著我吧,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幫到你。」

「你跟著我吧」這句話听起來滿悅耳的,他笑了,笑得分外妖嬈。

接著場景轉換,畫面來到另一個地方——

孟孟眉開眼笑,「你今天渡化這麼多惡鬼,肯定會有福報。」

他才不在乎渡不渡化,他在乎的是她鮮女敕可口的唇。

手橫過,他將她攬到自己胸前,低聲在她耳畔輕道︰「你就是我的福報。」

「我不回去。」他說。

「你要回去。」她說。

兩個人同時發聲,同時震撼,也同時……

她看著他,發愣的表情傻得很可愛。

他仰頭大笑,怎麼搞的,一個又傻又笨又丑的女人,怎會讓他越看越喜歡、越順眼?

「我不回去當三皇子,我要守在你身邊一輩子……因為我不想忘記你。」

他對她大喊,「我不想當皇子,听到沒?我不想!」

「我是在認識你之後才曉得什麼叫做幸福。」

「我不想離開你不是錯誤,你不可以這樣對待我!」

「你好殘忍,你怎麼可以因為我愛你就懲罰我?」

這些場景一幕追過一幕,他想起來了,想起鳳三與孟孟的愛情,想起他們的不離不棄,想起他們的約定,想起……他們說好要一輩子在一起……

月華跌跌撞撞地沖進鳳天燐的院子里,她淚流滿面,哭個不停。

「你干什麼?一大早的,不怕惹惱主子爺?」李強一把將她拉開,低聲警告。

昨兒個夜里,賀姑娘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對,好像哭過似的。賀姑娘這樣,主子爺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瞧,爺到現在還沒起床,他們敢去打擾爺嗎?

月華急道︰「我要自首,我要跟爺說實話,你放我進去吧,求求你!」

她嚇壞了,給爺下藥的丫頭碧玉昨夜投井自盡了。

不該是這樣的呀,碧玉前天才興高釆烈對她說,薛姑娘允諾,等嫁進府里,要提她做一等丫頭,她這麼開心,怎麼可能跑去投井?是殺人滅口嗎?肯定是殺人滅口!

碧玉死掉,接下來就輪到她了,她死去,此事便死無對證,她是做了虧心事,可她不想死啊!

不行,她要求爺,要在被滅口之前把一切說清楚,讓自己失去被滅口的必要性。

魏總管踏進院子里,就見李強和月華拉拉扯扯,不成體統。

他管不到李強,那是自家主子爺的人,但月華還是歸他管的,因此他怒斥,「做什麼?吵吵鬧鬧的,還有沒有規矩?」

月華一看見魏總管,立刻撲到他跟前,雙膝跪地,頻頻磕頭,「魏總管,我錯了,是我說謊誣賴賀姑娘,她沒有在八寶茶里下藥,是碧玉下的,是薛姑娘讓我……」

她說得語無倫次,但大家都听懂了。

魏總管沉下臉色,碧玉投井的消息讓他煩躁不已,在他的打理下,府中一直井然有序,上下齊心,從未發生齷齪事,沒想到……

李強興奮地一擊掌,大聲說︰「我就知道賀姑娘不會做這種事!」

李新了然一笑,他果然沒猜錯,

他一拱手,似笑非笑地望著「薛派頭子」說道︰「魏總管,咱們府里恐怕得好好整頓整頓了,人還沒進府就能搞得雞飛狗跣,往後還能有安寧日子?」

魏總管板起臉,一甩袖,轉身走出院子。

一陣尖叫,薛蕾從惡夢中驚醒。

她又夢見了,夢見李大山在她身上為所欲為。

這該死的惡人,她已經將他千刀萬剮,為什麼他還能出現?

她抹掉額間汗水,揚聲喊,「翠玲,備水。」

餅了會兒都沒有人響應,她怒火中燒,加大音量,「翠玲!」

眼見還是無人理會,她下床。

由于燭火已滅,唯有皎潔的月色入窗,她模模糊糊地看著在床邊打地鋪的翠玲,抬腿向翠玲踢去。

她踢得很用力,翠玲被踢得翻轉兩圈,腰重重撞到桌角,砰地一聲,但是她沒有醒。

薛蕾更加不滿,上前再次抬腳,準備往翠玲的肚子踹,可突然間,刺骨的寒意鑽進骨里,她打起寒顫,腳落回地面,手心滲汗。

咽下恐懼,她顫抖著身子走到桌邊,試著點亮蠟燭,這時一陣陰風吹來,她猛然轉頭。

透過月光,她看見李大山,他全身上下布滿窟窿,每個洞都汩汩地流著鮮血,血腥味充滿她的鼻息間,他獰笑著蹣跚走到她面前。

他向她伸出手,笑道︰「小美人,再讓爺爽一次……」

她倒抽口氣,捂住狂跳不止的心髒,猛然轉身,企圖逃出屋外,可是才跑兩步腳就被人牢牢抓住。

怎麼回事?她低頭看見三歲的庶弟薛儒笑咪咪地拿著一把糖遞給她。

「姊姊吃糖,糖很好吃喔,吃完會吐血喔……」

話說完,他忽然吐出一口血,濕黏溫熱的血噴在她的裙子上,在她裙間擴散,漸漸地染成一朵血蓮。

薛儒病重那天下午,薛蕾在書房里研開鮮紅的顏料,畫下一朵朵嬌艷的血蓮。

她嘴角噙著笑意,耐心等待婢女傳來薛儒死亡的消息,心中盤算著要把薛儒的死推到誰的身上,張姨娘?還是貝兒那個爬床賤婢?

「放開我!」薛蕾用力踢著薛儒,企圖把他踢開,沒想到每踢一下,他就嘔一口血,每口血都在她的裙擺間染出一朵風姿綽約的血蓮。

他玩得上癮,她不踢了,他仍是吐個不停,還笑著把糖里捧得高高的,笑著笑著,血從他的七孔往下流。「姊姊吃糖……姊姊吃糖……」

她全身顫抖,冷汗濕透,飛快跑到床邊,抓起掛在床邊的那串平安符用力往前推。

一聲嬌女敕的笑聲響起,「大小姐也會害怕啊?殺人的時候怎麼就不怕呢?」

聲音從後腦傳來,她不想看,但身子卻不受控制地轉過方向。

柳姨娘就坐在她身邊,笑靨似花,一如當年。

「一個人做過什麼,早晚得還。我記得這話還是大小姐同妾身說的,妾身對大小姐做的已經用性命還了,現在大小姐是不是該把欠妾身的,也清算償還?」

「我沒有欠你什麼,走開!你當人的時候我不怕你,當了鬼我更不怕!」薛蕾強忍恐懼,咬牙大叫。

「大小姐忘記了呀,是你說能用七尺白綾換得暉兒、儒兒、棠兒活命,可暉兒、儒兒死了,棠兒如今這副光景,竟是不如死了的好,大小姐你欠我的可不少……」柳姨娘站起身,她還在笑著,可笑聲變得又細又尖。

她的頭貼近薛蕾,緊接著慘白的面容慢慢地漲起,轉為紫黑色,頭一歪,長長的舌頭垂下,不知道哪里出現的白綾咻地將她吊上屋梁,而她尖銳的笑聲依舊不停。

薛蕾驚慌失措,捂住耳朵快步沖出屋子,一面跑一面告訴自己,她不怕,只是在作惡夢,醒來就好。

可是薛儒在追她、李大山在追她、柳姨娘在追她,連薛暉也來了,張姨娘、陰兒、喬姨娘……通通來了,她不斷奔跑,不斷尖叫,卻甩都甩不掉……

她沖進花園,以為離開自己的院子就好,可是……為什麼花園里出現那麼多棵大樹?以前明明沒有樹呀,不該有樹的啊……樹上掛著一條條的,是什麼東西?

她定眼看仔細,方才發現那是……尸體?

夜風吹過,尸體與尸體踫撞,叩叩聲響,一下下指在她心上。

突然間,這些尸體同時轉頭沖著她笑,他們是……被她逼得上吊的商人。這一幕讓薛蕾雙腿發軟,再也無處可逃。

她用力抱住頭,放聲喊叫,「不是我的錯,誰叫你們擋我的路,你們該死,一個個都該死!」

幾天後,尚書府傳出薛蕾發瘋的消息,太醫進出尚書府數次,可薛蕾的病情毫無進展。再過幾日,天干物燥,薛蕾點火把自己給燒了,那把火燒得很猛,大半座尚書府都燒壞了,薛尚書被燒傷了手腳,薛大少爺至今尚在昏迷,而薛蕾被燒成焦尸,看過的人都不勝唏噓,京城第一才女吶,怎會落得如此下場?這尚書府是從哪里招來了什麼惡運?

半個月後,上官檠向皇帝遞上奏折,里頭附著一封書信,是那些曾被薛府坑害的商戶們聯合上書,他們求皇帝作主還他們一個公道。

燒糧、囤糧的事爆出,皇帝龍顏大怒,朱筆一揮,薛家產業交由大理寺,待案情審理清楚後,分給各商家作為補償。

尚書府和三皇子的親事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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