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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安樂 第七章 真實身分揭曉(2)

在妞妞和瑗瑗的聲聲催促下,她坐回妝台前,任由兩人折騰。

開心嗎?應該開心的,只是……心被掏空,快樂不起來。

孟孟望著銅鏡里的自己,她第無數次想起那張臭臉。

他到底去了哪里?

在繁復的儀式過後,孟孟收下聖旨。

皇上相當「懂事」,深怕把名聲給足了,日後孟孟不好談親事,畢竟女子行醫,在講究男女大防的世代里,沒有幾個男人能夠接受。

因此皇帝慷慨地給她百兩黃金、五千兩銀子,獎賞她這個首功之人。

听到這麼多錢,村里的人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

皇帝幾句輕飄飄的話,孟孟就得到這麼多賞賜,可見張大嫂沒說錯,孟孟是天上仙女來投胎,連佛祖都要看顧幾分。

大伙兒一句接一句說個不停,臉上興奮不已,好像這道聖旨是進了他們家大門似的。

里正拍拍手,等大家都安靜後,揚聲道,「今兒個晚上,我要整上幾十桌好菜,雞鴨魚肉我全包了,大家有桌子的出桌子,有空閑的過來幫幫手,搭灶起鍋做好料,咱們柳葉村上下樂一樂。」

听見里正這麼說,大伙兒更樂了。

里正看一眼孟孟,詢問她的意思。

她怎麼會反對?這是村里人的好意熱情。她把兩錠銀子塞進里正手里,說道︰「今天已經夠麻煩大家的,沒道理還讓您出銀子,這頓飯我請客。」

「這怎麼行,你平日里給咱們村人治病都沒拿銀子,有時連藥材都包了,好不容易有這等天降大喜,自然該我們給你賀賀,就當做是大家的一點心意。」

里正說完,旁邊的人連忙附和,「沒錯,正是這個理兒。」

「孟孟和憶憶兩姊弟自小沒了爸娘,照理說應該是咱們多照應他們,誰知反過頭來倒是孟孟處處照應咱們。咱們雖大字識不得幾個,可也知道感恩圖報四個字。」張大伯說。

「有道理,里正,這錢不能全讓您出,我家里那只豬養得肥得很,拿出來宰殺,夠撐場面的了。」李大叔揚聲起頭。

「我家里有十幾只雞呢,我拿一半出來。」

「我家後院埋著兩壇好酒,今兒個晚上咱們醉不歸。」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晚上的酒菜湊足了,大伙兒一聲吆喝,卷起袖子往外頭走去,準備殺豬宰羊大顯身手。

望著村里人的熱情,于文謙笑道︰「孟孟姑娘做了多少好事才能得到這麼多人心。」

孟孟頭,說道︰「我一身醫術,卻無人肯讓我治,若不是村里人良善,有個頭疼腦熱的肯找我幫忙,到頭來,我學的不過是紙上功夫。」

「才不呢!」妞妞不服氣地道︰「我們家小姐待人可好著呢,別說頭疼腦熱了,余家女乃女乃病得下不了床,到最後還不是我們家小姐給醫好的,現在成天在屋前曬太陽,給小娃兒們講故事呢。

「想當初,余伯伯把家里的銀子全湊上,還同人借了二兩銀子,進京城請濟善堂的大夫來看,結果只得了四個字——壽終、無救。一兩銀子一個字,這四個字多矜貴啊,連個藥方都不開,還說什麼京城最厲害的大夫都在濟善堂?鬼話連篇!」

聞言,于文謙臉有慚色,不管如何,那里都是培育他一身醫術的地方,妞妞的話讓人下不了台。

孟孟掃了妞妞一眼,「妞妞,別胡說。」不過于叔沒沒錯,後代子孫躲在那塊牌匾後頭,享受先人余蔭,自然不思上進。

妞妞不滿,噘起嘴,還想辯駁。

于文謙性情溫善,接話道,「妞妞沒說錯,如今的濟善堂,實力遠遠比不上前兩代。」

「她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孟孟客氣地道。

她一說,妞妞笑了,于文謙也笑了。

妞妞快言快語「小姐還比我小兩個月呢,我是小孩子家家,小姐是啥啊?」說完,一溜煙跑得沒影。

她得把銀子搬回小姐房里,地窖就蓋在小姐房間底下,那里頭的銀子都快堆滿了,前陣子听小姐說想買幾個鋪子租出去,這陣子怎麼又沒影兒了?

妞妞離開後,孟孟道︰「于大哥別把她的話放在心里。」

「不會的。哥見事清楚,如今的濟善堂實力不如名聲,再這樣下去,早晚會被其它醫館取代,分家對後代子孫而言是好事。」

「于大哥不打算開醫館嗎?」

「我過去一直在等大哥回來,想著能兄弟倆一起合作,如今……待學會這手金針之術後,也該把醫館給做起來了。」

「如果有困難的話,我可以借——」

他阻止孟孟往下說,「姑娘也太看不起太醫了,太醫的俸銀確實不多,但高門大戶惜命,治得好經常有賞賜。再者祖父母說過,待我成親後,要把體己銀子給我立業,我祖母別的本事沒有,聚沙成塔的能耐大著呢,不過……孟孟姑娘若有意與我合伙,那又另當別論了。」

孟孟頭,她心無大志。「既然如此,我們快進去學功夫吧,早點學成點開業,完成于叔的夢想。」

于文謙眉心微緊,他以為她會順著合伙往下說,那麼他會暗示她道︰「我未訂親、未成親,身邊沒有亂七八槽的通房丫頭,若孟孟姑娘不嫌棄,願與在下舉案齊眉,于某並非遷腐之人,定不會阻止姑娘在醫館發揮所長……」

遇見她,他想了很多過去不曾考慮過的事,他從不認為一面之緣可以影響人們什麼,可是那一面確實重重地影響了他。

他從沒見過這樣恬淡安適的女子,她的笑容淡淡的、話淡淡的,連言行舉止都淡得像個影子,他也不懂,這麼淡的她怎麼就在他心底烙下重重的印記呢?

他沒有過這種感覺,但依著本能,他知道自己想要她。

可惜她對自己似乎沒有相同的心思,不過他不擔心,他一直是這樣一一赤手空拳為自己打下江山,他相信日後自己的江山里,必定有個賀孟莙。

此時,外頭來了一輛馬車。

馬車速度飛快,孟孟的目光不自覺被吸引。

她見過那輛馬車,在張家的時候,馬車的外觀不張揚,但細看可以發覺作工、用料都上佳,那兩匹馬也是炯炯有神、難得一見的神駒,馬車在賀家門前停下,孟孟隨即看見紀芳從車上跳下來。

孟孟細細看她兩眼,眉心蹙起,想著都這樣了,怎麼……

紀芳沒發現孟孟細微的表情,只是急匆匆地跑到她跟前,「小泵娘,你……叫孟孟對吧?」

「是。」孟孟點點頭。

紀芳用力喘氣,孟孟的表情更凝重了,見她要開口,孟孟截下她,「有話我們進去再說。」說著扶住紀芳。

孟孟的親密讓紀芳感覺奇怪,但現在不是討論這種事的時候。

紀芳進屋,行經于文謙身邊時對他點頭為禮,于文謙是太醫院的大夫,紀芳見過他幾次。

于文謙回禮,先行避到外頭。

紀芳剛坐定,就听見孟孟對下人說——

「楊嬸,別上龍井,給世子妃上菊花枸杞茶。」

紀芳皺眉,不開心她的自作主張,她對菊花茶不感興趣,但……算了,客隨主便,她沒多表示意見。

「孟孟,朝廷的封賞下來了嗎?」紀芳尋個話頭開口。

「是。」

「這次的封賞是世子爺去討的,我不確定合不合你的心意,如果你想要揚名,世子爺和太子有幾分交情,可以為你討來匾額,你有開醫館的打算嗎?」

孟孟頭,她對目前的生活很滿意,她不需要盛名,有病人上門就醫治,沒病人上門她就鑽研醫書,讓自己有事可做。

確定了孟孟的心意,紀芳點頭,慶幸自己沒做錯決定。

說完這一件事,第二件事情……她舌忝舌忝唇舌,轉頭讓伺候的人守在外頭,待門關起,她猶豫再三,才壓低聲音問︰「孟孟,听說你有一種特殊能力,你能夠……」

孟孟見她神情緊張,笑著接下話,「對,我能夠看見鬼魂。」

柳葉村上下全知道這事,她很幸運,若這件事發生在別人身上,或許會被當成巫術,遠觀卻不敢親近,幸好在這項能力公諸于世之前,怒放的桂花、耳垂上的紅痣、她無師自誦的神奇醫術,以及惠致禪師所言,把她的「身世」定了調,所有人把她和神佛歸成一類,而非把她當成邪祟。

說到這個,她分外想念自家爹爹,爹的先見之明替她的能力開了條康莊大道。

紀芳又問︰「那天你形容的那個……是人還是鬼?」

孟孟屏氣凝神,所以是那天她沒把話說好,讓紀芳誤解?所以紀芳果然認識鳳三,他的直覺無錯?

她點頭,輕輕回答,「是鬼。」

孟孟的回答讓紀芳既驚又喜,她連忙從袖子里掏出一張圖,遞到孟孟跟前。

不是水墨畫,是紀芳最擅長的素描,和官府緝捕犯人的圖像天差地別,這張圖畫得太像了,凡是見過鳳三的人,一眼就能認出。

「是他嗎?」紀芳望著她的臉,連眨眼都不敢。

孟孟又點頭,「是他!」

「太好了,他在這里嗎?」紀芳起身,飛快在廳里繞兩圈,呼喊著,「鳳三?你看得見我嗎?阿檠因為你的病快愁死了,你怎麼不快點回去?」

鳳三?他真的叫做鳳三?他的病……難道他還沒死?他還不算亡靈?難怪他身上沒有陰寒之氣,難怪她不畏懼與他親昵,原來是……

「可以請教世子妃,鳳三是誰嗎?」

「他是三皇子,名叫鳳天燐,因排行老三,所以許多人喊他鳳三。他是皇帝最疼愛的兒子,雲貴妃所出,是世子爺最好的朋友,他沒告訴你嗎?」

孟孟頭,怎麼說啊?他全都記不得了。

鳳三……她還以為是驕傲的鳳凰,還拿他當賀家三號親人,誰知他競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果然是鳳凰啊,在枝頭頂端張揚的鳳凰。

不過,確實啊,那一身貴氣與霸氣掩也掩不住,當人的時候所有人都要听他的,當鬼,鬼自然要怕他。

見紀芳說得激動,孟孟柔聲相勸,「鳳三不在這里,世子妃還是小心為上。」

心為上?什麼意思?意思是鳳三對她心懷怨很,想尋機會修理自己嗎?

不會吧,他的心眼有這麼小?不就是她喜歡阿檠,不喜歡他嗎,感情這種事哪能勉強。

紀芳問︰「姑娘可否把話說得清楚些?」

孟孟微詫,她不知道?還是自己弄錯了?

她直接抓手號脈,片刻後,確定了,「世子妃有孕,難道您不知道?」

「我有孕?!」紀芳瞠目結舌,指著自己,不敢置信地望著孟孟,「你說我?」

丙真不曉得?靖王府里伺候的下人未免太漫不經心,這麼重要的事……

「已經兩、三個月了。」孟孟說。

紀芳頭,這個身體、這塊田未免太肥沃、太好耕,幾年前的「新婚夜」,上官檠假戲真做,讓她懷上沐兒,如今……兩個月以上,莫非又是新婚夜里的成品?

懷沐兒時,肚子都大了,她還懷疑自己長腫瘤,現在又……若不是孟孟提醒,會不會又搞到五、六個月才發現,再搞一次烏龍?

「我身子沒有不適。」紀芳苦笑。

「不是吧,世子妃近日應該特別容易上火,解便不順,嘴巴里有潰瘍癥狀。」

「我以為是……因為鳳三。」

紀芳看不得上官檠受委屈,看不得他為鳳天燐的事責怪自己,為了遍尋天下名醫,該使的力、該出的招,她全用了,可是神醫、名醫來過一批又一批,沒有一個能有好辦法。

孟孟將菊花茶推到她面前,柔聲勸道︰「喝一點吧,對世子妃有幫助。」

「多謝。」紀芳目光落在孟孟身上,這姑娘的醫術確實不簡單,競能一眼瞧出她的狀況,難怪能早早就發現瘟疫。「我們先談談鳳三的事好嗎?你是什麼時候遇見鳳三的?」

「我是在濟善堂遇見他的,兩個多月前。」

「他常來嗎?」

「昨天之前他一直都在。請教世子妃,鳳三還沒死嗎?發生什麼事了?」明明已經從紀芳的話中听出端倪,明明直覺告訴她此事無誤,孟孟還是想從紀芳嘴里再次得到證實。

紀芳嘆口氣,娓娓道來「……他在我們成親當日失蹤,消息傳來的時候,我和阿檠還以為他鬧脾氣,出走個幾天,想明白之後就會回來,沒想到……」上官檠不斷責怪自己,連皇帝也對他不悅,若非瘟疫一事處理得當,他至今仍不得皇帝待見。

紀芳說得並不完全清楚,孟孟卻听明白了,為什麼拜把兄弟的婚禮鳳三沒有同慶,反而鬧脾氣?是因為喜歡上好兄弟的妻子吧!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吶,肯定把此事看成重大挫折。

凝視著紀芳姣美的臉龐,孟孟理解鳳天燐的喜歡。

紀芳眉眼如畫,膚如凝脂,唇紅齒白,這樣的美麗,便是女子也會心動,更何況她老早就听說過紀芳的能耐與本事,面前這人並非泛泛女子,有眼光的男人都會愛上。

可怎麼辦呢?紀芳已經是世子妃了,朋友妻不可戲,鳳三心底肯定憋悶。

「沒想到隔天鳳三昏迷不醒的消息便傳來,皇帝命太醫駐守,務必將他救回,阿檠天天探望,可鳳三的病情始終不見進展,前兩天太醫甚至預言,他再不醒來,恐怕永遠都不會醒了。」

這消息讓上官檠陷入低潮,他怨恨自己一意孤行,他說︰「如果我等鳳三心結解開之後再成親,就不會有這種事。」他把所有的責任全往自己肩上扛。

「他為什麼會昏迷不醒?」

「不知道,我只曉得薛尚書的女兒薛蕾行經官道時,馬匹受驚,車夫好不容易控制住後,才發現鳳三躺在路旁,可人早已失去意識。薛蕾認得鳳三,便把人給帶回京城……」

說到薛蕾,紀芳口氣微涼。

孟孟沒注意,因為她心中早已波濤洶涌。

但她的表情一如平常,不是她的功夫好,而是……洶涌給誰看呢?在知道他的身分,在曉得他未死之後,她便清楚,兩人之間再無可能。

承諾是虛言,約定是空語,他與她之間的交集,在這一刻填入句點。

「孟孟,鳳三還會再來嗎?能不能請你轉告他,讓他早點回魂?」紀芳咬牙握拳。

她發過誓,只要鳳三肯清醒,對不起他的,她會想盡辦法彌補;只要鳳三別用死亡懲罰他們,她願意竭盡全力,為他創造幸福。

她很清楚,阿檠不會責怪她,只會怨自己,這樣的自怨會在他們之間埋下一根刺,這段愛情、這場婚姻得來不容易,他們足足花了兩世才走到如今,她不允許任何危機產生。

「請你轉告他,太醫說他沒有太多時間了,請他不要再耍任性,更不要用自己的性命懲罰阿檠。」

孟孟擰了眉心。紀芳弄錯了,他是失去記憶,不是刻意怨誰、罰誰。

「一切拜托你。」

孟孟回答︰「放心,我會盡全力。」這時,紀芳並不曉得,這句話在不久之後,真的教孟孟「竭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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