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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蘭問情 第10章(1)

這一日,金刀門眾人全聚集在廳堂,葉霸天虎目一瞪,直盯著站在他面前瑟瑟發抖的一對男女。

男人相貌方正,一看就是老實人;緊貼他身旁的女子,個頭嬌小秀氣,雙眼怯怯地瞥了眾人一眼,又害怕地垂下,再不敢抬起頭來。

「你說你就是老夫的孫女葉梅鶯?」

葉霸天眯眼細細打量著她,眉眼間是有幾分像他那個膽小的媳婦。

「……是。」葉梅鶯囁嚅低道,更朝身旁男人偎去。

「你又是誰?」葉霸天問著孫女身旁的男人。

「我……我叫丁大勇,是梅鶯的夫婿。」

丁大勇鼓起勇氣直視葉霸天,背脊卻不由得冒出冷汗來;在那一雙眼的瞪視下,猶如被猛虎給盯住,令他雙腳不由得抖顫。

「梅鶯,你為何叫人冒充你身分前來認親?你把爺爺當成什麼了?可以任人愚弄之人嗎?」

葉霸天聲如洪雷,嚇得葉梅鶯驚跳起來,躲到丁大勇身後。

「我……我……哇……我就說我不要來啊!都是干娘硬逼我來的!」葉梅鶯再也忍不住地大聲哭了起來。

霎時,眾人全愣住了,一同瞥向拉下臉的師父。

「有什麼好哭的!你爹娘是怎麼教你的?!叫你回來認祖歸宗有那麼可怕嗎?!」

葉霸天氣得大吼。這丫頭就跟她那個沒用的娘一樣,他實在不懂兒子為何會看上那種懦弱的女人。

「大勇哥,我不要留在這里,我們走吧!」

葉梅鶯害怕地撲進丁大勇懷里,才來不到半個時辰就嚷著要走,瞧她如受驚的小兔般,看得眾人全啞口無言。

眾弟子交換了個眼神,同時嘆了口氣,心忖還是小師妹好。

「你這個沒用的丫頭氣死我了!」葉霸天氣得拂袖離開。

「小……」石影想上前勸她,可實在是喊不出「小師妹」三個字;原來在大家心中,早已認定葛香蘭才是他們的小師妹。

「這……師父的脾氣就是這樣,你們別太在意。才剛來就多住蚌幾天吧,好歹也是一家人。」秦風看向丁大勇,示意他勸一下葉梅鶯。

「我不要留在這里。我要找香蘭,她人在哪里?」葉梅鶯見那麼多男人圍著,有些害怕,躲到丁大勇身後,探出頭來問。

「小師妹人在唐家莊,我帶你們去吧。」劉原出聲,他也想見見小師妹。

她這算是鳩佔鵲巢?

梆香蘭坐臥床榻上。自從她受傷後,唐軒就把他的寢房讓給了她,自己去睡書房;其實她可以搬到另個房間的,可唐軒卻堅持她得留在他寢房,她也就由著他了。既然主人是心甘情願,她自是不需感到內疚。

只是沒想到毒解了之後,身子仍是這般虛弱,面色蒼白不說,連走沒幾步路就微喘;自她有記憶以來,可從不曾像現在這般,著實令向來好動的她無法接受,只盼大師兄能快些來救她。

實在靜不下來的她,略感吃力地起身,緩步走到小廳,氣息微喘,只好先坐下來喘口氣。看來以她目前虛弱的身子,想憑一己之力走出房門是有些困難了;就在她沮喪不已時,房門由外被推開來,走入一道修長身影。

唐軒甫踏進房,瞧見她離開床榻,劍眉微擰,又見她微喘的模樣,俊臉一沉。

「為什麼不好好躺在床榻上休息?」

「悶。」葛香蘭一臉郁悶,那委屈的模樣,瞧進唐軒眼里,不禁一陣心疼。

猝不及防地,她被他打橫抱起。葛香蘭驚呼一聲,雙臂立即勾住他脖頸。

「你要抱我去哪?我不想再躺回床榻上了。」一直躺著,她都要覺得自己是個廢人了。

唐軒黑眸含笑,抱著她往外走去。「廳堂來了客人,這個客人你一定想見見。」

「誰?是不是大師兄來了?」葛香蘭心下一喜,若真是大師兄,她就能早些康復了。

「不是。」

唐軒抱著她走出靜園,穿過游廊、假山、庭園,走向廳堂;就在葛香蘭納悶到底是何人來時,兩人已踏入廳堂。

「香蘭!」葉梅鶯一見到被人抱進來的葛香蘭,真是又驚又喜,快步走到她面前。

「梅鶯!」葛香蘭驚喜地看著她以及她身後的丁大勇。

唐軒將葛香蘭放坐在梨花木椅上,退了開來;葉梅鶯立即走上前。

「香蘭,你身子還好嗎?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

在來唐家莊的路上,葉梅鶯已听石影師兄弟大略說了香蘭近來發生的事。當親眼瞧見一向氣色紅潤、身子骨極佳的好姐妹,現在竟然需要人抱著走,且氣色差得似乎隨時都會昏倒,令她很是不舍地落下淚來。

「你這愛哭的丫頭,都成親了怎麼還是一樣愛哭啊!」葛香蘭笑嘆,拿起絲絹替她拭去臉上淚水。「見過你爺爺了嗎?」

「香蘭,娘說得沒錯,爺爺真的好可怕。我本來不想來的,但干娘派人通知我,硬逼我定要來一趟。」葉梅鶯拉著葛香蘭的手,說得一臉委屈。

「你這個膽小的丫頭,那是你爺爺,他再凶也不會吃了你!」葛香蘭氣惱地賞了她一個爆栗。

大廳里,唐家眾人總算是見到真正的葉梅鶯了;沒想到葉梅鶯竟是如此怯懦的姑娘,看在唐楓眼里只能搖頭。印象中老友的媳婦確實是個怯懦畏縮之人,而她生的女兒跟她一個樣,以老友的性子,定是對這個孫女十分失望。

「香蘭,我沒打算在這停留太久。我見過爺爺了,要跟大勇哥回梧桐城去。」

葉梅鶯手撫著頭,似被香蘭打得很習慣了,只是這回香蘭的力氣變小了,令她心底一陣擔憂。她這趟是被干娘逼來親自解釋香蘭冒充她身分的事,並和爺爺相認;她對爺爺並無任何感情,且十分怕他。既然事情都處理好了,自是想早點離開。

「你才剛和爺爺見過面,不多待幾天就要走?」

梆香蘭一听,不禁一肚子氣。爺爺心里想必十分難過,親孫女並不願與自己親近。

「香蘭,我已經嫁人了,大勇哥的娘親一個人住在梧桐城,我們也不放心,不能出來太久,還得趕回去。」

不能怪她無情,她自小到大從沒跟爺爺相處過,加上小時候常听娘提起爺爺是個可怕之人,對爺爺的印象自然不好;加上她跟娘一樣膽小,對一臉嚴厲、聲如洪雷的爺爺有著很深的恐懼,因此她自覺無法與爺爺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

「你……」

梆香蘭見她心意已決,也清楚她生性膽小,只是心底仍替爺爺感到難過。將近半年的相處,雖然她嘴上常說隨時可以抽身離開,看似灑月兌,可心底卻早已將葉霸天當成自己的爺爺了。

「香蘭,你自己保重,時候不早了,我和大勇哥要離開了。」

葉梅鶯見她身邊有那麼多人在照顧她,也就放心了;既然事情已處理完畢,她只想盡快回梧桐城。

「好吧!大勇,照顧好梅鶯。」葛香蘭也不再強留人了,只一再叮囑丁大勇。

夫妻倆朝眾人告別後離開,石影師兄弟對這個真正的小師妹並無任何不舍,令他們掛心的是眼前這一位。

「小師妹,你的臉色為何如此蒼白?」石影擔憂地問了句,責怪地瞥向她身後的唐軒。

「小師妹,你趕快把身子養好,再回來看我們,大家都很想念你。」秦風瞧她氣色不佳,心疼極了。

「是啊,小師妹,師父嘴上不說,可我們知道他心里有多擔心你。」劉原說出眾人都知道的事。

「三位師兄別擔心,等我大師兄來,我很快就能復原的,到時候再去看大家和爺爺。」

梆香蘭瞧著圍在她身旁的三位師兄,心里一陣溫暖。要說她這趟冒充之行最大的收獲,就是得到金刀門上下的關愛,而這些原該屬于梅鶯的,可惜梅鶯無福消受。

三人又是一陣噓寒問暖,一再囑咐唐軒照顧好她,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看來真正的葉梅鶯得不到金刀門上下的喜愛,反倒是你這個冒充者,得到了他們的關愛。」

唐軒在抱她回房時,說出這顯而易見的事實。

「是啊!留在赤霄城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葛香蘭一語雙關,笑靨如花;這里有他,有金刀門,令她舍不得走了。

唐軒注視她蒼白臉上那抹笑容,有如在雪地里綻放的花朵,荏弱卻惹人憐愛,顧不得兩人在游廊上,俯首攫住她的唇,溫柔深吻。

初冬的早晨,空氣中透著一股寒意;這對近來身子骨變差的葛香蘭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想踏出房門,非得披上一件大氅不可。

寢房小廳里,圓桌上擺著一籃糕點、一碗熱騰騰的豆腐腦,葛香蘭吃著豆腐腦暖了胃,感覺身子暖和了些,小臉不禁揚起一抹笑。

「嘖嘖,石影這家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他以為我們唐家莊沒法照顧好你嗎?每天送上一碗豆腐腦和糕點,這不是擺明瞧輕咱們唐家莊嗎!」

唐嫣見葛香蘭吃得一臉滿足,嘴里就忍不住啐罵。

「人家是懷疑我們苛刻他們的寶貝小師妹,才會輪流送這些吃食來。」

唐綺看著已解毒半個月、臉色卻仍蒼白的葛香蘭;瞧她此刻一臉病容,也難怪金刀門上下會懷疑他們沒有照顧好他們的寶貝小師妹。

「真是的,難道我們會虐待自己人嗎!香蘭可是唐家莊未來的二少夫人,對吧二嫂?」唐嫣雙手撐著下顎,看著面前慢條斯理吃著豆腐腦的人。

「我還沒嫁給你們二哥,這聲二嫂叫得太早了。」葛香蘭不理會兩姊妹的輪番抱怨,淡定地繼續吃。

姊妹倆互視一眼,可容不得她裝傻,唐綺笑道︰「二嫂,不提你住在二哥的寢房,女子的閨譽早毀了。再說二哥為了替你逼毒,兩人果身相對十日,又一同浸泡藥草湯、同床共枕,你不嫁給二哥還能嫁給誰?」

梆香蘭一听,手上動作一頓,小臉緩緩抬起,美眸驚愕地瞠大,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麼。

「你說什麼?果身相對十日?」

「難不成二哥沒有告訴你這件事?」唐嫣見她一臉愕然,訝異地問。

天啊!梆香蘭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蒼白臉上迅速染上緋紅,一想到兩人果身一同泡藥草湯——

「沒告訴香蘭什麼事?」

房門由外被推開,走入一抹修長身影。唐軒黑眸如炬,一眼即看到低垂著頭、神情有異的葛香蘭,不禁劍眉微擰,目光掃過兩個妹妹。

「咳,二哥,就不打擾你和二嫂了。」唐嫣一臉竊笑,拉著小妹趕緊離開。

二嫂?唐軒因這個稱呼而揚笑,目光掃過桌上的吃食,含笑坐到葛香蘭身旁。

「方才你們在聊什麼?」

「聊你是怎麼幫我逼毒的。」葛香蘭話說得小聲,頭垂得更低,都快貼到桌上去了。

唐軒一愣,注視著她羞窘、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模樣,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長臂一伸,將她移抱到大腿上。

「不需覺得難為情,我們都快成為夫妻了。」

梆香蘭靜靜依偎在他懷里。近來只要兩人私下相處,他總喜歡抱著她,她也愈來愈習慣他的氣息包圍住她,令她有種溫暖安心的感覺。

「等你身子調養好,我立即派人向齊叔提親。」他等不及了,想盡快娶她過門。

梆香蘭不吭聲,閉上眼,靜靜偎靠在他脖頸間,與他耳鬢廝磨。

「二哥、香蘭,齊叔、齊嬸還有孫浩庭全來了,人現在在廳堂了!」

唐嫣去而復返,顧不得禮貌地推開房門,朝里頭的一對交頸鴛鴦開心叫喊。

寢房里圍著一群人,眾人目光皆投向坐在床邊、身著青衫衣袍、面容冰冷的男人。

但見他在為葛香蘭把脈後,眉頭緊皺,令那原本就冰冷的面容更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大師兄,我身子的狀況如何?」葛香蘭問得小心翼翼。其實她很想說︰大師兄,你的臉色已經更夠冷了,就別再皺眉頭,我可不想房里結冰。

孫浩庭淡瞥她一眼,從懷中拿出一包軟布攤開,上頭插著長短不一的銀針,接著取出銀針往她周身大穴扎下。

「唐家莊的毒果然陰險,雖用以毒攻毒之法可解,卻也傷及你內腑,造成氣血凝滯不通。我連著三天為你下針,之後服藥調養一個月,自可恢復。」

孫浩庭這麼一說,著實令他身後的眾人松了一口氣。

「齊叔、齊嬸,你們一路辛苦,不如先到房里休息。」唐軒問著一臉憂心的兩人,在看向葛鳳嬌時,暗忖香蘭與其母竟有八分神似。

「在休息之前,我倒是想先和你談談。」

梆鳳嬌注視著面前溫文儒雅的男人,那雙銳利黑眸不容人輕忽;在他扶著女兒走進廳堂、那對女兒的呵護和黑眸底透著的深情,明顯得讓人難以忽視。

「沒錯。唐軒你倒是給我說清楚,為何香蘭會變成這樣。」齊武心疼地說。他不過才離開一個多月,寶貝女兒怎麼會變成一副蒼白荏弱、隨時會昏倒的模樣!

「兩位請移駕到亭內談。」唐軒恭請兩人先行,離去時瞥了眼床榻上的人兒。

梆香蘭躺在床榻上動彈不得,瞧著三人離開;她自是不擔心唐軒會過不了娘那一關,那個男人根本像只狐狸般狡詐。

「大師兄,你怎麼會和我爹娘一起來?」在等候取針前,葛香蘭好奇地問。

「在途中遇到。」言簡意賅。頎長身形一起,走向小廳圓桌寫著藥方。

梆香蘭翻了個白眼。果然是惜言如金的大師兄,能少說話就絕不多說,又冷又悶,不知將來有哪個女子受得了他。

唐綺一直跟在孫浩庭身後,瞧著他寫下最後一個字,主動伸手拿過藥方,仔細看了又看,愈看愈是佩服,瞧向孫浩庭的眼光中有絲異樣。

「這個交給我,我去抓藥。」

孫浩庭冰冷神色未變,走回床邊椅上落坐,過了一刻鐘,這才取針。

「喝完藥後會嗜睡,好好睡上一覺,對你身子復原會有幫助。」孫浩庭細心交代。

「孫大夫,你一路趕來,一來又馬上替香蘭看診,既已看完診,容我帶你去客房休息。」唐嫣笑說。鬼醫傳人值得深交,可得好好招待才行。

「有勞唐姑娘了。」孫浩庭起身,跟著唐嫣離去。

正想起身的葛香蘭被突然旋身的孫浩庭冷眼一瞪,乖乖地又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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